輔導兒子作業,我錯把一騎紅塵妃子笑的「qi」讀成「ji」,李樾糾正了我。
我直接提了離婚。
李樾覺得不可思議:「就因為一個讀⾳?」
我正要點頭,眼前突然浮現彈幕。
【終於來了!就是這⼀次,⼥配非要矯情一個讀音,跟男主鬧離婚!】
【心疼男主,讀音早八百年前就改成 qi 了,糾正⼥配有錯嗎?】
【u1s1,還得多謝⼥配,要不是她作,男主怎麼可能發現⼥主的大方與坦率,和⼥主修成正果?】
【笑死,女配怎麼都想不到,她就矯情⼀下,居然真的把男主拱手讓人,後⾯跪下來求男主,都無法再挽回這段婚姻,就連她⼉⼦都不認她這個媽了!】
我神⾊微僵,下意識看向兒⼦。
他皺起的眉梢中,是不加掩飾的嫌棄:
「⾳⾳乾媽說了,不會讀『qi』跟文盲無異。」
「媽媽,你不能因為自己是文盲,就遷怒爸爸呀。」
原來彈幕說的是真的。
「⼥主」早就插⾜我們的生活,我卻毫無察覺。
我扭頭就收拾了行李:
「對,就因為一個讀音。」
1
李樾寫給我的情書,我不要了。
李樾送給我的周年禮物,我也不要了。
就連年少時買來和李樾一起穿的情侶裝,我都不要了。
必須要帶走的東西,我只裝滿一個 20 寸的行李箱。
將行李箱推出臥室時,客廳暖黃的燈光仍亮著,李樾一半身形對著我,另一半則被攏入黑暗之中。
他穿著單薄的白襯衫,懶散地靠在沙發一角,面前擺放著筆記本電腦。
李樾正在開會,可畫面里卻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他。
一個則是兒子李之橪口中的音音乾媽——舒只音。
她穿著真絲睡衣,纖細的手指間夾了一支女士香煙,嗓音清冷又疏離:
「項目按照計劃開展就好。聊完公事,不如聊聊私事?」
「剛剛橪橪給我打電話,說想讓我幫他輔導功課,怎麼回事?你老婆呢?」
李樾回答這個問題時,我正推著我的行李箱走向玄關。
他突然忍不住笑了。
抬眼與我Ṫű₉四目相對的瞬間,李樾微微挑眉,眼底不乏挑釁。
「她說,要跟我離婚。」
「因為我糾正了她一個讀音。」
我推開了房門,語氣平靜:「李樾,我走了。」
李樾問我:「好,什麼時候去民政局?」
「明天下午兩點半,民政局門口見。」
我輕輕合上房門,將李樾驟然錯愕的眼神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彈幕幾乎瞬間在我眼前炸開。
【???什麼情況?女配怎麼突然不按劇情走了?看到豹豹貓貓單獨開會她難道不是應該大鬧一場嗎?】
【不兒,女配能不能有點 B 數,站好你的最後一班崗啊,你不大鬧一場,怎麼用你的無理取鬧凸顯咱們女主的端莊大氣和貼心懂事啊?趕緊回去吵一架啊,狠狠吵!】
【你們別緊張啊,炮灰女配有多綠茶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裝模作樣半天就收拾了個 20 寸的行李箱,那些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東西統統沒帶走,還不是覺得自己早晚還會再回來?一點小伎倆就把你們騙著了,你們還是道行不夠深啊。】
【我賭一毛,不出三天,女配就得灰溜溜滾回來。】
【樓上高看她了,我賭一個晚上!】
我閉上眼,緊攥行李箱的手用力得連指尖都泛起白意。
他們不知道。
我不帶走那些重要的東西。
不是因為我還會再回來。
而是因為,那些東西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2
為了追我,李樾大學時連著給我寫了 99 封情書。
那時的我並沒有戀愛的打算。
我想考研,進導師的工作室,潛心科研。
可烈女怕纏郎,李樾幾乎將全世界最浪漫的事都一股腦兒全搬到我的眼前。
對於我這樣的「小鎮做題家」來說,那是從未接觸過的新奇世界。
迪士尼的城堡煙火。
深海上的星空與月色。
沙漠裡的吉他與告白。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後,他仍然滿眼笑意:
「蘇葉,我可以等。」
「只要你願意看向我,無論什麼時候,我都在。」
最終,我沒有抵抗住他的深情,與他戀愛了。
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三年。
一向不在乎形式的我甚至買了不少情侶裝。
而李樾也總是一邊嫌棄我的眼光,一邊穿得洋洋得意:「蘇葉,這樣就能告訴全世界,你是我的。」
全世界的人都在祝福我們。
我是眾人嘴裡的「學霸校花」,他是人人艷羨的「多金校草」。
他們說:「如果你們沒走到最後,我真的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所以,畢業時,李樾向我求婚了。
答應他,意味著我要放棄繼續科研深造,陪他去往另一個全新的、陌生的城市,重新尋找自己的價值。
我毫不猶豫,在李樾的城市找了一份工作,出色的業務能力讓我在最短的時間內晉升為部門經理。
從結婚第一年開始,李樾總會準時送我周年禮物。
每年他都精挑細選,總能送到我的心坎里。
愛情事業雙豐收,讓我天真地以為即便不搞科研,也能在另一個領域找到屬於自己的人生價值。
直到發現自己懷孕。
李樾難掩激動地將我抱起來,轉了好幾圈,卻發現我臉上笑容僵硬時。
他眼中有失落一閃而過:
「我知道,現在是你的事業上升期。」
「如果你不想,也沒關係。」
他勉強笑著,卻還是在轉身的瞬間,不自覺從喉間溢出無聲的嘆息。
我徹夜未眠,直至黎明破曉,
將那些周年禮物和曾經的情書、情侶裝一起放進箱子。
一併被封存起來的,還有我年少時的意氣風發和壯志凌雲。
一年後,我九死一生,難產生下兒子李之橪。
人生也被這個家徹底拴牢。
我扔掉了職業套裝和高跟鞋,放棄了每月一次的指甲和半年一次的染髮。
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家庭主婦。
意識到不對勁,是在一個深夜。
李樾喝醉了酒回家,將已經熟睡的我攬入懷裡,手從我的睡衣下擺鑽進去。
我仰頭吻住他的嘴唇時。
他突然清醒過來。
黑暗中,李樾下意識地撇開頭,脫口而出:
「蘇葉,你是不是胖了?」
是啊。
現在的我沒時間健身。
為了照顧李之橪,吃飯也總是胡亂對付兩口。
新陳代謝下降。
隨著時間推移,肉悄無聲息地攀上了我的身體。
坐下時,肚子上的肥肉擠了整整三層。
不再是從前那個耀眼的蘇葉了。
我沒說話,李之橪突然掀開被子站了起來,走向陽台。
他背對著我,清冷的月色灑下來,與他突然點燃的那支香煙的煙霧融為一體。
李樾不知道想到了誰,突然挑了挑眉:
「我給你轉點錢,明天去買幾件好看點的衣服。」
「我聽舒總說,最近 C 家的當季新品還不錯,你別沒事成天窩在家裡,只穿睡衣,也去買幾件裙子。」
那是我第一次聽李樾提及舒只音。
但我沒放在心上。
直到多日後這個深夜,在李樾和她兩人單獨的會議里,與她初次見面。
3
照顧李之橪這件事,占據了我生活的太多時間。
我對李樾有絕對的信任,所以從不問他工作上的事情。
因此,關於舒只音的情況,我竟然還是從彈幕中了解的。
她是三個月前空降到李樾公司的。
起初,全公司的人都不服她,李樾也不服。
但她用短短十天時間,就拿下了所有人。
他們都喊她「音姐」,說她不止長相出色,能力更是出眾。
是妥妥的「大女主」。
反觀鏡子裡那個 120 斤,穿著 T 恤和大褲衩,皮膚粗糙,頭髮乾枯的我。
李樾會和舒只音修成正果。
我一點也不意外。
畢竟他就是喜歡耀眼的人。
而被生活磋磨得只剩麻木的我,差點忘了,
曾經我也很耀眼。
我再次聯繫上了導師。
當年選擇離開,我和導師鬧得並不愉快。
所以我做好了 PlanB。
卻沒想到,聽到我想回去的念頭,導師難掩激動:
「蘇葉,還不晚。」
「跟明天比起來,今天永遠都不晚。」
我攥緊手機,深吸一口氣:「好,老師,我會儘快買機票來與您當面溝通。」
掛斷電話,彈幕已經刷得幾乎看不清。
【女配在搞笑嗎?她一個只知道帶娃,早就和時代脫軌的家庭主婦,想跑去搞研究?是她瘋了還是我瘋了?或者是這個世界瘋了?】
【不兒,家人們,你們還沒看懂嗎?女配就是在嫉妒我們貓貓啊,畢竟一個有能力又有外貌的強有力競爭者就放在眼前,能不引起她的忌憚嗎?她可不就得改變一下自己嗎?】
【噗,對不起,忍不住笑了。是梁靜茹給她的勇氣嗎?我們貓貓可是大女主,她一個炮灰綠茶女配,哪來的自信能比得過她?】
【我看女配不如現在就去跟男主下跪道歉,可能還有點機會能挽回。】
【來不及了!你們忘了嗎?昨天晚上貓貓安慰了豹豹整整一晚,豹豹已經心動啦嘻嘻!今天早上上班的時候豹豹還專門給貓貓帶了親手做的三明治呢。】
我握住門把手的手微微一緊。
突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
不會做飯的李樾因為我,而特地學做了三明治。
他說:「你要是喜歡,我就一直給你做,只給你做。」
「做到天荒地老。」
可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做三明治了。
理由是上班來不及。
可有一次,被我問急了。
他沉眉,卻將真實的心聲脫口而出:
「蘇葉,你就不能少吃點嗎?」
「三明治很胖人的,知道嗎?」
原來他對我的嫌棄,從那麼早開始,就埋下伏筆。
可我居然忍了這麼久。
我不由質問自己,這還是從前那個蘇葉嗎?
4
去民政局前,我特地去做了頭髮。
滿屏彈幕嘲諷我。
【笑死,我說什麼來著,昨天打賭的人都趕緊把錢轉我啊,女配打扮得花枝招展要去求男主原諒了。】
【晦氣!24 小時都堅持不到,這也太舔了吧。】
【難怪男主不愛了,這種綠茶舔狗女,誰愛得起來?】
……
我將這些嘲諷視如無物,只堅持自我,按照自己的節奏進行。
下午兩點半,我准Ŧùₚ時抵達民政局。
李樾卻遲到了十分鐘。
一輛陌生的林肯停在眼前,車窗搖下,舒只音單手搭在方向盤上,上下打量我後,紅唇勾勒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你好,蘇小姐。」
李樾從副駕上走下來,淡淡解釋:「剛剛開會超時了一會兒。」
我笑笑:「又是兩人單獨會議?」
李樾沉眉:「蘇葉,你沒必要這麼咄咄逼人。」
「只音讀書時是雙學位,輔修法律,既然要離婚,自然要說清楚財產分割,還有——」李樾看向後排,「李之橪的撫養權。」
像是看出我的猶豫。
彈幕很快刷開來。
【綠茶女配真該急了,兒子就是她的命,怎麼可能不要。】
【可惜兒子早就愛上了我們貓貓,有這麼一個美麗又大方的乾媽,誰還願意跟著又窮又丑又挫的親媽?】
縱然開了上帝視角,我也沒有完全被彈幕影響。
李之橪今年七歲。
過去的七年,我幾乎把自己的所有心血和精力都傾注在他的身上。
他是我九死一生才擁有的珍寶。
對我來說,真的沒有那麼容易放棄。
可就在我打算開口時。
李之橪突然揪住了李樾的衣角,藏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