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說:「但願你一輩子都別遇到這倆晦氣玩意兒。」
19
說什麼就來什麼,我代表優秀博士演講完後,在後台看到了周延川。
他拉住我的手腕:「清清。」
「對不起,能不能聽我一句解釋?」
我抽回了手,看他的眼神里只有冷漠:「重要嗎?」
他臉色頹敗,哽咽得快要說不出話來:「許清涵,你不能這樣對我,就算是犯人都還有說證詞的機會,你不能就這麼直接對我判了死刑。」
我很平靜地望著這張我曾經愛過的臉:「已經註定的結局,並不會因為你的一句對不起我就會說沒關係,也不會因為你的一句解釋我就會原諒你。」
他還是不死心:「我就真的一點彌補的機會都沒有嗎?」
「有意義嗎?在你說出那句噁心沈洲白才追的我時,我們就沒有以後了。」
我想了想,繼續說,「或許我當初帶著點同樣報復的心理陪你演戲,陪你製造你說的那些幸福的回憶,我也帶著一絲對你的期待忍了那麼些天,可你還是不甘心,只是想逃婚給我難堪,周延川,還有什麼可說的啊?我不欠你。」
「我欠你。」周延川急迫地解釋,眼裡的紅血絲更明顯了,「是我欠你的,所以我才來找你,我那天不會逃婚的,我只認定你是我的新娘。」
「這輩子唯一的新娘。」
以前看小說,看到女主對男主攢夠了失望離開,會非常期待男主的追妻火葬場劇情,覺得男主後悔了,內疚了,察覺到女主對他的重要性就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可是現在這種情節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卻也沒覺得有想像中的那麼大仇得報。
或許是因為,他們那些後悔的情緒和自己付出過的真感情相比,是真的不值一提。
「我們的感情早就在三年前就已經結束了,你走吧。」
20
周延川沒走,買下了我對面的公寓,住了下來。
而且天天跑到我學校來。
死皮賴臉跟了我半年,有一種這輩子要跟我耗下去的心態。
我有時候氣急,會罵他:「周延川,過期的深情你就別演了,行嗎?」
他頓時紅了眼眶:「許清涵,求你,別這樣對我,好嗎?」
「我不該嘴賤,我不該說那些話傷你的心,我不該想著逃婚讓你丟臉。」
「我是真的愛你,只是那可笑的自尊心讓我不甘心而已。我知道錯了。」
「求你,別不要我。」
我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好笑:「周延川,你這樣真的挺沒意思的。」
繼續對他視而不見。
只是我想過離譜的,沒想過更離譜的是,沈洲白不知道從哪兒聽到他的消息也跟了來。
有時候我覺得他們倆不愧是一個圈子裡的,都是表演型人格。
我是上輩子殺人放火,這輩子才會遇到這兩個癲公。
在聖誕節那天,他們兩個人同時約我一起過。
我答應了。
我想一次性跟他們說清楚。
周延川包了一個餐廳,我踏進去的時候,裡面已經裝置好了滿屋的山茶花。
他臉上的開心不是假的,卻又在看到後面出現的沈洲白時,頓時沒了血色。
「你怎麼來了?」
沈洲白冷哼:「她叫我來的。」
我把包放在桌上,抬了抬下巴:「你們倆都坐吧。」
「清清……」
周延川叫我。
「今天在這裡我就一次性把話都說清楚吧。」
「咱們三個也認識十八年了。如今大家已經三十歲,別玩這種幼稚的把戲了。」
我看向沈洲白,「我是感謝你在我無助的時候做過那束光,或許我喜歡的只是那束光而不是你,在你沒有任何回應,對我不厭其煩時,我放下了這份喜歡。所以沈洲白,我不欠你的,我也告訴你,你現在對我的執念只是因為那個聽話膽小的女孩已經長大成為不需要任何庇護的樣子,而又不圍著你轉,你不甘心而已。」
「我不是你們兩個人賭氣的玩意兒,所以沈洲白,離開吧,對你我都好。」
沈洲白靜靜看著我,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仿佛有一瞬間,我穿越時光看到了十二歲的我躲在衛生間受傷自卑的樣子,而這次不是他拯救了我。
而是我終於學會了反抗。
只不過用了挺久的時間,但也不算晚,不是嗎?
「清清……我知道你喜歡過我,是真的全身心愛過我。」
周延川或許已經意識到我要說什麼了,面露痛苦之色。
對於周延川的感情,或許要更複雜一點。
我緩了緩:「對於陶蕊……」
他急迫解釋:「我從沒愛過她,也沒碰過她。」
我點頭:「是,你只是想把對我那種不甘心的情緒發泄出去,尤其是越臨近婚期,你越是覺得鬱結難消。」
「我不騙你,跟你在一起那五年我快樂過,痛苦過,辛酸過,甜蜜過,是戀愛的感受,是我的經歷,我也曾經想著會跟你共度餘生。」
「但有時候人生就是難以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我聽到了那些話,我陪你演戲,我用你想要報復我的那些事,狠狠報復了你……」
「別說了……清清。」
「十八年啊,你要我放棄,我怎麼放棄……」
周延川哽咽著,淚水滑落下來,「我該怎麼做你才會原諒我啊?求你告訴我。」
我嘆了一口氣:「我們三個糾纏得太久了,是得不到幸福的。」
「何況,就跟那件婚紗一樣,劃破了,修補不好,重新定做的,不合身。」
「這就是我和你之間的結局。」
我站起身來,「所以,你別來找我了,你們的愛,我承受不起。」
「我也不會回頭。」
他痛苦地抓了抓頭髮:「未來那麼漫長,難道就沒有一次機會可以給我嗎?」
我看著他笑了笑:「周延川,收到我二十三歲托你最喜歡的畫家畫的畫了嗎?」
他愣怔了一瞬,眼角終於划下了淚:「我們徹底沒有關係了,是嗎?」
我沒有說話。
轉身離開就是我的回答。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偶爾會惋惜,但不會後悔。
關上門時,周延川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但我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山海自有歸期,風雨自在相逢,意難平終將和解,萬事終將如意。
也祝我在人生海海,盡興開懷。
因為總有人間一兩風,會填我十萬八千夢。
(正文完)
周延川番外
1
結婚前一天,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特別慌。
手機里的群聊彈出消息:【周爺,明天的婚你還結不結啊?給哥幾個一個準信兒。】
【對啊,我們還跑去看熱鬧,給你錄下許清涵的樣子,肯定很精彩。】
手機開開關關,許清涵一條信息都沒有發過來。
我有些煩躁。
在群里發了一條:【結婚前,女方都不跟男方聯繫的嗎?】
【哥,咱幾個又沒結過婚,咋知道?】
【不過一般情況來看,肯定會高興得睡不著,跟你視頻說悄悄話吧?】
【也不一定,萬一害羞呢?】
【周哥,你這樣問,明天是想結婚的吧?】
想嗎?
這段時間和許清涵一起做的事情不斷在我腦海里浮現。
心裡狠狠跳了一下。
有一個很清晰的聲音告訴我,我想跟她結婚。
我不是玩玩的。
我是認真的。
畢竟那麼多年,我也是付出了真心。
我想看她穿著寬鬆的睡衣抱著腳在地毯上看電影。
也想看她噘著嘴說「我不會做飯啊,周延川你來幫幫我好不好」。
更想她小小一隻縮在我懷裡,一點情話就臉紅著罵我臭流氓的樣子。
鮮活的,可愛的,美好的,許清涵。
在我們共同的家裡。
我想跟她天長地久。
想到此,我給她撥了一個電話,提示已關機。
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我在群里問了後,他們說可能是太累了先睡了,畢竟結婚是個大工程。
或許是這樣的吧。
我在群里發:【明天我結婚,一個都不准不來。】
【不逃婚了啊?哥?】
【嗨呀,周哥就是說著玩的,哪能真不結啊,真逃婚面子不要了?】
我熄滅了手機,想著許清涵穿婚紗的樣子,一定很好看。
只是很可惜,那件定做的婚紗壞了。
不過沒關係,不管她穿什麼都是最美的新娘。
我想周延川,從此後就收起那些小心思和不甘心,和她好好過日子吧。
2
婚禮現場很詭異。
我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所有流程都按照既定的在走,主持人在台上,我卻心不在焉。
我沒有看到許清涵。
心跳得很快,有一種什麼大事要發生的感覺。
主持人說我們看看新郎有什麼話說時,我猛然驚醒,沒有這個環節。
可是現場的立體環繞音響已經開始放出了聲音。
我差點站不穩,止不住地發抖。
是那天在輪船上我說的話。
——「我就是故意噁心沈洲白才追的許清涵。」
——「追到手了反而覺得沒意思了。」
——「但我又不甘心,所以逃個婚讓她丟臉,不好玩嗎?」
現場一片譁然。
緊接著大螢幕上開始閃過視頻。
那個女孩親我,雖然我當時躲掉了,但剛好抓拍到了。
她發在社交媒體上發的酒店房號,有我進去的身影……
她說她要自殺,我只是讓她不要做傻事,怕她不死心安慰了她一下。
同是天涯淪落人,我懂默默喜歡一個人的辛酸。
還有在醫院門口,她抱著我哭的照片,那是她決定放棄我的時候,我沒忍心推開她。
……
我們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不知為何我的心好像在這一刻碎成了一瓣又一瓣。
許清涵知道的。
原來她都知道。
她知道我不想結婚了,還是不死心地陪我演戲。
我突然想起那些在一起的回憶。
她給了我很多次機會的。
然後終於攢夠了失望離開。
周延川,是你辜負了她。
你真該死啊。
3
我跟沈洲白打了一架。
「你特麼真不是人!」他一拳揍在我臉上。
我也有情緒想要宣洩出去,兇狠地回了一拳:「你特麼又是什麼好東西?」
沈洲白冷笑:「是啊,我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還覬覦著她,是我錯過了一個好女孩的十年,我後悔了,怎麼著?」
「周延川,你知道我當初有多羨慕你嗎?我沒得到過她,我傷害了她,我以為你是不一樣的,可你他媽居然是這樣的渾蛋!」
「她跟你在一起三年啊,不是三天,你就這麼對她?」
我頹廢地坐在地上,我不敢想像她聽到我說那些話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她大概是心死了,所以無聲無息逃婚了。
一句話都沒有給我留下。
卻在我渾渾噩噩離開婚禮現場時,收到了一幅來自三年前定製的禮物。
我最喜歡的畫家畫的。
畫面上,萬籟俱寂,纖瘦的女孩蹲在地上,眼睛蓄滿了淚水,抬頭望向舉傘的男孩。
那是二十三歲的我們。
是二十五歲的許清涵在我們確認關係那天託人畫的。
經過了三年的時光,終於到達我的手上。
卡片上寫著:【這是二十五歲的許清涵送給未來周延川的禮物。或許在那一刻,我聽到了心動的聲音。】
我捧著畫,泣不成聲。
二十三歲的周延川會不會想要殺死二十八歲的他?
4
我淪為了全京城的笑話。
說我的新娘在萬眾矚目的婚禮上逃婚了。
留下了兩個男人為她打架,還都不是什麼好鳥。
他們說我這樣的渾蛋就不該去招惹人家。
我什麼都不聽,我迫切地想再見到她。
我翻遍了整座京城,都沒找到她的身影。
我終於明白我失蹤的時候,她找我時,懷著怎麼樣絕望的心情了。
她像是故意抹去了自己的消息。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我去找人查,也只是得到回覆:「周爺,您也就別為難我了。」
是啊,她在聽到我說那些話時,就已經開始準備撤離。
又怎麼可能會讓我找到?
是我的錯。
真正的離開不是大吵大鬧,而是悄無聲息。
許清涵,是真的放棄我了。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心裡的酸澀已經快要將我腐蝕。
我回到了婚房。
裡面她存在過的所有痕跡都沒有了。
她是故意的。
故意不給我留一點點的念想。
以一種決絕又狠心的姿態從我的生活中斷崖式剝離。
她真的太狠了。
我把每個房間都翻了一遍。
終於在書房裡找到了她留下的東西。
那是我送她的禮物,全部破碎。
她用這種方式想要跟我劃清界限,告訴我,她噁心我送的東西。
還有那件我們去義大利定做的婚紗。
有一條長長的劃痕。
從腰身蔓延到裙擺。
我記得半年前我們去定做時,她高興得手舞足蹈,說終於等到這個設計師。
說要在結婚那天,成為我最美的新娘。
那時,她的眼裡有星光。
可是我為了所謂的面子。
為了所謂的不甘心和報復。
傷害了我愛的人,傷害了她的真心。
很多時候我又何嘗不明白,許清涵對我的感情是真摯的,熱烈的,是想跟我有結果的。
我們曾在無數的深夜抵死纏綿,說著最動聽的情話,說著要永遠在一起啊。
可是我弄丟了她。
我那可笑的自尊心,僅僅因為她喜歡過別人,就嫉妒得發狂。
忘記了我們彼此曾經擁有過最美好的回憶。
那些備婚日記里都是她愛過我的證明,如今卻像是一把把尖刀刺在我的心上。
我翻看的時候眼淚止不住地流。
我緊緊把這件婚紗抱在懷裡,空蕩的房子裡,只有我的眼淚無聲落下。
我想用餘生彌補,可是那人再也不會見我了。
5
我開始酗酒不回家,用這種方式麻痹自己,我告訴大家我已經結婚了,我有老婆,她很漂亮,我喜歡了她十多年才終於抱得美人歸。
我常常對著手機里跟她的聊天記錄又哭又笑。
他們都說我瘋了。
我沒瘋,我只是太想她了。
陶蕊又來找我了。
我沒見她,她不死心。
終於逮到機會跑來酒吧堵我:「阿延哥哥,你在幹什麼啊?」
我在幹什麼?
我在喝酒啊,許清涵走了後,我做什麼都沒有了興致,我不敢回那個家,全是跟她的回憶,卻沒有她的氣息。
無處發泄的情緒只有靠喝酒,放縱才能得到紓解。
「陶蕊, 滾,好嗎?」
她走上來抱住我:「她都那麼老了,耽誤了你那麼久的時間,你為什麼不看看我啊?」
「我年輕, 關鍵是我愛你啊, 我孤注一擲地愛了你十年, 我的眼裡心裡只有你,我比她乾淨多了。」
乾淨?
我狠狠推開她,眼裡卻覺得有些酸澀。
我沒睡過好覺, 只要一閉眼,都是許清涵的影子。
我以為報復過她了我會得到快感, 可是沒有,我只覺得心痛得無法呼吸。
從十二歲認識到二十八歲,十六年了。
我竟然弄丟了她,我好後悔啊。
我真的好後悔。
毫無預兆地,我捂住臉崩潰大哭。
陶蕊想過來, 我抬起頭來冷冷看著她:「如果你不想從京城消失的話, 就滾。」
「還有, 周家給你的資助,到此為止了。」
那晚我又回到了跟許清涵的婚房,我躺在書房的地板上, 抱著婚紗縮成一團。
6
三年後我才得到消息說她博士畢業了。
我二話不說就飛了過去, 我想見她,我想對她說聲對不起。
可她對我只有冷淡疏離。
她好像真的不愛我了。
我不信,明明我們愛過那麼多年, 怎麼可以說不愛就不愛了?
於是我住了下來, 想跟當年一樣挽回她。
好女怕郎纏, 只要我姿態放低,她那麼心軟會看到我的吧?
可是她真的一點都不想看到我。
後來沈洲白也來了,我對他已經釋懷了, 時過境遷回頭看才發現以前自己的嫉妒來得多可笑。
只是許清涵約了我們把話說開了。
十八年的感情, 她說不要就不要了。
我終於明白, 我和沈洲白都輸了,明明先動心的那人是我, 明明得到她的人是我,可我輸得徹底。
後來一年又一年。
我每年都會飛很多次英國,只想遠遠見她一面。
三十五歲那年, 我看見她抱著一個小粉糰子坐在露天椅子上,陽光透過雲層親吻她的側臉, 小女孩的眉眼像極了她。
遠處有個英俊高大的華裔男人買了冰淇淋遞給她。
她笑起來,還是那麼美。
只是不屬於我,不再屬於我。
我轉頭時,看到了同樣在身後的沈洲白。
他也只是默默看著他們。
良久,他們一家三口消失在街頭, 沈洲白才開口:「許清涵不該認識我們倆。」
他側眸, 「周延川,你當初嫉妒我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嫉妒你?」
「可是後來, 我們都沒有握緊她的手。」
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沈洲白,我們都是渾蛋。渾蛋才不配得到愛。」
餘生我只希望她能平安喜樂,幸福安康。
在沒有我們的未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