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通過自罰來威脅我後完整後續

兒子喜歡通過懲罰自己來威脅我。

四十度的高溫，他親手砸爛空調，威脅我：

「除非你立刻給我爸轉五萬過去，否則我就熱死給你看！」

面對這熟悉的戲碼，我倍感疲倦。

默默用這五萬買了一套小房子，連夜搬去避暑勝地。

1

今天的氣溫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新聞上說，新增中暑人數達到兩百人，其中甚至有兩名是熱射病。

我想起兒子說過現在這台空調製冷不好，便立刻訂購了一台全新的給他安裝上。

在他回來之前，我就把空調打開，調到合適的溫度。

晚餐做了清涼可口的涼拌菜和涼麵。

菜都端上桌時，他回來了。

一進門就問我：「媽，怎麼那麼涼爽，換空調了？」

我笑道：「是啊，五千多買的，天氣那麼熱，不買不行，不然你晚上都睡不好，還怎麼學習啊。」

他臉色沒來由地陰下去。

把手裡的書往地上砸。

冷眼瞪我：「一個空調五千，說買就買！你怎麼那麼敗家啊？怪不得我爸跟你離婚！」

我的笑容消失。

「天氣那麼熱，我也是為了你好才換的，你怎麼能這樣跟媽媽說話？」

「更何況，我花的是我自己賺的錢，跟你爸有什麼關係？」

他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

指著窗外的遠方：「我爸在外頭冒著高溫送外賣，你倒好，在家裡吹空調，你就不覺得害臊嗎？」

他說著說著就氣哭了：「快四十度的高溫啊，他辛苦一天後，只能回到城中村的小單間裡吹風扇，夜裡多少次被熱醒啊，還沒睡著呢，天不亮就又要去送外賣！那時候的你在幹嘛？在舒舒服服地吹空調睡大覺！」

他指著我的鼻子，噴出口水罵我：「就沖這點，這冷氣你就不配吹！」

說罷，他氣沖沖地拿起角落裡的滅火器，沖向那台立式空調用力砸下去。

「我爸煎熬，我也沒有資格舒服，除非你給他轉五萬塊過去，否則這空調我是不會吹的！」

在他不斷打砸下，空調碎了一地。

他還不罷休，抓起剪刀把空調電線剪成一段一段的，讓它徹底報廢。

我被震驚得說不出話。

想起這段日子兒子幾次三番對我欲言又止，又頻繁對我發莫名其妙的脾氣，我突然就明白了。

他這是在替他爸出氣。

2

我跟前夫裴志軍離婚已有五年。

原因是他瞞著我把我存了十年的備用金偷偷借給他小妹做生意。

不到三個月，他小妹就把我的錢全部敗光。

裴志軍又瞞著我放話給他小妹，說錢不用還了，讓他們不用有負擔。

彼時，我的冷飲店因為缺少這筆錢周轉，被迫關店。

我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我問他妹妹還錢時，他是怎麼呵斥我的。

「我們結婚了，我妹就是你妹，給妹妹花點錢怎麼了？你怎麼就那麼自私？只顧著自己！」

「我是家裡的老大，理所應當幫襯弟弟妹妹，我怎麼把給出去的錢要回來？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是，我知道你委屈，可我們是老大啊，我們不就應該苦一點，讓弟弟妹妹過上好日子嗎？」

於是，我馬不停蹄地跟他離了婚。

兒子裴永樂跟我，只有寒暑假才會去他那邊玩幾天。

一開始一切都很和諧。

後來，兒子不知道怎麼回事，三天兩頭看我不順眼。

我買陽光玫瑰，他說我亂花錢。

吃點夜宵，說我揮霍。

就連給他買複習資料，都說我有錢沒處花。

搬進新房那天，他當著我朋友的面把一桌子的菜都掀翻。

聲嘶力竭地問我為什麼要搬家。

憑什麼住進這麼好的房子。

我一直不明白，我想方設法給他製造良好的生活條件，怎麼在他眼裡處處都是錯？

現在我懂了。

他能共情他爸，卻無法共情我。

不管我做什麼，只要我過得比他爸好，那我就是錯了。

我忽然想起，他知道我離婚的原因後，很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話。

「不就是二十萬嗎？小姑又不是外人，你至於這麼上綱上線嗎？」

那時候我還以為這話是他爸爸教的。

現在來看，其實，他跟他爸是一類人。

都想燃燒自己，照亮別人。

可惜，我沒那麼高尚。

3

我嘗試跟他講道理。

「你爸是私立學校老師，工資打底八千，有足夠的錢給自己裝空調，可你知道他為什麼下班後還要辛辛苦苦地送外賣嗎？」

他悶頭砸空調，不屑地笑了笑，沒說話。

我耐著性子跟他說：「那是因為他弟要結婚了，需要三十萬的彩禮錢，他把自己的存款全都寄回去，還差十五萬，所以他只能去跑外賣。」

「過去一年他那麼辛苦地身兼數職，全都是為了湊錢給他弟結婚。」

「到上個月，聽說還差五萬，他弟等不起了，讓他抓緊時間湊錢，所以他問到我這邊來了。我買房後錢本來就剩得不多，這些錢還要留給你讀大學，自然不會借給他。」

他打斷我：「我不在乎！我只想我爸不那麼辛苦！你現在立刻把錢給他！不然我就熱死給你看！」

他回屋拿了一條被子裹身上，硬聲對我說：「我說到做到！」

屋內的溫度快速上升。

我被悶出一身汗。

他就更不用說了。

已經熱得氣喘吁吁，呼出來的氣像灶台上的熱鍋，非常灼燙。

那雙被汗水覆蓋的眼睛卻堅定地瞪著我。

這招他從小就用。

每次都用自己來威脅我。

不給他買什麼東西，他就絕食，或者把自己關起來。

我心疼他，每次都不得不妥協。

這次，我卻覺得異常疲憊。

突然不知道自己辛苦賺錢的意義是什麼。

他又往自己身上裹了一層毯子，逼我給裴志軍打錢。

我只好給他打視頻。

把視頻對準兒子，對裴志軍說：「你兒子因為你不吹空調，自己懲罰自己，趕緊勸勸他吧，沒苦硬吃，遲早把自己搞生病。」

裴志軍說了一句不出我所料的話。

「真是我的好兒子，熱點沒什麼，死不了人，空調費省下來，給你小叔娶媳婦。」

我觀察兒子的反應，期待他醒悟。

他卻感動地點頭。

「爸，你放心，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永遠支持你！」

見此，我心裡那一丁點希望的火苗也徹底熄滅了。

我點進微信錢包里。

兒子見此立刻抖掉被子，一臉驕傲，自以為拿捏了我，說：「這就對了，你嫁給了我爸，就應該成為他最堅強的後盾，全力支持他的全部決定。」

「轉給他之後，再去二手平台上買台空調吧，不，買兩台，一台我們自己用，一台給我爸裝上，一家人就是要同甘共苦。」

我沒有應聲。

他注意到我根本沒在轉帳，而是在挑選酒店，立刻炸了。

「你在幹什麼？我不是讓你給爸爸轉帳嗎？」

我當著他的面開了一個大床房，平靜地對他說：「這麼熱的天氣，沒空調我可睡不著，你要陪你爸爸共苦，我沒意見，可我沒興趣奉陪。」

他氣得五官扭曲。

然後又把被子全部摟上。

「你敢去酒店，我就熱死給你看！」

我沒應聲，收拾了一套衣服就走出去。

4

在酒店睡得正舒服時，我被鄰居打來的電話吵醒。

他說我兒子中暑了，大半夜爬到他家門口求救，現在還在醫院裡治療。

我通知裴志軍趕去醫院。

我到的時候，兒子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

就是臉還紅彤彤的，像被火烤過。

見到我，他眼睛發紅，倔強地把臉扭過去。

「你來幹什麼，繼續去酒店吹你的空調啊！讓我熱死算了！」

我又氣又覺得好笑：「所以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來？」

他毫不猶豫地反駁：「誰要你來啊，沒有你，我爸會管我，我跟著我爸比跟著你好一百倍一千倍！」

我失笑：「從你爸那邊趕過來只需要十幾分鐘，而我從酒店趕過來要半小時，我是通知他後才出發的，現在我都到這裡十分鐘了，他人都沒來，你指望他把你放心上？」

話音剛落，裴志軍就趕到了。

他穿著一件松垮得看不出原版型的白色背心和一條洗得發白的黑色沙灘褲，頭髮全部剃掉，整個人看起來像從八十年代穿越來的。

見到我的第一眼，他就開口罵我：「你到底是怎麼照顧兒子的？家裡開著空調，居然還能把他熱中暑？」

兒子感動得嘩嘩掉眼淚。

看著這父慈子孝的一幕，我忽然說：「行，既然你說我照顧不好他，那你領走吧，正好，他也不稀罕跟我過。」

兩人都愣住了。

裴志軍張了張嘴，乾笑說道：「林玉，你少來這套了，你當初為了跟我爭奪兒子的撫養權，又是下跪又是給錢的，現在居然捨得把他讓出來？我才不信你的鬼話！」

兒子也是一臉冰冷，不耐煩地說：「她就是戲多，不願意幫助家人一把，就是一個只顧著自己快活的精緻利己主義者。」

我無力反駁。

嘆氣後，說：「隨便你們怎麼說好了，反正你的事情我不會管的。」

兒子立刻坐起來，拔掉自己的輸液管。

「我讓你把錢轉給爸爸，你就給我轉，不然我今天就跟爸爸走，再也不見你了！」

裴志軍接茬：「兒子那么小都懂的道理，你作為一個成年人都不懂，你好好反思你自己吧，反正我只要五萬解決了我弟的燃眉之急，我就可以輕鬆一陣子了。」

說著說著，他電話響了。

聽那邊的聲音，似乎是他弟弟打來的。

「哥，我餓了，你給我送點吃的過來，我要吃小龍蝦和炒米粉，再拿一聽漓泉過來，還有你弟媳的奶茶，要大桶的哦，抓緊送過來吧，我房間號你是知道的，用機器人送上來就行，不用你親自跑了，省得你累。」

裴志軍一臉為難：「志成啊，你侄子住院了，哥現在走不開啊，要不哥給你轉兩百塊，你點外賣吧。」

那頭不依不饒：「外賣我不放心啊，只有你親自去買的店我才放心吃啊，永樂不是歸他媽帶了嗎？怎麼還好意思勞煩你啊。」

「反正你不送過來也行，就讓我們餓肚子唄，大不了就是得胃病，到時候辛苦爸媽照顧我，為我寢食難安而已。」

話至此處，裴志軍連忙答應：「行行行，哥現在就給你去買，你放心等著吧，酒店裡面應該有餅乾，你先吃著墊墊肚子。」

掛了電話，他看向我：「林玉，你也聽到了，我弟來了，樂樂這邊你看著吧，我看他情況挺穩定的。」

我問他：「你弟來了，怎麼不跟你一起住出租屋？你不是一向提倡節儉？」

他皺眉：「他帶著女朋友來，我能讓他們跟我一起住？再說了，我是大哥，大哥照顧弟弟是天經地義的，你怎麼就那麼見不得我家裡人過得好呢？」

我擺擺手：「算了，我懶得理，反正也不關我的事。」

他欲言又止，半晌後，轉頭對兒子說：「樂樂，爸有事先走了，你好好養身子。」

兒子點頭，眼神很柔和：「爸，知道你的苦衷，你放心吧，別擔心我，我能照顧好自己。」

裴志軍一走，兒子眼眶就紅了。

「我爸怎麼那麼辛苦啊，錢是他掙的，福氣卻是別人的，某些人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他。」

他遲遲沒把輸液管插回去，怨懟地看著我：「我看叔叔就是為了那五萬來的，拿不到錢他是不會走的，為了我爸能好過點，你就不能把錢給他用一用嗎？」

我搖頭：「不能。」

他氣上心頭：「好，你好樣的，那你守著你的錢過吧，從今天起，我搬去跟我爸住！」

5

兒子說到做到，當天晚上就回家收拾東西離開。

他只帶走自己的復讀資料和幾件衣服以及必要的身份證件，其他的東西一樣都沒帶走。

離開時，特別硬氣地給我放狠話：「除非你幫我爸解決經濟問題，否則你就算用八抬大轎接我，我也不會跟你回來！」

「就讓我在城中村的燥熱單間裡復讀吧，到時候熱得什麼都學不下，明年考得比今年還要差，說不定連大專的分數線都上不了！最後連一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在工廠里干苦力，人生徹底發爛發臭！」

我悶聲不吭。

他駐足了幾分鐘，最終還是提著背包走了。

這是他第二次離家出走。

第一次是三年前。

那時候我聽說他小姑有錢了，所以起訴她還錢。

他爸得知後，氣得住院了。

他也跟著著急，逼我撤訴。

我不答應，他就離家出走。

連夜騎著我給他買的自行車往他爸那邊去。

怎麼勸都不回學校念書。

我著急啊。

怕他趕不上學校的進度，所以只能妥協，撤訴了。

甚至還在他的要求下，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他小姑道歉。

他才不情不願地跟著我回來。

現在回想，真後悔。

過去的事情是改變不了了。

但現在和未來掌握在我手裡。

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繼續犯了。

我連夜聯繫中介，把我這套房子掛上去賣掉。

同時聯繫人在一個十八線小城裡給我找一套便宜的房子。

對方做事麻利，第二天就給我反饋了。

給我發過來好幾套幾萬塊就能拿下的小房子。

那邊氣溫二十多度，是天然的避暑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