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
自打來了葵水,我好像……就再也看不見那些阿飄了!
7
我明白,自己確實沒理由繼續賴在東宮了。
可是……有件事兒吧,實在有點難以啟齒。
那就是——我睡覺的時候,非得勾著蕭宸的小手指不可!
不勾著?那完了,翻來覆去,死活睡不著!
自從發現再也看不見那些「東西」之後,我其實偷偷試過。
半夜裡,小心翼翼地把手從他那兒抽回來,
自個兒縮到床角,裹緊小被子。
結果呢?撐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心裡就跟有幾百隻螞蟻在爬似的,抓心撓肺,渾身不得勁兒!
最後還不是得蹭回去,非得把那根熟悉的小手指勾回來,
鼻尖嗅著他身上那股讓人安心的沉水香……
這才能踏踏實實地睡過去。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阿貝貝」的魔力?
一想到搬出東宮後,可能要睜眼到天亮的悲慘前景。
我這心裡就愁得直打鼓。
唉,算了算了!
這事兒……還是先瞞著蕭宸吧!
能拖一天……是一天!
日子過得飛快,
轉眼就到了我及笄的前幾日。
這天,宮裡接連炸了兩顆響雷。
第一顆,是在慈寧宮。
我偷偷聽見太后和心腹嬤嬤的私房話,
「奴婢瞧著芝芝姑娘就極好!身份登對,跟太子又是青梅竹馬的情分……」
「哀家也疼芝芝,」太后嘆了口氣,
「可前些年,宸兒那孩子,一口咬定只拿她當親妹子養!還千叮嚀萬囑咐,讓哀家務必守著他倆同榻這些年的事兒,說是怕壞了芝芝的清譽……」
嗡——我腦子像被重錘砸了一下。
蕭宸……要選太子妃了?
那我這個「親妹子」,確實該識相點,麻溜地滾蛋了。
心裡頭正酸澀澀地翻江倒海呢。
第二顆雷緊跟著就劈了下來——
蕭恆那個莽夫,居然直接衝到御書房,跟皇伯伯求旨要娶我!
也不知道皇伯伯應沒應。
只聽說蕭恆剛出御書房,就被蕭宸黑著臉拖去了演武場。
好傢夥!打得那叫一個天昏地暗!
蕭宸日日苦練,身手我是見識過的,凌厲得很。
蕭恆在軍營里摸爬滾打五年,也不是紙糊的老虎。
聽說最後兩人都掛了彩,衣服都扯破了,才被宮人硬生生拉開。
那天夜裡,東宮的氣氛壓抑得很。
我板著臉給蕭宸嘴角的淤青上藥,他也繃著下頜線,一言不發。
「芝芝……」他突然開口,帶著點試探,
「你想嫁給蕭恆嗎?」
我腦子裡立刻閃過太后那句「只當妹妹養」,一股邪火直衝天靈蓋,想也沒想就嗆了回去,
「嗯!嫁啊!怎麼不嫁?妹妹變嫂子,輩分還高了呢!」
「沈芝芝!」蕭宸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嚇人,
「你再說一遍?!」
「說……說就說!」我也豁出去了,甩開他的手,
「只許你選妃納妾,就不許我嫁人了?你不是早早就給我備下滿屋子嫁妝了嗎?怎麼,現在後悔了?」
蕭宸的臉色瞬間煞白,胸口劇烈起伏。
他死死盯著我,半晌,他忽然傾身湊到我耳邊,
「可是芝芝……你夜裡不是還得靠孤的『龍氣』護著嗎?怎麼嫁與旁人?」
我腦子一熱,脫口而出,
「早就不用了!自打……自打來了葵水,我就看不見那些東西了!」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蕭宸整個人都僵住了。
下一秒,我被他猛地拽進懷裡。
「芝芝,」他的唇幾乎貼著我耳根,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威脅。
「你我同榻共枕這些年……你說,要是讓蕭恆知道了,他會不會……很傷心?」
「你……你卑鄙!」我又驚又怒,拚命捶打他的胸膛,
「你威脅我?!」
掙扎間,大腿外側猛地被一個滾燙、堅硬的東西狠狠頂了一下!
什……什麼東西?!
我渾身一僵,血液「轟」地衝上頭頂!
好你個蕭宸!口口聲聲說只把我當妹妹!
天底下哪有哥哥……用那……那玩意兒頂著妹妹的?!
又羞又氣又委屈,眼淚瞬間決堤,噼里啪啦往下砸。
蕭宸顯然也感覺到了那尷尬的「異樣」,身體明顯一僵,卻還強裝鎮定,伸手想給我擦眼淚,
「別哭……」
「別碰我!」我使勁推他,
「你的……你的龍鞭硌死我了!快拿走!」
蕭宸的動作頓住了,耳根染上紅暈。
他非但沒退開,反而收緊了手臂,索性破罐子破摔。
那聲音帶著點啞,還有幾分無賴,
「這個……一時半會兒,恐怕……拿不走。」
我倆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僵持了整整一宿。
天邊都泛起魚肚白了,愣是沒合一下眼。
最後還是蕭宸先繃不住了。
他嘆了口氣,聲音帶著疲憊,
「芝芝,」他揉了揉我亂糟糟的頭髮,
「蕭恆那小子,不是你的良配。旁的事,孤都能依你,唯有這件,你得聽哥哥的。」
他頓了頓,放軟了語氣,
「昨日是哥哥不好,話說重了。你乖乖的,等我下朝回來,再好好給你賠罪,成嗎?」
我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心裡頭卻是有了主意。
這東宮,是一刻也待不得了!
看蕭宸昨晚那架勢,那眼神……哪裡還像看妹妹?
再說了,皇帝兩個兒子為了我大打出手,鬧得滿宮皆知。
這要是傳到皇伯伯耳朵里,我這小脖子還夠不夠他砍的?
趁著蕭宸去上朝的功夫,我立刻招呼香兒。
主僕倆手腳麻利地卷了兩個小包袱,一路小跑著就往宮門口沖。
這些年我也沒少回家省親,都是天黑前便回了。
宮門口的侍衛都熟臉了。
他們例行公事地瞥了眼我的令牌,也沒多問,痛快地放行了。
我一隻腳剛踏出宮門檻。
手腕猛地一緊,一股大力硬生生把我拽了回去!
「啊!」我嚇得驚叫一聲,回頭一看——
蕭宸?!他怎麼在這兒?不是該在朝堂上嗎?!
他臉色鐵青,那雙眼睛死死盯著我,
「沈、芝、芝!你這是要——去哪?!」
「回……回家!」我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強撐著回答。
「誰允許你走的?!」他攥著我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皇……皇伯伯當初的口諭!」我搬出聖旨當擋箭牌,
「允我在東宮住到及笄!我明天就及笄了!」
這話像根針,狠狠扎了蕭宸一下。
他眼裡是滿滿的受傷,看得我心尖一顫。
「回家?」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沈芝芝,你我同床共枕十年!你……你就這麼拍拍屁股想走?你把我蕭宸……當什麼了?!」
我一夜沒睡,又驚又怕,這會兒頭暈眼花,只想快點逃離這讓人窒息的地方。
被他這麼一逼問,腦子一抽,那句藏在心底的大實話不過腦子就禿嚕出來了,
「當……當阿貝貝?」
8
回到將軍府的小日子,那叫一個舒坦!
爹娘恨不得把我當菩薩供起來,
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跟不要錢似的往我屋裡堆。
爹爹和哥哥還特意告了假,寸步不離地守著我,
說是要把這些年欠我的疼愛都補上。
他們卯著這股勁足足寵了我大半個月……
結果愣是把我寵得——面如菜色!
「妹妹,」我哥終於發現不對勁了,盯著我的臉直皺眉,
「你這眼圈……怎麼烏青烏青的?跟被人揍了兩拳似的!」
我憋了這麼久,再也忍不住了,
「哇」地一聲撲進他懷裡,嚎啕大哭:
「哥啊!你妹妹我……我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啊!」
「啊?」我哥懵了,「不是說及笄以後就沒事兒了嗎?」
「那髒東西是看不見了!」我抽抽噎噎,
「可我……可我非得勾著太子那根小手指頭才睡得著啊!離了它我渾身難受!」
我越哭越傷心,把爹娘都驚動了。
我娘倒是挺淡定,一邊拍著我的背安撫,一邊指揮若定,
「不就是睡不著嘛?娘有經驗!香兒!快去燉碗安神湯來,要濃濃的!再把那上好的安神香點上!」
結果呢?我捏著鼻子灌下去一大碗苦得要命的安神湯,聞了半宿能把人熏暈的安神香……
嘿,愣是一點睡意沒有!光剩下跑茅房的尿意了!
熬到後半夜,爹娘和哥哥都撐不住,眼皮子直打架。
就我,精神抖擻得能出去跑馬!
這下全家可徹底慌了神!
連夜把城裡最有名的老大夫從被窩裡薅了起來。
「什麼?非得摸著一樣東西才能睡?」
老大夫捻著鬍子聽完我的「怪病」,居然點了點頭,
「這東西……是不是姑娘從小睡覺就攥著的?離了它就心神不寧?」
「對對對!」我點頭如搗蒜,
「攥了整整十年!比親娘還親!」
「哦,那就是得了『癮症』了,」老大夫慢悠悠地說,
「這玩意兒可不好戒啊……要是那東西不打緊,給她就是了,何必硬逼著戒呢?傷身又傷心。」
哎喲喂!太子爺的小手指頭,這能叫「不打緊」的東西嗎?!
送走老大夫,全家陷入了死一般的絕望。
我哥「噌」地站起來,擼起袖子就要往外沖,
「娘的!我現在就去東宮,把太子那根小手指頭剁了給妹妹帶回來!」
氣得我爹抄起雞毛撣子就追著他滿屋子打,
「混帳東西!你想害死我們全家啊?!」
我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亂跳,「都給我消停點!」
這雞飛狗跳的場景……
跟十年前簡直一模一樣!
我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長嘆一口氣,
「哎……太子的手指頭不能砍,那……太子的貼身衣物,有沒有門路能弄件來?」
「啥玩意兒?」我哥捂著被抽疼的屁股湊過來。
我臊得滿臉通紅,聲如蚊蚋,
「我……我就尋思著……有件他穿過的衣裳聞聞味兒……興許……興許也能湊合將就一下……」
我哥一拍大腿,「包在哥身上!」
於是,我那神通廣大的哥哥,花了大價錢,買通了東宮漿洗房裡的一個小太監。
幾天後,他神秘兮兮地塞給我一個包袱。
我滿懷期待地打開一看——
裡面居然是條……男人的褲衩子?!
「哥!!!」我氣得差點暈過去,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你……你拿條褲衩子糊弄我?!我要的是衣服!衣服!」
我哥一臉無辜加委屈,
「我的好妹妹!你是不知道啊!太子的衣物都是登記造冊的,少根線頭都有人查!就這條褲衩,是太子親口吩咐要丟掉的……哥哥我可是費了老鼻子勁才『撿』回來的!」
「丟……丟掉?」
我腦子「嗡」的一聲。
「什……什麼情況下,一個男人才會丟掉自己的褲衩子啊?!」
這念頭一起,我更是羞憤欲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妹妹!我的親妹妹!」我哥指著我的臉,痛心疾首,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鬼樣子!管它是啥,能睡著就是好東西!將就一下!將就一下啊!」
我被他拖到銅鏡前,看著鏡子裡那個眼窩深陷、臉色慘白、活像被吸乾了精氣神的「女鬼」……
算了!臉面算個啥!命要緊!
我捏著鼻子,心一橫,把那條「來歷可疑」的褲衩子緊緊抱在懷裡……
哎,你還別說!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連夢都沒做一個!
9
我們全家剛為我能睡個好覺鬆了口氣,還沒高興兩天——
東宮的侍衛就殺氣騰騰地找上了門!
領頭的那個板著臉,二話不說就要把我哥綁走!
那個貪財的小太監,拿著我哥給的賞錢去賭,被逮了個正著!
窺伺儲君……這罪名扣下來,我哥的腿不得被打折?
「慢著!」我猛地衝過去,擋在我哥前面,對著侍衛頭子喊,
「這事兒全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帶我去見太子!」
那幾個侍衛一點沒猶豫,架起我就往門外帶。
我被領到門口停著的一輛寬敞馬車前。
掀開帘子——
嚯!蕭宸這廝,正老神在在地坐在裡頭!
好傢夥!擱這給我演「請君入甕」呢!
我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
「蕭宸,事情是我乾的!別為難我哥!」
「哦?」蕭宸抬眼看我,唇角勾起一抹笑,
「那……你倒是說說,你乾了什麼?」
他長臂一伸,輕而易舉就把我撈進了懷裡。
偷……偷你的褲衩子?
這種話……讓我一個姑娘家怎麼說得出口?!
蕭宸他分明是故意的!存心要看我出醜!
我又羞又惱,牙齒死死咬著下唇,倔強地偏過頭,就是不吭聲。
「芝芝……」蕭宸看我可憐兮兮的模樣,似乎心軟了,沒再逼問。
「你是不是……離了我就睡不著?」
我渾身一僵,猛地抬頭看他,
「你……你怎麼知道的?!」
「我一直讓人守在你府外,」
他嘆了口氣,指腹擦過我眼下的烏青,
「你們府上大半夜雞飛狗跳地找大夫,動靜那麼大……」
「你……你派人監視我?!」
我又驚又怒,眼淚終於控制不住,掉了下來。
蕭宸沒說話,只是低下頭,溫熱的唇輕輕印上我的臉頰, 吻去那顆滾燙的淚珠。
那吻漸漸變了意味,一路流連,最終霸道地覆上了我的唇。
熟悉的、帶著淡淡沉水香的氣息瞬間將我包裹。
這味道……像是最靈驗的安神藥, 瞬間撫平了我這半個多月來所有的不安和焦躁。
幾乎是本能地, 我的手悄悄摸索過去, 精準地勾住了他微涼的小手指。
指尖相觸的那一刻, 我那顆懸著的心,終於「咚」地一聲落回了實處。
心底有個小人兒在歡呼雀躍,
嗚……我的阿貝貝……可算回來了!
10
我與蕭宸的大婚前一晚, 將軍府里燈火通明。
蕭恆這傻小子,竟然紅著眼眶闖了進來。
他整個人蔫頭耷腦的, 活像只被主人遺棄的大狗。
「芝芝……」他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你不是最愛無拘無束嗎?跟我去封地好不好?天高皇帝遠,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他往前湊了湊,急切地說,
「我保證!天天變著花樣陪你!打馬球、遊獵、逛市集……你想玩什麼都行!我們……我們還可以生好多好多孩子,熱熱鬧鬧地一起玩兒!」
嘶……這提議……聽著還真有那麼點讓人心動!
可就在他靠近的瞬間,一股陌生的氣息鑽進我鼻子。
我下意識地蹙緊了眉頭——
倒不是難聞,只是……心裡頭莫名地就有些抗拒。
「小胖子,」我嘆了口氣, 狠下心腸,
「跟你在一塊兒玩, 我是真的很開心。可是……我對你, 沒有姑娘對郎君的那種心思……」
這話像盆冷水,把他眼底最後一點火苗也澆滅了。
「那……那你對太子就有了?」
他聲音發顫, 帶著最後的不甘和質問。
幾乎是立刻,蕭宸身上那股味道, 霸道地占據了我的腦海。
想到那氣息帶來的安心和悸動, 我輕輕點了點頭,答案不言而喻。
看著他失魂落魄、跌跌撞撞離開的背影,我心裡也挺不是滋味。
默默把他送出府門, 看著他消失在夜色里, 才轉身回房。
誰知剛踏進門檻,一股大力猛地將我往後一拽!
我驚呼一聲,跌入一個無比熟悉的懷抱!
一抬頭,撞進蕭宸那雙深邃含笑的眸子裡。
「明兒個就大婚了!你怎麼還跑來了?!」
我又驚又羞, 氣得拿眼瞪他。
這要是被人瞧見, 像什麼話!
蕭宸低低地笑了一聲,
「我不來……你今晚能睡得著?」
根本不容我反駁, 他打橫將我抱起, 幾步走到床邊, 動作輕柔地將我放下。
自己也跟著躺了上來,側身將我密密實實地擁在懷裡。
一隻溫熱的大手, 帶著令人心安的力量, 一下,一下,輕輕地拍撫著我的後背。
「好了, 芝芝,」
他低沉醇厚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安撫魔力,
「睡吧——」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