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我蹲在她面前,與她平視。
「你騙我,我會讓你這輩子都生不如死。」
這不是威脅,而是陳述。
可惜她沒聽懂。
17.
警察來的時候,出門買菜的江凝也回來了。
我心下煩躁,就把現場交給江凝處理。
江凝給他們看門禁攝像頭。
「這夠得上是虐待兒童了吧?如果我家瀅瀅沒有開門,小孩的頭都撞門上了!你看看這個力道!」
楊警官震驚地回過頭,看著蜷縮在角落裡的小孩。
小孩依然緊緊抱著妹妹,已經把妹妹哄得不哭了。
顧菜妹還在嚎:「警察同志——」
楊警官已經有點紅溫了:「閉嘴,天王老子來了也是你們入室!」
顧菜妹嚇得不敢吭聲了。
江凝把小孩帶到她身邊,掀開衣領,氣瘋了。
「顧菜妹,你怎麼能下得去這個手!這個孩子剛剛失去母親啊!」
顧菜妹還在耍賴皮:「我打我自己家的孩子有什麼錯!」
氣得楊警官又破口大罵,說要以虐待兒童罪起訴她。
沒有嚇到顧菜妹,反而把小小孩又嚇哭了。
楊警官一時手忙腳亂。
江凝趕緊蹲下來和小孩一起鬨妹妹。
我淡淡道:「她可能餓了。」
楊警官有些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我把臉別開了。
江凝忙道:「姐姐開了一個小西餐廳,你跟姐姐去吃點東西,然後一起去驗傷好不好?」
和我不同,她是那種很容易讓小孩信任的人。
小孩想了想,竟然真的把一直抱著不撒手的妹妹給了她。
江凝和楊警官也是鬆了口氣。
眼看著她們要走出去了。
顧菜妹突然說:「大妞,你還得回家的,想清楚了。」
小孩的腳步猛地頓住。
楊警官又氣壞了:「夠了!當著我的面就敢威脅孩子了!」
顧菜妹不吭聲了,只是惡狠狠地繼續用眼神威脅小孩。
楊警官又氣又拿他沒辦法。
有職業道德的人真可憐。
我冷笑了一聲。
呵。
等警察不在,看我打不打死她就完了。
18.
我又被叫去做筆錄。
雖然是我先動手的,可他們亮了刀,我完全可以解釋成是自衛。
顧菜妹還鬧著要驗傷,要告我呢。
驗唄,一驗一個輕微傷。
楊警官現在面對我有點心虛尷尬。
她輕咳了一聲:「錢的事,我們已經安排打撈了……」
我根本不在乎那筆錢。
所以我直接打斷了她:「楊警官,二妞應該不是死者的女兒。」
楊警官愣了愣:「不是,戶口證明她們是母女關係啊,而且這些年也確實一直是她在撫養。」
我隨口撒了個謊:「我問了我同學,那一年她沒懷孕。」
楊警官:「你確定嗎?」
我靜靜地看著她。
她喃喃道:「你真是好典型的支配型人格……」
我皺了皺眉。
她的眼神就變得有些游移,輕咳了一聲。
「這個,我們會去了解一下。現在,如果孩子的生母另有其人的話,監護人也可以多一些選擇……」
她說著顧招娣家裡的情況。
沒有父親,沒有丈夫,除了顧菜妹就只有一個已經七十八歲的外婆。
旁系,倒是還有六個舅舅。
她由衷地感慨顧招娣的優秀。
「說起來,我也覺得很奇怪,按照時間線算,她大女兒出生那一年,她還上了報紙呢。」
到了大都市,頂級學府,被稱為「小鎮做題家」。
可是那一年,她是文和縣高考狀元,是「山溝溝里飛出的金鳳凰」。
說到這個,楊警官的臉上也浮現了困惑,忍不住拿出手機調出那年的報紙看。
「難道這個時候已經懷了?還是生了?」
照片上的顧招娣看起來非常青澀,戴著大紅花夾在一群領導中間,看起來像個發育不良的兒童。
我說:「客觀地來說也不是不可能。」
楊警官震驚:「我以為你想幫她!」
我不能理解她的想法:「為什麼害怕這種可能?」
楊警官:「……」
我說:「真相不會傷害她或者是愛她的人,謊言才會。」
這時候,她同事過來了,把她叫了出去,在門口說了兩句話。
我耳朵尖,聽見了。
「……白蓊鬱被檢查出有顱內出血,到醫院就引發了癲癇。醫院提議儘快做手術。」
而顧菜妹不肯去簽字,說沒錢,讓我還了錢再說。
楊警官急道:「這怎麼行!顱內出血有窗口期的啊!」
聞言,我猛地站了起來,出門去找顧菜妹。
19.
她坐在兩個警察中間,用冰袋敷臉。
警察都給她做思想工作。
「不能耽誤了孩子……」
她就口齒不清地哭:「我是沒這個本事了,只能怪她命不好。」
我直接走到她面前。
她嚇得往警察旁邊縮:「警察同志,她是瘋子,快把她拷起來!」
誰理她,她比我看起來可激動多了。
我說:「這錢我出。讓她給我寫欠條。」
聽到前半句的時候,顧菜妹還無動於衷。
可是聽到「欠條」……
她嚎了起來:「寫什麼欠條?!我老太婆一把年紀了,你還想害我背上債!」
楊警官忍無可忍,低斥:「夠了!你現在是暫時監護人,身上還背著虐待兒童的嫌疑,還想再添一條遺棄罪嗎?!」
最終顧菜妹妥協。
20.
我們趕到醫院。
楊警官押著顧菜妹去跑程序。
我找到江凝。
她正在安慰小孩。
小孩抬頭看到我,又低下頭。
我走上前:「誰打的?!」
小孩一言不發。
我火大:「你真的是顧招娣的女兒嗎?你怎麼一點都不像她?她那麼勇敢!」
小孩被嚇得躲在江凝懷裡,江凝有些無奈,不過沒有阻止我。
小孩跟誰都不說,也不敢指認顧家人。
這無疑會給「虐待兒童罪」的採證增加大大的困難。
我直接給氣笑了:「顧招娣如果是因為你們這兩個沒用的小崽子放棄前途,放棄學業,簡直是蠢得沒邊……」
小孩子捂住耳朵,淚流滿面。
江凝輕聲道:「稀稀,為了你媽媽,勇敢一點。」
她終於開口了——
「她改名字了,她叫白翰飛。」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江凝愣了愣:「誰?」
小孩低聲道:「她不叫顧招娣。」
宛彼鳴鳩,翰飛戾天。
【那小小的斑鳩鳥啊,展翅高飛直上雲端。】
所以,這隻小鳥,最後到底為什麼又折了翅膀?
我不說話了,只感覺心下煩躁。
江凝輕聲道:「白翰飛,我們記住了。回頭等你配合完警察姐姐的工作,我陪你去選一塊墓碑,寫上這個名字好不好?」
小孩終於點點頭。
21.
手術進行了兩個多小時。
期間顧菜妹沒有露面。
楊警官趕了過來,現場給小孩做了筆錄。
然而小孩給我們先爆了一個雷。
「我媽是被顧菜妹害死的!」
我:「?」
小孩說她和妹妹之前一直跟隨白翰飛在一千多公里外的 P 市生活。
這段時間,白翰飛自駕穿梭 P 市和 Q 市三趟!
一次來回是年前回來陪家裡老人過年。
說好了等開學再來接。
結果她剛走沒幾天,顧菜妹突然來到鄉下,強行把兩個女孩都帶走了。
然後又打電話給白翰飛,說妹妹心臟病復發了。
「那天,妹妹吃了飯突然暈倒了,然後被送到了醫院,她沒讓我跟我。
「但是我後來偷看了她手機,她發了我妹妹在醫院的照片給我媽。還找人假扮醫生說馬上要手術。
「如果不是她撒謊,我媽就不會趕回來,就不會死了!」
小孩的聲音不大,但是充滿了怨恨和絕望。
她竟然什麼都知道!
她還說了,顧菜妹偷偷用白翰飛的身份證辦了很多網貸和信用卡,又逾期不還,現在白翰飛成了黑戶。
「所以不能買飛機票,連帳戶都凍結了,我媽為了養我們,只能接一些私活現金交易。
「如果不是顧菜妹這麼壞,我媽根本不用帶現金,也不用下去撈錢!
「我跟她吵起來了,她就打我,打我我不怕,可是她打我妹妹!她說要把妹妹打死……」
楊警官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小孩突然擦乾淨眼淚,抬起頭,一臉期待地看著楊警官。
「能判她死刑嗎?」
楊警官:「……」
我淡淡道:「不能。」
多麼遺憾,不管她有多少恨意,顧菜妹在法律層面上構不成殺人。
小孩錯愕地看著我。
我別開了臉。
江凝把小孩摟了過去,小孩依在她懷裡無聲痛哭。
22.
幸運的是小小孩的手術很順利。
出血量不大,因此沒有開顱,只是引流。
但這種情況,小小孩最少還要住院觀察兩周。
楊警官回去了,江凝和我留了下來。
小孩嫻熟地忙前忙後,顯然白翰飛忙的時候都是她照顧妹妹。
我想了想,把她叫了過來:「小孩,你媽從學校畢業的時候,你才五六歲吧?」
小孩點點頭。
可那段時間白翰飛假期幾乎都在城裡打工啊。
我試探地問:「誰帶你?」
「太婆。我跟太婆一起住鄉下。媽畢業了找到工作就接我們去了 P 市。」
江凝立刻道:「你太婆姓白嗎?」
小孩有些詫異,點點頭:「對。」
我和江凝對望了一眼。
白翰飛在黑戶必須自駕的情況下,還堅持開車回老家過年。
而且她還不嫌麻煩地讓孩子在老家多呆了一陣子,而不是自己走的時候順手帶走。
說明老家有她很重要的人。
現在看來應該是這位「太婆」,她們都改了她的姓。
看現在的情況,小孩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誰。
是時候跑一趟盤水村了。
23.
隔天一大早我泡了杯濃茶,就出發了。
盤水村非常偏僻,在群山環抱之中。
這些年 ZF 瘋狂打隧道,修盤山公路,單程車程還有四個多小時。
半道上,突然接到江凝的電話。
她的聲音聽起來都快瘋了:「瀅瀅,稀稀不見了!」
我問:「顧菜妹呢?」
小孩把她妹妹看得像命一樣重,她是不會亂跑的。
只有一種可能,她是被人帶走了。
江凝說:「沒看見,電話也不接!楊警官說她虐童的事情還在採證,不能逮她!」
我立刻把車停在路邊,拿出電腦插上網卡。
一邊跟江凝道:「你先別掛,我抓一下她。」
顧菜妹的手機品牌、電話號碼我都知道。
馬上就通過模擬器黑進她的雲端備份通訊錄,看來看去,挑選了一個「老公」的號碼。
模擬生成,然後戴上耳機撥給顧菜妹。
她秒接,語氣很驚喜——
「瀟洒,你終於肯聯繫我了?」
我:「……」
一瞬間我的天靈蓋幾乎要被怒氣掀翻!
這不是她報給我的,小小孩白蓊鬱的親爸的名字嗎?!
敢情王瀟洒是她的「老公」?!
這死娘們兒真是把我當狗騙!
24.
可我現在不能罵她,因為我要快速對她的信號塔進行三角定位。
背景都是哭聲、喊聲,依稀聽見什麼「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家人們支持一下」……
她在直播。
顧菜妹應該是很在意這個男人,我不說話,她也不掛。
「喂?你個死鬼,打電話來又不說話幹什麼!我告訴你,你要是再不拿出態度來,咱倆算是完了——」
隨著「滴」的一聲,定位成功。
我這才冷笑道:「死娘們兒,你真可以啊!」
她甚至沒認出我的聲音,還在大喊大叫——
「你是哪來的狐狸精?!王瀟洒呢?你讓他接電話……」
我按捺住馬上掉頭去打死她的衝動,掛了電話。
然後給江凝撥了過去。
一邊把地址報給江凝,一邊用幾個熱門直播 APP 掃描顧菜妹的照片。
果不其然,發現她的某豆帳號在直播。
帳號名叫什麼:【顧阿姨的女兒在天堂】。
25.
一群人,披麻戴孝,中間擺著白翰飛的遺照,又哭又罵。
小孩,就跪在他們中間。
顧菜妹已經回到鏡頭前開始表演哭喪。
【你們說的對,我女兒死的時候只有她在,誰知道她對我女兒做了什麼……】
下面彈幕刷得飛起。
【靠,這都不按殺人嫌疑算?警察也太蠢了吧。】
【就是啊,那麼大一筆錢,誰看了不心動。】
【不能放過兇手,大家幫阿姨把人氣頂起來。】
【……】
江凝已經刷到直播了,在電話那邊肺都氣炸了。
「她瘋了嗎?!這種話能亂說嗎!」
我內心毫無波瀾:「小孩應該是在醫院的時候被他們強行帶走……」
正說著,我看見小孩突然跳了起來。
【你別胡說!薛姐姐是好人!】
我愣住。
直播間裡頓時亂成一團。
【小孩子不懂事……】
顧菜妹使眼色,甚至都上手了,也沒能攔住小孩。
她衝到鏡頭前面:【我媽是被顧菜妹害死的!是她!她害死了我媽,還打傷了我妹妹的腦袋——】
顧菜妹急得低聲威脅:【你妹妹還在醫院等著醫藥費救命,別鬧。】
小孩撕心裂肺地大哭,大喊:【你有本事打死我,我不怕你——】
混亂之中,當著鏡頭,她竟然拿了一把剪刀捅進了顧菜妹的肚子。
電話那頭江凝尖叫了一聲:「啊!!!」
直播被關了。
江凝顫聲道:「怎麼辦,她殺人了……」
而且是在直播中殺人。
我說:「去接她,報警。」
我剛注意到在掙扎中小孩的手被扯脫臼了。
還有顧菜妹虐待兒童在前。
辯護點很多。
掛了電話,我看向車窗外,懸崖上的白雲。
冥冥之中好像又看到了白翰飛的笑臉。
所以,小小的斑鳩鳥,這才是你又飛回大山的理由嗎?
26.
剛到村口,就看到一個白髮繚亂的小老太太拿著行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
我把車停在路邊,搖下車窗:「是白蓊鬱的外婆嗎?」
她一愣,神情迅速恢復成堅韌:「是,你來接我去醫院?」
不是。
但也可以是。
她立刻上了車,跟我說:「快走。」
我有點意外,還是掉了頭,問她:「有人在追你嗎?」
她動了動嘴唇。
「我的兒子們。」
她的兒子們不讓她進城。
我說:「這樣……」
話音剛落,身後就追過來一輛摩托車,騎車的男人一邊喊一邊罵。
「屮!給我停下來!甘你母!
「你這個死老太婆!你怎麼那麼自私!
「敢去城裡別想我們給你養老!」
我微微眯起眼睛。
老人驚恐地道:「快走,快——」
我淡定地問她:「他是您的兒子?」
她愣了愣:「對。」
我又禮貌詢問:「我可以揍他嗎?」
眼看摩托車幾度追上我們,甚至差點伸手抓住車把手,又被我甩開,在後面罵罵咧咧。
老人害怕。
我追問:「可以嗎?」
老人咬牙切齒地道:「可以,你打死他我都不心疼!」
好的。
在摩托車又追上來的時候,我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盤,把男人別了出去。
我力度控制得很好,摩托車踉蹌出去,卻沒有倒地。
男人嚇得急剎在了原地,驚魂未定地看著我,大罵:「我甘你——」
我把車掉了個頭,直接,追了上去。
男人嚇得扭頭就跑,先是罵髒話,但他被我頂起來好幾次,就變成了——
「媽!救命啊!媽——」
我一邊開車,一邊問旁邊的老太太:「可以嗎?」
老太太緊緊盯著前面狼狽逃跑的男人,沒吭聲。
哦,還可以。
於是我一直到把那個人戲耍到沒力氣,癱在了地上。
他不甘心地喊:「死老太婆,有本事你讓她撞死老子!」
27.
正午了,冬日的陽光正好。
只是陽光之下,草木凋零,有一種蕭條的寧靜。
我輕聲對老太太說:「您在車裡等我一下。」
老太太:「?」
不過我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
我一肚子火,能憋到現在是極限了!
必須給我的情緒找個出口。
所以我下了車,從後備箱取出飛機斧。
男人跌跌撞撞跑出去沒多遠,就被我一把拎住。
他沒想到我一個女人,敢下車跟他肉搏,還囂張了一下。
「你踏馬——」
我直接扯住他一個摜摔。
巨大的力量差距終於讓他認清了現實。
他慘叫:「媽!媽——」
我用斧柄捶了他一嘴血:「閉嘴。」
然後在他的尖叫聲中把摩托車砸了個稀碎。
他已經完全嚇傻了:「你,你瘋的……」
我扯下摩托車的油箱,給他倒油。
然後掏出打火機。
那一瞬間他的驚恐達到了極限,想要逃跑,卻突然無法馴服自己的四肢——
「媽,媽!這個瘋子要殺了我啊!你不能看著我死啊!」
這一下把老太太也驚到了,她連忙下車來看。
她顫聲道:「姑,姑娘,你別衝動。不要因為我們就愛的事連累你犯法!」
我沒理,只是把玩著打火機:「我現在要帶老太太進城去,你看行嗎?」
他看著我手裡的火苗,瘋狂點頭:「行,行!」
我微微一笑:「那就好。」
我扶著老太太,示意她先上車。
老太太剛轉過身,男人終於站起來了,要跑。
我把油桶扔了出去,把他砸倒了。
老太太震驚地看著我。
我淡道:「手滑。」
老太太:「……」
28.
老太太驚疑不定地跟我上了車。
車子緩緩前進。
我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
最後我只能憋出一句:「我有個朋友,人很溫柔,我帶你去見她,您就不怕了。」
老太太驚訝地看了我一眼:「姑娘,我不怕你。」
我愣了愣。
她小聲道:「飛飛她們,都能像你這麼大力氣,就好了。」
好像在誇我?
沒等我想好怎麼問孩子的事,老太太主動說了。
「那兩個孩子,是飛飛的妹妹。」
不意外。
不過我意外的是,老太太還不知道白蓊鬱住院的事。
她趕著進城,並且和幾個兒子起了爭執,是去給白翰飛收屍。
那個,她最愛的外孫女。
幾個兒子不知道為什麼非要攔著她,她懷疑是顧菜妹在城裡想拿她外孫女的屍體幹壞事。
折騰了幾天,才逃出來的。
她扭頭看向窗外,蒼老的眼睛裡已經沒有太多眼淚了。
「飛飛……是我害了她。」
因為她從小就給白翰飛講她媽媽,也就是白翰飛太婆的故事。
「她裹著三寸金蓮,跪在地里鋤地。那年景,盤水村的地里,跪滿了裹小腳的女人。」
她們用膝蓋挪動,每天精疲力竭。
這個故事,我也聽過。
原來不是閒談,而是,故事的開端。
29.
這種對家族女性的保護,就是從白翰飛的那位太婆開始的。
當年小村閉塞,解放的春風來得很晚。
老太太差點被裹了腳。
但她的媽媽堅定地站在她前面,甚至有一條胳膊被男人打壞了,一輩子都沒抬起來。
在那位母親看來,女兒不用終身受那種錐心之痛就很好了。
到了老太太……
「我生了十個孩子,夭折了三個女孩,都是我月子裡太虛弱,家裡又重男輕女不重視。」
因此,生了顧菜妹以後,她只恨不得化身護崽的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