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抖得更厲害了。
「姐,那我咋辦啊?」
「涼拌吧。」
「啊?」
「你就在原地等著。」
我跟著陸程何上樓的時候,攝影師緊貼著牆根站著,嘴裡念念有詞,不知道在念什麼咒語。
我不讓他跟著,主要是因為,眼前這個陸程何,它應該不是人。
別誤會,沒有罵陸程何的意思。
這個東西看上去跟陸程何一模一樣,身上卻少了幾分人氣。
所謂人氣,就是陽氣。
比如有個說法是,半夜聽到有人叫你,不要猛回頭,身上的燈會滅,其實說的就是陽氣會變弱。陽氣變弱,是很容易被髒東西跟上的,而且也影響精神狀態。
而眼前這個陸程何,那是一點陽氣都沒有。
樓梯不長,陸程何走在前面,邁過最後一節台階,回頭看我。
我停在下面,不上去也不下去。
「你怎麼不上,都等著你呢!」
我笑了笑:「馬上。」
最後一節台階是個咒術結界,踏進去就進入了別人的靈界,看到這個我大概就猜出來陸程何是個什麼玩意了。
應當是失傳已久的咒物。
咒術師用靈力,輔以言靈,便可成咒物,咒物能模擬出人的形態,幾乎可以假亂真。
我捻指做訣,虛空畫了一道符,然後刺破中指,血滴在符咒上,破字訣成型。
「破!」
陸程何被符咒罩住,未來得及反應,就化作一攤水。
我耳尖微動,咒物破,咒術師會被反噬。
我等的就是反噬這一刻的動靜。
姜源和陸程何消失得太安靜,我需得趕去救命。
別的不說,陸程何不能出事,要是出事,那不是砸了我的招牌!本來賺錢就難。
「急令在現,吾為封靈。急急如律令!」
追蹤符出手,引著我往前走,最後停在一面鏡子前。
怪不得我找不到人,原來是鏡中界。
正如我前文所說,鏡通陰陽,因其性質特殊,鏡子也常常被用作結界,這種在玄門中被稱為鏡中界。
鏡中界,只能在鏡內破,因此破界之人要入境。
如此看來,姜師兄應該是入境破界了。
思索片刻,我也跟著進了鏡中界。
鏡中與外界並無差別,仍是一條走廊。
地上有些許血跡,我順著追蹤符一路跟過去,推開了一道虛掩著的門。
裡面坐著的,是姜源和陸程何。
陸程何雙目緊閉,讓我大驚失色!
「他怎麼了?」
姜源見是我,鬆了口氣:「嚇暈過去了。」
哦!沒死就好。
我上前拍了拍陸程何,他悠悠轉醒,見到我就是一個瞳孔地震。
我及時捂住了他的嘴,預判了他的尖叫。
陸程何眼淚都要下來了:「孟姐!嚇死我了!」
「李周周屍變了!」
「啊?」
姜源及時解釋道:「李周周中了屍毒。」
我就離開那麼一會,你們生活如此豐富麼?
姜源面色有幾分蒼白,看著也像是受了傷。
他嘆了口氣:「李周周,是陰年陰月陰時生的玄陰之女。」
我一愣,百度百科害人不淺!
李周周那個生辰八字都是假的啊。
又是一個玄陰之女?
「那她現在人呢?」
「她進了鏡中界,我帶著陸影帝追蹤進來,打傷了背後之人,卻被那人的咒物偷襲,失了蹤跡。」
「只好休養片刻,破界出去。」
10
咒物,鏡中界,玄陰之女。
此間種種,都指向有人在此布置了一個大陰謀,待地下養的百年蔭屍出世,怕是世道就要亂起來了。
我簡單把兩個女鬼的事情告訴了姜源,面色陰沉道:
「李周周怕也是養屍一環。」
「師兄,我要破界,助我。」
咒術師的鏡中界比較複雜,破界很麻煩,現在這個情況,也沒時間等我細細準備了。
如果李周周也被填進這個養屍地,今夜子時蔭屍就能破土出世。
百年蔭屍,那可不是一般的難搞。
搞不好這座城都得出事。
只能一力降十會,直接把這個鏡中界炸了。
我和姜源開始布陣,尋找陣眼。
「鏡中界波動,你我都會感覺到。」
「我懷疑李周周還沒出鏡子。」
而且,我心裡還有一點擔憂。
李周周是玄陰之女,尚且有跡可循,節目組的其他人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今天可是直播啊!
我師父和江靜檀都有的忙了。
趁著布陣,姜源跟我講了剛剛的事情。
我離開後沒多久,他們手中的蠟燭突然熄滅,李周周迅速屍變,咬了節目組導演後跑進了鏡中界。
姜源猶豫道:「按理說,屍變不應這麼快啊?」
我垂眸想了想,臉色更加難看。
「師兄,恐怕要出大事。」
姜源一愣,繼而臉色大變:「養屍地的毒!」
是的,李周周的屍毒能發展得這麼快,只有一個可能——源頭在附近。
她身上帶著的,是此地百年蔭屍身上的毒。
待今日子時一過,李周周化為厲鬼,此地蔭屍破土出世之時,恐怕我與姜源都不是對手了。
姜源也是想到此處,當即催出一口心頭血。
心頭血是修行之人精氣所在,輕易不能動,姜源也是急了才如此。
心頭血一出,鏡中界波動,姜源是脫力倒在地上。
「我帶陸影帝出界,師妹,剩下的只能靠你了。」
姜源是一刻沒停,抬腳就走。
我:?
我們師門,做事是真不拖沓,說放血就放血,說走就走。
不過有師兄精血開路,我倒是也好找。
11
「王明,不要躲躲藏藏了。」
「你還真以為我看不出來麼?」
仿佛沒有盡頭的走廊,緩緩升起一團霧氣。
「雕蟲小技!」
我抬手破了還沒成形的咒物。
耳畔響起惱怒的嗆咳聲,不錯,正是王明的聲音。
從王明獨自離開,我就已經開始懷疑他了。
道理很簡單,一個在一樓會被燈上女鬼嚇到的人,怎麼可能獨自一人離開?
原本我還有些懷疑,畢竟王明身上沒有修行痕跡,但是看到咒物出現,我就已經可以確定了。
咒術師不煉體,當然沒有修行痕跡。
「你倒是挺聰明的。」
我沒理他,繼續出招,咒術師沒有咒物護體,就是紙糊的玩意。
他左躲右閃,偏偏不肯離開。
哼,看來李周周就在此處不遠了。
見他開始左支右絀,我趁他不備迅速近身,一道伏魔金剛咒打在他天靈蓋上。
王明慘叫一聲,剛喚出來的咒物又散開。
幾次三番被我打破咒物,咒術反噬,他一口血吐出,恨恨地看我一眼。
在零散咒物掩護下,王明拼著又吃了我一道伏魔咒狼狽逃竄。
「哼,子時已到,你個小丫頭片子又能如何?」
「待蔭屍破土,我主臨世,我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冷笑:「王大師沒聽過反派死於話多麼?」
「你個煞筆,立你太奶的 flag!」
這煞筆有機會不走,還要跟我放狠話,剛好被我抓住機會,抽出腰間的鞭子,一鞭子抽在臉上,給他畫個八。
王明慘叫一聲,我快速在他身上貼了一道符。
「跑啊?你再給我跑?」
「說,到底什麼來意,不說腦袋給你擰下來!」
王明疼得齜牙咧嘴,卻仍不肯說:「有本事你殺了我!」
「你當我不知道麼?現在是法治社會,你根本拿我沒辦法。」
「最多就是把我扔警察局關幾天,說我破壞公物。」
我拍拍他的臉,冷笑出聲:
「看好了。」
我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卡片:「姑奶奶我是有編制的!」
「第七安全局玄學組副組長孟繁漪,竭誠為您服務。」
「我今兒就是在這把你剁了,回去也有人給我善後,懂麼?」
12
王明扛不住,告訴我陣眼是衛生間的鏡子,李周周也封在鏡子裡。
我急匆匆趕去,只差三分鐘,就是子時了。
我連忙打碎鏡子,下一秒,天旋地轉。
李周周和我一起出現在走廊上。
李周周雙目緊閉,面色鐵青,脖子上一圈紅線,我再晚去一分鐘,她都得填進這個養屍地。
我和姜源一起給李周周解毒,身後的王明捆得像個粽子一樣,在那裡哼哼唧唧。
處理了李周周,我才騰出手來審問王明。
「說,你到底是誰?」
王明苦著臉:「我說我說!」
「其實我是——」
他遲疑片刻,我踢了他一腳,讓他別磨嘰。
「其實,其實——」
突然,王明面前騰起一團霧氣,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憑空出現,直奔一旁蹲著的陸程何而去。
我急忙護住陸程何,而這邊,王明已經解開了符咒,翻上了窗戶。
「臭娘們,下次就是你的死期!」
「別讓他跑了!」
姜源大喊著追過去。
然後停在了窗戶邊上。
窗外,王明一聲慘叫,我處理好後續,才緩步走到窗邊低下頭看他。
「傻了吧,我外面有人。」
窗外,借著瑩瑩月光,能看見王明被人捶飛在地上,砸了個大坑。
他身邊,蹲著的正是我的老熟人。
第七安全局異端組副組長江靜檀。
見我低頭看下來,她面色冷得像一坨冰。
「下次再給我安排這種活,我就打報告投訴你,扣你三個月工資。」
臥槽!
最毒婦人心!
江靜檀和我們玄門中人不一樣,平素也不處理這些神神鬼鬼的。
第七安全局四個小組,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今日,是我欠她人情。
這邊,李周周也幽幽轉醒,然而她醒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大師,快去找副導演!」
「她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
我:???
臥槽, 來不及了,子時已過。
別墅坍塌之時,我只來得及帶走身邊幾個人。
鬼門大開,四方陰靈匯聚。
我和姜源站在廢墟前,俱是面色難看。
沒想到,李周周只是個幌子,真正的祭屍人是副導演。
「等等!」
我眼神一亮,突然想到副導演身上有我的平安符啊。
我連忙捻指做訣,我那不是普通平安符,至少能保她一口氣。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待我口訣念完, 本來陰氣大放的養屍地突然停滯,就仿佛關上了閘門的大壩, 戛然而止。
「快快快, 副導演!」
我去找副導演,姜源和江靜檀去找未成形的百年蔭屍。
等我護著副導演出來的時候,姜源已經在外面等我了。
見我出來, 他嘆口氣,搖搖頭:
「蔭屍不見了。」
「不見了?」
「蔭屍未成形, 肯定是別人帶走了, 看來今天這個節目組,也是能人輩出啊?」
雖然沒有找到蔭屍, 但是離開養屍地,蔭屍一時半會成不了氣候。
還能慢慢找。
我看了看這一片廢墟, 覥著臉找到江靜檀:「江姐姐,這個善後~」
「滾!」
「江姐姐~」
「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一旁, 姜源已經收拾了東西準備搭乘早班高鐵回龍虎山了。
「師妹我先走一步,剛搶的票。」
「回頭你見到師父替我問好,這個蔭屍到時候咱們再從長計議!」
啊!
走得真快啊!
13
回到安全局後, 我跟師父報備了這次的工作。
又讓師父解決了那三個縛地靈,送他們去往生。
照片中的女鬼臨走時還對陸程何念念不忘,給他託了個夢。
這桃花,真是旺得讓人害怕。
那一日節目組的其他人一進去就進了鏡中界,直播出來的只有我們這個小直播間。
善後工作不是很麻煩, 麻煩的是消失了的蔭屍。
網上雖然熱議了幾天,但是參與的人都咬死了是設備故障,過了幾日後也被大家忘在腦後。
除了我。
我拘魂問鬼那一段, 時不時被人拿出來問問。
大家都在等我直播,但是, 我真沒空直播了。
辭別陸程何後, 我就開始跟師父一起尋找不翼而飛的蔭屍了。
王明什麼都沒交代出來,我們現在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直到一個月後,陸程何突然給我打了電話。
接通後,卻只有呼呼的風聲。
「什麼事?」
良久, 那邊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臭娘們,壞我好事。」
「想救他,就自己來見我。」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