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錯的是你完整後續

「你們逼了我三十年了！我是個人，我不是條狗！」

「從小到大，只要稍微不順她的意就是我的錯！就要我道歉！天王老子都沒有她那麼不講理！」

我一通咆哮，直接讓眾人看傻了眼。

於我大舅一家來說，我從小乖巧懂事，他們說一我不敢說二。

於我公司的同事來說，我就是個透明人。

現在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像不認識我般看著我。

只有我媽，像是抓住我什麼把柄似的興奮地拍了一下手，雙手攤開說：

「你們看看！我就說她變了吧！你們看看她都變成什麼玩意兒了！」

「還有你們領導，好好看看自己公司請了一個什麼玩意兒！」

「我們是她媽！是她舅！是她表哥！你們看看她是怎麼對我的！」

「就這樣的人你們也敢用？我勸你們趕緊把她開掉讓她滾蛋！」

我冷笑一聲：「又玩這一套是吧？」

「得不到你想要的就毀了我是吧！」

「那今天大家一起死啊！！！」

我接近崩潰的邊緣，舉著凳子的手把指甲都攥破了。

「你有本事砸死我！」我媽把腦袋湊到我跟前大吼道。

當最後一根稻草即將壓下來的時候，經理往我跟前一站。

「阿姨，你知道什麼叫家人嗎？」

「你說沈星穎是你女兒，有這麼對自己親生女兒的？」

「我嚴重懷疑你年輕時拐賣孩子了，我已經報警了！」

「我不信你們這麼蠻橫無理的人能培養出這麼優秀的女兒！」

「其次，沈星穎在我這裡工作努力，表現優秀，我不光不開除她還要獎勵她！」

「再有，我這裡有監控，你們誰要是再動手一個都跑不掉！」

身高一米五八的經理，此刻在我眼前成了巨人。

我從未想過平時跟我幾乎沒有交集的她會替我說話。

她從我手裡拿下凳子時，我都還愣在原地。

她拍拍我說：「沈星穎，不用怕！」

見有人幫我，我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開始哭天搶地：

「沒天理了！你爸死得早，我一個人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大，你居然連同外人一起欺負我！」

「這麼多年啊，我付出了多少心血受盡了多少欺負才把你拉扯大啊！」

「你翅膀硬了就不認我這個媽了！那我付出了這麼多年的心血錢財算什麼！」

聞言，我終於回過神了。

是的，不用怕。

有些東西也是時候算清楚了。

「要算帳是嗎？」我問她。

「什麼叫我連同外人欺負你？」

「那你在飛機上連同外人打我算什麼？」

我媽聞言，張著嘴巴頓住了哭聲，看了我許久又說出了那句話：「我是你媽……」

「是，你是我媽。」

「所以從小到大你打我罵我，我從來不記仇，一直想方設法想哄你開心，想讓你愛愛我。」

「我考試第一名，你說我是抄的。」

「我同桌拿鉛筆戳我，你說是我自找的。」

「我室友把我關進廁所里，你讓我檢討自己哪裡做錯了。」

「我男朋友出軌了，你說是我長得丑。」

「可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你背地裡說是我用身體換來的！」

「諸如種種，你以為我都不知道嗎？」

11

我越說，旁邊的人就越唏噓。

「這真的是親媽？」

「親媽！」我大聲道：「我驗過 DNA！」

我媽氣急敗壞地指著我，顫著唇說：「你閉嘴！」

「我都是……」

「都是為了我好是吧？」我打斷她：「你閉嘴吧！你這套話術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要毀了我是嗎？今天你要不就把我的命拿回去，要不就給我滾！！！」

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沒你這樣的媽！！！」

「還有你們，」我轉頭看著我舅：「要是再敢動我一個手指頭，我要你們好看！」

「這個媽我是不會認的了，你們對她那麼好帶回去給她養老唄！」

舅舅跟兩個表哥互相對視了好幾眼後，把手背了起來哼了一聲：

「關我們什麼事，那是你媽！什麼時候輪到我們給她養老了！」

說完就帶著兩個表哥走了。

我媽急了，一邊喊一邊追了出去。

這一次，透過玻璃再看她瘦瘦小小的身影。

我突然覺得好笑至極。

讓我覺得暖心的是，我回過頭來時同事們已經散開坐回自己的工位了。

個個都像平時那樣忙碌著。

沒人憐憫地看著我也沒人來安慰我

一切自然到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些來自於外人的善良比我那些血緣至親的家人多百倍千倍。

下班時，經理才說了一句：

「沈星穎，你很好。」

短短几個字讓我哭紅了眼。

原生家庭里那些黑暗仿佛被這幾個字一掃而光了。

是的，我很好。

她不配。

可我沒想到，在我舅舅那邊吃了閉門羹後，我媽又找上了我。

只不過這次換了另一個戲碼。

第二天下班時，我媽跪在了公司門口。

12

短短一夜，她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身體彎著腰蜷縮著，頭上覆蓋著銀絲，滄桑的臉上布滿了皺紋。

特地穿了破爛帶著髒污的衣服。

見有人路過就抬手擦一下臉上的淚痕。

飽經滄桑的臉上全是戲。

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個可憐的老人。

我知道逃不掉，便直接出去問她想怎麼樣。

我一問，她醞釀許久的眼淚就流了一臉。

「星穎, 媽錯了還不行嗎？」

「媽不該逼你道歉, 媽不該帶著你舅舅來影響你上班。」

「你不跟媽道歉，媽跟你道歉還不行嗎？」

眼瞅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她開始沖我磕頭。

磕了一個又一個，直接把頭磕出了血絲。

見我不懂, 圍觀的人開始對我指指點點。

「天哪，這什麼女兒啊，讓自己媽媽跪在地上跟自己道歉！」

「簡直是畜生了！」

「……」

見有人站在她那邊, 她勾了勾嘴角開始沖路人喊：

「我不許你們說我的女兒！」

小時候, 我多希望別人欺負我時能聽到她說這句話。

可她偏偏留到了今時今日來演戲。

我冷笑一聲直接問她：「你今天想怎麼樣？」

「星穎, 媽真的知道錯了！」她低著頭說：「這麼多年媽從來沒跟你道過歉，從來沒有這麼卑微地跪在你面前求你原諒。」

「我都做到這個份上了, 你都還不肯原諒我嗎？」

我突然覺得好笑。

你假心假意地道歉，然後我痛哭流涕地扶起你，跟你上演一番母女情深。

再然後, 我又重複以前的路被你打壓、被你拿捏是嗎？

「你要跪就跪著唄！」說完我正想大步往前走, 我媽突然死死地拽住了我。

「我都這麼低聲下氣了你還想要怎麼樣！！！」

「你舅他們都已經不理我，你不能不理我！不然我真的就死在你面前！」

說她又把頭重重磕到地上。

一瞬間, 鮮血就飆了出來。

看到的那一瞬，我沒有心疼, 沒有內疚。

反而覺得可怕。

不知道是誰報了警。

帽子叔叔強制我跟她一起去了醫院。

包紮好傷口後, 她牽著我的手把頭靠在我肩膀替我跟帽子叔叔求情。

「我女兒平常很乖很懂事的，這回只是一時迷了心竅, 你們不要再說她了。」

可等帽子叔叔走後, 她又換了一副嘴臉跟我說：

「你記住了，如果你還執迷不悟我是真的會死在你面前的！」

「我死了你就沒媽了！」

13

聽到這句話, 我突然想起——

小時候她就是這麼威脅我的。

小小的我聽到這句話晚上都不敢閉眼睡覺。

生怕我一閉眼她就死了。

生怕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了。

如今再聽見這句話，我心裡已經毫無波瀾了。

但我也不願意為了她鬧出人命, 毀了自己的後半生。

我假裝妥協點了點頭，問她：

「從小到大，你為什麼這麼對我啊？」

興許是見我又一次被她拿捏住, 她這次沒有像從前那樣閉口不言。

而是脫口而出：「誰叫你是女孩的！」

「你不知道我當初生了你受了多少白眼！」

「你爸走得又早, 你不知道我一個女人在鄉下帶著個賠錢貨有多難啊！」

「如果你是兒子我哪裡會受那麼多白眼？」

「你看看左鄰右舍哪個沒兒子的？人家有兒子的喘氣都比我大聲！」

「這麼多人給我氣受, 我總得撒出去吧……」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她後面只說了一句：「反正就是怪你！」

聽到這裡, 我算是明白了。

因為我是女孩。

所以她把她所有的不幸都歸咎於我身上。

她把受的氣全撒在我身上。

可生為女兒身是我能選的？

我遠走高飛的心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

把她送回家後，我立刻跟經理申請了外省公司的調配名額。

第二天就拖著行李踏上了飛機。

巧的是, 這次遇上的空乘也是上次那幾個。

其中一個空乘看見我問我：「沈女士, 這次是一個人嗎？」

是的。

一個人。

遠走高飛。

再無枷鎖。

番外：

我媽發現我遠走高飛時, 我已經把自己的小家布置好了。

經理給我打電話說我媽去公司找我時哭到抽筋。

礙於她報警，經理告訴了她我在分公司上班。

可好笑的是——

她去找我舅舅表哥他們帶她來找我時, 被他們一家人趕了出去。

我飛遠了，他們一家人生怕我媽賴上他們。

從那以後連門都不讓她進了。

我媽拿對付我的那一套在他們家門口一哭二鬧三上吊。

可我表哥他們可不像我, 生生拖著她的頭髮扔了出去。

從那天開始，她逢人就哭，逢人就說自己命苦，說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一邊聽著一邊喂小貓咪。

有些話我沒聽清, 也懶得問了。

我只說了一句：「沒事，讓她哭吧。」

人各有命。

現在我的命由我。

至於你的命，你隨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