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奇怪地看著我:「等什麼?時間已經到了!」
雖然我心裡已經基本能確認張微微就是發帖的那個人,但我卻還是抱著一點僥倖的心理,萬一不是呢?
就在我想辦法拖延時間的時候,我的手機叮的一聲。
帖子有了更新:【你們當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個孩子的爸爸是誰我都不知道!生下來你給我養嗎?!】
【本來是準備生下來賣掉的,結果買家都談好了,去檢查的時候發現有問題,這不是晦氣麼!我到手的定金都退回去了!】
【這錢當然要這孩子補給我啊!】
【我早就看不慣空姐了,搞得跟高人一等一樣還不是服務員,跟我們打工牛馬又有什麼區別!】
【網上不是有句話很火,我先是自己才是媽媽!既然孩子活不下來,不如就變成我的人生肥料吧!】
我的內心猛然竄起一股無名火!
果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當媽媽的!
這下我已經可以肯定了,這個人就是張微微。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後直接聯繫了機長:「機上有旅客要生了,請立刻與指揮中心聯繫!」
所有的同事都一臉懵地看著我:「我們機上不是才一個六個月的孕婦嗎?六個月怎麼可能要生了啊?!」
我正準備把我兜里那張撿到的孕檢報告單拿出來的時候。
耳機里突然傳來了同事驚恐的呼叫:「孩子的頭,孩子的頭要出來了!」
5
我當機立斷,戴上手套就朝著同事說的位置沖了過去。
等我踏進經濟艙的時候,整個艙里都亂鬨哄的。
中間的過道上面,斷斷續續的都是血跡。
我心裡咯噔一下,默默地在心裡祈禱,再多堅持一下,醫護人員就能到了。
一邊狂奔,我一邊在耳機里呼叫同事立即聯繫地面,請醫護人員馬上援助。
等我到達靠近機艙尾部的時候,我終於看清楚了現在的情況。
張微微半躺在地上,表情痛苦,她的身下是一灘殷紅的血跡。
她原本粉色的裙子已經被完全染成了紅色,身體時不時的在抽動。
我蹲下身掀起裙子一看,瞬間呼吸窒住了。
真的已經隱約能看見孩子的頭了。
耳機里傳回來的信息,廊橋要重新搭建,醫護團隊才能上來。
我咬了咬牙,默默正了正胸前的小攝像頭。
既然躲不過,那不如就正面應對吧!
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甩鍋在我們空姐的身上,那就讓她甩。
我還要把整個過程完整地錄下來,那就有了證據。
雖然錄別人生孩子是這麼隱私的事情,但是如果她不作妖,那麼這段錄像我就會銷毀掉。
如果她作妖,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輿論什麼的,大家也不是傻子!
下定決心之後,我就簡單地消毒了一下我的手套,開始幫她調整呼吸。
她似乎是看到有人開始幫她接生之後,嚎得更大聲了。
一邊嚎還一邊喊著:「別拉!!孩子卡住了!!」
我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只是學過一點簡單的急救知識。
明明直覺她的喊叫聲似乎不太對勁,但是我壓根顧不上深想,全身心都在孩子身上。
她一邊喊叫一邊撲騰:「好痛啊,好痛啊!你在幹什麼!!」
整個機艙里的氣氛都很緊張,大家都在屏息等待著結果。
她一直撲騰嚎叫,就是不願意好好配合。
看著滿地的血跡,我忍不住低聲吼道:「你這是不要命了嗎?!」
她卻只是冷冷地看著我,眼神里透露著嘲諷:「我要是沒命了,你也別想跑!」
我冷冷地道:「我們機組人員不是醫生,我們已經做了我們能做的!剩下的,就是你的命了!」
她還想說什麼,卻突然抽搐了一下,臉色瞬間蒼白。
我知道她這是浪費了太多力氣,開始脫力了。
這下她的眼神里終於出現了一絲害怕。
我一邊安撫她,一邊幫她調整呼吸。
終於在幾下深呼吸之後,她慘叫一聲,孩子出來了。
就在我剛剛準備抱起孩子的時候,一隻手從裙子底下伸了出來。
我抬眸看見的就是齜牙咧嘴的張微微。
她用力地一把捂住了孩子的口鼻,露出了陰狠的表情。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孩子已經不動了。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張微微卻用力地抬起頭看了一眼孩子之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6
就在這個時候,機艙門口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了過來。
是醫護人員趕到了。
我立馬讓開位置,準備將現場交給醫護人員。
可是張微微卻一把推開了醫護人員。
反而伸手抓住了我的衣服,奮力地坐起身:「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我眼神複雜地將包裹在衣服里的孩子遞了過去。
張微微毫不猶豫地打開了衣服,看到下半身的時候,臉上陰森一笑。
隨後她立馬尖叫起來:「啊!!!我的孩子死了!!!你悶死了我的孩子!!!我明明剛剛還感覺到她在動的!」
平地一聲驚雷。
話音剛落,機艙里的聲音一下子炸開:「真的假的,這不是什麼演習吧?」
「怎麼可能是演習啊,你看看地上那麼多血!」
「哎呦,這個媽媽也真倒霉,空姐會什麼接生啊,肯定是哪個步驟有問題導致孩子窒息了!」
張微微聽到周圍的聲音,更加賣力地演了起來:「都怪你們,都怪你們!!」
「我剛剛就跟你們說我不舒服的,你們卻說上了飛機就不讓下!」
「尤其是你!」一邊說著一邊手指唰地一下指到了我的眼前。
「我說我補差價升艙,你也不讓我升艙,經濟艙的座椅又小又窄!我看你就是羨慕我懷孕,嫉妒孕婦,你肯定沒有男朋友吧!」
「像你們這種空中服務員,也就是個低賤的職業,肯定是羨慕我們能坐飛機的人!」
「你不是醫生卻主動幫我接生,我剛剛明明聽到了孩子的哭聲,為什麼突然就沒了!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原因導致的,你怎麼可能那麼好心幫我呢!」
我冷冷地看著張微微作妖。
一旁的同事聽不下去想要上前辯解,卻被我一把拉住了。
我要讓她演,讓她發揮,想要的輿論流量我要她全部拿到才行。
剛剛看到張微微的手捂上孩子的口鼻的時候,我整個人渾身冰涼,根本無法動彈!
如果說一開始刷到帖子的時候,我覺得噁心的話,那剛剛那一瞬間我是覺得很可怕!
一個小小的生命被當作籌碼、當作換取利益的工具,憤怒和厭惡的心情到達了頂峰。
我們空姐確實就是個服務行業,沒什麼了不起。
但是在這一刻,我倒是想做一次英雄,揭開這個人醜惡的嘴臉。
至少讓那個無辜的小生命被大家看見。
而不是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掉。
我定了定神上前道:「您就這麼確定孩子已經沒救了嗎?我建議您還是趕緊帶著孩子去醫院,孩子的生命力都是很頑強的,搶救及時的話說不定還是有希望的!」
「您難道一點都不著急嗎?為什麼還要在這裡浪費時間呢?」
三連問出口之後,周圍的聲音就變了:
「對啊,醫護人員都來了,怎麼還不去醫院?」
「誰知道啊,不會是詐騙吧?這孩子真的假的啊?
張微微愣了一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隨後就零幀起手開始裝瘋賣傻: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誰也不能搶走我的孩子!!你們想幹什麼,你們是不是來搶我的孩子的!!」
一邊說著一邊扭動,就像是瘋了的可雲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連續的咔嚓聲在機艙里響起。
我順著聲音望過去,只見一個女人舉著相機站了起來:
「這個媽媽已經很可憐了,你們為什麼非要把她的孩子帶走?!」
7
我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人:
「醫學都沒確認孩子已經死亡,難道就不能再搶救一下嗎?!」
「可那是孩子的媽媽啊!孩子的媽媽跟孩子母子同心,肯定是已經沒救了,所以孩子的媽媽才受了刺激變成了這樣!」
我有點無語,這倆該不會是精神病病友吧?!
突然的發言一下子將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女人見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輕咳了一聲之後,自報家門道:
「不好意思,我是洋蔥新聞的記者,我姓陳。今天是去出差的路上碰上了這事,我覺得這就是你的責任!」
「你不懂醫術卻私自幫別人接生,屬於非法行醫,你必須要給她賠償!」
張微微在一旁配合地嗚嗚咽咽起來。
女人幾步上前蹲在了張微微的身邊,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張女士您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如實報道,幫你討回該有的公道和賠償的!」
「剛剛的過程我都已經錄下來了,這些空姐冷漠的態度,我會如實報道的!」
我眯了眯眼,看著已經達成共識的兩人,總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
太巧了,一個需要媒體,媒體就立馬出現了?
怎麼會這麼巧呢?
但是來不及細想,我的腳下就踩到了黏糊糊的東西。
我一驚,再看到張微微的臉色,不好!
趕緊招呼醫護人員上前將張微微強行安置在擔架上,準備送往醫院。
我想了想,提出跟著一起去。
這事情已經攤上了,那我就看看到底是怎麼個發展。
也好想想怎麼才能一擊即中,將她的醜陋面具狠狠地撕下來!
可是我跟著下飛機的時候,那個自稱是姓陳的記者也跟著一起去下來了。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於是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我的微型攝像頭。
看到閃爍的紅點,我這才安心地上了救護車。
上了救護車之後,醫生立馬對孩子進行了檢查。
確實已經沒有呼吸了,整個身體呈現出青紫的顏色。
可以基本確認就是窒息而死的。
張微微因為失血過多,眼神開始有點迷離。
而那個陳記者,臉上卻沒有剛剛的憐憫和憤然之色。
只是拿著相機對著張微微不停地拍拍拍。
我在心裡冷哼一聲,又是一個來蹭熱度的,根本就是吃人血的新聞!
救護車的聲音尖利地在我耳邊盤旋,我聽得有點煩躁,於是掏出了手機。
剛一打開手機就看到帖子有了新的評論。
我立馬點開帖子:【帖主是今天的飛機嗎?我也是今天的飛機?剛好,我是搞輿論的,私信我?】
看著「帖主贊過」四個字。
我的眼神忍不住地飄向了一旁的陳記者。
這是垃圾湊一窩了?
8
好好好,那我就做一回清道夫。
我倒是要看看是什麼牛鬼蛇神!
等到了醫院之後,陳記者又一路飛奔著拍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