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這件事就此結束,沒想到落下了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林子安。
偏偏他也不長眼,幾次出現在公司附近。
被李頌月喊保安丟出去過幾次依舊不長記性。
不知道林子安從哪打聽到的我家住址。
某天下班後,我竟然在小區門口看到了他。
朦朧雨幕中,林子安還穿著那天的白襯衫,狼狽地站在保安亭旁邊,祈求保安放他進去。
看到我和李頌月走近,他眼神一亮,快速沖了過來。
一雙酷似林來的眼睛盛滿慌亂和不安。
「趙總,你放過我家吧。」
「我爸已經知道錯了,他拜託我來跟你道歉。」
李頌月單手護著我往後退了兩步。
林子安在雨中苦苦哀求。
「騙你是我們不對,可我爸他也是為了我,我姐姐也是答應了的。」
我皺眉,這是在演什麼戲。
他只比林來小一歲,心機手段卻遠不是林來能比的。
一個裝模作樣的男人,苦沒吃過,福全享了。
他什麼也沒做,只是等著別人把東西送到他手裡。
最後還試圖用一句不痛不癢的道歉抹乾凈所有。
我冷漠開口。
「你一個小偷哪來的臉再來我面前,沒告你是因為你騙錢的時候還沒成年。」
「識相點就從哪來回哪去。」
眼看我油鹽不進,林子安一咬牙撲通一下跪倒在了我面前。
「騙你是我們的不對,可我真的太想讀書了。」
「就因為我是男生,就沒有讀書的資格了嗎?」
顛倒黑白,混淆概念,一個滿腦子只想著吸血的寄生蟲。
我被氣笑了。
「如果你腦子沒問題的話,應該能看得懂貧困女生助學金這幾個字吧。」
「你想讀書沒人攔你,想要助學金也沒人攔你,但我只幫女生,想要我的錢,下輩子投胎做女生還有機會。」
林子安膝行兩步,緊緊抓著我的褲腿。
「趙總,只要你放過我爸,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雨水順著他的鼻樑滑下。
身上的白襯衫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在身上。
一副楚楚可憐的勾欄樣式。
胃裡翻江倒海,被他噁心得不輕。
李頌月在我身旁輕笑。
「男人膝下有黃金啊,這一跪能給自己跪出一條捷徑嗎?」
「這麼可憐的小男孩,趙總,你不心動嗎?」
我難掩心中的厭惡。
一腳踹開他,拽著李頌月遠離。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
「這麼想要錢,去當鴨,兩頭都能掙錢。」
「再來噁心我,就跟你那個爹一起進局子作伴吧。」
說罷,我轉身離去。
沒有追究他的責任是因為抓不到他在這件事裡的把柄。
還真以為我心軟放過他了。
林子安在原地崩潰大喊。
「趙媛,莫欺少年窮!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也跪著求我!」
10.
事實證明林子安只有一張嘴硬氣。
後面聽林來說。
林父坐牢,她也不再往家裡寄錢。
林子安差點連學費都交不起。
他考的是一所學費高昂的民辦大學。
掏空家底又申請了助學貸款才勉強交完學費。
為了賺取生活費,空閒時間他只能四處兼職。
可他眼高手低,又吃不了苦。
每份兼職最多撐兩天,不是嫌累,就是嫌工資低。
掙扎了一個暑假後,一分錢沒掙到,還倒貼了不少。
再遇到他,是三年後,我請高考完的幾個學生去吃飯。
進門就看到林子安畫著濃妝,滿臉笑容縮在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懷裡。
林來靜靜站在我身後,這幾年林子安也找過她,都被她趕走了。
我從她嘴裡聽到過林子安的消息。
他真的把我的話聽了進去,去當了鴨子,怪聽勸的。
幾個女孩被這一幕震驚到,我連忙拉著他們進了包廂。
飯吃到一半,林來就被他喊走。
我擔心林來吃虧,悄悄跟了上去。
兩個人在拐角處交談。
林子安的聲音平緩卻又帶著抑制不住的得意。
「姐姐,你是不是怨我搶了屬於你的東西?」
「可這怪不得我呀,你不爭氣, 總不能浪費這個讓我們全家翻身的機會吧。」
「你說你,從小就裝出一副愛讀書的樣子,都多大年紀了, 還跑去跟一群高中生坐一起學習。」
「就算你真的考上大學了, 畢業以後能掙幾個錢?」
「你要是現在求求我的話, 等以後你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我還能看在一起長大的份上借你點錢。」
長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為林來不會說話的時候, 忽然傳來了她幽幽的聲音。
「你就這點本事了嗎?」
「這份工作讓你很爽嗎?」
「記得多做保養。」
「畢竟是吃年輕飯的。」
我幾乎要笑出聲。
11.
林來很聰明, 之前的知識都沒有忘, 經歷過這一堆事後, 她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每天泡在教室里努力。
順利考上一所知名大學後, 她就不再要我的錢。
靠著獎學金,她能很好地養活自己。
讀大學的時候,李頌月生病做手術要休養, 秘書一職就空了下來。
沒有了得力助手, 我忙得腳打後腦勺, 連飯都顧不上吃, 家裡更是一團糟。
林來知道後,在每月一次的見面時間提出可以每天來幫我做飯收拾。
就當是小小的回報。
我搖頭拒絕了她。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學習。」
「這些我可以僱人來干,我幫你不是為了讓你來做這些的。」
「我資助你們不是求什麼虛無縹緲的回報,我只是想給每個女生一個努力的機會。」
「你的努力才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飯後李頌月送林來出門。
看著我又投入工作,她還是忍不住擔心。
「趙總這種瘋狂上班的狀態真的沒事嗎?」
李頌月抿抿唇,笑出了小酒窩。
「沒事, 我會看著她的。」
12.
林來畢業那天,我抽出時間去參加畢業典禮。
卻在學校遇到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
早已出獄的林父帶著林子安兜兜轉轉找到了林來的學校。
看得出來兩個人這幾年過得並不好,林父頭髮已經白了一半, 瘦到皮包骨。
林子安戴著口罩跟在他後面,一陣陣地咳嗽。
露出來的皮膚上帶著密密麻麻的紅色丘疹。
林父看著林來,嘴唇哆嗦著, 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
我識趣地讓位,給他們留下交談的空間。
林父聲音帶著哽咽。
「林來啊,我知道你恨我們, 你弟得了病, 爸也沒幾年了, 我就想在最後的日子能一家團聚。」
「當年的事是爸不對,爸不求你原諒,只想你看在我把你養這麼大的份上,施捨爸一口飯吧。」
林來站在台階上, 靜靜注視著這兩個差點把她推進深淵的人。
她聲音沉穩不帶情緒。
「我會根據法律規定每個月給你生活費。」
「就像你把我養大一樣給你養老。」
「再多的就沒有了。」
「以後你們過得怎麼樣,都不要跟我聯繫了。」
她繞過顫抖痛哭的林父,腳步堅定地離開。
13.
再聽到林家父子的消息,是在林來出國前幾天。
即將去國外進修的林來在跟我慶祝的時候接到了老家警察的電話。
林子安感染愛滋, 生不如死,在某天晚上跳河自殺。
中年喪子的悲痛, 讓林父一病不起。
最終孤獨地死在那個靠林來一磚一瓦建起來的家。
因為村裡人聯繫不上林來, 又沒人想管,只好報警讓警察處理。
掛斷電話後, 林來沉默了很久,還是深深嘆了一口氣。
她拿了一筆錢,託人埋葬了林家父子後就登上了飛機。
踏上了一條她自己選擇的路。
她永遠不會再向困難低頭。
不會被任何人挾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