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第五年,我和前夫林智泯在醫院重逢了。
曾經約定一起丁克的我們,如今手裡各自牽著一個孩子。
他緊緊盯著長得酷似我的小女孩,瞬間紅了眼眶,顫聲問:「你女兒?」
我和他禮貌性地寒暄:「嗯,好巧,帶你兒子來看病嗎?」
「不是,」他眼裡閃過一抹苦楚,「來做親子鑑定的。」
1
我從沒想過,回到北城會那麼快和林智泯重逢。
醫院裡,人來人往,我正牽著妮妮的手從牙醫科出來時。
林智泯高大的身子赫然出現在眼前,手上同樣牽著一個漂亮的小男孩。
我想他必定就是當初謝雪心懷上的那個孩子了。
除了略顯有些意外,時隔五年,當年的事我早已釋然。
再見面內心竟毫無波瀾。
因為並不想和他們父子有過多交集,我打算裝作陌生人就此擦肩而過。
「秋然,好久不見!」
林智泯卻是一把快速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攔住去路。
他緊緊盯著長得酷似我的小女孩,瞬間紅了眼眶,顫聲問:「你女兒?」
我抽出手腕,和他禮貌性地寒暄:「嗯,好巧,帶你兒子來看病嗎?」
「不是,」他眼裡閃過一抹苦楚,「來做親子鑑定的。」
我哦了一聲,其實並不關心他到底來醫院做什麼。
牽著妮妮的手轉身往醫院大門走去。
林智泯鬆開了林燦陽的手,大步追上前再次一把緊緊攥住我的手腕。
「秋然,你什麼時候結婚的?孩子爸爸是誰?五年前你為何不辭而別?我後來找了你很久……」
他一連串地問道。
望著我的目光異常焦灼,似乎要從我嘴裡聽出一個個確切的答案。
我用力地抽回手,目光平靜地和他注視,淡淡道:「抱歉,林大律師,我想我沒有義務回答你的這些問題,還有我趕時間。」
說罷,我再次拉著妮妮就要離開,不想再被他糾纏。
「等等,別走,我還有話要說。」林智泯這次卻是眼疾手快地抓住妮妮的小手。
他的眼眸一陣泛紅,似乎隱藏著某種不可言述的情感。
妮妮滿臉疑惑仰頭,隨即揚起兩個可愛梨渦,聲音甜脆響亮道:「叔叔,歡迎來我家麵館吃面面哦。」
我低頭溫柔地摸了摸妮妮毛茸茸的小腦袋,示意她別說話。
就在這時,被林智泯遺忘在身後的小男孩也小跑過來。
他一把緊緊抱住我的腿,目光裡帶著乞憐:「阿姨,你做我的媽媽好不好?這樣爸爸就不會不要我了……」
我看著眼前纏著我的這一大一小。
突然略感有些頭疼,眉心微蹙,不知道他們在唱哪一齣戲。
「抱歉,小朋友,阿姨有家庭有小孩了,不能做你的媽媽。」
我嘴角牽起溫和的弧度,嚴詞拒絕中,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眼前的小男孩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躺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媽媽不愛我,爸爸不要我了,我是一棵無人愛的小草……」
林智泯眉頭緊蹙,抬腿踢了他一腳,語氣兇狠,「林燦陽,起來,別在這無理取鬧!」
林燦陽哭得更大聲了:「你們都不要我了,我討厭你們!」
吼完,他立馬起身快速朝醫院大門口跑去。
林智泯靜靜地看著林燦陽離去,絲毫沒有去追的意思。
炙熱的眸光卻是一直緊緊地盯著我和妮妮。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耐煩,別過臉去,溫馨提醒道:「外面人多車多,還不快去追你兒子?」
林智泯眼裡閃過一抹痛楚,苦笑說道:「他不是我的親生兒子,我和謝雪心也離婚了……這或許就是對我當年違背諾言的一種懲罰吧!」
2
五年前,我和金牌律師林智泯有過一段五年婚姻。
人人都羨慕我拿下了帥氣多金,清冷矜貴,情緒穩定的林大律師。
只有我知道,他的心裡住著一個深愛多年的白月光。
而我在這一段感情里愛得有多卑微、多狼狽。
21 歲大學畢業那年。
我爸媽車禍雙雙當場去世,留下市中心一個價值百萬的麵館。
幫忙管理店面的叔叔一家趁機奪走麵館,並把我家的小洋樓占為己有。
我爭吵不過他們,被無情地掃地出門。
街頭的大雨瘋狂肆虐,將迷茫無助的我拍打得睜不開眼。
步履沉重,就要摔倒之際,一隻大手扶住了我。
接著,一把黑色的雨傘以及高大的身子遮擋住了我眼前大半的風雨。
那時的林智泯,如同一個踏著七彩祥雲,從天而降的英雄般,莫名讓我感到安心和心跳加快。
隨後不久,我知道了他就是北城赫赫有名的金牌律師林智泯。
林智泯幫我霸氣奪回了家產,趕走了貪婪的叔叔一家。
更幫我將職場上對我騷擾不停的猥瑣上司送進了牢里。
樁樁件件,潮汐相處,使得我對他的情感由喜歡、崇拜轉化為濃烈的愛意。
生日那一晚,借著酒意,我鼓起勇氣向他表白了。
「抱歉,我不會愛你。」他語氣清冷。
一開口就將我的滿腔愛意溺於水中,呼吸不上來。
我一時沒忍住兩眼淚水汪汪,低頭就要失落離去。
「但是我可以和你結婚,條件是婚後必須丁克。如果你願意,明天就去領證。」
他低沉有力的話在背後響起,讓我瞬間笑得比哭還難看。
歡喜沖昏頭腦的那一刻。
我轉身撲到他的懷裡,一個勁地傻傻點頭說我願意。
那時的我。
面對自己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個優秀的,閃閃發光的男人,一頭猛地扎了進去,不管不顧。
我幻想著,一輩子那麼長。
林智泯終有對我日久生情的那一天。
至於孩子,等真正懷上時他終會改變想法的。
抱著這樣天真的想法,我終究是低估了一個男人的狠心。
在我第一次「意外」懷孕時。
林智泯一臉嚴肅冷漠地說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小孩,這個孩子必須打掉!以後別耍這些小聰明再懷孕了!」
任憑我哭紅了眼苦苦哀求他不要那麼殘忍。
他還是親手將我送上了手術台,低頭溫柔親吻我的額頭:「乖,別鬧,等手術結束後,我給你準備禮物。」
出院的那天,他如約帶來了禮物。
一條我心心念念很久的粉鑽星星項鍊。
同樣,他也帶來了一個漂亮的女人。
那是他的新同事兼白月光初戀前女友,謝雪心。
在她那細白的脖頸上,戴著那條和我手上一模一樣的項鍊。
手上包裝精美的盒子,瞬間如同燙人的火盆跌落在地。
後來,我才從別人口中得知他們的故事。
兩人曾是高中同學,愛得轟轟烈烈。
林智泯為了和她同一個城市,甚至放棄了自己的第一志願和她上同一所大學。
但最後因謝雪心太過於愛美,想把臉上有瑕疵的地方都做調整,遭到了林智泯的反對。
兩人大吵一架後賭氣分手。
謝雪心更是直接跟著另一個有錢的男人出了國。
林智泯滿是遺憾,卻還是愛她愛得刻骨銘心。
不然,他律師事務所的名字,又怎麼會叫「唯心律所」?
往後的日子裡,林智泯和謝雪心舊情復燃,經常毫不避諱地出雙入對。
人們提起「林太太」,下意識想到的便是謝雪心。
而我活像是一個鳩占雀穴的惡人。
還時不時被他的朋友們帶著鄙夷的目光審判、戲謔。
我是一個很固執的人,堅決不撞南牆不回頭。儘管林智泯和謝雪心之間越來越多的流言蜚語傳在耳邊。
我依然每天在那個空蕩蕩,冰冷的房子裡傻傻地等待。
等他能回頭能看到我的真心,回心轉意。
可我從來不承認,其實這堵南牆我早已撞得頭破血流。
真正讓我下定決心離婚的那日。
是我在醫院裡「意外」撞見林智泯小心翼翼地貼著謝雪心逐漸大起來的肚子。
他的笑意染滿了眸子:「兒子,我是你爸爸,聽到了嗎?可不許調皮,在肚子裡亂踢你媽媽……」
「砰——」那一刻,我聽見自己徹底心碎的聲音。
我真正的心死了。
原來林智泯他不是不喜歡小孩……
他只是從來不愛我,不喜歡和我生的小孩而已……
我累了,真的累了。
3
「秋然,你看……」
醫院裡,林智泯見我遲遲沒有說話有些忙慌地從口袋裡拿出的一份鑑定報告亮到我的眼前。
我的視力很好,一眼就看到鑑定報告上的鑑定結果。
結果清楚地顯示林智泯和林燦陽兩人無任何親子血緣關係。
我有些錯愕,沒想到林燦陽竟然不是林智泯的親生兒子。
更驚詫於他已經和謝雪心提了離婚……
隨即轉念一想,這一切跟我沒有了任何關係。
烏雲的背後是陽光。
那一段昏黑的日子,早已隨著時間過去。
我唇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一臉平靜地說道:「哦,是嘛?那還挺可惜的……」
或許是我的反應太過於平淡。
原本還想繼續開口解釋著什麼的林智泯。
霎時間徹底止了聲,把所有的話都噎在了喉嚨里。
林智泯如鯁在喉,「秋然,我……」
手裡的紙張被他一點點地攥緊,指尖捏得泛白。
林智泯還想再伸手拉我,我徹底冷臉下來,語氣不由得冷了幾分。
「我們真的要走了,沒有那麼多的時間陪你敘舊,也沒有那個必要。」
「另外,那個孩子不管不是你的親生兒子,終究是喊了你五年爸爸,出意外總該是不好的,還是快點去看看吧。」
「再有,希望下次咱們見面的話能是陌生人,就此別過,互不打擾,安好。」
音落,林智泯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煞白了。
我用執著燒死所有的幼稚和天真,現如今那片荒野慢慢的長出理智和清醒。
這一次,我牽著妮妮的手,面無表情地徑直越過他,一身輕鬆。
我在北城的麵館重新開張那天。
天空飄飄揚揚地下起了不大不小的初雪。
妮妮穿著紅色的小襖子站在店門口,抱著她的小黑貓煤球興奮朝屋內的我喊著:「媽媽,天上下了好多的棉花糖,你快來看啊!」
小丫頭從出生就待在南方,第一次見到雪,顯得有些興奮。
我正要叮囑她不要玩雪小心凍感冒了,抬眼就看到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高大男人,蹲在地上緊緊抱著妮妮不放。
妮妮憋紅了小臉,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我:「媽媽,快救救我……快呼吸不上來了!」
我臉色大變,情急之下,抄起板凳快步朝男人的腦袋狠狠砸去,「不准傷害我的女兒,快放開她!」
來人的腦袋頓時紅色的鮮血汩汩湧出,順著臉頰滴落在白色的初雪上,鮮艷奪目。
我有點被嚇到,心裡一陣狂跳,手上的動作卻是不肯鬆懈,保持警惕。
女兒掙脫那人的懷抱,跑到我身後,小聲嘟囔:「媽媽,他不是壞人,是那天在醫院裡的叔叔……」
我和林智泯深邃幽亮的眸光緩緩對視上。
我有些錯愕,放下板凳,低聲道:「抱歉,不知道是你,把你打傷了,你趕緊去醫院處理一下吧。」
林智泯薄唇緊抿,一聲不吭,緩慢站了起來。
雙目猩紅,灼熱的目光直直地盯著我身後的妮妮,似乎有千言萬語在訴說。
妮妮被他看得有些害怕,露出膽怯的眼神,抱著煤球一溜煙跑上了二樓。
我跟林智泯說了兩遍去醫院,他依舊沒有理會。
無奈,我只好翻出家裡的醫藥箱給他做處理。
坐在椅子上一直不吭聲氣的林智泯,突然一把緊緊抓住我給他上藥的手腕。
目光迥然發亮,沉聲有力地問道:「妮妮的爸爸是誰?」
我被他的問題問得有些莫名其妙,眉頭微蹙,「你來這裡就是為了問這個無聊的問題?你的律所倒閉了嗎?」
「姜秋然,不要轉移話題!」林智泯一臉嚴肅。
目光如同銳利的刀子在我臉上打量,像是審判一個罪犯一般,氣場駭人。
他這一神情,像極了當年我坐在場下看他在被告席上作為辯護律師將原告律師送進監獄的那一幕。
充滿自信和威懾力。
那時的我,對他整個人充滿濾鏡。
與他相處,看他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時。
總是不自覺帶著小心翼翼和低微的討好,大氣不敢多喘。
現如今,他在我這裡什麼都不是了。
我笑了笑,用力抽回手,語氣冷淡:「話說你這樣有意思嗎?孩子的爸爸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
4
我坦然露出無名指那閃閃發亮的鑽戒,宣告著自己已婚婦女的身份。
說來也怪,和林智泯結婚的那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