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讓宇恆出國,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是嗎?弟弟走了,怕自己在這個家裡失去一個倚靠了?陸嫣然,你什麼時候能聰明一點呢?既然你只想要陪在陸家人身邊,為什麼還要煽動陸宇恆?你這吃相實在難看了點。」
陸宇恆這個人,嘴是臭了點,但膽子不大,他哪有膽子離家出走逼生父低頭,不過是陸嫣然給他出謀劃策。
陸嫣然握著拳,指節都泛出了白色:「是我又怎麼樣?我就是不甘心,明明都是家裡的女兒,為什麼你一回來就輕而易舉地獲得他們的偏愛?」
這話真是可笑。
我冷笑一聲,轉身回了房間。
不過我倒是要謝謝她,要是她沒有煽動陸宇恆,我還找不到機會把這蠢弟弟丟出去。
她說不會讓我如願,不會如願的是她才對。
生父能掌控一個集團這麼久,權衡利弊幾乎是他的本能。
陸宇恆這傢伙,一個人滾去國外,脫離家庭照拂磨練才是最佳選擇。
15
事情跟我想得一樣。
陸宇恆被送出去了。
陸家動用了人脈,一切手續都很快。
甚至他本人都是在上飛機那天才知道的。
據說他被人帶走的時候還在床上呼呼大睡。
送他出國那天,陸嫣然憔悴了很多。
我倒是吃好睡好,精神頭很足。
「妹妹,我說過,你的蠢是基因裡帶出來的,你鬥不過我,所以老實一點,嗯?媽媽對我很好,我不想看她失去一個女兒傷心。」
只要她老實一點,我不介意把她放家裡當一個逗媽媽開心的玩物。
「你威脅我?」
「是啊,陸宇恆的結局你也看見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漸入雲霄的飛機。
我想她應該聽進了我的話。但是,後來的事實告訴我,我錯了。
陸嫣然就是長不了一點記性,陸宇恆的走反而讓她變得更狠。
她開始意識到自己在家裡變得邊緣化,不下決心搞件大事,說不定連現在的地位都沒有了。
一個錦衣玉食過了十幾年的人,怎麼會甘願看著自己落於人下呢?人,都是貪心的。
陸嫣然的報復來得猛烈又迅速。
這天放學出校門的時候。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帶著一個小男孩撲到我腳下。
我被嚇得後退了半步。
老婦人緊緊跟著我,雙膝跪在地上膝行向前。
我這才看清這兩個人。
是劉家兩夫婦的寶貝蛋劉耀祖和他奶奶。
這兩位過去的親人,面容憔悴、頭髮散亂,衣服上全是油漬,狼狽得像橋洞下的乞丐。
渾然沒有過去頤指氣使的樣子。要知道,老太婆從小就沒少磋磨我,劉家夫婦拿棍子打,她就拿手掐,專挑那些軟肉掐。
劉耀祖也是天生壞種,被寵得一不開心就拿我出氣,我額角還有被他拿玩具砸出來的傷疤。
老太婆哀號著:「我的孫女啊,我可算是找到你了啊!奶奶求求你了,你放過你爸媽吧。你現在回了陸家,是大小姐了,以前家裡條件不好,沒讓你過好日子,你也不能用陸家的權勢報復他們坐牢啊。」
說著,她重重磕了兩個響頭。
人群逐漸聚集,這樣的大場面讓他們全都拿出手機開始拍攝。
老太婆還在哭叫:「你把你爸媽弄進牢里,你讓我們老的老、小的小怎麼辦?這是逼我們去死啊。」
她把劉耀祖扯上前,劉耀祖眼睛轉了轉,直接衝上來抱住了我的大腿:
「姐姐,我求求你了,我不想沒有爸爸媽媽,嗚哇哇哇,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
我冷著臉,看著這場鬧劇:「你們想幹什麼?誰讓你們來的?劉家夫妻坐牢是他們活該,和我,和陸家有什麼關係。你想讓他們出來,應該去更改法律,而不是求我。」
老太婆眼睛動了動,下意識看向我身後。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見了幸災樂禍的陸嫣然。
腿被重重掐了一下,我下意識想把劉耀祖甩開,他卻跟被馬踢了一樣,倒仰著摔倒地上,抽搐了兩下,閉上了眼睛。
老太婆撲到他身上呼天搶地:「乖孫,我的乖孫啊,你怎麼這麼狠心,家裡養了你十幾年,你讓你爸媽去坐牢,現在還要害你弟弟啊。」
她衝上來要打我,但趕過來的保安攔住了她。
我被保安護著離開了這裡。
巨大的憤怒襲上我的心頭。
陸嫣然,你可真是好樣的。
你自己找死,就不要怪我手段狠了。
16
這件事被鬧上了熱搜,原本只在圈子裡流傳的事情,被披露到了公眾面前。
老太婆拍了視頻,聲淚俱下地講述著豪門對他們的壓迫。
豪門、真假千金、權勢壓人、可憐的老人幼童,這幾個標籤一帶,直接微博癱瘓。
就算公關出手迅速,還是沒能壓低影響。
網上充斥著豪門的陰謀論,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力挺劉家人,對陸家口誅筆伐。
我被輿論刻畫成了一個回歸豪門,就報復不能給我好生活的養父母,甚至為了甩掉這個負累直接虛構罪名讓他們坐牢的人。
輿論在給我定罪。
而因為這件事,陸氏動盪了股價。
好啊,陸嫣然知道家裡人她靠不住,就利用網友煽動輿論,對我網暴。
她知道生父是個極度冷靜的生意人,最擅長權衡利弊,就策劃這件事,讓股價動盪,讓我這個罪人在家裡失去地位。
而網民就是這麼容易被煽動,甚至有入戲太深的舉報到了我的學校,他們痛罵我品行惡毒,要學校給公眾交代。
當然,也有認識我的人仗義執言,但這在鋪天蓋地的網民狂歡里根本就沒有用。
生父和哥哥忙得焦頭爛額。
生母每天緊張地陪在我身邊,害怕我被輿論影響做出傻事。
只有陸嫣然跟沒事人一樣正常上下學,她在這裡面美美隱形了。
而且她還藉口我看見她會更難受,跑去了外面住。
不過她美不了多久,私家偵探天天跟著她,她和劉家人勾結的證據,陸陸續續到了我的手裡。
後來,等一切證據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在陸家準備公布之前,我向家人提議:
「爸,媽,哥哥,我們直接準備一場記者發布會吧,我親自跟他們說明事實的真相,沒有什麼比我身上的疤更有說服力了。」
生父神色複雜:「你確定要這麼做嗎?那些記者可不會嘴下留情。」
陸言禮附和道:「對啊,小瑜,這件事交給公關部吧,你自己去說對你太殘忍了。」
生母也不同意。
但我依舊堅定自己的選擇:
「我已經想好了,這次發布會就當是對我過去的一次徹底分割,正好我也有些話想說。」
他們最終同意了我的選擇。
17
發布會那天,我一個人坐在台上,台下是記者的長槍短炮。
他們爭先恐後向我提問。
「真假千金是真的嗎?」
「是。」
燈光閃爍。
「陸小姐,請問你是對網上的輿論召開發布會的嗎?請問,你真的有利用權勢讓養父母坐牢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
「他們確實會坐牢,但這是他們咎由自取,讓他們坐牢的不是陸家的權勢,而是法律。我不知道那位幕後的人是怎麼想的,去編造一件毫無真實性的事煽動輿論。我只能說她很蠢,真相是絕不會被隱藏的。」
「陸小姐,你是否認劉家人對你的指控,否認所有事,而且認為這件事是有心人做的局,是嗎?」
「對,我否認這一切。」
「請問你有證據嗎?」
我拿起遙控器,打開投影儀,播放了一段視頻。
裡面是這幾天,陸家找人拍攝並剪輯的一段視頻。
出鏡的都是我熟悉的人。
住劉家隔壁的大嬸滿臉唏噓:「你問我劉家那女兒?是招娣吧,哎呀,那丫頭可慘了,從小就被那黑心爛肺的劉家人打。要不是那丫頭優秀,能免學費還能拿獎學金,她書都沒得上,早就被劉家人賣了。聽說她找到真的家人了,希望那家人對她好點,太苦了,這丫頭。」
高中同學眼中全是對輿論的憤怒:「現在這些人聽風就是雨,一點思考能力都沒有。陸瑜同學是個很努力的人,我們見過劉家那兩個人,他們完全不給陸瑜同學面子,在同學面前都會直接動手。而且陸同學連夏天都穿長袖長褲,就是因為他們打得她身上都是疤。」
李老師也出鏡了:「陸瑜是我教過的很優秀的學生,既努力又刻苦,在那個爛泥一樣的家庭里也沒有放棄自己,一直提升自己,學習能學到的一切。」
這段視頻里還有很多人:街坊鄰居、幼年玩伴、曾幫助我上學的街道工作人員。
視頻播放結束的時候,我站起身,脫下了外套。
捲起了褲腿。
已經被養得白皙的皮膚上覆蓋著猙獰的疤痕,一條條像醜陋的蜈蚣。
記者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等他們拍了照片後,我重新坐了回去。
話筒被我再次拿起:「我身上這些傷痕就是他們坐牢的原因,視頻里的人都是人證,劉家人也不像他們說得那麼慘。」
幕布上出現了新照片,是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劉耀祖和他奶奶在一起,住在裝修精緻的大平層優哉度日的照片。
裡面還有一個人是陸嫣然。
他們三個在照片中有說有笑,相處融洽,宛如溫馨的一家三口。
當然,這照片家裡人已經看過,她做出這種事,那十幾年的親情也救不了她。
照片的潛台詞很明顯。
腦筋轉得快的記者已經開始提問:
「請問照片里的是真假千金里的假千金陸嫣然嗎?難道她就是您說的幕後黑手?」
我點了點頭:「是,她就是劉家的親生女兒。對於她,我只能說基因和遺傳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
「事情說到這裡,其實真相已經很清楚了。但是我還有話想對網友說,那就是希望大家對於一件事和一個人加以評判前,能多點耐心去了解真相。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話語和文字也是殺人的利器。
「對於一些個別用戶,陸氏的法務部會提起正式訴訟。
「另外陸氏成立了基金,專門幫助那些被網暴、謠言困擾的受害者,聯繫基金會的渠道將公布在陸氏官博。
「最後,這次發布會之後,我不會再對這件事做任何回應,這場發布會是對我過去的徹底告別。」
以後,我就是全新的陸瑜了。
18
發布會之後,輿論徹底翻轉。
被口誅筆伐的變成了劉家人和陸嫣然。
對於陸氏法務部的訴訟,還有人手寫道歉信,希望我能放過他。
不過很可惜,做錯事就得付出代價。
對於陸嫣然,網友和我的想法很一致,都認為陸嫣然是骨子裡的惡毒、天生的壞胚。
老太婆和劉耀祖後來被趕出了房子,她家的地址被扒了出來,天天有網友給她寄花圈和骨灰盒。
劉家人也做了補救措施。
老太婆發視頻聲淚俱下控訴這些都是陸嫣然主導,她只是鬼迷心竅,意圖將火力聚集在陸嫣然身上。
可這沒什麼用,不過是狗咬狗。
至於陸嫣然,她躲了幾天後,失魂落魄地回了陸家。
她知道,離開陸家,她什麼也不是。
她跪在地上,乞求家人的原諒,但生母拒絕見她,唯一能幫她的遠在國外。
她哭訴著:「爸爸,我錯了,我就是鬼迷心竅了才做下這件錯事,求求你們原諒我,離開陸家我會死的。」
生父極度失望地看著她:「家裡養了你十幾年,從來沒虧欠過你什麼,你做下這件事還有什麼臉來求原諒!」
陸言禮也沒有給她說話的意思。
於是陸嫣然開始給我磕響頭。
我側開身:「我可受不起你這禮。」
「姐姐,我求你了,我給你當牛做馬行不行?你幫幫我吧,我不跟你爭了,我只求留在爸爸媽媽身邊。」
我看著她逐漸滲出鮮血的額頭, 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原諒,我提醒過你很多遍, 既然你聽不進去, 那就永遠不要聽了。陸嫣然,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來招惹我?」
也許是知道自己沒希望了, 她終於毫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討厭你,只要你存在一天, 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別人我是個鳩占鵲巢的小偷。而且你一來就輕而易舉地拿到了我沒有的東西——偏愛、股份,就連顏茴那些人都喜歡你。
「宇恆也被你弄去了國外, 再這樣下去, 遲早會輪到我。你回來後, 我在這個家裡的地位越來越低, 我只是想讓生活變回原來的樣子, 想做這個家裡唯一的女兒,我有什麼錯?」
我冷眼看著她:「陸嫣然, 說這麼多,其實只是你太貪心, 想要得太多。」
可惜的是,她的能力配不上她的貪心。
陸嫣然被趕走了。
她被收回了一切, 包括陸氏這個姓。
我則回了學校,繼續我平靜無波的校園生活。
我有時也能聽到她的消息,無處可去的她回了劉家。但是劉家人極度重男輕女, 被趕出陸家的劉嫣然給不了他們任何好處,她成了劉家的出氣筒。
她過上了我之前的生活。
後來, 忍受不了的她跑了出去。
顏茴告訴我劉嫣然跑到了周辰身邊,成了他養在外面的金絲雀。
有一說一,這兩人可真是臭味相投。
不過很快, 劉嫣然就被周辰父母發現,她又一次被趕走了。
而且劉家她也回不去了, 因為劉家老太婆有一天撿廢品回來,被昏暗走廊中寄到她家的紙人嚇得心臟病突發去世。
劉嫣然被認定是罪魁禍首。
她陷進了泥潭, 而且肉眼可見的, 她出不去。
19
再一次聽到她的消息是在幾年後。
我在國內 top 大學畢業後, 和顏茴等人合夥創業開了一家工作室。
是的, 直到現在我也沒放棄對錢的熱愛。
工作室剪彩那天, 劉嫣然就在對面,她不過 20 出頭,卻老得像三四十歲的人。
她佝僂著腰在人群里發傳單。
傳單還沒發出去幾張, 我就看到長大點的劉耀祖跑過來搶走了她身上的錢。
她跌坐在地上無聲哭泣,眼淚順著她粗糙的面容流下, 落在有燙傷疤痕的手背上。
她也有疤了, 和幾年前的我一樣。
可現在的我,身上的疤痕已經被祛除,獎盃和銀行卡里數額龐大的財產點綴著我的生活。
我洗牌了過去,擁有了新的人生。
即使我現在脫離陸家也不會墜落。
我說過, 靠自己獲得的東西永遠不會背叛我。
遠遠地,我向注意到我的劉嫣然舉杯。
敬我又一次地向上攀越。
也敬你今後的人生在泥潭裡,發爛、發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