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笑道:「不對,我的生日一直是正月初九呀。」
很多年以前,曾經有妖道捉拿我們家族未成年的孩子去煉丹。
在那之後,我們家人真正的生日都是秘密,不可外傳。
「那你為什麼騙我?」
季文簡這話有些好笑。
我忍不住挑眉:「你不是也騙了我嗎?」
「我騙你什麼了?」
我正要說話,我媽朝季文簡指了指,笑道:「這是茜茜的老公季先生,大家下午都見過了吧?感覺怎麼樣?」
我媽話落,一旁的奶奶笑道:「還行吧,長得是差了點,可是勝在年輕。」
曾奶奶接話道:「年輕有什麼好?年輕床事上的經驗不行。」
這話我曾爺爺不樂意了。
他攬住我曾奶奶的肩膀,怨聲道:「怎麼,娘子是嫌棄為夫缺少經驗?」
「哎呀相公,我可未曾說什麼,你莫要誤會!」
我忍不住搖頭,這兩人都兩百歲了,還像兩個孩子。
「奶奶說得是。」
我媽點點頭,恭謹有禮地贊同。
在我們家,雖說大家外表上看起來一樣年輕,可是最重規矩和孝道的。
畢竟,先祖們常說:越是長生不老,咱們時家,越要心齊,以免為不軌者覬覦,引發毀家滅族之禍。
我媽話落,季文簡和葉婷婷互看了一眼。
看來,他們已經開始感覺到不對勁了。
可惜啊,晚了。
舞台上,我媽朝葉婷婷招了招手。
「葉小姐,請你上來一下。」
葉婷婷驚慌失措地看向我和季文簡,正想求助,一旁的我爸已經緊緊攥住她的手,一路將她強行拖上了舞台。
季文簡的臉色難看至極。
「茜茜,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我笑了笑:「別急啊,她不是看上了我哥嗎,總歸要讓長輩們過過眼。」
14
舞台上,媽媽牽過葉婷婷的手,笑道:「這位是葉小姐,她曾經是茜茜的好朋友,只是,你們下午也看到了,她對茜茜做了那種事……」
葉婷婷臉色有些發白,她張了張嘴,試圖解釋。
「阿姨,您可能誤會了,我跟季文簡下午只是在試禮服,我們什麼都沒做。」
「哦,是嗎?」
我媽笑了笑。
接著,她挑了挑眉,看向身後巨大的幕布。
「那這是什麼?」
葉婷婷聞言,轉過頭去。
一瞬間,她跟季文簡,隔著遙遠的人群,同時慘白了臉。
白色的幕布上,一男一女正在上演活春宮。
男的是今天的新郎。
女的是新娘的閨蜜。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大家雖然在笑,可是卻帶著掩飾不住的鄙夷。
「茜茜,我……」
季文簡深吸了一口氣,想要跟我解釋,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與此同時,爸爸也站上了舞台。
他一上去,就親了媽媽一口。
這下,季文簡和葉婷婷徹底震驚了。
「你們居然……亂倫?」
我笑了。
出軌的也配瞧不起亂倫的?
舞台上,我媽大聲道:
「各位先祖,你們也看到了,我已經很多年不殺人了。
「可是這位葉小姐,她欺負了我家茜茜。
「我們時家的規矩,欺負了我家的人,都得以死償命。
「所以……」
我媽還沒說完,底下眾人已經群情激憤。
「殺了她!」
「快殺了她!」
這下,季文簡終於腿軟了。
因為人群中,有人拿出了弓箭,有人抽出了大刀,也有人放出了寵物。
無數的毒蛇、蜘蛛滿地亂爬。
所以說嘛,永生者的人生都得找點樂子。
「啊!阿簡,救我!」
葉婷婷嚇得尖叫起來。
她想朝我身旁的季文簡跑來,還沒邁開步子,就被幾條毒蛇擋住了去路。
「時茜,你們……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你們瘋了嗎?
「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從來都斯文驕傲的季文簡,此刻的表情堪稱精彩。
他明明害怕得雙腿發抖,卻還在這裡逞英雄。
我點點頭,笑道:「是啊,有錢的確可以為所欲為。」
至少,可以輕易抹去他們在這世界上的痕跡。
眼看著時候不早了,我也累了。
我直接向這對狗男女拋出條件。
「今晚,你們之中只能活一個,你們可以商量一下,誰死?誰活?」
讓我們來看看。
這對準備踩著我的屍骨往上爬的痴男怨女,到底能多麼情比金堅。
我可真是……期待得很呢!
15
隨著我話落,巨幕一變,又換了影片。
每一個畫面都很簡單粗暴。
那是殺人的畫面。
有的是被砍頭,有的是被射殺,有的則是被無數的毒蛇咬死。
所有人都能看出,那些都是真實的。
眼看著季文簡和葉婷婷還在糾結,我指了指大螢幕,好心地提醒。
「看到了嗎?你們若是選不出,就會像他們一樣一起死。
「五、四、三、二……」
「我要活!」
「我選他!」
「一」字還沒說完,他們兩人已經齊齊開口。
不約而同地、意料之中地,選了對方。
我笑了。
看啊,這就是昨晚還愛得死去活來的兩個人。
這就是覺得我擋了他們路,自詡真愛的青梅竹馬。
好笑。
真好笑。
先祖們押著季文簡來到舞台中央,給他和葉婷婷分別遞上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
我輕聲開口:「動手吧。」
「阿簡……」
葉婷婷眼淚直流,她拿著匕首,顫抖著不敢動作。
「婷婷,我愛你。」
季文簡朝葉婷婷微微一笑。
接著,他上前一步,將她緊緊抱住。
「阿簡,我……我不想死。」
「別怕,有我在……」
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季文簡話音剛落,忽地,將手中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插入了葉婷婷的心臟。
葉婷婷瞪大了眼,很快便滑到了地上。
一地血泊中,她牢牢地盯著季文簡的方向。
有憤怒、有震驚,更多的是死不瞑目。
我爸上前查看了一下,在確定她死了之後,厭惡地道:「你算什麼東西?敢欺負我的女兒!」
而做完這一切的季文簡,直接癱倒在地,渾身都止不住地顫抖。
好半晌,才終於哭出聲來。
他趴在我腳下,緊緊拽著我雪白的裙擺,哭著求我:「茜茜,老婆,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是她勾引我,你放了我吧……」
「我保證、我發誓,以後我絕不會再看別的女人一眼,要是我違背了誓言,我就任你處置……」
曾經驕傲的少年,此刻終是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
我忍不住俯下身去,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你知道嗎?季文簡,也許你不信,可是,你本來可以擁有無窮的財富,還可以擁有長生不老。可惜啊,你親手毀了。」
說完,我朝周圍圍成一圈的先祖們道:「禮成,送入洞房吧。」
季文簡聞言,灰敗的眼中又有了一絲求生的光彩。
「洞房?茜茜,你原諒我了是不是?」
我點點頭:「是啊,我家的規矩,新郎官只要陪在場的所有先祖們睡一覺,就可以獲得永生了。」
「季文簡,你願意嗎?」
曾經,我以為這是對他的折辱。
他一定會寧死不屈。
可是眼下,他忙不迭地點頭:「我願意!我願意!」
16
很快,先祖們便帶著季文簡進入了洞房。
原本熱鬧的草地, 瞬間空無一人。
我抬頭, 看一眼滿天繁星。
忽然就想到, 曾經有一個少年,在這樣一個夜晚,紅著臉說「喜歡我」。
明明才過去了兩年,卻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我默默地朝回走。
在洞房的門外, 遇上了我的小姨。
她比媽媽小十歲, 從小, 我是被她帶大的,因此,我倆的感情十分親厚。
我問她:「你怎麼不進去?」
按照規矩,她也是可以進去享用的。
聽說, 享用過新郎官的先祖們, 都會獲得神奇的力量。
小姨冷著一張臉,倔強地搖頭:「我永遠不會進去的。這裡的一切, 都讓我感到噁心。」
「茜茜, 你是讀過書、學過禮義廉恥的,你知不知道,咱家的規矩是不對的?」
我沉默片刻, 方輕聲回:「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阻止呢?」
她一下子忍不住提高了聲音質問我。
「我為什麼要阻止?小姨,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戀愛腦。男人有什麼用?愛情能當飯吃嗎?我們明明擁有永恆的生命, 和無盡的財富,享受這一切不好嗎?」
這一刻,她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
好半晌, 才喃喃道:「我以為……你跟我是一樣的,你愛他不是嗎?就像我愛隋遠一樣。」
我點點頭。
「是,我曾愛過他, 我看到你為了小姨父開心、痛苦、怨恨,我很好奇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剛好他出現了, 所以我想試試戀愛的滋味。
「可是試過了才發現,真沒意思啊。
「我們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寄託到另一個人身上呢?快樂的事情有那麼多。」
我說完這些, 小姨沉默良久。
最後, 她再次走了。
一如當年, 帶著對這個家的怨恨, 就這麼離開了。
17
再次見到季文簡時,他跟我夢中的那一幕重疊了。
他赤裸著躺在寬大的床上,身上是青一塊和紫一塊的瘀痕。
看見我, 他氣得紅了眼。
好半晌,才強撐著吐出一句:
「時茜, 我恨你!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哦, 知道了。」
笑死。
他的恨是什麼寶貴的東西嗎?
我根本就不在乎。
恰恰相反, 我會忘了他。
在我漫長的精彩人生中, 他不過滄海一粟。
不值得我記住,更不配我的怨恨。
從今天起,我時茜成人了。
我將不老不死, 不生不滅。
與世界同壽。
18
季文簡最終還是死在了這一晚。
我將他和葉婷婷葬在了一起。
然後,將我們的結婚證,還有我給他倆拍的合照燒成了灰燼。
有人說, 永生是折磨,是詛咒。
我卻覺得,這是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