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總不能因為孩子一時糊塗,耽誤全家族小輩的前程吧?」
「孩子十幾年苦讀考上大學不容易,千萬不能被這些事影響了……」
7
雖然我爸媽心裡還是生氣,卻不得不考慮他們說的有些道理。
所以讓他還了全部的錢,出了書面諒解,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我爸覺得我受委屈了,把小叔賠的那二十幾萬全部給我存了定期,作為我畢業後的啟動資金。
我緊攥著那份失而復得的文件,踏進了大學校園,有驚無險地完成了入學手續。
就在我們以為這家人跟我們再無關係的時候,張小雨老師的電話打了過來。
說都開學幾天了,張小雨還沒去報名,來詢問是怎麼回事。
我爸也很吃驚,但還是委婉地把事情說了,並把她父母的電話給了老師。
隔天張小雨哭著跑到我爸單位門口找他。
「大伯,我想上學。」
「你爸媽呢?他們沒帶你去報名?」我爸雖然氣憤她乾的事,但畢竟是小輩,又養了那麼多年,還是忍著脾氣問。
「我爸媽說我們家的錢都給了您,我沒錢上學了。」
「大伯,我知道錯了,求求您了。」
張小雨和她媽那天如出一轍地跪下抱著我爸的腿。
我爸一把將她扶起,立刻掏出手機給小叔打電話。
可一連撥了好幾次,電話那頭都遲遲無人接聽。
「你爸媽在哪,我帶你去找他們?」我爸拉起張小雨準備去找她那對無良的父母。
張小雨哭著掙脫:「我不回去,回去我也沒錢念書,大伯你行行好,把我們家的錢還回來吧,我以後賺錢了都給您。」
「小雨,你爸還的是他欠我們家的錢,你要是上學真有困難,我可以先幫你墊上。」
我爸嚴肅地對張小雨說道。
她卻不管,還是不依不饒地哭著,只說讓我們還錢。
眼看四周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我爸臉色愈發難看。
他忍無可忍,一把拉起張小雨的胳膊:「走!我直接去找你爸媽說清楚!」
誰知話音剛落,小叔和小嬸立刻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小嬸一個箭步衝上前,緊緊抱住張小雨,眼淚說掉就掉:「大哥,我們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啊!這些年起早貪黑掙的那點錢,全都給你了。」
「當初我們的房子你說賣就賣了,我們一句怨言都沒有……可現在孩子馬上就要高三,正是最關鍵的時候,我們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手上一分錢也掏不出來,實在沒錢讀書了,求求你可憐可憐孩子,看在孩子在你們家當牛做馬這麼多年的份上,把錢還給我們吧!」
圍觀的人群頓時議論紛紛,指指點點:「這當大哥的心也太狠了,連孩子的學費都不放過!」
「真是開了眼,吸兄弟一家的血來養自己,就不怕報應嗎?」
「這種人哪有心啊!根本不顧自己後代積不積德!」
我爸沒料到小嬸竟如此顛倒黑白,剛要開口解釋,小叔又沖了上來。
「大哥,別的我也不多說了,爸媽病重的時候明明說過留了三百萬遺產,你分我一百萬就行。」小叔信口開河道。
爺爺奶奶生前只是經營著一家小賣部,任誰也想不出家裡怎麼可能攢下幾百萬。
更何況,他當年做生意欠下一大筆錢,爺奶為了幫他還債把家裡棺材本都拿了出來。
爺爺更是拖著年邁的身體出去打工還債,這才積勞成疾,早早離世。
他這話一出,我爸氣得臉色發青,直接罵了出來:「你放屁!爸媽存的那點養老錢都給你拿去還債了,你還有臉說這話?你還是不是人!」
「全給了我,我能像現在這樣一分沒有?」小叔拔高嗓門反駁。
「反倒是大哥你自己買兩套房,連剛上大學的侄女都能隨手送一套!你要是沒偷偷把爹媽那點老底都吞了,哪來這麼多錢?這不明顯心裡有鬼嗎!」
他越說越激動,仿佛自己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那一個。
「我自己掙的錢,愛怎麼給我女兒花就怎麼花,輪得著你指手畫腳?」
「我好心幫你養了這麼多年孩子,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你們偷我女兒錄取通知書的事,難道都忘了?」我爸厲聲質問。
「那不過是小孩子開玩笑,你非要報警抓我,不就是為了訛我們家的錢?」
「要不是你心裡有鬼,你能白白幫我養孩子?」小叔振振有詞地反問。
「現在爸媽都不在了,你當然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可是大哥,我這一大家子也要吃飯,我媳婦又懷孕了,我們總得活下去吧?」
「最少給我八十萬,不然我們全家就只好天天跟著大哥你討口飯吃了。」小叔毫不遮掩地威脅道。
8
此時正值下班的時間點,路過的人來人往。
好多都是我爸單位相處多年的同事領導。
我爸氣得不行,偏偏一時還拿這個無恥的弟弟沒有辦法。
關鍵時候,我媽帶著老家的幾個親戚趕到。
這些人都是當初我爺爺去世的時候在場的至親。
太叔公杵著拐杖,一下敲到小叔背上,痛心疾首地說道:「你啊你,你真是把我們老張家的臉都丟盡了。」
小叔仍是一臉不服,嘟囔著:「我就是不甘心,家裡什麼好處都給我哥了,我回來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我有什麼錯?」
太叔公嘆了口氣,「大志啊,你爸走的時候,我們這幾個老兄弟都在跟前。他說他最對不起的就是建國,家裡的錢全都填給了你,唯一剩下的那套老房子,得留給你哥。」
「後來你說要還債,你哥一句話沒說,直接把房子賣了全替你填窟窿。錢不夠,他還自己掏了十幾萬給你補上。」
「還有小雨,那會兒沒人管,不也是你哥幫著養了好幾年?人要有良心。」
「你要是還不信,你爸臨走前是立了遺囑的,今天我特意帶來了。」
太叔公在小輩的攙扶下,慢慢將遺囑展開。
紙上清晰地寫明了老家的房子歸老大張建國所有。
「那又怎麼樣?」小叔猛地梗起脖子,眼睛赤紅地吼道,「看看他現在!有房有車,過得是什麼日子?再看看我!我有什麼?!」
「我們是親兄弟啊!」
他聲音嘶啞,強詞奪理道,「他明明什麼都有,拉我一把不是應該的嗎?明知我窮得揭不開鍋,還硬逼著我們還錢!他這不是在要錢,他這是在逼我們全家去死!」
他目露猙獰,眼底的怨毒和不甘幾乎要溢出來。
圍觀的人這才漸漸反應過來,原來是一場白眼狼的戲碼,頓時對小叔唾棄不止。
「怎麼會有占了好處還不知足的人。」
「這種吸血鬼親戚真不如沒有, 人家比他好一點他就嫉妒了。」
「可不是嘛, 這大哥當得夠好了, 他們還偷侄女的錄取通知書, 真的是心思歹毒。」
……
「你們知道什麼,都是他小氣,他是我哥,爸媽在的時候都說了讓他幫襯我, 他憑什麼不給我錢?」
小叔大喊大叫。
圍觀的人卻再也沒有站到他那邊。
我爸請了在場的人做了見證, 與小叔正式斷絕了關係,以後我們只當沒有這門親戚。
這場鬧劇持續了很久, 好事的紛紛發到各個群和朋友圈。
這下很多熟人也都知道了, 包括張小雨的同學。
小叔小嬸一家最開始是想靠著輿論的壓力,讓我爸給錢, 沒想到反噬到自己。
新找好的工作黃了,張小雨上學後也感覺到有人指指點點的,成績大幅下降。
老家的親戚也都怕沾上這樣一家人,紛紛斷了往來。
第二年,張小雨高考只考了三百多分, 被她父母強帶到工廠去上班。
她哭著給我爸打過幾次電話, 我爸一聽是她的聲音直接掛斷電話。
這兩年到處都在裁員,年紀大又沒有什麼能力的小叔連工作也找不到了。
沒了經濟來源, 小叔又拉不下臉去做那些「丟人」的體力活, 終日在家酗酒, 脾氣越發暴戾,稍有不順就對妻女拳腳相加。
小嬸忍了幾年,最終在一個深夜偷偷卷了家裡僅剩的一點積蓄帶著孩子跑了, 從此杳無音信。
家裡只剩下小叔和張小雨。
張小雨在工廠的流水線上麻木地度日, 微薄的工資幾乎都被父親拿去換了酒。
她曾試圖反抗, 換來的卻是一頓毒打和「白眼狼」、「不孝女」的咒罵。
最終有一天,她再也忍不下去,跟廠里認識的男朋友跑了。
小叔斷了經濟來源後, 整天在家酗酒罵街,後來聽說有人看見過張小雨母女, 他急忙追了過去, 從此再沒回來。
而我今年順利考上了研究生。
更值得慶幸的是, 幾年前用爸媽給的那筆錢投資的新興領域, 如今迎來了爆髮式增長,收益頗豐。
我用賺來的錢給老爸買了他心心念念許久的大牌機械錶,又為媽媽精心挑選了一套沉甸甸的足金首飾。
兩人喜不自勝,媽媽更是連買菜時都戴著那金鐲子, 逢人便看似埋怨實則驕傲地說:「這孩子,剛賺點錢就亂花!」
說起花錢,倒讓我想起一樁巧事。
當年小叔那麼一鬧,爸媽心裡總不踏實, 生怕他日後反覆糾纏, 索性便將老房子掛了出去。
沒想到機緣巧合,竟正好賣在了房價的歷史最高點。
更妙的是,過後不久樓市調控政策出台, 房價漸趨平穩。
他們用那筆錢換了套同樣寬敞的新房,一折算,帳戶里竟還多出了幾十萬現金。
這不得不說又是另外一個驚喜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