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唯忻在一起的第五年,我準備在周年紀念日向她求婚。
可是那天我等到凌晨才等來了喝得爛醉如泥的人。
她抱著我喊紀惟洲名字,哭著問我能不能有一點點喜歡她。
可紀惟洲,是我哥哥。
今天他訂婚,未婚妻是他學生時代的愛人。
沈唯忻放棄了我兩次,一次是哥哥訂婚,一次是哥哥婚禮,所以我也不要她了。
一邊說愛我,一邊心裡藏著我哥哥,沈唯忻,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站在原地等你?
1
「紀惟洲……你沒有心……」
「你喊我什麼?」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我叫紀惟池,紀惟洲是我哥哥。
沈唯忻是我交往了五年的女朋友。
今天是我們五周年紀念日,也是紀惟洲結婚的日子,沈唯忻喝的爛醉,抱著我喊紀惟洲的名字。
「惟洲……紀惟洲……你就不能……有一點點……喜歡我嗎?」沈唯忻醉眼迷濛,緊緊抱著我,眼眶泛紅。
「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真的……好喜歡你……」
「你喜歡誰?」我不死心的繼續問。
「紀惟洲……為什麼……不能喜歡我……」
「為什麼……要躲著我……」
「為什麼……連做朋友都不願意……」
「她有什麼好的,我明明才是最愛你的人,我才是……」
沈唯忻的淚水浸濕了我胸前的衣服。
她的淚燙的嚇人,好似會灼傷我的靈魂。
「紀惟洲……」她迷濛的眸中滿是痛苦。
她湊上來吻我,動作很輕很輕,好像在對待什麼稀世珍寶。
「惟洲……不要討厭我……」
別墅里開著空調,我卻覺得刺骨的寒冷席捲全身。
我手腳冰涼,任由沈唯忻吻我,大腦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我近乎崩潰的推開她,歇斯底里的問:
「沈唯忻,你看清楚我究竟是誰?」
「惟洲……不要走……」她被我推倒在沙發上,眼眶通紅,站起來小心翼翼拉我的手。
我甩開她的手,後退了好幾步,「我是紀惟池!不是紀惟洲!」
「所以你和我在一起,是因為紀惟洲?」
「他今天結婚,你才喝成這樣,對嗎?」
雖然我知道不會得到什麼有用的回答,可我還是忍不住質問她。
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面。
沈唯忻看到我哭,看起來很無措,「別哭……我不逼你了……」
「沈唯忻,你說你愛我,你騙我!」我瘋了似的又哭又笑。
心臟疼得我仿佛快要窒息了。
除了紀惟洲,沈唯忻喜歡誰我都能接受。
可為什麼偏偏就是紀惟洲?
我叫紀惟池。
紀惟洲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哥哥。
我們身體里雖然流著同樣的血,卻擁有截然不同的性格和人生。
我隨心所欲、恣意妄為,哥哥品學兼優、溫文儒雅。
他是熠熠生輝的繁星,而我是散發著微弱光芒的螢火蟲,在他的光輝之下,我顯得黯淡無光。
他更是我不被愛的證據,他的陰影始終籠罩著我,像魔咒般,掙脫不得。
為什麼不能像你哥哥一樣懂事?
為什麼不能像你哥哥一樣優秀?
如果早知道你這麼冷血無情,我就不該生下你。
你為什麼不去死?
哥哥是他們海誓山盟、如膠似漆時懷著期待出生的孩子,我是他們形同陌路、歇斯底里時懷著恨意出生的孩子。
媽媽發現爸爸出軌秘書的時候,我已經八個月了,引產對身體傷害很大。
她不得不生下我,卻把對爸爸和小三的恨意都轉移到我身上,她認為是因為我的到來才讓爸爸變心。
沒有喂過我一次母乳,甚至沒有抱過我一次,望著我的目光總是充滿嫌惡。
爸爸也不曾管過我,他那個時候像失心瘋一樣心裡只有小三。
我出生後他們一直鬧離婚,但因為哥哥的撫養權歸屬和財產分配問題一直沒有離。
他們很愛哥哥,哪怕感情已經破裂,哪怕恨不得對方去死,依舊在哥哥面前維持著表面恩愛的虛假關係。
再忙也會抽時間回家陪哥哥吃飯,哥哥的每次學校活動,他們都會出席。
他們說工作忙,把我留給爺爺,但是把哥哥帶在身邊,細心教養。
人心生來就是偏的,他是洲,我是池。
他們生下我卻不愛我,把我當成一個可以隨意丟棄的物品。
可是他們越不愛我,我越想證明他們是愛我的,越得不到愛,就越渴望愛。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他們甚至連假裝都不屑一顧。
十八歲之前,我和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我們的關係疏離又陌生。
他們沒有為我過過一次生日,或者應該說他們根本就不記得我的生日。
我總是問爺爺,爸爸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爺爺總是抱著我嘆息。「小乖,爺爺要你。」
記憶猶新的是七歲那年生日,我鬼使神差的想要得到他們的生日祝福,給他們分別打了一通電話。
打了兩次,媽媽接了,她說她在忙就掛了。
爸爸接通,我喊他的時候他下意識的以為是誰打錯了。
再大一點我才明白,他那一刻甚至不記得自己還有一個孩子。
那天我突然好難過好難過,為什麼別人的爸爸媽媽會陪著他們,而我的爸爸媽媽一點也不喜歡我。
是不是因為我太不乖了?
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哥哥聰明?
我想不明白,第一次離家出走,遇到了沈唯忻。
她問我為什麼哭,我說我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她一直安慰我,還送給了我一隻小熊。
那隻被我珍藏了十多年的小熊,陪我渡過了無數難挨的夜晚。
她說等我長大了,就可以和喜歡的人組建新的家庭了。
我問她可不可以和我組建新的家庭,我好像挺喜歡她。
她好像被我逗笑了,眉眼彎彎,笑起來很好看。
我記了好多年。
十八歲爺爺去世了,他們才把我接回那個從來不屬於我的家。
他們覺得把我接回去便是天大的恩賜。
可惜接我回家也只是為了得到爺爺留給我的遺產。
因為我沒讓他們如願,對我百般挑剔,肆意指責。
我沒有家了。
他們從不在意我得到的獎狀,不在意我考上什麼大學,不在意我喜歡什麼,更不在意我。
他們覺得我沒有禮貌,沒有素質,情商低,不學無術,粗俗。
可是他們對哥哥的喜好如數家珍,從未缺席他每一次畢業典禮、鋼琴演出。
他們驕傲的向所有人介紹哥哥,好像忘記了他們還有一個孩子。
我也不是那麼難過。
好吧,其實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就一點點。
他們為了得到爺爺留給我的遺產,欺騙我簽自願放棄遺產的文件。
被我挑破,他們惱羞成怒,威脅要和我斷絕關係,以後再也不認我這個兒子。
我笑著說求之不得。
他們用最惡毒的語言辱罵我,讓我去死。
可是我好像一腳麻木了。
或許是我終於接受他們不愛我這個事實。
原來真的有父母不愛他們的孩子,我明白的不算太晚。
以後他們對我來說只是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罷了。
除了給我一條生命,連撫養費都不曾給過我。
我已經長大了,早就不需要他們的愛了。
是我不要他們了。
我離開了那個家,永遠也不會再回去。
哥哥明明只比我大四歲,我們明明是親兄弟。
可他是天之驕子,而我是陰溝里見不得光的老鼠。
哥哥光是站在那裡,哪怕什麼都不做,所有人都會下意識的偏向他。
我曾以為沈唯忻是例外,我曾以為她是我的救贖。
第二次相遇的時候,我們戀愛了。
雖然她已經不記得當年那個說要和她組建家庭的小孩子。
但是我們真的組建了新的家庭。
我有家了,和愛的人。
因為作息和飲食不規律,我胃不好。
沈唯忻花了兩個月學會做飯,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每天監督我好好吃飯,哪怕出差也要視頻盯著我吃飯。
不讓我熬夜,監督我睡覺。
每次睡覺都要我摟著睡,她說她好愛我,我也好愛她。
每年生日都會親手為我做長壽麵,祝我歲歲平安,事事如意。
我們每周都約會,每月都去旅遊。
我無論應酬有多晚回家她都會等我。
我們遭遇過一次車禍,她條件反射般撲在我身上,我毫髮無傷,她坐了半年的輪椅。
她進搶救室的時候我想,無論她以後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都會原諒她一次。
五年來,我深切的感覺到自己是被愛著的,也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愛的。
沒想到她心裡裝著的人從來都不是我,原來愛也是可以裝出來的。
原來可以一邊說愛我一邊心裡藏著我哥哥。
我不敢想,我們的初遇是不是她蓄意接近我,因為和哥哥七分相似的容貌。
他們藏得可真好,一個是我最愛之人,一個是我最親之人。
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們認識彼此。
心臟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疼得我喘不上氣來。
恍惚想起我對她說過:
我曾以為我們是命中注定的一對。
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我所以為的愛,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笑話。
我是她愛而不得後退而求其次。
原來我從來不曾被偏愛。
2
我本來計劃好了今晚跟沈唯忻求婚的,求婚戒指是我親手設計並製作的,耗時九個月,裡面裝滿了我的愛意。
今天是我們的五周年紀念日,我以為她記得,我以為她會像前四年一樣早早為我準備禮物。
整整五年,她怎麼會不愛我呢?怎麼會捨得欺騙我呢?
我可以接受她沒有那麼愛我,也可以接受她未來可能會愛上別人。
但不能接受她沒有愛過我,不能接受我這五年像一個傻子一樣付出滿腔真情。
更不能接受她心裡藏著的人是我哥哥。
為什麼偏偏是紀惟洲?
哥哥什麼都有,而我什麼都沒有,就連我引以為傲的愛情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一股難以名狀的噁心感湧上心頭,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跑到衛生間吐得天昏地暗。
胃裡沒有多少食物,吐出苦水,苦澀的味道瀰漫著整個口腔。
我吐的手腳冰涼、發軟,扶著牆才勉強站穩。
沈唯忻哭累後睡著了。
我進了她的書房。
我總覺得哪怕是最親密的人也應該擁有私密空間,所以我們的書房是分開的,我進她書房的次數屈指可數。
書房最顯眼的地方擺滿我們的合照。
看著上面笑容燦爛的我們,我只覺諷刺。
我翻找她的書架。
最後如願找到了一張合照,上面的沈唯忻和紀惟洲還是青澀的模樣。
她看紀惟洲的眼神我既熟悉又陌生
我握著照片,只覺得心臟痛得像被火焰焚燒,每一寸肌膚都在劇烈地顫抖,痛入骨髓。
原來他們已經認識許久了,原來我真的只是哥哥的替身。
所以她每次望向我,都是在通過我看哥哥。
他們曾經是朋友,但他們心照不宣的瞞著我。
一個是我最愛的人,一個是我血脈關係最親近的人,我把他們當做除了爺爺之外對我最好的唯一的親人,可是他們利用我的真心,聯合起來欺騙我。
我把照片放回原位離開書房。
沈唯忻,我說過會原諒你一次,所以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你還是選擇紀惟洲,那我就不要你了。
我一夜沒睡,蜷縮在沙發上,回想我們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我甚至找不到任何一點沈唯忻不愛我的蛛絲馬跡。
她不愛我,這對我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
3
沈唯忻醒了。
她看到眸子通紅的我愣怔了幾秒,
接著自然的走過來抱住我,頭枕在我的肩上。
「阿池,對不起,我昨天應酬喝多了,讓你擔心了。」
她語氣中滿滿的自責。
但她不記得昨天是什麼日子,她騙我。
無法言喻的痛苦席捲而來,我仿佛陷入了一片深深的黑暗之中,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縈繞在心頭。
我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沒事,我理解。」
「阿池想吃什麼?我洗個澡給你做。」
「我想喝南瓜小米粥,正好冰箱裡有食材。」
都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惦記著她昨晚喝了那麼多酒傷胃。
可是又有誰來在意我會不會難過呢?
我們在一起五年,她自然也察覺到我的情緒不對,抱著我的手臂微微收緊。
「阿池,我保證僅此一次,以後不會喝成這樣了。」
「原諒我好不好?」
心臟越發疼,我卻輕輕的點了點頭,「你以後別喝這麼多酒了,對身體不好。」
沈唯忻,我原諒你一次,僅此一次。
「好,我保證。」
接下來三個月,我們像過去一樣。
我為她吹頭髮,她幫我整理衣物。
我給她帶花,她為我下廚等我回家。
每一個小細節都無可挑剔。
可是我知道,我對她的愛不會像最初那般毫無保留了。
她對我越好,我越是會想她是不是因為哥哥才對我這麼好的?或許她親我的時候心裡想的都是我哥哥的樣子。
我是哥哥的替身。
每每想到這一點,我的心臟就像被針扎一樣疼。
疼痛能讓我清醒,可是我選擇清醒的沉淪。
我覺得我好賤。
哪怕這樣也還是好愛她。
「阿池,我好愛你。」
「阿池,開會好無聊,我好想你。」
「阿池,不抱著你我睡不著,你怎麼忍心讓我獨守空房?」
「阿池,我好愛好愛你,如果你能變小就好了,我把你裝進口袋裡,天天帶著去公司。」
「阿池,我們已經分開兩個小時五十六分鐘了,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她好像真的很愛我。
我差點就要沉浸在她為我編造的美夢裡了。
可是她還是去了紀惟洲的婚禮現場。
她以為我不知道。
當我打電話說想見她的時候,她騙我說臨時出差,要晚一點才能回家。
你看啊,她總是這樣一邊說愛我一邊心裡裝著我哥哥。
何其殘忍。
4
一個小時前。
我給沈唯忻打了電話。
「忻忻,我想見你,你現在公司嗎?我來接你下班好不好?」
她現在應該在公司的。
但她沉默了幾秒,「阿池,我在C市出差,臨時起意,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正要給你發消息你就給我打電話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需要我馬上回來嗎?」
她的定位明明還在A市,而且就在我哥哥舉辦婚禮的莊園。
她篤定我會相信她,篤定我不會查她的行蹤,所以欺騙我顯的得心應手。
她仗著我的愛,有恃無恐,肆無忌憚的傷害我。
她看似把選擇權交給我,但其實她知道我不會無理取鬧。
所以她也不會回來。
「噢,沒什麼事,就是有點想你了,既然你出差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