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當晚,我在家中發現未婚妻和她白月光用過的小雨傘。
我不信邪,趕到酒店,卻看見抵死纏綿的兩人顛鸞倒鳳。
「分手吧姜妍。」
她讓我別鬧:「下個月我們就結婚了,請帖都發了。」
我怒極反笑:
「我下個月是要結婚,但不是和你。」
「你如果觀禮,記得隨份子!」
1
「今晚有個聚會,回不來。」
兩分鐘前的消息,熱乎的。
什麼聚會,一晚上回不來?
「七夕晚上聚會?」
姜妍一時沉默。
良久,手機螢幕又亮起來: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天天疑神疑鬼的?」
「秦姍姍回國了,今晚給她接風。」
「總之,你別等我。」
秦姍姍是我們的高中同學。
手機螢幕靜靜熄滅,我一時怔住。
我疑神疑鬼?
我捏著家中多出的一盒保險套陷入沉思。
我記得,我沒買過這個牌子的。
所以,是有別人喜歡這個牌子的嗎?
喜歡到七夕都要開一晚研討會?
姜妍最近的心不在焉,我都是看在眼裡的。
我麻木地想將保險套扔進垃圾桶。
垃圾桶很乾凈,只有一張乾淨的紙巾整齊鋪排在底部,紙巾中間微微凸起,像在遮掩什麼。
鬼使神差地,我將紙巾掀開,掠過一抹細碎的銀光。
是我和姜妍的情侶對戒,她的那隻。
我猛然想起,今早姜妍出門時,沒戴對戒。
我問她,她只敷衍找不到了。
那枚對戒是我帶她五年前一同去專櫃定製的,尺寸很貼手,不會輕易脫落。
垃圾桶的袋子是昨晚換上的,沒有別的垃圾,除卻那張欲蓋彌彰的紙巾,只有銀戒閃爍著細碎的光。
「妍妍,這顆粉鑽襯你。」
「以後給你更好的。」
我將戒圈推到她指上,俯身吻了一下。
姜妍頓時面頰泛紅,瞟向店員推了推我。
「人家都看著呢。」
店員小姐一臉姨母笑:「兩位感情真好呢。」
少女笑得眉眼彎彎,看著她,彼時我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此刻,垃圾桶內的戒指被棄若敝履,我壓抑住內心的酸澀,將戒指撿出來。
是我疑神疑鬼嗎?
我枯坐在床上,冷清的別墅中還有姜妍早上殘留的香水味。
可我明明記得她之前從不噴香水。
張揚的香奈兒蔚藍渣男香,和空闊的房間鮮烈對照。
我努力抑制住自己發散的思維,換衣出門。
2
七夕的夜喧雜熱鬧,成雙成對的情侶嬉笑並行,街上處處都是賣花的小販。
「帥哥,買束花帶給女朋友吧?」賣花小販向我熱情推銷。
我搖搖頭,沒有理會。
「你不買,你女朋友就跟別人跑嘍!」小販嬉皮笑臉。
煩躁更甚,我扭頭扎進一旁商場。
進了商場,清涼的空調一吹,給我腦子吹醒了一半。
姜妍是什麼時候開始心不在焉的?
真的是最近嗎?
或許她早就游離了,只是我一直在裝聾作啞罷了。
書房最里的柜子有一個褪色的鐵皮盒子,裡面是一沓情書,很俗套的收集方式。
但乾淨光潔,能看出被細細珍藏的樣子。
這些情書貫穿高中至現在,十年從未間斷,文筆青澀曖昧,字跡娟秀。
我很熟的,這是姜妍的字。
但這信,不是寫給我的。
是寫給路琰的。
她說: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後的玫瑰。
這句話被她左刪右改,最終以最完美的方式呈現。
但是這明明是我最喜歡的詩啊。
信紙已經泛黃,卻保存的很完整,沒有一點翹邊。
紙上還有濃郁的香奈兒蔚藍,是路琰最愛的香水。
下方有落款,有的間隔一兩個月,有的僅隔一兩天。
但是無一例外,一封都沒有寄出去過。
背面,還有路琰的速寫。
每一張各不相同,嬉笑怒罵,宜喜宜嗔。
畫中的路琰,展眉微笑,清雋溫和。
或許有的人就是這樣吧,毫不費力就能成為別人的白月光,硃砂痣。
姜妍是這樣,路琰也是。
姜妍很喜歡畫畫,我為她買過各種作畫工具,但她從未為我畫過。
我半開玩笑:「顏料紙筆都給你買了,我願意當你的免費模特。」
她卻只淡淡道沒興致。
心中泛起苦澀,我算什麼?
高中畢業,我和姜妍同一天告白
她對路琰告白,我對她告白。
只是路琰拒絕了她,她接受了我。
真幸運啊,我當時覺得。
但我不知道的是,那天她前腳接受了我的表白,後腳就在路琰樓下站了一晚上。
路琰要出國了,姜妍在懇求他為她留下來。
她說,只要路琰願意,她立刻和我分手。
路琰沒同意。
姜妍也因此沒和我分手。
彼時我只覺得慶幸,真好啊,我愛的人屬於我了。
我一直知道的,我不過是她對路琰愛而不得的退而求其次。
但這麼多年的時光做不得假。
我帶她去旅遊,走遍她想去的每個角落,生病時徹夜照顧,生日會為她放一晚煙花。
我以為,路琰早就是過去式了。
現在我所有的聊以自慰都變成了自慚形穢。
我曾以為獨屬於我們的瞬間,原來被插入了這麼多多餘的符號。
姜妍見我久久不從書房出來,便來催我,卻看見我拿著情書面色複雜。
她驚慌失措地質問我為什麼動她的東西,而後當機立斷,把那些信小心翼翼收好,柜子上鎖,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我輕輕笑了:「我翻了你寫給路琰的情書,現在是要我道歉嗎?」
「每個人都有一段難忘的初戀。」
「你不能因為我現在和你談戀愛,就要拋卻往事。」
「我們兩個月後就結婚了,現在陪著你的人是我,不是嗎?」
姜妍說這話時語氣不耐,面容依舊是我熟悉的那般張揚美麗。
看著這張一直深愛的臉,心中無限悲哀。
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3
商場的空調開的低,我走得匆忙,只套了件襯衫,此時不覺有些涼。
正想離開,一對熟悉的身影瞬間吸住了我的目光。
女孩披著長發,穿著白色的弔帶裙,如一朵俏生生的白色梔子花。
這張臉,我日日夜夜都看在眼裡。
是姜妍。
可他身側的男人,不是我。
她蹙眉抱怨空調開的太低,身旁男人立刻把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到她肩上。
是路琰。
姜妍笑意盈盈地挽著路琰的手,相互依偎走進一家珠寶店。
俊男美女,天作之合。
如果忽略女方是我未婚妻的話,或許我也會覺得很登對。
沒有想到竟然在這種場合能碰到他們。
姜妍好像說,她現在正給秦姍姍接風?
我和姜妍青梅竹馬,下個月就結婚,這是高中同學人盡皆知的事。
路琰應該是不久前才回國,但絕不可能不知道。
我氣笑了。
姜妍對我的態度是一個月前陡然冷淡的。
現在想來,應該那時起,她就和路琰勾搭上了。
忙可能是忙,哪方面忙就說不準了。
雖然早有猜想,但真的親眼面對這慘澹現實,多少還是有難堪。
我在拐角門後,注視著他們談笑風生地走進珠寶店。
這家珠寶店,是我與姜妍定製對戒的同一家。
我眼尖地發現,她手上帶著一枚碩大的藍寶石戒指。
透過店鋪玻璃,我看見路琰溫柔地為她戴上戒指,戒面的藍寶石火彩細密,熠熠生輝。
他自己,則帶上另一枚與之相配的情侶戒。
姜妍笑著結了帳。
下一秒,我手機響起了親密付的聲音。
和姜妍在一起後,她花的錢都是我的卡。
而現在,她用我的錢,在我曾經為她定製情侶戒指的店鋪,給別的男人買對戒。
路琰挽住姜妍的手,柔情似水,不知說了什麼,引她笑得花枝亂顫。
櫃員小姐適時捧場,姜妍小鳥依人地依偎到路琰懷中。
她此時的笑意,比寶石更晃眼。
看著他們如連體嬰兒一般走出店門,我絕望無比。
他們朝著我的方向款款而來,眼看就要撞上。
理智告訴我,我該去狠狠質問他們。
但我做不到,我只能死死盯著他們向我靠近。
好死不死的,他們卻在離我僅有幾步時,也定住了。
此時我們的間隔,只有一道薄薄的門板。
4
門板對面,安靜良久。
正疑惑著,突然一陣猛烈的撞擊聲碰到門板上。
路琰的聲音此時低沉的可怕
「在這裡親你,可以嗎?」
我怔住了,反應過來他是對姜妍說的。
我已經想像到,他是如何把姜妍壓到門板上,壓抑著說出這句話。
很快我就聽到兩人的互啃聲。
纏綿的喘息聲夾雜著含糊不清的話語,不難想像對面親的有多麼口水拉絲。
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我聽不下去了,轉身離開。
步子邁得有些急,毫無徵兆地,一個嬌小的身形撞入我的懷中。
……
什麼狀況?
女孩懵懵看向我,四目相對,清亮的桃花眼滿是震驚。
眼角淚痣隨著那抹笑意微微蕩漾。
眼前人和記憶中那個身影漸漸重疊。
原本應該和姜妍在開會的秦姍姍?!
見她站穩,我便將虛籠住她的手鬆開。
她正欲開口道謝,我急忙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眼神微微示意門後。
門後那對狗男女還在忘我地親著。
秦姍姍一臉吃到大瓜。
隨即便指了個方向,那個方向正巧是視線盲區。
我會意,她便牽住我的袖子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走到寬闊地,憋悶的胸口終於透氣,我剛長舒一口氣,便被空調的冷風吹的打個寒噤。
秦姍姍隨手將手提袋的深灰色西裝披我身上。
「給我哥買的。」她表情淡然地幫我整好衣服。
不是,她有哥嗎?
秦姍姍幽幽盯了我許久,噗嗤一笑。
「怎麼這麼狼狽?」
確實太狼狽了。
我從沒想過與秦姍姍的重逢會是這麼難堪的場合。
我尷尬得說不出話。
5
和秦姍姍的初見,也挺尷尬的。
高中第一節體育課,男女兩兩組隊打球。
原本姜妍和我一組,但一看見路琰就竄沒影了。
看著姜妍翩翩離去的身影,我一時難堪。
我轉頭看向身旁安靜看書的秦姍姍,十分專注的樣子。
但她的書,半天也沒翻動一頁。
她現在,應該也挺難堪吧?
秦家曾經煊赫一時,她是獨生女,一直是眾星拱月,要不是家中橫遭變故,哪感受過這種世態炎涼?
落難鳳凰不如雞,眾人對她不說欺凌,至少也是敬而遠之。
我從小寄人籬下,人情冷暖都看遍了。
秦姍姍現在什麼處境,沒人比我更清楚。
一瞬間,念由心生,說不清是憐憫還是同情,我也拿了本書走到她身邊。
她看著我,面色訝異,但並沒有說什麼。
我看她並不抗拒,便坐她身邊安靜看書。
就這樣,高中三年的體育課,我們看了三年的書。
姜妍對我體育課看書的行為大為迷惑,不過她體育課總是千方百計去找路琰,所以也不怎麼計較。
我和秦姍姍偶有交流,但多數時候就只是安靜坐著,卻不尷尬,形成一種詭異的默契。
這種詭異的默契維持到現在,即使秦姍姍剛以第一視角吃了個驚天大瓜,卻依舊也只是靜靜走著。
一路無言。
6
走到商場門口,恍然有水滴飄到我的面頰,我才發現下雨了。
原本挽手並肩的情侶紛紛躲在商場檐下避雨。
我本以為我們也會被困在這裡,沒想到秦姍姍已經貼心地將傘撐好,甚至還往我那邊偏了偏。
她什麼時候帶的傘?
我們沉默著在雨中並行。
我從回憶中抽離,突然反應過來,從剛剛開始我一直欠他一句道謝。
「謝謝你。」
她歪頭看向我,略顯意外。
我的語言系統一時匱乏,乾巴巴解釋:
「謝謝你,替我解圍,幫我撐傘,還陪我這麼久。」
好像有些沒誠意,我試探道:
「明天請你吃飯吧?」
其實就是客套一下,我沒想過她會答應來著。
不料那邊直接利落應答。
「好。」
誒?
她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就我對她的了解,她本人對社交應該是沒有濃烈興趣。
看著我略帶訝異的神色,秦姍姍被逗樂了。
她笑得溫和:
「都吃了你的飯了,幫人幫到底。」
「雨天路滑,我送你回去吧?」
還沒說完,我已被引到到她車前。
一會,她是不是,壓根沒給我拒絕的機會?
我感覺不太對。
人家剛幫了我,還讓女孩子大晚上送我回去,太不人道了。
但我今天確實沒開車,也沒帶駕照。
秦姍姍似乎看透了我的猶豫,輕笑著:「你要覺得過意不去,明天請我個貴的。」
「讓我狠狠宰一頓。」
我笑道:「那是自然。」
上了副駕,我意識到一個問題。
「我要請你吃飯,可還沒你聯繫方式。」
她深以為然地點頭。
「嗯嗯,看來我們得先解決這個問題。」
隨即慢條斯理地掏出手機。
我看著秦姍姍嘴角似有若無的狡黠笑意,我總覺得不對勁。
但也說不出哪不對。
7
「去哪?」
剛剛那抹揮之不去的作嘔感又浮上心頭。
回家嗎?
要是又發現一盒保險套呢?
我厭煩地捏了捏眉心。
「麻煩隨便找家酒店吧。」
秦姍姍沒有多問,踩油門就走。
車內是清冷的木質香,走得很慢,雨滴淅淅瀝瀝打在窗上,我煩躁的心慢慢平復。
明天,就和姜妍分手。
這段粘膩不清的關係早該結束了,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到地方了,思緒卻還在游離。
可能是我現在的精神狀態實在堪憂,秦姍姍古道熱腸地護著我進了酒店。
離開前,還不忘叮囑:
「關緊房門,注意安全。」
「有什麼奇怪的動靜聯繫我」
怎麼感覺她像路邊不平的大俠,我像被她解救的黃花大閨女?
我點點頭,正欲道謝,話到嘴邊,卡住了。
奇怪的動靜這就出現了。
「姜妍,你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我們到此為止吧。」
「我不想破壞你們的感情。」
路琰的聲音就這麼水靈靈的發出。
我刷房卡的動作突然頓住,秦姍姍離開的腳步也瞬間停住。
屋內外充滿了尷尬的空氣。
8
兄弟,我該說你是賤呢,還是賤呢?
合著剛剛親的口水拉絲的不是你?
這欲擒故縱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