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顧家來人提親。
求娶的不是同顧從瑾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我,而是我的嫡妹。
我鼓起勇氣避開僕從追到府外,問他為何?
他眉眼間掛著溫和笑意,一如從前,卻道:
「盛開,我待你只有兄妹之誼,並無男女之情!」
我不解,反問他:
「你與嫡妹此前從未見過,又是何來的男女之情?」
他微怔,繼而緩緩開口。
「盛盈才名在外,秀外慧中,是我顧家宗婦的不二人選。」
聽著他篤定的語氣,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抬頭望向他,身姿如松,不卑不亢,再也看不出當年遠在青州的落魄模樣。
「所以,你從未想過娶我,只是想搭上我這根通往盛家的梯子罷了,對嗎?」
01
還未等到顧從瑾的回答,府中管事的嬤嬤便帶著幾人追了上來。
她輕瞥了我一眼,朝一旁丫鬟呵斥道:
「還不快帶大小姐回府?」
說完,又轉過臉來對著我,眼皮耷拉著,腰身卻不曾躬下一分。
「大小姐,如今顧公子正在同二小姐議親,縱然你與顧公子在青州時有些交情,這般貿然的在外會面總歸是不合規矩。」
「咱們盛家,最是重規矩的門第!」
規矩兩個字,被她咬的略重。
我眯起眼睛打量著她。
不愧是盛家大夫人眼前的紅人,這拿捏起人的本事倒是有模學樣。
一旁顧從瑾的臉色卻是立馬沉了下來。
語氣冰冷。
「麽麽,慎言!」
他一向待人溫和,如今竟也有些不怒自威的氣勢。
江麽麽一愣,
當即明白過來,眼前這位可不再是什麼窮鄉僻壤來的無名書生。
而是當今陛下欽點的金科狀元,
來日的翰林院官吏,天子近臣,前途不可估量。
更何況,現下正在同二小姐議親。
若是在她這邊出了什麼差錯,以夫人的性子。
得生生扒了她的皮。
她臉色發白,冷汗直淌。
我瞧著有些好笑,這便是盛家的規矩。
權勢面前唯唯諾諾,自家人面前狗仗人勢。
02
「跪下,逆女!」
大堂中,父親盛怒。
一把抄起茶碗的蓋子砸在我的面前。
我撇開臉,才堪堪躲過飛濺的碎片。
大夫人急忙上前寬撫,面露擔憂之色。
「老爺,開兒這才剛回來沒多久,對京中規矩不甚熟悉也正常,要怪啊,也是怪我這個母親沒有盡到教導之責。」
說著,她拿起巾帕按了按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
「哼,哪有長姐犯錯,卻要責怪母親的道理。」
盛盈端坐在下首,嬌俏的臉上滿是不悅。
不得不說,他們三看起來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而我,自十年前生母亡故後。
便只算是一個還承著盛姓的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六歲那年,因衝撞繼夫人沈氏。
父親一怒之下著人將我送回青州老家,交由祖母看管。
往後十年,不聞不問。
如今卻又急匆匆地將我接回京城,若說其中沒有貓膩,我自是不信的。
我挺直脊背,仰起臉,面色不驚地望向高座之人。
「女兒何錯之有?」
那人明明是我的父親,可在他眼裡,我並未看見半分慈愛之色。
「孽障!」
「你明知今日顧家上門提親,求娶的是盈兒,卻還不顧女兒家的顏面追出去,與顧從瑾在外拉拉扯扯。你叫外人如何看待我們盛家,如何看待你妹妹?」
他氣沖沖甩開大夫人的手,疾步走下來,一耳光狠狠的扇在了我的臉上。
我跌坐在地,兩耳轟鳴。
嘴角有溫潤的液體流了下來,一股咸腥味在口中漫開。
我難以置信的抬起頭,看著面前這張冷漠無情的臉,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父親難道不知,我與顧從瑾,早在青州便已訂過親。」
「如今這般,我若不問清楚,日後豈不是要鬧更大的笑話。」
我話剛落地。
盛盈騰的一下從椅中站起,揚起的袖擺不慎打翻了丫鬟剛剝好的一碟荔枝果。
顆顆飽滿圓潤,晶瑩剔透。
大約是今早剛快馬加鞭送到京城的時鮮。
屬於有價無市的稀罕物。
可惜,我院中未見一粒。
她氣勢洶洶道:
「你在胡說些什麼?從瑾哥哥怎會與你定親,你莫不是得了臆想症,在這胡亂攀扯。」
大夫人也圍了上來,眼中的不耐一閃而過。
偏又端起一張寬厚仁慈的臉。
「開兒,你是不是心裡在怨恨母親。你比盈兒大,按理說應當先給你議親,可顧家來人求娶,也是母親未曾料想到的。」
「你若是心中有怨,同母親來講。可不要隨意污了自己的名聲。」
她面上滴水不漏,一副疼惜我模樣。
可我知道,她巴不得我死在青州,永遠回不來。
我的存在,既提醒著她不過是個後來的繼室,又偏偏占著盛盈嫡長女的位置。
十年前,
我不過是個六歲小童,她都容納不下。
略施小計,便使得父親將我遠遠的送走。
如今,大樹已成,她在盛家的地位,再無人能動搖。
在她心中,
拿捏我,應該就如同拿捏一隻螞蟻那般簡單。
03
隨意擦拭了嘴角的鮮血後。
我從腰間的香囊中,取出一枚質地並不算好的玉佩。
遞給眼前男人。
「父親,這便是信物,顧家人人識得。」
盛中檐還未接過。
盛盈卻大步上前,一把搶過我手中的玉佩。
啪的一下砸在了地上。
「什麼信物不信物,我不管,我就要嫁給顧從瑾。」
她搖著盛中檐的胳膊。
「爹爹,我不喜歡姐姐,你讓她回去青州吧。」
「胡鬧!」
他嘴裡輕斥,眼神卻極為寵溺。
與方才冷若冰霜的樣子判若兩人。
原來他不是沒有父愛,只是面對我的時候沒有罷了。
他轉過臉來,不耐的盯著我。
「滾回院裡去,此事無論真假以後都莫要再提。你的婚事,本相已有安排。」
「在院裡老老實實地呆著,用心學學規矩,再有下次,本相絕不姑息。」
他自稱本相,而不是父親。
他眼裡早就沒有我這個女兒。
我望著躺在地上碎成幾瓣的玉佩,垂在身側的手不由篡緊。
既然如此,那我也沒有什麼再顧忌的了。
04
戶部的王尚書,年近不惑,半年前髮妻病逝。
有意找個續弦,操持家中事物。
趨之若鶩、有意攀附的人很多。
可王尚書這個人,卻是個老來怪。
門第太低的他不滿意,貌若無鹽的他不喜歡,年紀稍長的他也不願。
我想,這便是父親為我籌謀的婚事,也是他將我從青州接來的原由。
能用我這個便宜女兒,來綁緊戶部的關係,真是筆划算的買賣。
沒人在乎,我願不願意。
甚至,他們都不需要知會我一聲。
顧從瑾我已然指望不上,如今唯有自救。
05
九月,盛盈同顧從瑾的婚事定了下來。
為避免節外生枝,凡是顧家上門的日子。
大夫人便會安排人,以各種理由將我束在院中,不許踏出一步。
我也似乎學乖了一般,從不鬧騰。
每次顧家人告辭後,盛盈便會來到我的小院。
如同一隻驕傲的孔雀般,向我展示顧從瑾送予她的禮物。
「你與從瑾哥哥相識十年又如何?他如今滿心滿眼的都是我。」
「你最好一直老老實實,不要妄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無論是父親的疼愛,還是從瑾哥哥的寵愛,都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我點點頭。
「那便祝你,永遠得償所願。」
她狐疑的看著我,對我的反應似乎不甚滿意。
「哼,你最好是真心的!」
她甩了甩袖子,又驕傲的離去。
九月下旬,一年一度的皇家秋獵開始了。
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大夫人本是不願帶上我的,她不喜我拋頭露面,恐生變故。
可此次秋獵,王尚書也會去。
父親便立馬做主,讓我好好打扮一同前去。
出發那日,顧從瑾早已候在府前。
他一襲玄色騎裝立於馬車旁。
長身玉立,風姿清朗。
「從瑾哥哥,你來接我啦…」
盛盈提起裙擺,歡快的小跑至他跟前。
仰起臉,笑意盈盈的望著他,眼中盛滿光彩。
顧從瑾擔心她跌倒,伸出手虛扶了一把。
他低眉含笑,溫潤煦暖。
好一對璧人。
見過禮後,他眼神似不經意地落在我身上,又很快的滑過。
我站在父親身旁,規規矩矩,面上毫無波瀾。
早在母親過世時,我就知曉。
永遠不要將希望系附在別人的身上。
人心善變,特別是男人。
他顧從瑾既不要我,那我便也不要他了。
從前在青州種種,權當舊夢一場。
06
獵場在西郊,我們抵達時,已有不少官眷先至。
父親是當朝宰相,百官之首。
得益於他如日中天的權勢,我們剛下馬車,便被許婦人圍在中間。
見我面生,有人好奇打探。
沈氏只簡單介紹一句「府中的大女兒」,便不再多言。
場上各個都是人精,心思玲瓏。
再對著我時,臉上的熱切都淡了許多。
官家小姐們簇擁著盛盈,奉承的話將她捧得心花怒放。
只我一人,似乎格格不入。
父親不在身旁,沈氏倒是面子功夫都懶得做了。
她任由大家將我晾在一旁,無非是在告訴我。即便我是盛家的嫡長女,在這京中,也別想翻出什麼水花來。
真是有趣!
既如此,那我便來告訴她。
我盛開,要如何來攪弄這京城的風雲!
07
按照舊例,每年的秋獵都設有彩頭。
而最大的彩頭,是來自皇上。
拔得頭籌者,可以提出一個心愿。
只要不逾矩,皇上都會允諾。
狩獵的第一天。
禮部侍郎站在高台之上唱名。
被唱到名號的參與者,多是鮮衣怒馬的京城少郎、貴胄公子。
也有像顧從瑾這般,在此次科舉中嶄露頭角的佼佼者,想趁此機會多露露臉。
但無一例外,都是男子。
他們個個抬頭挺胸,目光熾熱,滿臉都是躍躍欲試之態。
當「盛開」的名號最後響起時,場中寂靜了片刻。
眾人面面相覷,目露疑惑。
我看見:
沉坐在年輕帝王下首的父親,忽地黑了臉。
人群之中端莊的沈氏,正慌了神四處張望。
嬌俏又天真的嫡妹,張著嘴瞪大了眼睛。
我甚至看見了顧從瑾,
他也正定定地望著我,眼神晦暗難明,似乎還有些慌亂。
「嗯?盛開是誰?」
皇上微微側臉,朝著父親問道。
滿朝文武,只有一個盛家。
且盛家這一輩的男兒,大的尚且才七歲。
在父親回答之前,我從一旁不顯眼的隊列中走出,行大禮。
「回皇上,臣女盛開!」
今日,我一身玄色勁裝,頭髮高高束起。
乍眼看上去,同男子無異。
「孽女,你在這胡鬧什麼,還不快滾下去!」
父親先一步跳腳,大怒!
他向來謹慎,此刻有些著急,未曾注意到高坐之人眉頭微皺。
皇上在此,何時輪到他一個臣子來高聲訓責。
「朕想起來了,盛開……盛家的嫡長女,抬起頭來回話。」
他無視父親的反應,打量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父親也知自己失了分寸,不安的站在那裡,進退兩難。
我抬起頭,望向高坐之人。
年輕帝王面如冠玉,目若寒星。挺鼻薄唇間散發著與生俱來的尊傲,威赫自顯。
看清我面容的那一刻,他身形微震,眼中似有異彩。
不過一瞬便恢復如常,平靜開口。
「說說看,怎麼回事?」
「回皇上,秋獵之典並無女子禁例,臣女不才,青州十年,頗習騎射。如今剛回京城,也想搏一搏這盛事的好彩頭。」
我說的隨意,周遭響起幾聲嗤笑之聲,大抵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高座之人眯起眼睛,嘴角有些玩味之色。
一時之間我竟有些擔憂,這招險棋究竟能不能落下,如今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忐忑時,
他忽地勾了勾唇,揚聲道:
「准了。」
似才看見還在一旁誠惶誠恐候著的父親,又戲謔道:
「丞相,倒是生了個好女兒!」
我猜,父親這一刻,應當恨不得打殺了我。
可惜了!
險棋成局,日後他怕是沒有機會了。
08
我背起弓箭,打馬衝進茂盛的叢林之中。
路過人群時,我回頭望了一眼。
沒有錯過沈氏那淬了毒般的眼神,她大概在心底盤算著,等秋獵結束後,如何將我生吞活剮。
我對她露出譏諷一笑,我且等著。
耳畔烈風呼嘯而過,久違的自由氣息。我俯在馬背上,如倦鳥歸巢般遊刃自如。
今日的頭籌,我必須拿到手。
搭弓、拉弦、放箭。
每支箭都精準無誤的射中獵物,無一虛發。
周邊等著看笑話的人,也都一一噤了聲。
我縱馬朝著更深處而去。
身後卻緊跟著一人。
在靜僻處,我勒停馬匹,冷眼睨視著來人。
「顧公子,在我身後這般苦苦相追,可不像是你所說的兄妹之誼。」
顧從瑾神色一滯,又恍若未聞般,眸中溢出擔憂之色。
「盛開,你想做什麼?」
「京中權勢複雜,稍有不慎便萬劫不復。縱然你父親是丞相,可一旦出了事,他不會護著你。」
「你為何不能安安穩穩的待在後院之中。」
我不知該笑他天真還是愚蠢,朱門望族的後院,何來的安生日子。
「你可知盛相為何接我進京?」
他不解,我是何意。
「難道盛盈沒有告訴你,盛相打算將我送給王尚書做續弦?這便是你所謂的安生日子嗎?」
他怔在原地,身形微顫,滿眼的震驚與錯愕。
見我不似在說笑。他握住韁繩的雙手愈攥愈緊。
「他怎麼敢?」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那你又怎麼敢?」
「顧從瑾,十年前盛中檐放棄了我,如今你也做了同樣的選擇。在我心中,你同他沒有區別。」
或是被我的話刺到,他表情難掩受傷。
一抹苦澀在嘴角蔓延開來。
「阿福,我從未想過傷害你,哪怕一絲一毫。只是有些事我別無選擇。」
他一聲阿福,將我的冷漠擊潰。
我靜靜的看著他,等著他說他的苦衷。
面對我詢疑的目光,他張了張嘴,卻終是偏過了頭去,不再多語半句。
我在心中嘆了口氣,我想我是給過我們機會的。
可是他不信任我。
說不難過是假的,此刻我的心就如同被密密麻麻的蟲子在肆意啃食著。
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抓心撓肝。
我想起那年初到青州,祖母對我並不喜愛。
隨便打發一個丫鬟看管我,便將我拋諸腦後,不再過問。
連我被那丫鬟弄丟了幾個月她都不曾知曉。
是八歲的顧從瑾將可憐兮兮的我撿回家中。
那會我還未從母親離世的傷痛中走出,整個人痴痴呆呆。
在他對我散發出善意後,我便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般。
緊緊的黏著他,時刻牽著他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後。
彼時的他,也還是青州知府家的小公子,至真至善。
他給我取名阿福。
允了我做他的小跟班,
日日帶著我四處嬉遊。
直到幾月後,盛府的丫鬟才終於找到了我。
他狐假虎威的威脅道。
日後若有人再欺負我,他一定加倍還之。
在青州,各大家都會賣顧家幾分情面。
因著他的刻意關照,我在青州的日子也並不算太難過。
如若顧家後來沒有發生禍事,或許我們今日應當在青州跑馬縱歌,逍遙自在。
思緒回籠,眼前的人仍不願多解釋。
我的心又硬挺了起來。
「既然做了選擇,往後你我,便橋歸橋路歸路。」
「至於我想做什麼,如今你也攔不住我了,不是嗎?妹夫!」
他在我的一聲稱謂中紅了眼框,我心中有絲莫名報復的快感。
我不再猶豫,調轉馬頭,開始追捕新的獵物。
「……阿福……」
風聲很大,我依稀聽見了誰的呼喊聲。
不重要了。
09
狩獵結束之時,我的馬匹上掛滿了獵物。
還有一隻成年的硃色山鹿,跟在了馬後。
它太漂亮了,我沒忍心下手。
任髮絲在風中凌亂著,衣裳沾滿了鮮血。
但我的心此刻卻無比快活。
我知道,我贏了。
我仰起臉望向高座之人,朝他揚了揚手中的獵物。
這一刻,我有些過分的肆意,
被壓抑許久的低沉情緒恍若找到了突破口,盡情的享受這片刻的舒愉。
「混帳東西!」
「好!」
和父親的高聲斥責同時響起的,是高座之人的叫好聲。
那人甚至有些激動,站起身來,連連拍手。
父親的臉青白交錯,陰沉的嚇人。
幾欲噴薄而出的怒火被生生的憋了回去。
皇上睨了一眼父親,又將視線落回到我的身上。
「告訴朕,你想要什麼賞賜。」
我們四目相對,他眉眼含笑,眼中似有光亮。
他不在意我的失禮。
我頷首,作出一副思忖模樣。
餘光瞟到一旁的顧從瑾,繃直的身體,緊抿的嘴唇,以及皺成川字的眉頭。
他在擔心什麼呢?
我還未開口,盛盈卻上前來親昵的挽住我的胳膊。
面露嬌嗔道:
「姐姐對我可真好,知道我與從瑾哥哥年底的婚期,想要幫我求一件御賜的禮物來討討福氣。」
「謝謝姐姐。」
她語氣天真歡喜,仿若真有其事一般。
我不禁失笑,真是好厚的一張臉皮。
沈氏見狀,也掛上一副笑意盈盈的臉。
挽住我另一邊臂彎。
「見到你們姐妹情深,母親甚感欣慰,開兒有心了。」
她們倆一唱一和,已然替我做了決定。
場上眾人也不由跟著讚嘆我們姐妹情誼。
她們這是篤定,此刻我只能順坡下道。
她們…還是太不了解我了……
我用力掰開兩邊的手,
她們面色一滯,笑意僵在了臉上。
挽住我的手還在偷偷用力。
可惜了,力氣大是我最不值一提的本事。
將兩人拉開後。
我目光堅定的看向高處。
「回皇上,臣女想入宮!」
聞言,那人一愣,隨即又笑的開懷肆意,朗聲道。
「准了。」
「丞相嫡長女盛開,賜貴妃位份,三日後進宮。」
我心中一驚,
後位尚空缺,貴妃乃是最高的位份了,他為何如此……草率。
比我更驚訝的大概還是父親,他不是沒有動過送盛盈入宮的念頭。
畢竟皇親國戚,又是一個不同的階層。
可新帝對他處處提防忌憚,盛家的女兒,從不在他的考慮之內。
父親這才徹底死了心。
如今,倒是我這個便宜女兒,不費他吹灰之力,便榮登貴妃之位。
他怎麼能不高興呢,
大悲大喜之下,他竟笑的比哭還難看。
壓下心中異樣,我謝過恩退至一旁。
眾人再看向我的目光也開始變得閃躲,不敢與我直視。
我所到之處,皆躬腰三分。
原來,這便是權勢的力量。
沈氏同我那好妹妹,敢怒不敢言,咬緊牙關的模樣。
我瞧著倒是順眼了些。
只顧從瑾,似還未反應過來一般。
失魂落魄的盯著我,他或許想過,我求自由,求庇佑,甚至求賜婚。
卻從未敢想,我會入宮。
畢竟,我曾那麼真摯的心悅於他。
10
秋獵結束,我隨父親先行回府,
只待三日後入宮。
皇上指派了位會功夫的女侍衛護我周全,並分出一輛御駕給我。
皇恩浩蕩,
回程路上,丞相的較攆都居於我後。
來時尚是盛家女,歸來已是君與臣。
不知他現下心中是何滋味。
我泛起一抹輕笑,這好戲不過才剛剛開場罷了。
但願他的心,還能承受得住。
母親是如何死的,我可是一日都未曾忘記。
回府之後,
從前在我面前,拜高踩低的那些丫鬟小廝倒是一個不見。
就連沈氏,都刻意地避著我。
只盛盈,似乎還沒看清形勢。
她旁若無人地走進我的廂房,仿佛在巡視自己的領土般左顧右盼。
見到父親送來的幾對上好的彩瑞鶴祥雲瓶。
便氣急的將其推倒在地。
清脆的四分五裂聲響起時,她才舒暢幾分。
揚起下巴,不屑地對著我。
「你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憑什麼用這些好東西。」
「別以為攀上了高枝就能凌駕在我之上,在這個家裡,你永遠別想越過我去。」
未等我出言,
隨行的侍衛玄月上前利落的扇了她兩個耳光。
「大膽,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貴妃面前口出狂言?」
習武之人不比常人,手上的力道最是結實。
片刻,盛盈那白皙水嫩的臉龐便高高腫起。
眼眶溢滿淚水。
可她驕縱慣了,哪裡知道收斂。
立馬揚起手,準備打回去。
卻被玄月一把掐住了脖頸,動彈不得。
她掙扎的越厲害,玄月的手扣的越緊。
直到她面色發漲,雙眼突出,呼吸不暢。
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害怕,渾身發抖。
看向我的目光也帶著幾分驚慌與哀求之意。
我緩緩踱步至她跟前。
手指撫著她紅腫的臉龐。
「冤有頭債有主,其實我同你並無恩仇。」
「您若能安安分分的呆著,或許還能多做幾天的快活小姐。」
對於這個名義上的妹妹,我沒有過多的感情,亦沒有什麼仇恨。
她驕縱也好,跋扈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