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就是,老虔婆常常在家捶胸頓足,但卻拿我毫無辦法。
因為我不要臉面,所以她雖然占著長輩的高度,也只能和我勢均力敵。
在這樣敵來我往中,我終於迎來了高考。
幾番有利因素加持,我上了最好的大學,要去北京了。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一刻,我號啕大哭。
這是我兩輩子等來的機遇啊。
我要離開這裡了。
周曉燕和大海一起考上了本地的大學。
而江濟川早就考上了大學,此時,他再繼續讀一年就可以畢業。
大家各自紛飛之際,江母讓江濟川和我離婚,被他拒絕了。
當天晚上,江濟川自己弄了點酒菜,獨飲小酌。
我從娘家回來已經很晚了,江濟川略有醉意,臉色微醺對我說:「林楠,如果當年我沒把你回城的名額讓給周曉燕,咱倆之間是不是還好好的?」
我沒回復,但心裡有答案。
會辜負我的人,無論怎樣,都會走出那一步。
我和他註定難以善終。
這半年我委身敵營,確實不易。
我也是咬著牙走過來的。
魯迅先生說過,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是這句話一直鼓勵著我走到現在。
15
時間一晃過了三年。
這三年,我一直和江濟川保持正常的來往。至於兩地分居,聚少離多,關係淡漠,也不是我的錯。
大海在上了一年大學之後,就公派出國了。
所以在隨後的兩年里,只有周曉燕和江濟川留在了老家這座城市。
大海又一次拜託江濟川照顧周曉燕,這兩年兩人時有來往。
經歷了上次婚宴的鬧劇,我不知道大海是怎麼想的。
他這個人沒什麼大心我知道,但周曉燕也不知道避嫌,就挺出乎我意料的。
上輩子,我一直以為他們倆一開始交往的動機是單純的,只是後來越界了。如今看來,起碼周曉燕不是這樣的。
據我猜測,她是怕王海一去不回,所以這邊就想著攀住江濟川。
江濟川後來寫信告訴我了這件事,並且給我解釋,上次婚宴,他覺得挺對不住王海一家的,王海拜託他走後門,但沒讓他動我的名額。
動了我的回城名額,是他的錯。
在婚宴上讓王海他們下不來台,也是他的責任。
所以呢,這次他還是得承擔起照顧周曉燕的任務,讓我別多想。
我沒回復。
這年寒假,我難得回家。
一進家門,我就發現家裡只有江濟川和周曉燕兩個人在,他倆正一起在廚房忙活著,沒聽見我回來了。
我沒驚動兩人,悄悄離開了家。
立刻趕到江家老宅,找到小霞,還有其他幾個姐妹。都是我和江濟川以及周曉燕共同認識的。嘴巴都挺碎,還不怕惹是非。
我們幾個人一進家門,果然江濟川和周曉燕的說笑聲就清晰地傳了過來。
我無奈地看著她們幾個人,苦笑著說:「我說什麼來著,我沒冤枉他們吧。」
她們幾個滿臉鄙夷,都很不屑。
我給姐妹們發了花生瓜子,大家一起坐下來等著看好戲。
等江濟川和周曉燕端著做好的飯菜從廚房走出來,猛然看見一屋子的人,一下子呆住了。
原本有那麼一點曖昧的氣氛,因為眾人圍觀,被無限放大。
江濟川連忙將飯菜放桌子上,用圍裙擦乾了手,湊到我跟前,略帶惶恐地說道:「回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我去火車站接你。」
我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面帶譏嘲:「早就聽說你們兩個不地道,就是想來個突然襲擊,看能不能捉姦在床。
「你們果然沒辜負我的苦心。
「還等什麼,姐妹們一起上!」
摔杯為號。
我一馬當先,一把拽過周曉燕的頭髮,就把她按在地上:「騷貨,不勾引男人你會死?
「好好的大學生你不當,就喜歡勾引別人家的漢子!」
其餘人都賣力地幫忙。
回過神來的周濟川連忙上前想拉開眾人,混亂中不知被誰抓花了臉,狼狽不堪。
我們幾個把周曉燕打了一頓,出手不重,就是給個教訓,以羞辱為主。
事情結束,我們幾個人揚長而去。
但是他們兩個被堵在屋子裡捉姦的事,卻大肆傳揚開來。
事後,我又找到周曉燕的學校鬧了一通。
後來周曉燕雖然畢業了,但沒有留校,被分配到了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了。
她投機取巧,省去的在農村鍛鍊的時光,又給她找回來了。
後來聽說,周曉燕又炒股賠光了王海的血汗錢,氣得王海回國大鬧。
只是這次沒有我給江濟川當血包,也沒有江濟川給周曉燕兜底,王海要不到錢,便使出所有手段,幾乎把周曉燕搞得家破人亡。
江濟川我也沒放過, 我也去了他們單位鬧。
說他生活作風有問題,人品有問題。
連枕邊人都跳出來攻擊他, 他所在單位也動搖了對他的信任。
經過我幾番鬧騰,江濟川的事業終於受到影響, 往後升遷阻力很大。
江母再次提出讓我們兩個離婚。又被江濟川給拒絕了。
後來江母在上輩子同一個時間生病了。
他不適應我的尖銳,畢竟之前,我一直是個溫厚的人,且事事以他為先。
「如而」16
我和江濟川再次見面, 是在一家咖啡館裡。
我問他:「你為什麼不離婚啊,離婚了你不就自由了嗎?」
他說:「我母親提出讓我離婚,我其實慎重考慮過了, 也動心了。但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我們有孩子, 夢見你沒考上大學,過得很不好, 夢見我不稱職,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還和別人曖昧不清。
「醒來後,我就決定, 這輩子,我都要好好對你。無論你怎樣對我。」
我心裡一驚, 這倒是出乎我預料。
他這一番話, 打得我措手不及。我找不到勸說他的思路了。
於是我們這次談話到此為止。
聽說我也被公派留學之後, 江濟川又找到了我。
他很誠懇地祝福我:「這輩子, 你要好好的。我再也不犯糊塗了, 我會在家裡等你。」
而我在到達 M 國之後, 辦好了入學手續,我第一次主動給江濟川寫了一封信。
為什麼這個時候寫?因為怕寫得太早,他會壞了我留學的好事。
我在信中寫道:「公派留學的名額定下來之後, 我就在提防著你了。因為我知道周曉燕也申請了。這個名額不按大學來, 是教育部統一安排的。我怕你又出手幫周曉燕跟我搶,所以我才找人捉姦,提前壞掉你們的名聲。這叫先下手為強,防患於未然。
「當然, 如果你們乾乾淨淨, 我也找不到機會。
「江濟川,你就是這樣一個人, 是我需要小心防範的人,是一個不靠譜的丈夫。我們兩個,早就沒有信任可言。分手是最好的選擇, 你硬拖著也沒用。
「我永遠都在擔心你會背刺我, 我也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離婚的事不要硬拖著了, 對誰都沒好處。望你仔細斟酌。」
17
我回國探親期間,和江濟川離了婚。
他感嘆著:「上輩子對不起你,這輩子成全你。」
我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希望下輩子, 再也別遇見。」
後來我回了 M 國, 在華人華僑中間大力宣傳祖國的改開政策,鼓動華商回國投資。
那是個用襯衫換飛機的年代。
而我回國以後,拿著在國外勤工儉學賺到的錢, 以及先進的管理理念,也投入到實業興邦的洪流中去。
如此,不枉我重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