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以前愛或者沒愛過,都過去了。
以後你還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周大少爺。
不會和我這個混身沾滿鄉土味的女人,再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Ŧűₘ所以——
「別怕。」
他繃緊了唇角,擠出一絲笑:
「那樣是最好。」
但我卻注意到他的眼角紅的厲害。
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10
我和周庭淮還一起走過了很多地方,曾一起牽手奔跑的鄉野,曾攜手並坐的天台,曾一直種下的草莓園。
但鄉野有些泛黃,天台的牆皮脫落,草莓園也枯萎了。
好似我和他的結局。
初時美好,最終離散。
我也逐漸變得沉默,沉默的走著ŧṻ₀,沉默的看著,感受著過往回憶一點點的變得破碎。
直到一同來到了後山。
抬頭望,盡頭是一座寺廟,煙霧環繞下,倒是有幾分卓然的飄渺。
周庭淮動作一頓,一言不發的盯著盡頭。
不知在想什麼。
我輕聲道:「山上有一個很靈驗的廟,叫棲霞廟,那個玉佩就是你從那裡求來的。」
「三百六十一階,便是三百六十一個響頭,階階虔誠。」
他驟然轉頭看我,唇角繃直,拳頭緊緊攥在一起,脈絡微微發白。
那年,我被檢查出胃癌,中期,家裡花了很多錢給我治病,但是一頓頓藥一次次治療下去,卻只是稍稍遏制癌症發展。
發作時,我整日整夜睡不著覺,疼的死去活來,仿佛要把淚流盡了。
再次疼暈過去,我哭著不想治療了,周庭淮將我死死的抱在懷裡,神色比我還白,他求我堅持堅持,將玉佩給我掛在脖子上,說佛祖會保佑的我的。
大抵是佛祖眷顧了他最虔誠的信徒。
那日之後,我切除了癌變部位,逐漸痊癒。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玉佩,是周庭淮磕了整整三百六十一個響頭換來的。
磕的滿頭是血。
一階一階,一步一步。
將奇蹟送到了我身邊。
這時,周庭淮突然問道:「顧念,佛會寬恕辜負一往情深的人嗎?」
遠處傳來一聲嘶啞的啼叫。
帶著一絲痛苦的掙扎。
我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你沒有辜負我。」
他愣了一下,垂眸看我。
我溫柔一笑,抬手撫平他袖口的皺褶。
「我愛的不是周庭淮,是我的阿想,所以周庭淮沒錯,你沒錯,不愛一個陌生人怎麼會是錯呢。」
這件事,我本應早就醒悟的。
也不至於痴纏這麼久。
但如今,我已明白了。
過去的,再不舍,都過去了。
周庭淮不認識我了。
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朋友,更有自己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馬。
卻被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糾纏了這麼久,說著他從不記得的過往。
他討厭我本就是應該的。
「周庭淮,別怕。」
我真的放過你了。
也真的放過自己了。
從此以後,我要過自己的日子了。
11
最後我們一起回了家。
我爸高興的迎了出來,吃飯的時候,小老頭喝了兩口酒,高興的說道:「阿想,我已經申請了走失人口的登記,估計年底就能給你上戶口,到時候你和阿念就能正式登記了。」
周庭淮動作一頓,眉心皺了起來,似乎有些不悅。
我嘆了一口氣。
Ţũₔ我爸並不知道周庭淮恢復記憶的事。更不知道他已經忘記我了。
之前是抱有最後一絲希望,不想讓他擔心。
但如今,沒必要了。
我打斷了他。
「爸,不用了,不登記了。」
他一愣:「怎麼了?」
我垂下眼睫,輕聲道:「周庭淮等會就離開了,他有自己的家,不留在這裡了。」
我爸半響沒說話,片刻後,他猛地摔下筷子,咬牙切齒的看向周庭淮:「你說走就走,我女兒怎麼辦!你們在一起這麼久,村裡誰不知道,你走了拋下阿念,你讓外人怎麼說她!你讓她以後在村裡過!」
周庭淮自始至終都是冷靜的,開口道:「我可以帶她離開,給她提供工作,但是,我有自己的未婚妻,我不能——」
話音未落,被一拳砸在了嘴角。
「畜生!」
我見狀連忙去攔,但是卻攔不住一個為女兒憤怒的父親。
這一刻,這個老實了一輩子的男人,一邊哭著一邊一拳一拳砸在周庭淮身上。
周庭淮沒有推開也沒有反抗。
不知因為什麼。
而這時,門口傳來一道尖叫:「啊!你幹什麼!」
是沈月。
她指揮著保鏢拉開了我爸,心疼的攥住周庭淮的手,怒聲道:「你個鄉巴佬,你怎麼敢打庭淮——」
周庭淮制止了她。
「沒事。」
他直直看著我:「顧念——」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
我將我爸送進了房間,轉身看向了嚴陣以待的幾人,輕聲道:「我送你們出去吧。」
走出屋,周庭淮又說道:「顧念,你爸說的沒錯,我真的可以——」
可以補償我。
因為我對他的多年的照顧或者對我的愧疚。
但是,我需要的從不是這些。
我打斷了他。
「不用了。」
迎著他的目光,我認真的說道:「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從今以後。」
他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下頜繃得極緊。
我看了看他身邊的沈月。
夕陽下,兩人站在一起什麼話都不用說,都美得像一幅畫。
氣質顏值家世都登對。
如果說我和周庭淮相遇本就是一場錯。
也如今一切都修正了。
各自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雖然難過,但須繼續前行。
你走你的路。
我也要走我的路。
我想我會永遠懷念我的阿想。
但對於,周庭淮。
就算了吧。
許久,我粲然一笑,釋懷又溫柔:
「所以,去過自己的生活吧。」
無論是你,還是我。
12
我最終沒有和沈月訂婚。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海中總是浮現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是顧念。
我時常喊錯她的名字。
沈月最初可以忍受我的這些小錯誤,但是一次醉酒,她來接我回家。
「庭淮,回家了。」
燈光昏暗下,我一時恍惚,仿佛看到了那個離我而去的女人。
我抬手向她伸出,嘴裡喃喃:
「顧念——」
沈月嘴角的笑徹底僵住,忍無可忍的將我手拍開,拿起酒潑在了我臉上。
「周庭淮,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誰!」
酒很涼,將我喚回神來。
我定神再看,哪裡還有顧念的影子。
自始至終都是沈月啊。
我抬手抹掉了臉上的酒漬,輕笑了一聲:
「月月啊。」
「你是沈月。」
不是顧念。
她已經離開了。
她放棄了繼續等待她的阿想想起他,不再對我的嫌惡冷漠照單全收。
我總覺得她離開我不過昨天的事情。
但是沈月卻說她已經走了一年了。
她在的時候,我嫌惡她,覺得她身份卑賤,根本不配和我站一起,聽她一遍遍說著曾經的美好回憶,我只覺得厭煩。
我怎麼會喜歡上一個鄉巴佬。
我可是周庭淮。
我有喜歡的人,我喜歡的人是沈月,是和我門當戶對的沈家大小姐。
我每次這麼說,她都眼眶紅紅的的看著我,仿佛我欺負了她。
不知為何,看她哭我總是心口悶悶的。
所以我選擇了逃避。
我試圖通過欺負她逼她離開,但她很堅持,她總說要等阿想想起她來。
她只聽阿想的。
但其實醫生告訴過我了,我只怕再也想不起過去的事情。
我那天本想是想告訴顧念這件事,讓她死心的,但是回到家卻看到她在看我和沈月的新聞,眼眶紅紅的蜷縮在沙發上。
像一隻被欺負的兔子,無依無靠,可憐極了。
不知為何,我沒告訴她這件事。
睡意恍惚間,我聽到她哭著跟我說她快要支撐不下去了,想要我抱抱她。
我突然覺得她挺可憐的。
再後來,沈月掉進了池塘,我其實知道沈月是故意的,我看到了,但是我還是踢了顧念。
但實話說,我沒想到她會摔得膝蓋全是血。
她疼的抽泣。
我只覺得心慌的厲害,只能落荒而逃。
我將沈月送回家,她牽住我的手,眼角勾人的紅:
「庭淮,今晚留下陪我吧。」
我看著她,心裡卻無波無瀾,甚至有一絲牴觸和嫌惡。
我拒絕了她,轉頭扎進了酒吧。
但卻一遍遍想起顧念煞白的臉,和她膝蓋刺眼的紅。
我不得不承認,我有一絲擔心她。
想到這,我更煩躁。
「如果將來你後悔了,怎麼辦?」
我攥緊了酒杯,冷笑了一聲:
「我不後悔。」
再抬頭,便看到顧念正在陰影看著我。
臉色微白。
她聽到了。
我本以為她會像以前裝作聽不到,找我回家,但這一次她沒有。
她跟我說,她要離開了。
那一刻,我的心慌到了極點。
但無人知道。
13
我跟著她回到了那個偏遠小鎮,陪在她身邊聽她講述過去她和我故事。
我沒有任何記憶。
但是卻熟悉極了。
一望無際的麥田,泥濘彎曲的小路,或者茂盛粗壯的大樹。
我都覺得親切。
在她的嘴裡,我認識了另一個我。
愛她入骨的那個我。
我看到了我寫下的願望:
「唯願阿念萬事順意。」
我登上了我曾一拜一叩的棲霞寺。
我見到了她的父親,憤怒的父親一拳拳打在我的臉上,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反抗。
仔細想想,的確是我對不起顧念。
她救了我,我卻恩將仇報。
騙走了她的心,然後忘記了她。
真殘酷啊。
我由衷的想要對她做出補償,但是看著她那張平靜的臉,我突然說不出口了。
「我不想再和有所瓜葛了,從今往後。」
她大抵是知道我想說什麼,溫柔的打斷了我。
說的那麼平靜。
「我們以後,都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
沒有你我的,各自的生活。
我聽懂了她的未盡之言。
那一刻,我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也沒人知道,我的心仿佛碎了一半疼的厲害。
仿佛我,失去了人生中最寶貴,最不可的的東西。
14
又是一次醉酒醒來。
沈月坐在我的對面,她沉默的看了我很久,緩緩開口:「周庭淮,其實你並不愛我。」
「你愛的人,是顧念。」
沈月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她說來京市的那天,她曾問過我同一個問題:「如果治療好了,你忘記了顧念,怎麼辦?」
那時的我毫不猶豫的回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