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準備把我送去無害化處理了,還費這個力氣幹什麼?
他朋友很明顯也是這麼想的。
等顧硯之一走,他朋友就把我隨手扔到了車的後備箱。
車子前面在放著節奏激烈的搖滾樂,一腳油門一腳剎車,踩得我腦漿子都是嗡嗡的,跟進了滾筒洗衣機似的在箱子裡面滾來滾去。
救命,我真的要吐了。
直到又一腳急剎,航空箱的鎖撞在後備箱上,被硬生生震開了。
我搖搖暈乎乎的腦子,從航空箱裡歪歪扭扭爬了出來,身殘志堅地順著後備箱的縫隙探出了頭。
有風!
啊!
是自由的!
味道!
自從被顧硯之帶回家之後,這還是我第一次一個蛇出來。
我正新鮮地四處張望,尋思著一會從哪跳車比較好。
總不能真去死吧?
不料整輛車驟然一個急停,後備箱蓋沒關嚴,我竟然就這麼被慣性甩了出去!
我甚至沒反應過來就被甩到了地面上,連打了個好幾個滾兒才停住。
我渾身摔得都要散架了,腹部的皮還蹭掉了一塊,等我掙扎著抬頭的時候,車早就跑得老遠了。
我愣住了。
難怪顧硯之要把我交給他的朋友。
難怪那個人要那麼開車。
原來是準備這麼把我扔掉啊。
……
偏偏在這時,遠處有機器人過來了。
我頓時嚇得一個激靈。
沒有飼主會被送去無害化處理。
我連滾帶爬地躲到路邊,發自內心地祈禱。
你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不料機械聲突然在我身後響起。
「發現目標。」
我嚇得整個蛇都變色了,一動都不敢動。
不能吧?
這麼快的嗎?!
難道今天我就要死在這了???
可不遠處傳來一聲尖叫,我保持上半身不動的姿勢偷偷斜眼看過去,發現那竟然是一個頂著兔子耳朵的年輕女孩。
她渾身髒兮兮的,驚恐地蜷縮在垃圾桶旁。
「別殺我!我有主人的,我——」
她還想說什麼,一連串爆射而出的子彈頓時將她活生生射殺在了當場,鮮血四濺,她當場被活生生打成了一攤爛肉。
機械又冷冰冰的提示音響起。
「無主碳基生物已清除。」
鮮血的味道還在空氣中飄蕩,我眼睜睜看著它們把那個兔耳女孩的屍體從地面上鏟起來,扔進垃圾袋,向地面噴洒了去氣味和髒污的清潔劑後,這才轉身走了。
好像那不是人,只是一袋垃圾。
我被這場殘忍的殺戮震懾住了。
幸虧蛇是冷血動物,而那個見鬼的機器人看起來是紅外線探測。
這玩意我在婚介中心門口見過。
誰知道顧硯之帶我走的時候,還在門口笑眯眯冒著彩光祝人新婚愉快的東西,轉過背來竟然是這種模樣?
我都不敢想如果那天顧硯之沒帶我走,那兩個門神會不會直接把我扔進絞肉機?
……活著怎麼這麼難啊?
等機器人走了,我悄悄游到兔耳女孩被打死的地方。
血跡被清除了,可牆根那裡還掉落著一個破舊的項圈,是她死的時候從手裡滾出去的,上面還刻著她的名字。
她甚至被打死的時候都緊緊攥著自己的項圈。
可那個項圈已經很舊了。
她的主人不要她了。我愣了好一會兒,有點兒低落地盤成一團。
算了,我連個項圈兒都沒有——
還不如人家呢!
……
在城裡生活實在是太危險,為了保住小命,我一路努力躲開巡邏機器人,跟著路標的指引艱難地出了城。
反正按照交通設計道路的原則,所有的路最後都是為了把你引向城外,越大的城市越是如此。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農村!
10
可作為一條曾經的家養蛇,外面的日子比我想得更加難過。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之前顧硯之教我的捕獵技巧究竟有多實用。
我都能獨立抓到褐家鼠了!
……就當這個六個爪子三根尾巴兩個頭的尖嘴東西還是褐家鼠吧。
雖然不是每天都能吃飽,但是我是蛇嘛,一周不吃東西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可我沒想到。
在外面待了一段時間之後,我竟然長大了!
之前顧硯之因為我不長的問題老帶我去醫院,後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要我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誰家分配的老婆長到一半不長了。
這不是詐騙嗎!
那個營養液又很貴……嗐,我們這種屬於異寵,到寵物醫院收費都要翻倍的!
算了,反正他都重新匹配別的蛇了。
和我已經沒關係了。
……
直到有一天我抓老鼠,發現自己竟然卡在了通道里!
搖頭擺尾折騰了老半天才通過後驅倒退著出來,不小心掉進了旁邊的一條岔道,我一尾踩空,掉下去摔得七葷八素。
那竟然是一座廢棄的基地!
甚至還有最基礎的照明和氧氣供給,再也不用怕睡在外頭半夜被什麼東西叼走了!
我整個蛇都激動得立了起來!
好運來!好運來!好運從四面八方來!
Yes!
……
就這麼過了好幾個月,我竟然真的長大了不少。
我正在睡覺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我警覺地抬起頭,正考慮要不要突然襲擊,沒想到卻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這邊也沒有痕跡。」
是顧硯之,他似乎受了傷,聲音有些虛弱。
「你們注意一下,大概這麼長——」
「隊長,都這麼久了,應該找不到了吧?」
有人戳了一下第二個說話的。
「別說了。」
什麼這麼長?
我有些迷茫地探出半個頭,顧硯之原本在和人說話,突然像感應到了什麼似的直直朝我看過來。
我從沒見過他這樣的眼神。
他直接愣在了原地,震驚、手足無措、想上前卻又怕驚動我。
甚至還有難以掩飾的喜悅。
「別動!」
喜悅?
怎麼可能。
一定是我看錯了。
我毫不猶豫縮頭轉身一氣呵成,我這輩子都沒跑那麼快過!
顧硯之不可置信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來,他幾乎是氣急敗壞地追過來。
「跑什麼,站住!你給我滾回來!」
呸,鬼才聽他的,他肯定是想把我弄死回去換新老婆!
我才不上當!
我當機立斷,拔尾就跑!
……最後還是被他抓著七寸逮了回來。
他把整個基地都拆了。
顧硯之發了好大的脾氣,氣得手指都在發抖。
「沒良心的東西!」他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你跑到哪裡去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我都怕你死在外頭了!」
我不服氣地站起來跟他頂嘴。
「不是你丟掉我的嗎!」
這人竟然還這麼理直氣壯。
顧硯之愣住了:「誰丟你了?」
我氣得芯子舞得亂七八糟,開始瘋狂告狀。
「你朋友後備箱都不關,特意急剎車把我甩出去!」
我把肚皮亮給他看。
「喏,這就是那次的疤,印子到現在都沒消呢。」
我聽見顧硯之低低罵了一聲,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疤痕,問我。
「還痛不痛?」
說實話,怪癢的。
我下意識縮了回來,卻從顧硯之眼裡看到了愧疚和難過。
?
他難過什麼?
受傷的明明不是我嗎?
可是……
顧硯之竟然對我道歉了。
「對不起,我發誓我沒有讓人丟你。
「你丟了之後我就一直在找你,我真的非常非常擔心你。」
男人的嘴,騙蛇的鬼。
「你都讓人重新匹配了!我回去是送死,我才不回去!」
「不管你看見過什麼,」顧硯之在我面前單膝跪下,沖我伸出手,「我發誓我從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也從來沒有考慮過去重新匹配一個伴侶。」
「只有你,只是你。」
這突如其來的話把我砸蒙了。
我有些茫然地用尾巴尖撓撓頭。
啊?
然後就被顧硯之嫻熟地一把抓住七寸,塞進航空箱打包帶了回去。
果然還是拍花子吧!
11
醫生一見到我就笑了。
「喲,找回來了?」
顧硯之黑著臉。
「你告訴她,我那天到底跟你怎麼說的?」
男醫生一雙狐狸眼笑得彎起來:「哪天?我怎麼不記得了?」
「蘇徹泓!」
「好好好,」蘇醫生舉起雙手投降,認認真真沖我伸出手,「你好,蛇小姐,我叫蘇徹泓。」
我想了想,用尾巴尖兒搭上他的手,搖了搖。
「那我就當你原諒我,我們重歸於好了?」
「少套近乎。」顧硯之不耐煩了。
「之前我理解錯誤,導致你和顧隊之前出現了誤會,他當時就已經拒絕了我重新匹配的建議。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調出來監控給你看。」
我慎重思考了一會兒。
「那看看吧。」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蘇醫生的表情龜裂了一瞬。
……
看完監控後,顧某自證了清白,我總算給他好臉色了。
蘇醫生開始仗著美色拍蛇花子。
「那接下來我們做個檢查?」
他笑得我有些暈乎乎的,沒反應過來就點了頭。
「首先,是全身檢查——」
他把我拿起來擺在檢查台上,仔細地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
快到泄殖腔的時候,我有些不好意思,想收尾巴卻被他按住,聲音里還帶著笑。
「別害怕,這是正常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旁邊顧硯之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看完了嗎?」
「體表檢查沒什麼問題,看起來很健康,」他聲音含笑,「小姑娘在外面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我驕傲挺胸!
「不過一會要抽血測一下寄生蟲和激素情況。」
我瞬間就蔫了。
「能不抽嗎?」
白大褂的狐狸醫生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冰冷的話。
「不可以哦。」
……
然後我就被足有牙籤粗的針頭戳得嗷嗷亂叫,滿地亂竄。
「你不能換小一點的嗎?」
顧硯之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你是正經醫生嗎?醫師證編號多少?」
蘇醫生:「……」
「這已經是最小號的針了,你不要反應過度好不好!」蘇醫生無奈,「你的蛇在外面待了幾個月,皮都厚了,一般的針根本戳不透。」
他示意顧硯之看一旁盤子裡一摞彎了的針頭。
我還在委屈巴巴告狀。
「他罵我皮厚!」
蘇醫生:「……」
他面帶微笑地看著我,示意顧硯之把我送回來,擺好,拿過一旁的體檢單又勾選了幾個項目。
「我覺得這幾項也需要查一下。」
然後我又齜牙咧嘴地被多抽了一管血,氣得拿尾巴拼Ŧû₌命抽他。
顧硯之一直在旁邊死死盯著。
「夠了沒有?
「這都多少血了?
「怎麼還在抽!」
在顧硯之要上手搶針管的時候,醫生終於收了手。
「沒見過你這麼煩人的飼主!」
我雄赳赳氣昂昂擋在顧硯之面前。
「不准罵他!」
我們天朝雌蛇,絕不認輸!
這下換醫生愣住了。
「還怪可愛?難怪老顧著了道。」
然後顧硯之就把我抄起來帶走了。
他說。
「庸醫!」
12
顧硯之還押著他的那個叫何柏的朋友來跟我道了歉。
何柏的臉上被揍得鼻青臉腫,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又狼狽。
「對不起啊,那天我女朋友跟我吵架,我心情不好才把你放在後備箱,沒想到出了車禍,把你給甩出去了。
「因為弄丟你的事,我最近都要被給顧隊給揍死了。」
何柏……
那個兔子項圈上也有個柏字。
「你女朋友是只兔子嗎?」
何柏本來蔫蔫的,聞言眼睛瞬間亮了。
「你見過她?
「那天之後她就失蹤了!我一直在找她!」
眼看他要撲上來抓我了,顧硯之立即像一堵牆一樣擋在了我前面。
我從他胳肢窩探出頭,用尾巴尖兒在頭頂左右各比了一下:「是不是頭頂有兩個兔耳朵,項圈上還刻了你的名字?」
何柏連連點頭,臉上全是驚喜。
「對對對!你在哪見過她,也在城外嗎?我現在就去!」
我猶豫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兔子小姐已經死了的消息。
顧硯之看了我一會兒:「告訴他吧。」
然後我就看見何柏的臉色一點點慘白下來。
到最後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那天他把我送去何柏家,是為了出任務去賺營養液。
何柏在車上跟兔子女朋友吵架,分心出了車禍,他的女朋友出門來找他,結果就再也沒能回去。
「虛情假意。」
我聽見顧硯之這麼說。
他說得很輕描淡寫。
「你丟了之後,我調了所有監控,最後才確定你去了城外。
「接下來我所有的任務都在城外,就是為了把你找回來。」
他看了一眼何柏離開的方向。
「那隻兔子起碼流浪了兩個月,他甚至都沒有查過項圈裡的定位。」
想到那隻兔子小姐臨死前死死抓著的破舊項圈,我突然有點替她難過。
……
「識人不清,是我的錯。」
他鄭重地向我道歉。
「讓你這段時間吃了這麼多的苦,是我不好。
「原諒我,好不好?」
我用尾巴抻著頭思考了半天。
「那你今晚給我摸摸腹肌?」
顧硯之瞬間變臉。
「不行!」
氣得我當場就不理他了。
男人的嘴,騙蛇的鬼!
13
好消息:顧某攢了足夠的積分,可以開始給我打營養針了!
壞消息:打營養針——超痛的!
因為之前在野外流浪了幾個月,錯過了正常打針的時間段,所以現在就得像打狂犬疫苗一樣集中注射。
打完第一針的時候,我痛得整個蛇都在原地打滾。
可當天晚上回去!
我長出了上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