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往常一樣,很淡很平的語調,我卻覺得齊瀾的心情似乎不好。
我想下車,卻被銀榮拉住。
「阿若姐姐,不去挑熊貓了嗎?」
我掀開車簾,外面空空蕩蕩,沒有齊瀾的身影了。
興許,是我的錯覺吧。
8.
墨川府上,後花園,一聲清脆的「嗯!」傳了出來。
撥開層層竹葉,草地上幾隻黑白糯米糰子,正懶懶地趴著曬太陽。
「能、能抱嗎?」我聲音顫抖。
墨川隨意地點點頭:「小心著點,熊崽子咬人疼得很。」
銀榮哼道:「阿若姐姐,你只管去,誰敢咬你,我便打殺了算完。」
夭壽啊!
就算你是超級漂亮的小貓咪也不能對滾滾下手啊!
我拿著蘋果,緩緩向小熊貓們靠近。
抵不過果果的吸引力,最終我還是成功抱到了可愛的滾滾。
把頭埋在毛絨絨肥嘟嘟的熊貓身上,我淚流滿面。
墨川:「你很想要?」
我瘋狂點頭。
墨川:「我可以送你,不過有個條件。」
我吸了一口熊貓:「好說。」
「你嫁給我,別說一隻貓熊了,整個將軍府都是你的。」
墨川說得很認真。
而我才沸騰起來的血液瞬間冷了下來。
一旁的銀榮急了。
「墨川,阿若姐姐是我的。你自小和我皇姐定了親,難道想要阿若姐姐當妾嗎?」
墨川黑著臉,單手拎起銀榮,就將他關到了門外面。
「我不喜歡公主,公主也不喜歡我,遲早有一天我們是要解除婚約的。」
墨川向我解釋,我擺擺手,心中毫無波動。
不婚不育保平安。
況且我只是單純想rua貓,沒有別的企圖。
墨川卻掰過我的下巴,金眸凝視著我,頗為認真。
「我真挺喜歡你的,讓你跟我,自然不可能讓你做妾。」
「我們墨家的規矩,不納妾。」
壞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我知道你前段日子去花貓樓了,如果你喜歡我這個樣子……」
墨川說著,健壯的身影瞬間化作一隻純色黑貓。
「……以後你可以盡情摸我。」
黑貓弓著背脊,蹭過我的掌心。
這種時候,怎麼可能忍住不摸!
我揉了揉黑貓的腦袋,內心感動。
「墨將軍,謝謝你的喜歡……」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門被打開了。
我以為是銀榮,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阿若,回家了。」
9.
依舊是聽不清情緒的平淡語調。
背光處,齊瀾長身玉立,臉被掩埋在暗處,看不清表情。
但我第一直覺是,我要完蛋了。
齊瀾向我走來,步履平穩,拽過我的手掌卻冷得很。
墨川攔住他,金眸透著狠勁。
「她不會跟你回去。」
齊瀾抬眸,蒼翠的眼眸冷漠地對上墨川的視線。
「讓開。」
山林清淡縹緲的風,也有凜冽肅殺的時候。
墨川不為所動:「讓她把話說完。」
齊瀾握著我的手似乎在發顫。
他在害怕我的回答嗎?
「墨將軍向來光明磊落,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有強人所難的愛好。」
墨川冷哼:「齊瀾,她尚未嫁給你,我可以跟你公平競爭。」
與此同時,銀榮抄著一把斧子沖了進來。
急匆匆的樣子,應該是準備劈門而入。
「阿若姐姐,你答應墨川了嗎?」
「你不能答應他,你不能嫁給他,你不要我了嗎!」
萌萌的正太音急躁又委屈,他丟了斧子,一把撲進我懷裡。
十四五歲的少年仰著頭,眼眶通紅。
哭著哭著,銀榮就哭成了一團白貓,縮在我懷裡。
我想放他下去,銀榮卻扒拉著我的衣裳,死死不肯。
我只好安慰他:「不會不要你的。」
銀榮哭得嗷嗷叫:「我們三個,你只能要一個,選吧!」
場面更加僵持了。
10.
出了墨川府,剛坐上馬車,我就被一股強勢的力道抵在了門板上。
後背一痛,我的視線天旋地轉。
昏暗的車廂內,高大的身影壓了下來。
「齊瀾,你跟蹤我?」
回答我的,是疾風驟雨般的吻,力道大到似乎要將我吞噬殆盡。
「阿若,你都要跑了,我還能怎麼辦?」
「若我今日不來,你會答應墨川嗎?」
「阿若,你不能食言,你不准……」
齊瀾捧著我的臉,指尖冰涼,隱隱顫抖。
我仰著頭,承受著他的吻。
逼仄車廂,屬於齊瀾的氣息盡數湧向我。
唇舌纏綿,我的呼吸被他蠻橫掠奪。
氧氣消耗殆盡,我輕輕推了推齊瀾,示意他放開我。
我察覺到齊瀾的身軀一僵。
像是抗議一般,那雙擁著我的手臂更加收緊了力道。
他不想放開我。
齊瀾俯身,蹭著我的肩窩,長睫掃過我的皮膚,帶起一陣輕微的癢意。
「阿若……你說過,只會傾慕我一人的……」
齊瀾呢喃著我的名字,一聲又一聲,萬分珍惜。
我看著他,心臟忽然一抽,很疼很疼。
我從沒見過齊瀾這樣患得患失的惶恐模樣。
這不像他,太不像了。
脖頸處忽然一癢,某種毛絨絨的毛正蹭著我的皮膚。
「阿若,你看看我。」
光線昏暗的車廂里,齊瀾總是端正穿好的衣衫大開。
胸膛瓷白,漂亮的人魚線若隱若現。
他的眼角染上一抹淡紅,紅艷艷的薄唇嬌嫩欲滴。
齊瀾的銀髮間,探出兩個貓耳,耳尖通紅,讓他整個人生出妖媚的性感來。
他綠寶石般的眸子看著我,聲音低沉。
「阿若,你是不是喜歡這樣的我?」
「給你,我的一切,都可以給你。」
齊瀾說著,俯身湊近,他想來尋我的吻。
「齊瀾,你不用這樣。」
我想阻止他。
從前我萬分期待的場面,終於來臨。
可這一刻,我卻心情複雜。
而齊瀾置若罔聞,執拗地靠近我。
我眼眸一熱,拎過他的衣領,仰頭湊了上去。
我吻住了齊瀾。
完完全全地回應他。
恍惚間,我想起了方才沒有說出口的話。
我當時想說的是——
我只要齊瀾,我是真的喜歡他。
11.
我與齊瀾的初見,是在東宮。
彼時我剛穿越到貓妖國,人的身份低微,只能在御膳房打雜揉面。
上輩子開了貓咖,所以在貓咪這塊兒,我能輕鬆拿捏他們。
我做的糕點比任何貓咪做的都要好吃,深得太子銀榮的喜愛。
其實只是放了小麥苗而已,俗稱,貓草。
貓吃了,不得愛死。
於是,我被銀榮從御膳房調到了他身邊當一等宮女。
齊瀾來給銀榮上課,我則在一旁負責端茶倒水。
我第一次見到長得那麼出塵漂亮的人。
像是竹林間的山風,冷冷清清,又透著股疏離感。
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結果茶蓋脫落,茶水灑了出來。
燙得我手一抖,手背紅了一大片。
耳邊是銀榮的關切聲,視野里,有人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是齊瀾。
給我上藥的動作溫柔,生怕弄疼我,他上著藥,輕輕在傷口處吹了吹。
微涼的氣流讓我下意識瑟縮,他卻穩穩握著我。
翠綠的眼眸自下而上看著我。
「還疼嗎?往後小心些。」
喜歡真的是一件難以名狀的事情。
它不需要多少理由,喜歡了就是喜歡了。
那日大殿上,齊瀾當著眾人的面,選擇了我。
他說:「聖上,我心悅她。」
後來,他找到我,向我解釋緣由,又懇求我幫忙。
我說我要好處。
他不知道,我其實有別的私心。
12.
銀榮賊心不死。
他變著花樣地勾引我。
變成原形在我面前亮肚皮,又不經意露出一截雪白的肩膀,眼含春水地看著我。
硬了。
是拳頭硬了。
十四五歲的少年,好的不學,學壞的。
我其實大概能猜到銀榮的想法。
像他這樣金尊玉貴的身份,自小沒被人拒絕過,原本對我也不過是幾分好感,但在被我拒絕後,就變成了強烈的好勝心。
就像孩子擁有一個玩具,他不見得特別喜歡,但一旦有人來搶,他便覺得這玩具重要得很。
好勝心和占有欲作祟罷了。
但我還是好奇銀榮的回答。
「太子殿下,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銀榮含羞帶怒地瞪我一眼:「你在質疑我的真心嗎?」
我面無表情:「說真話。」
銀榮扭捏半晌。
「你身上,有很好聞的味道,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抬起袖子聞了聞,只聞到一股皂角味。
銀榮搖搖頭:「不是衣服,是心。」
我會意一笑。
每當我真心對待一隻小貓咪時,它們也會拿真心來回饋我。
但那不是喜歡。
也不是愛。
我說給銀榮聽,他懵懵懂懂,點了點頭。
13.
最近,齊瀾的心情很好。
銀榮不再纏著我,墨川的頭疼病也沒有犯過。
齊瀾在府上的庭院裡看書,我趴在石桌上,看他看書。
我像變態一樣的目光,一寸一寸掃過齊瀾的身體。
鼻樑如峰,薄唇紅潤,鎖骨清晰,胸膛瓷白。
再往下是……
嗷!腦袋一痛。
齊瀾捲起書,給了我一個爆頭栗子。
他臉頰薄紅,有些不自在:「把你腦子裡的不正經收一收。」
我摸了摸腦袋,盯著他那雙翠綠的眼睛。
開過貓咖的我,也鮮少見過這種瞳色的貓咪。
「齊瀾,你的原形是什麼?」
「想看?」
我點頭如搗蒜。
「銀榮是藍瞳白貓,墨川是純色黑貓,可我還沒見過你的原形。」
齊瀾蹙眉。
清冽的冷香鑽入鼻腔,他扳過我的下巴,吻得深沉又用力。
「還惦記著別人?」
像是在表達某種不滿。
我喊冤:「只是舉例。」
「齊瀾,讓我看看你的原型,好不好?」
齊瀾斂眸,庭院飄落純白花瓣。
一隻體型龐大的銀灰色緬因端坐在那裡,漂亮得不得了。
我緩緩睜大了眼睛。
卻不是因為齊瀾高貴的外表。
這隻貓的樣子,我認識!
我不會認錯的!
14.
父母是在我十八歲那年離異的。
我剛拿到錄取通知書,想要和他們分享這個好消息。
得到的卻是他們要離婚的消息。
沒有太難過,因為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從小到大,我的家裡只有爭吵和冷漠。
父母都告訴我,要不是因為我,他們早就分開了。
他們感情不和,卻把責任強加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