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來後,找到顧行野,對他說。
「你妻子是唐婉設計害死的,她跟你的助理是閨蜜,你的助理負責透露你的行程,她在醫院看到過你妻子和醫生交流。」
「唐婉貪心了,她不僅想做你的情人,她還想把你妻子扯下來自己上位。」
「所以她才設計搶了她的骨髓,而唐婉的那個哥哥也不是親哥。」
「顧總,你這麼白痴,有這閒錢不如送我,我還不至於這麼坑你。」
顧行野靜靜聽著,心裡死水般寂靜。
他在想,當初為什麼會對唐婉不一樣呢?
當他看到她被自己的親人困在酒吧,看到她無法逃離時,他想到了白秀,他想到了最初那個無法真正帶她走的,沒用的自己。
他怕自己不再有錢,不再有權,怕他護不住他的秀秀,她就會離開他,就像那晚她推開他那樣。
想了想,他又自顧自笑了。
其實他的秀秀啊,哪是別人害的,都是他自己啊。
如果他沒有對她發脾氣,如果他沒有和唐婉糾纏不清,別人又怎麼有機會呢。
江上的風吹的人很冷,波光粼粼的江面映著冷白日光,那麼明媚晃眼。
秀秀,你當初問我,為什麼會這麼愛你,非你不可?
其實那一年,去你家裡找你那晚。
我的家裡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
無論是深陷囫圇還是光鮮亮麗的人,在任何時候都能成為流言蜚語的對象。
我的母親家境殷實,而我的父親卻是個軟飯男。
總有人說,我會走我父親的老路,當個靠女人的擺設。
怕被人瞧不起,怕被人當成弱者。
我武裝起自己,用拳頭和不好惹的脾氣來阻擋一切。
所以舞會看到你那麼無措的站在那裡,我才向你伸出援手。
後來我發現,你看著怯弱又膽小,卻從來都不會停止向這世界散發善意。
自己都吃不飽穿不暖,還會給學校宿舍的奶貓買五塊錢的火腿腸。
那是你一頓飯錢呢,小傻瓜,可真捨得。
明明那天,父親帶著母親的錢跑了,母親給我做了最後一頓飯後,自殺了。
明明那天,我已經準備自殺了,可還是忍不住找你,想見你最後一面。
去找你那晚,看到你被後爸強制關在家裡,看到你眼裡消散的光,我差點心疼地哭出來。
我突然不捨得死了,我死了,你怎麼辦。
我要帶你走。
無論要多久,我們一起逃離這個地獄。
於是我背起你,在畢業後,花了四年的時間讓公司初具規模,把你娶回家。
那一年,我們都 27 歲了。
顧行野在掌心哈了口氣,輕聲說:「秀秀,生日快樂。」
今天,是他妻子的 29 歲生日。
還記得這是白秀 19 歲生日那年, 他帶她來的地方。
那一年, 是他最窮的一年。
渾身上下, 掏空口袋, 也掏不出一分錢。
市裡的蛋糕店在做免費活動。
那是一場跑賽, 從街的這頭到街的那頭。
誰能背著女朋友跑第一名, 誰就能獲得那塊免費的蛋糕。
他還記得, 他背著她,她抓緊他的感覺。
她那麼瘦,輕得像根羽毛。
他怎麼能讓他的女孩輸呢?
那天, 有很多人都背起自己心愛的女孩。
他們在比, 比誰的愛意更勝。
顧行野輕笑出聲:「秀秀,那天我跑了第一, 我還記得你紅通通的臉, 看著我,眼底都快冒星星了。」
「我就聯想到蛋糕上的那兩枚裝飾星星,我摘了下來,你一個,我一個。」
「我問你,想許什麼生日願望?」
「你那時候啊……」顧行野靠在欄杆,望向遠方, 好像此刻白秀真的站在他面前。
她笑得甜甜的:「願望說出來就不靈啦!」
但是說完,她又俯身在他耳邊, 輕聲說。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不過如果對方是阿野,那我的願望是……」
「顧行野永遠, 愛白秀。」
只一瞬, 他下意識一抖。
他看到風吹起白秀的裙角, 看到她右腿蜿蜒的疤痕。
恍惚間, 他的記憶開始閃回。
他看到白秀坐在樓梯,對他說。
「這道疤, 是那天后爸要扔掉媽媽的遺物,我砸了他的頭,他就砸了我的腿,我不是他們嘴裡勾引別人男朋友的賤人。」
「阿野, 你信我。」
「我信。」
某一刻我才意識到。
「(2」看到她哭著問他:「你真的信了嗎?」
被煙燙到指尖, 混亂間他摁滅煙頭,慌亂抬起頭。
江上的風明明很大, 可蠟燭上的火卻怎麼也吹不滅。
「怎麼回事啊?怎麼回事……」
顧行野拿出襯衫口袋的那枚星星, 輕輕放在蛋糕上。
「秀秀,快許願望呀……」
忽然間,一個舉著氣球路過的男孩沖了過來。
他被猛地一撞, 等再回頭時。
他看見蛋糕連著星星裝飾一起翻下了欄杆。
摔進滾滾青江水裡, 再也看不見。
17
顧行野死在 29 歲那年,吞藥自盡。
保姆收拾遺物時,發現他的一本筆記。
上面細緻入微的記錄了他和亡妻白秀相愛十三年的一點一滴。
保姆不知真相,看得淚流滿面, 她坐在那裡看了一個下午。
筆記翻到最後一頁,是顧行野混亂的字跡。
「零三年五月二十一日夏至。
16 歲的顧行野非白秀不娶。
一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小雪。
29 歲的顧行野,不是顧行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