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如殘雪完整後續

2025-05-1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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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周泓屹越發急躁。

「你真的要走?盧清漪我告訴你,出了這個門你別再想回來。」

「好的。」我已經打包好衣服,拉上行李箱。

「今天才 20 號,還沒到月末呢,這個月的 3 萬塊錢你不想要了?」

「不要了。」

「你走了以後,家裡所有你碰過的東西我通通丟掉,一件不留!」

「哦。」

我將銀行卡放在茶几上,拖著行李箱離開。

身後突然嘩啦一聲巨響,周泓屹摔了展示櫃里的瓷器。

價值百萬的郎窯紅釉瓷器,碎了滿地,像一灘明晃晃的血。

13.

我在北五環之外的公寓租了一個小房間。

很狹小,很閉塞,窗戶只有一點點,跟周泓屹奢華開闊的別墅相比有天壤之別。

我每天坐在床上寫商稿,賣力攢錢。

偶爾出去買飯,去公寓旁客流量稀少的商場逛逛。

那天我看到一個穿著皮卡丘衣服的人在孤獨地發傳單。

腦海里下意識聯想到周泓屹。

他喜歡皮卡丘、玉桂狗、史努比、姆明……

似乎很不可思議,他那樣的人竟然喜歡玩偶。

但我愛他的時候,覺得他好可愛。

儘管他現在是在商場上殺伐果決的領導者,但是他內心一直住著一個柔軟的小男孩。

就像當年會在籃球場上對我說「1,2,3,bingo!」那樣,他有時候會露出嬌憨頑皮的一面。

因為他的家人恩愛和睦,他生活富足,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挫折,所以他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也是充滿善意的。

可是高三時我媽對他早戀的處理方式,給他的打擊太大了。

生生把他磨礪成陰沉的混帳,折磨我,報復我。

不過現在都已經結束了。

我不會再跟他有任何聯繫。

父母倒是經常聯繫我,給我打電話,發微信。

表面上在噓寒問暖,實際上在旁敲側擊,問我這個月 3 萬塊錢什麼時候打進卡里。

有時候半夜,我還會接到陌生來電。

接通後那邊不說話,很莫名其妙。

這天晚上我正想關機,又有陌生號碼打來。

「喂,哪位?」

電話那一頭還是沉默,只有輕輕的呼吸聲。

我看著窗外幽藍的夜色,忽然隱隱有了猜測:「周泓屹?」

他立刻把電話掛了。

恰此時,午夜十二點,不知是誰家的古董鍾搖動鐘擺,鐺——鐺——鐺——

悠長又困苦。

14.

我拚命地寫,不分白天黑夜地寫,用一個月攢了不少稿費。

加上我過去的存款,大概五萬元錢。

去香港是夠了,出國的事我再Ţű̂₊細細謀劃。

我想去東南亞,去看不到雪的地方。

我提早聯繫中介,詢問出國事宜,他們給了周祥的方案,看起來前景光明,不知是真是假。

我正上網搜資料,仔細思考下一步怎麼走時,忽然接到了何歸衍的電話。

他告訴我,周泓屹正在投資他的競爭對手,讓那所心理諮詢室壓低價格,吸引走何歸衍的客源。

也就是說周泓屹在給何歸衍使絆子。

致使他做這種事情的原因……大概跟我有關。

何歸衍的聲音沙啞疲憊:「學姐,你能不能幫我勸勸他……」

我知道這對何歸衍來說是無妄之災,他對我這麼好,我不能連累他。

於是我一口答應:「好的,我儘快約周泓屹見面。」

那晚再次接到陌生來電時,我直接開口說:「我要見你。」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陡然急促起來,周泓屹說:「好,我去接你。」

我愣了一瞬,看來他早就派人摸清了我住在哪裡。

我說:「別來,我要先去醫院看我弟,我父母肯定在。」

我冷笑著補上一句:「你肯定不想見到我媽,對吧?」

15.

因為父母總是發消息轟炸我,打擾我的正常生活。

我覺得該做個了斷了,去香港前見他們最後一次。

早晨我梳洗好,給自己煎了個荷包蛋,吃飽後下樓。

一輛勞斯萊斯赫然停在公寓門口。

路過的人都側目打量。

我裝作沒看見,手插在大衣兜里向公交車站走。

但勞斯萊斯一直慢慢跟在我身後。

我想,算了,跟他拗什麼呢。

不如趁在車上的時間,儘快跟他談完何歸衍的事情。

我上了周泓屹的副駕座。

他久久凝視我:「你瘦了,有黑眼圈。」

我置若罔聞。

他說:「回到我身邊,我一個月給你 10 萬。」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就這一眼,我看出他已經很多天沒有睡好,下巴上冒出了青虛虛的胡茬。

「不。」我言簡意賅。

我正要開口談起何歸衍的事,卻敏感地發現他的手在發抖。

「你怎麼回事?」我狐疑地盯著他。

他說:「前陣子一直在酗酒,整夜整夜地喝,神經被麻痹了。」

我頓時心慌意亂,他急忙說:「你放心,我昨晚沒喝,昨晚聽到你說要見我後,我立刻克制住酒癮,現在我的血是乾淨的,不含酒精。」

他認真地給我解釋,捕捉我的眼神,我轉頭看向車窗外:「為什麼不讓司機來開車?」

安靜良久,他說:「我想跟你單獨待著。」

我攥緊了自己的手。

他什麼意思呢?想要挽回我嗎?

可是已經太晚了,我的心徹底破碎了。

在譚明玥母親靈堂上跪下的那一刻,我聽見的不是雪落的聲音,是我心碎的聲音。

碎如殘雪。

16.

到達醫院後,我獨自一人走進住院部。

爸媽不在病房裡,只有遲明軒躺在床上打遊戲。

他見到我後很驚訝:「你這段時間出去旅遊了?一直沒見你。」

「沒有,但過段時間我會去。」

「去哪?」遲明軒一聽旅遊就來了精神:「周泓屹跟你一起?」

我靜默片刻,告訴他:「我跟他分手了,以後每個月不會再有 3 萬塊錢了。」

遲明軒立刻說:「不行!」

我冷聲道:「行或不行輪到你來決定,我是你姐,不是你的提款機,我有自己的人生,不可能永遠被你們綁架。」

遲明軒嚷嚷道:「我是你弟!法律規定了,如果父母無撫養能力,那麼姐姐對弟弟有撫養義務!必須履行!必須給錢!」

我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好啊,你去告我吧,你信不信,法院判決的結果最多是讓我一個月出 3000 塊錢。」

遲明軒意識到我意已決,跳起來質問我:「你怎麼這麼笨!周泓屹那麼有錢的一棵搖錢樹,你怎麼就不能抓牢?」

我冷笑:「你有本事你去抓牢,你讓他包養你。」

遲明軒的大吼:「哦你還是覺得跟他在一塊兒委屈你了是吧!你覺得自己不該被包養?姐你當我傻吶?

咱媽早就告訴我了,你早就暗戀周泓屹,你想他想得不行!你賣身給我治病只是個幌子!其實你早就想跟他了對不對!還想裝成身不由己,還想當著婊子立個牌坊……」

我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遲明軒,你已經超過 18 周歲了,我對你再也沒有任何撫養義務,我跟你從此以後斷絕姐弟關係,你別想再問我要到半分錢。」

我打開病房的門,意外看到周泓屹就站在門外。

他偷聽我們的對話,不知道聽了多久。

此時聲音顫抖,小心翼翼地問我:「清漪,你……你以前暗戀過我?」

17.

「沒有,從來沒有。」

我快步離開走廊,可恰好迎面碰上父母。

他們看見我,如同貓見了耗子,立刻兩眼放光。

「漪漪你去哪兒了?你好久沒回來看我們了……」

我媽看見我身後的周泓屹,臉色一僵。

「你們,你們這是……」

「媽,我來告訴你一聲,我要出國了,以後很可能不再回來,你跟我爸以後自己保重身體。」

我爸瞪大眼睛:「漪漪,你什麼意思?你不要我們了,你以後不給我們養老了?」

我爸總是一驚一乍,涵養功夫很差,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

不如我媽會裝,親熱地拉著我手臂:「走走走,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正好今天給明軒做了雞湯,你也來一起喝一點。」

「我不去了,媽,我就是來道別的。」

我媽瞪起眼,她曾經是教導主任,餘威仍在。

但現在我比她個子高出很多,俯視她皺眉瞪眼的模樣,只覺得可笑。

母女做到這份上,再也沒有走下去的必要了。

「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我花了多少錢!花費了多少精力!現在你翅膀硬了!想飛了!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是吧!」

「是的,媽,因為你不配當媽,做你的女兒,我覺得很累,我無數次想過去死,如果有來世,我絕對不要投胎到你家。」

我媽揚手一個大耳刮子要扇到我臉上,周泓屹牢牢抓住她的手腕。

他緩慢而威正地說:「老師,別再丟人現眼了。」

18.

我媽最怕聽到「老師」二字。

因為她曾經以身為教導主任為榮,以Ṱű̂³動用權力壓迫學生為樂,她自以為乾得很好,結果卻被學生家長聯名搞到教育局,逼迫她辭職。

她被揭了傷疤,立刻情緒失控,開始大罵我:「都怪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你要是大學學個好專業出來當老闆賺大錢,我們現在用得著受罪嗎?」

這種話我已經聽過不知道多少遍了,她一旦煩躁就會罵我,罵我不能掙錢,罵我不能買房……

我因為聽得多了,覺得不痛不癢。

周泓屹卻開始發飆,說起來,今天他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我媽罵我的場面。

「你說的是人話嗎?你配當一個母親嗎?從你見到她到現在,你沒問過一句她過得好不好,她在外面沒有受累,你只想著錢錢錢,你滿腦子都是坑她的錢!

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累?她壓力太大在看心理醫生,她蝸居在小房間裡每天熬夜寫東西,我站在街對過經常看到她凌晨兩點才熄燈。

而你們,待業在家快活,把兒子喂得肥頭大耳,三張嘴全靠她一個人來喂……」

我媽大吼:「我們家的事不用你管!」

周泓屹冷笑:「不要我管,估計每個月 3 萬塊錢你們倒是拿得痛快,我告訴你們,從下個月起,再也不會有了,這三萬是最後一次,從今往後,清漪和你們再無關係。」

他將銀行卡扔到地上。

走廊盡頭湧進幾個高大男子,身著西裝,眼神不善,盯著我父母。

周泓屹拉住我的手:「我再重申一遍,拿了這次錢,以後不要再找清漪要錢,否則,我對你們不客氣。」

19.

我任由他拉著我走出病房。

在對抗我父母這件事上,他幫了我,他是我暫時的同盟。

出去後我才和他爭辯。

「那 3 萬塊錢……」

他打斷我的話:「你上個月 20 號離開我,今天正好也是 20 號,餘下的 10 天你繼續和我在一起,補全那一個月,這 3 萬塊錢就當是那一個月的工資,可以嗎?」

我不願意,我賠了他這錢也不會到我手裡,這不是強買強賣嗎?

周泓屹求我:「10 天,只有 10 天而已,我保證這 10 天之後不再打擾你,我送你出國,你的父母不會再找到你。」

他最後一句話打動了我,我仰頭看到梅花,醫院散步區的一株梅,星星點點的緋紅,穿過花間的空氣,稀薄而清透。

「何歸衍的診所……」

「我放手,我不會再逼他了,我只要你回到我身邊,哪怕只有十天。」

我恨他嗎?恨。

靈堂的那一跪之後,我從未淡忘過恨。

我還愛他嗎?我輕輕問自己。

不知道。

所有的愛與恨,都應該有終結章。

我說:「好。」

20.

依舊是同床共眠,不過沒了親密接觸。

周泓屹知道我現在排斥他,生理上、心理上都是,所以他不碰我。

他的衣帽間在別墅二樓,每天起床後我為他拿出。昨晚選好的西裝和襯衫。

然後去配飾區挑腕錶、袖扣和領帶。

我們在最後的日子裡,模擬了前面五年的每一天。

他只需一個眼神,我便知道他今天挑中了哪件。

只需我一個抬眸,他便知道該仰起頭,讓我系領帶,或抬起手,讓我扣袖口。

落地窗外綠意森森,隨風盪出的影,落在白色大理石地板上,也是淡綠的。

鏡中的他穿炭灰色西裝,我穿蜜桃色弔帶裙。

此時我們之間的氣氛和睦溫柔,真像一對夫妻。

但不是,只是暫時情人而已。

或者連情人都算不上,我們之間的仇恨,遠遠大過於愛意。

他說:「後天我要去匈牙利談生意,你陪我好嗎?」

「去幾天?」

「兩周。」

我說:「我跟你只有五天了。」

周泓屹深邃的眼,這一刻靜定又哀傷,他說:「我知道,我會提前給你買返程的機票。」

21.

他去匈牙利的首都布達佩斯談生意。

因為只有最後五天了,他讓我一刻也不要離開他的視線。

他談生意,我就當助理,坐在他右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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