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醺微塵完整後續

16

誅仙台上，天君掐著靈傀的脖子。

「佛子，你沒有遵守約定。」

墨綠色的髮帶緊緊纏繞著靈愧的脖子，那是我今早親自束上去的，現在卻給他增加了更多的痛苦。

靈傀和主體魂魄五感相連，蓮塵的狀態也不好，脖頸青筋暴起。

「我只是想陪夭夭十天而已，十天後靈傀也會消失，而我會去幽墟，直到心魔消除。」

天君：「你別怪我，我只是不想讓九天和蒼生有事罷了。」

蓮塵：「靈傀里只是一縷神魂罷了。」

蓮塵渾身被黑氣包裹，猶如一朵在荊棘中掙扎的蓮花般，拚命想要掙脫束縛。

可他越是掙扎，越是被傷得厲害。

天君一把扔掉靈傀：「那也不可，靈傀和真身五感相連，時間長了五感就會同步，本君說過不能賭，靈傀是不能留了，推下誅仙台，毀去靈身。」

誅仙台不光能毀去靈身還能毀去神魂。

而且靈身毀壞對蓮塵也是一種傷害。

明明天君是不想讓蓮塵有事，可這樣的話蓮塵也許根本無法在幽墟撐住。

可即便是猜出來，我也無法眼睜睜看著靈傀被毀。

「不要！」

靈愧猶如一片枯葉，被天君隨手扔下了誅仙台，我想都沒想，飛身衝下。

天君目光複雜。

「佛子，看來Ťṻ⁾這小小魚仙比我想像的要痴情啊。」

蓮塵雙目赤紅，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17

誅仙台下充斥著雲層和閃電，就算是天君都無法抵擋住這九層閃電，更別說我只不過是一條小小錦鯉。

一道道閃電打在我的身上，像是要把我身體和魂魄一起震碎了一樣，模糊中，我看到了靈愧，他急速地下降，乾淨的衣衫已經被天雷燒得狼狽。

「既然如此戀戀不捨，那就讓本君送你們一程吧。」

就在我摟住他的那一瞬間，一道天雷從九天而降，劈穿了我和靈傀。

手一松，靈愧落入下方雲層密集的天雷中，消失不見。

我覺得劇痛無比，不光是身體，靈魂也疼得厲害，疼得我無法說話。

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靈傀不能有事，蓮塵不能有事。

大概是見我沒有退縮，又一道天雷劈下，穿透我的心臟。

「不！」

蓮塵的吶喊聲響徹九天。

可我依舊不甘，用盡最後力氣，向著下方加速，墜入了雲層之中。

我只有唯一的念頭，找到靈傀，找到蓮塵那一縷神魂。

蓮塵和靈傀五感相連，現在蓮塵不光要承受心魔之苦，還要承受天雷蝕骨之痛，以及神魂消散之罰。

我不過只是生受了幾道天雷而已，還不及蓮塵的三四分。

只是我還是晚了一步，靈傀被天雷打散，神魂溢出。

我伸手緊緊握住那淡金色的神魂，壓在胸口。

蓮塵，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哪怕我只是一隻小小的魚仙。

失去意識前，一道純白的身影從天而降，劈開了道道天雷，緊緊抱住我，臉上的慌亂猶如幻境里抱著我屍體時一樣。

我本想笑笑告訴他我沒事，可嘴角已經不聽使喚，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手中的神魂送進了他的胸膛。

然後猛地垂了下去，徹底失去了意識。

「夭夭……夭夭！」

語調由慌亂變得聲嘶力竭。

18

等我再醒來是在蓮塵的懷中。

他有些不對勁，或者說整個九天都不對勁。

靈氣因魔氣滯澀停滯，陰陽倒轉，天昏地暗。

蓮塵雙手青筋暴起，像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可他動作卻沒有表現出半分，依舊輕柔。

蓮塵的魔氣每日都在加重，十日是他能控制心魔最大的期限。

「佛子心魔深重，若是任由發展定會是九天和蒼生之苦，來人，請佛子到幽墟反省。」

可惜已經沒人可以靠近。

蓮塵身上的黑氣愈發濃重。

我反手把蓮塵摟進懷裡，感受著他從失控的邊緣到冷靜。

蓮塵輕輕把我推開，隨著其他人離開。

我在他身後喊道：「蓮塵，等我！」

蓮塵動作一頓，之後便加快的腳步。

等到誅仙台上只剩下我和天君。

「其實天君不用做這場戲。」

天君表情一僵：「你什麼意思？」

大概是沒想到會被我這小小魚仙看透，天君面色不爽。

「天君想讓我救蓮塵，知道蓮塵清醒時肯定不願，所以故意激發他的心魔，一來是為了讓他失去思考的能力，二來是打算苦口婆心勸解我一番，讓我深明大義，甘心救蓮塵。」

天君雙眼半眯：「你早就知道了？」

我苦笑：「天君聖意難測，我也是剛剛才想明白的。只是天君錯了，就算是沒有這些，我也會甘願救他，只是原本我是打算十日後，他進入幽墟再行動，因為我也知道只要他清醒一天，他就不會同意。」

天君先是驚訝，然後開始生氣，早知道如此，他省得繞這麼一大圈，不光事後蓮塵那裡不好交代，還顯得他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19

再次見蓮塵，聖潔的佛子被鐵鏈鎖著，坐ťū́ₜ在骯髒的地上，唯有一雙眼睛熾熱又清明。

見我來蓮塵激動起來：「誰讓你進來的？快走！」

「我是來救你的。」

蓮塵以為我要把他帶走，他卸了力，脖頸和手腕、腳腕間的鐵鏈叮咚作響：「不要任性，等我回去好嗎？」

「不好，因為你騙我，不就是進入幻境消除心魔嗎，不比現在來得簡單嗎？」

我故作輕鬆，拿出司命的幻境水晶：「瞧，做個夢就能救你。」

「不要……」蓮塵掙扎著想要打破水晶，我後退幾步躲過了他，看著我想要開啟幻境，蓮塵不住地哀求：「夭夭，我不願傷你……我不願……」

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

他蒼白的脖頸上是被鐵鏈磨出的血痕，可他卻恍然未覺。

我心酸一笑：「可，你是我的夫君啊。」

20

我睜開眼，短暫地茫然後，我才意識到我被關在金殿里已經一個月了，為了不讓我逃走，魏勛把門窗全都封死。

金殿里漆黑一片，只有燭火作伴，我無法分辨日出月落，但魏勛每晚都來，所以每次他來我都在牆上畫一道。

今天剛好三十道。

時間仿佛凝固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金殿大門打開，外面仍舊是一片漆黑，只是和殿內不同，外面星光閃爍，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青草氣息。

但大門很快就關上。

一個人影慢慢走來。

「魏勛……」

我每天只有對著魏勛才說上幾句話，長時間不用，嗓音沙啞難聽。

魏勛坐在床邊，燭光中，他眸光跳動，像是伺機攻擊的野獸般。

一個月了，我已經懂得他眸光中的意味，忍不住瑟縮了下。

魏勛目光一凜，捉住我的手腕，不讓我向後退去。

「小夭夭，今天聽說你有些不乖啊。」

魏勛俯身，溫熱的氣息噴在我臉頰，我卻忍不住冷地戰慄。

「我沒有……」

我下意識地掙扎，魏勛生氣，今晚我就倒霉了，可說到一半我就想起來，他說過他不喜歡我騙他。

只是已經晚了，魏勛冷笑一聲：「是嗎？今天送飯的時候宮人說你想要逃？」

21

我和蓮塵入幻境後，他就被心魔控制。

也許是心魔太過偏執，幻境竟然還是司命所織的那一個。

當時天君為了以防萬一，也打算讓赤練和芝靈仙子在幻境中幫忙，畢竟心魔是不可控的，誰知道他會不會衝破幻境。

可是天君還是低估了蓮塵，第一天蓮塵就清空了幻境，設置結界，任何人都無法闖進來。

現在幻境里只有我和他，剩下的全都是蓮塵親自織就。

他先是用了一天建造了一座宏偉的金殿，只為藏我一人。

一開始窗戶還有沒被封，魏勛每次來都聽宮人說我站在窗邊望著天空，所以魏勛把窗戶封了。

「別封……」

因為透過窗戶我能看到幻境中魔氣的變化。

「好啊，看你乖不乖了。」

魏勛身上的花香變得濃郁霸道，不似曾經的溫和誘人。

他大手握住我，把我伸向窗戶的手拉回了床帳里。

因為受到魔氣影響，我的五感一天比一天衰弱，修為也被壓制，一開始還是能感知魏勛身上的魔氣變化，每次他從金殿離開，都會減弱幾分。

可漸漸地我已經感知不到，甚至就連身體都有些虛弱。

大概是見我遲遲沒有動手，赤練和芝靈還有司命，強行幻化成幻境中的人物，雖然他們不能入境，但用神識控制幻境中的人物還是可以。

只是都被魏勛斬殺。

面對曾經的好友同僚，魏勛一點都不手軟。

要知道斬殺神識後也是對真身有傷害的，可見心魔的厲害。

看來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22

我試圖安撫他。

「蓮塵，只是一隻受傷的小鳥飛進來罷了……」

「我不是蓮塵，我是魏勛，你的夫君！」

他捏著我的下巴，我對他的稱呼讓他不滿，手指收緊，在我臉上留下一道道紅痕。

掠奪意味明顯。

手指向下，撫摸上了我的小腹：「這次，你休想再逃。」

我握著他的手：「魏勛，你放心，我不會逃，我永遠都不會逃，你冷靜點好嗎？」

「逃……不對，你逃過，你死在我面前，都怪含昭……都怪司命……我要殺了他們……可更怪我，我不該不確認紅線就和芝靈渡劫，更不該為了一己私慾修改幻境……都是我的錯……夭夭，夭夭！」

讓含昭和司命經歷十世情劫雖然是懲罰，但也是蓮塵不想因為心魔發作而殺掉他們。

魏勛眼中暗光涌動，整個人陷入了極度的痛苦和糾結中，他捂著腦袋，腦海里紛雜的聲音讓他頭痛欲裂。

「我沒事，我沒死，那都是假的，我好好在這裡，你看一看我……」

「不，那不是假的……我因蒼生而生，從神智開化時就是佛子，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守護蒼生，千萬年無悲無喜，我知道我不該生情不該動情，可只有那幻境中的幾年，是我真正可以作為自己而活著，那怎麼能是假呢？我每句話，每份情誼都是真的……」

那個九天之上曾經高貴的佛子此時正窩在我的懷裡低低地哭泣。

這是入幻境以來魏勛第一次稍微清醒，只是我現在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看來我該動手了，這是我能陪蓮塵的極限了。

23

我開始陷入昏睡，等我醒來已經是三天後了。

魏勛一直陪在我身邊，見我醒了，眼中的慌亂才被他壓下去。

我目光被陽光吸引，金殿的窗戶被打開，陽光碟機散了一個月來的黑暗。

「夭夭，你喜歡看就看吧，等你身體好點，我帶你出去走走。」

魏勛下頜已經有了胡茬，眼底青黑一片，看來三天他都沒有睡。

我心思被天空吸引，瀰漫的魔氣已經消散一些。

趁我發獃的時候，之前受傷的小鳥跳到了我身上。

「余夭夭，別忘了你的任務！」

是天君的聲音，只有我能聽到。

我苦笑，兩次幻境都不是我能控制。

魏勛：「夭夭，你看我把誰請來了？」țü₇

我視線看向宮門，居然是他。

「父皇……」

「知道你想家了，我特意把父皇請來，是不是很高興？等你好些，我陪你回去看看。」

家……

我有些心動。

其實不只蓮塵覺得幻境中才找回真正的自己，我又何嘗不是？

父皇路過魏勛身邊的時候，突然掏出了一把匕首，狠狠扎在了魏勛的心口。

「不要！」

頓時包裹魏勛的黑氣出現了一個缺口，可鮮血也從傷口噴涌而出。

魏勛踉蹌幾步，胡亂地想要捂住自己的傷口，還衝我笑了笑：「別看，沒事的，沒事的……」

可下一秒就跌倒在地。

我連滾帶爬地跪在魏勛身邊，摟住他。

「天君，我答應的事情就會履行，他最近魔氣減弱，我已經找到時機，你為何還要這樣？」

「你以為本君想這樣嗎？機會轉瞬即逝，魏勛這幾天心魔不穩，難免會反覆，長痛不如短痛，快把你體內的靈荷花瓣取出來！」

天君控制著父皇，語氣冰冷。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24

我因吃了蓮塵真身的花瓣化形，又日日在靈荷池裡和他獨處，體內的靈氣最和蓮塵相似又純凈的。

可以說我以靈荷花瓣為根基，修煉化形。

之前天君說的辦法就是讓我取出靈荷花瓣。

先用我的修為和氣息驅散心魔，然後用靈荷花瓣穩固蓮塵的蓮心。

只是這樣我修為盡廢。

但我心甘情願。

可我不明白天君為什麼要這樣，明明都說好了，只需等到蓮塵心魔減弱，找準時機把靈荷花瓣渡給他，也給我一個可以和魏勛告別的時間，可為什麼要提前動手？

「為了重塑蓮心。」

我一愣，很快明白過來，重塑蓮心就代表著蓮塵將失去過往所有的記憶。

「天君放心，我也沒打算讓他記得我。」

我調出之前藏好的一縷靈氣化為一把利劍刺中我的心口。

忍受著抽髓之痛，把靈荷花瓣逼出。

純白頂端帶著粉色的花瓣被我白色的靈氣的包裹，飛入了魏勛的心口。

蓮塵已經是血昏迷。

也好，省得讓他難過了。

花瓣入心，蓮塵傷口癒合，心魔消散，幻境清明。

我掰開他緊緊握住的手指，踉蹌地從金殿走了出去。

外面陽光普照，真好。

我漸漸失去意識，化為一尾錦鯉落在了水池裡。

25

我每天都在一個不大的水池裡游來游去，裡面只有一隻靈荷，靈荷長得很好看，白嫩白嫩的，頂端還帶點粉色，讓我忍不住想要嘬幾口。

可我找不到機會，因為總有一個人站在池邊，讓我十分不好意思。

我聽別人叫他佛子，不過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我更喜歡他另外一個名字，蓮塵。

蓮塵總是看著我，他的眼神我看不懂，眷戀、深情、傷心、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