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扮丑,做那些吸引眼球的事,真是想紅想瘋了!」
再一次被網友網暴後,我關閉了自己的微博。
直到半年後,微博再次更新。
那是一條拼接Vlog。
標題叫做——
【遺願清單】
1
VLOG1:《遺願清單》
鏡頭晃了晃,我調整了一下位置,終於對準了自己。
螢幕里那張瘦削的臉有些陌生,頭髮稀疏,眼睛卻還亮得像星星。
我對著鏡頭笑了笑,抬手比了個「耶」。
「嘿,大家好,我是余瑾。這是我的第一個Vlog。」
我頓了頓,盯著螢幕里自己的臉,努力讓語氣輕快一點。
「我今年27歲,喜歡跳舞、拍照,還有陽光明媚的清晨。不過很不巧,我可能看不到下一個春天了。醫生說我的時間不多了,大概幾個月,具體多久……我沒問。」
說到最後,我聳了聳肩。
我低下頭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是從我隨手記下的本子裡撕下來的。
上面寫滿了歪歪扭扭的字,像是倉促間記下的,卻帶著每一筆都壓不住的認真。
前面幾項已經打了紅叉。
我把它舉到鏡頭前。
?拍寫真,留下紀念。
?追一次星。
?找到我的生父母,親眼看看他們的樣子。
?帶父母去看大海,他們一直想去,卻因為我耽擱了。
?參加一次舞蹈比賽,把舞台當成告別的禮物。
?和過去的自己和解,寫下那些來不及說的話。
?最後,給你們留一段真正屬於我的記憶。
「這就是我的遺願清單。」我笑了笑,把紙放回桌上。
「你們可以叫它『余瑾的最後挑戰』,或者隨便起個更酷的名字。等我走了,網絡上的標題黨肯定會起得比我更有創意。」
我的目光落在窗外,一瞬間情緒有點柔軟。
陽光灑進來,把整個房間的空氣都照得明亮。
我頓了頓,抬頭看向鏡頭,忽然笑了。
「對了,我知道肯定有人會說我是不是又想炒作或者扮丑博同情。告訴你們,才不是呢!我是真的……變醜啦。」
我指了指自己的臉,笑得有點無奈。
「看看,頭髮稀稀拉拉的,眉毛都快掉光了,臉色黃得跟檸檬似的。說實話,我也不願意這樣啊,誰願意呢?可沒辦法,生活給了我這個劇本,我也只能硬著頭皮演下去了。」
我撓了撓頭,像是在和朋友開玩笑一樣。
「不過,為了給大家少點心理陰影,我決定把之後的那些零碎記錄整合起來,做成一個Vlog系列。」
我停了停,指了指鏡頭:「所以,如果你是來看熱鬧的,或者不喜歡我這樣丑兮兮的樣子,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哦。」
「在這個Vlog里,我只會越來越丑的,哈哈哈!」
說完,我哈哈大笑了起來,像是真的覺得自己說了一句超級好笑的話。
「好了,接下來第一站,我們去找我的生父母。可能他們早就把我忘了,但我還是想看看,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人,現在過得怎麼樣。」
2
VLOG2:《尋找生父母》
鏡頭對著我的臉,我靠在窗邊,有點心不在焉地撥弄著頭髮。
其實它已經掉得差不多了,但習慣還在。
風從窗戶吹進來,頭皮涼涼的。
「說真的,我有點緊張。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包括我爸媽——嗯,我的養父母。」
「我知道自己是被領養的,從來沒見過我的生父母。直到前些天,我翻舊箱子,意外找到了我小時候的收養記錄。上面有一個模糊的地址,唯一能提供的線索。」
我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
「爸媽他們對我很好,所以我從來沒覺得有什麼遺憾。但人總是奇怪,越是接近終點,越想知道那些未解的答案。」
鏡頭切到我的手裡,那張泛黃的紙近乎透明,字跡因為時間的關係有些模糊。
「所以,我查了地址,也託了人幫忙打聽,今天就去看看。我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麼,可能是兩扇緊閉的大門,也可能什麼都沒有,但至少……至少要試一試。」
畫面轉到一輛行駛中的汽車,車窗外的景色從高樓逐漸變成低矮的老房子。
車停了下來。我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鏡頭:「好吧,就是這裡了。」
鏡頭晃動了一下,畫面里出現了一棟破舊的平房。
牆上的油漆剝落,門前放著幾盆零星的植物。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想找的人。」我低聲對著鏡頭說,手裡的清單微微發皺。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正坐在門檻上,手裡夾著一支煙。
他看起來比我想像中的人年紀大很多。
我猶豫了片刻,深吸一口氣,把口罩戴上,遮住了大半張臉,然後故作隨意地朝那屋子走去。
「爺爺,您這裡的花真漂亮。」我走近他,笑著喊了一聲。
他抬起頭,愣了一下,隨即笑呵呵地說:「你是來旅遊的吧?沒見過你。」
「是啊,聽說這條老街很有意思,就過來看看。」我儘量讓語氣顯得輕鬆。
「哪兒有意思啊。」他擺擺手,抬頭看了一眼天,「這條街越來越冷清了。倒也清靜,現在年輕人都搬出去了。」
我順著他的話問:「爺爺,您住這兒多久了?家裡還有誰嗎?」
「快一輩子了吧。」他笑了笑,拿起煙抽了一口,目光卻有些黯然,「家裡啊……現在就我和老太婆兩人了。以前……」
他頓了頓,嘆了口氣:「以前我還有個孫女。可那時候條件不好,我和她奶奶實在養不起。唉,真是沒辦法。」
我的心猛地一沉,試探著問:「您兒子媳婦呢?」
老人看向遠處,像是在回憶:
「當時兒媳婦生孫女的時候難產,生下孫女沒多久就病倒了,兒子一個人在外打工養家,結果工地上出了事,媳婦也跟著去了。就剩下我們老兩口和那個孩子,日子實在過不下去……後來有人說想領養,我們咬咬牙,把她送了出去。」
我用力咬住嘴唇,忍住快要湧出的眼淚:「您孫女她……你們想去找她嗎?」
老人低下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想啊,但是二十多年了,誰會記得這些呢。」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眼角濕潤了起來。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皺了皺眉:「姑娘,你哭什麼?」
我慌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沒事,爺爺。聽您說這些,覺得您真的很不容易。」
老人嘆了口氣,擺擺手:「沒什麼,日子總要過下去。」
我站起身,對著他揮了揮手,像個普通的遊客:「謝謝您,爺爺,我得走了。再見。」
我快步走出了小院,直到轉過街角才停下腳步。
手死死地攥著口袋裡的那張地址,像是要把它攥出褶皺。
「就是這裡了。」我低聲對自己說,眼眶還濕濕的,「我找到他們了。」
「他們已經不在了,但他們沒有拋棄過我。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我本來想告訴爺爺的。」我的聲音有些發顫。
「想告訴他們,我就是那個孩子。想告訴他們,這二十多年我過得很好,但……想到剛剛相認就要離別,太殘忍了。」
我低頭笑了一下,抹去眼角的淚。
「算了,不打擾他們了,就讓他們過得平靜一點吧。」
鏡頭對著我,我站在那棵老槐樹下,像個普通的遊客,舉起手機假裝自拍。
鏡頭裡模糊地記錄下了遠處他們的身影。
爺爺坐在門檻上,奶奶從屋裡端出一盤切好的水果放在他旁邊。
他們交談著,臉上帶著平靜的笑容。
我微微調整角度,確保自己和他們都出現在畫面里。
按下快門的一瞬間,我的聲音低低地響起:「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一張合影了。」
鏡頭慢慢轉暗,我轉身離開。
那張假裝隨意的自拍定格在螢幕上,背後是那個小院子。
陽光灑下,風輕輕吹動樹葉,一切安靜得像是一場夢。
3
VLOG3:《帶父母看大海》
鏡頭晃了晃,定格在一片藍色的海岸線上。
浪花輕輕拍打著沙灘,遠處的海鷗在天邊盤旋,畫面里還透著些許暖陽的金色光芒。
「終於到了。」我的聲音從鏡頭外傳來,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滿足。
「這一項清單我期待了很久——帶我爸媽來看海。」
我媽拎著鞋小心翼翼地踩在沙子上,像個小孩一樣開心。
「哎呀,原來沙子是這樣的,又軟又暖。」
「你不會覺得硌腳嗎?」我爸在一旁問她,臉上卻是掩不住的笑意。
「管它硌不硌腳,踩到海邊就值了!」她笑著擺手。
我站在他們旁邊,一邊幫他們拍照一邊指揮:
「媽,笑大點!爸,別太嚴肅,這不是身份證照片!」
他們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我媽甚至試著擺了個搞笑的動作,對著鏡頭說:「小瑾,拍完記得修圖,媽得發朋友圈!」
看著他們已經不再年輕的面龐,我張開雙臂,對著遠處的海大喊:「爸!媽!我愛你們!」
轉過頭,看著他們愣住的表情,我哈哈大笑起來:「怎麼?被嚇到了?」
「你……」我爸瞪著我,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接話。
「我是真的愛你們啊。」我低下頭,聲音忽然變得柔軟。
「以前總覺得說這些太肉麻,可現在,我發現不說出口就會來不及了。」
鏡頭對準我爸,他的眼眶已經微微發紅,卻硬撐著別過頭去裝作沒事的樣子,嘴裡嘟囔著。「說這些幹啥,我們知道的。」
我媽卻已經抬手擦了擦眼睛,嗔怪道:「你這孩子,非得這樣嚇我們一跳。可……媽聽著高興。」
「那就多聽幾遍吧!」我笑著又喊了一聲,「爸,媽,我愛你們!」
這一次,他們都沒有再躲避。
我媽輕輕地拉著我爸的手,像是在給他力量。
他終於抬起頭,看著我,聲音有些發顫:「我們也愛你,小瑾。」
我們三個人坐在海邊的長椅上,一起看著夕陽慢慢沉入海平線。
我把頭靠在我媽的肩膀上,笑著說:「我說了這麼多,你們該不會覺得我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吧?」
「瞎說什麼呢!」我媽拍了拍我的手,臉上是掩不住的笑意,但眼眶微微泛紅。
我轉頭看著我爸,他低著頭,嘴唇緊抿,一句話都沒說。
我輕輕推了他一下:「爸,不會覺得我肉麻吧?」
他這才抬頭,嘴裡含糊地說:「肉麻是肉麻了點,不過……聽著挺好的。」
說完,他低下頭,似乎在忍著什麼,緊緊握住拳頭。
我媽看了看他,輕輕嘆了口氣,轉過身捧著我的臉,笑著說:「小瑾,媽高興著呢。別想太多,你只要知道,我們一直都以你為傲就夠了。」
我舉起手機對著我們三個人。
我轉頭看著他們,笑著說:「來吧,這張照片就叫『我愛你們』。」
「快拍吧,別整這些花里胡哨的名字了!」我爸嘟囔著,但還是笑著湊過來。
我們三人的笑臉定格在照片中,背後是遼闊的大海和漸漸消失的夕陽。
鏡頭回到酒店陽台上,我靠在椅子裡,看著外面的夜景,聲音輕輕響起。
「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比我想像中更美好。」
「我以前總覺得說愛很難,太直白,太肉麻,可是現在才知道,愛就是要大聲說出來。趁還能說的時候,趁還能聽到的時候。」
4
VLOG4:《參加舞蹈比賽》
鏡頭對著我的臉,這次是在一間舞蹈教室里。
落地鏡將整個房間籠罩在柔和的光里,我的身影在鏡中顯得有些單薄。
旁邊放著一雙舊舞鞋,鞋頭已經磨破了。
我把鏡頭固定在牆角,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對著它說話。
「這一項清單我想了很久才決定做,因為……它真的很難。」
我低頭看著地板,頓了幾秒,接著抬起頭笑了笑。
「是的,我要參加一次舞蹈比賽。一個連練習課都跳不完整的病人,說要站上舞台,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好笑?」
我走到鏡頭前,拿起那雙舊舞鞋,輕輕地捏了捏。
「不過,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穿它了。我已經報名了比賽,三周後舉行。」
說到這裡,我頓了頓,笑容裡帶著一絲無奈。
「當然,我知道這很難。但我希望自己還能做點有意義的事情,留下一些不僅屬於我的東西。」
鏡頭轉到一段訓練記錄。
畫面中,我的動作已經沒有了從前的靈活,幾個簡單的旋轉後,我氣喘吁吁地扶住了旁邊的把杆。
「再來一次!」我對著鏡頭比了個「OK」的手勢,勉強笑了一下,開始重新調整站姿。
畫面里重複的是練習和失敗。
摔倒、停頓、重新起身。
我對著鏡頭開玩笑:「其實我剛開始學跳舞時也是這樣!不過那時候摔了起來還能笑,現在摔了,更多是怕把自己摔散架。」
比賽前夜,酒店的窗前,夜景燈火輝煌,我站在窗邊,手機對著自己。
「明天就是比賽了,我不知道能不能跳完。」我看著窗外,聲音帶著些低沉。
「我已經準備了最簡單的舞蹈編排,動作也儘量減少對體力的消耗。但即便是這樣,還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最後。」
我轉過頭對著鏡頭笑了笑:「但沒關係,盡力就好。這一生,我不想再留下遺憾。」
舞台前,台下觀眾人頭攢動,燈光閃爍。
我站在舞台一角,穿著一身潔白的舞裙,露出一片光滑的頭皮——我已經放棄了假髮,帶著最真實的模樣走上了舞台。
伴隨著音樂響起,我開始旋轉,動作柔軟又帶著力量。
我的腳步雖然有些踉蹌,但每一步都拼盡全力。
最後一個動作完成時,我跪倒在地,汗水和眼淚混雜在一起。
音樂停止,台下響起了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