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找了,別找了……」
我伸手去拉,卻碰了個空。
秀禾心思純良,從前在許府就跟著我一同伺候許蘊,後來祁熠迎娶我,她成了我的陪嫁丫頭和我進了將軍府,我們相伴六年,情同姐妹,我不敢想,她看見我屍身時該多麼絕望。
秀禾一個勁地搬著,從白天到黑夜,直至推著幾車淌血屍身的官兵來了,她被拖到一旁。
這批死屍又將下方的屍身掩埋,密不透風。
秀禾雙眸空洞,蒼白的面龐上凈是絕望,她闔上眼,不住地囁嚅:「小姐,秀禾無能,秀禾對不住你……」
我哭著搖頭,將她虛摟在懷中。
認識你們,我真的很幸福。
11
祁熠和溫歌冷戰了。
原因是京郊一處河岸決堤,衝垮了周遭的村落,逃生的村民無處落腳,祁熠接旨領兵前往救災,他想帶溫歌去施粥,然而溫歌以待嫁不宜遠行推辭。
兩人不歡而散。
溫歌曾是京中出了名的大善人,她常分發銀兩給百姓,為難民搭台子施粥。
祁熠這才叫上她。
尤其是祁熠爹娘死於水患,他看重此事,本以為樂善好施的未婚妻會同他一起,但溫歌的推辭令他感到失望。
但在我看來,這是必然的。
因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能演一時,卻不能演一世。
她若是心善,也干不出扮可憐誣陷我,把我屍身丟去亂葬崗這種噁心事。
只能說她演技高超,祁熠偏偏也吃這套。
但畢竟是裝的,她不可能毫無破綻,如今不過是展露出她的本性的一部分。
真期待眼盲心瞎的大將軍發現真相的那一天。
不過祁熠似乎也有所感應,他時常捏著腰間那個從不離身的囊袋發獃。
我知道那裡面是什麼,是他與溫歌初見時,溫歌給他的銀兩。
恐怕他也覺察到了溫歌的不對勁。
然而當祁熠回京,人群中的女子驟然衝上前來,他攥緊了韁繩,目光沉沉。
溫歌笑容滿面,恍若什麼也沒發生。
她從身後掏出一根糖葫蘆,邀功似的舉到祁熠面前,期待地看著他。
祁熠沒吱聲,冷硬的神色卻軟了幾分。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挑了挑眉。
真的不在意嗎?
扎入皮肉的木刺如果不拔掉,只會越扎越深。
……
蠻夷入境,祁熠接旨趕往邊陲。
得知婚事延期,溫歌肉眼可見的情緒低迷。
但祁熠沒心思哄她,倒覺得她不知輕重。
眼瞅著他眉梢浮上了些許凝重,溫歌這才反應過來,溫聲安撫。
然而祁熠躲開她的手匆匆離去,再沒回頭。
12
「她一個孤魂野鬼,怕是都找不到自己的屍身,有何可懼?」
溫歌說著說著便笑了。
「還要感謝嬤嬤幫我尋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覺把人解決了。」
她身側的紫衣婦人躬身行禮:「姑娘說笑了,是姑娘聰穎……」
溫歌掐下枝頭桃花,勾了勾唇。
「姜鈺,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擋了我的路。」
坐在枝頭的我盯著她陷入沉思。
我不是被系統抹殺的嗎?和她有什麼關係?難道她也動了手腳?
不過死前那幾天我的確胸口發悶,還以為是被抹殺的徵兆,我也沒太放在心上,原來是她下了毒手。
同許蘊的猜測還真是別無二致。
不過我仍然覺得溫歌對我的惡意來得蹊蹺。
我既沒攔著她親近祁熠,也沒尋她麻煩,她何必對我趕盡殺絕?
說我擋了她的路更是無稽之談。
她有出眾的家世,愛她的未婚夫,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和她都不在一個賽道上,更別提擋路了。
我們之間唯一有衝突的就是祁熠,可他愛的人是她,真論起來也是我看她不順眼,哪輪得到她對我下手?
她的行徑著實耐人尋味。
從前我倒是沒注意過,現在天天跟著他們飄,我愈發覺得溫歌的目的性太強了。
她似乎很想得到祁熠的認同。
她自己可能沒發現,她無時不刻不在觀察祁熠的情緒,比起戀慕,更多的是討好。
她在營造祁熠理想中那個完美愛人的形象。
要不是系統走了,我都想讓它查查溫歌是不是也綁定了一個攻略系統。
搞不懂。
13
兩月後,蠻夷遞上降書,大軍凱旋而歸。
然而祁熠受了重傷。
溫歌來府上探望,但祁熠的態度略顯冷淡,氣得溫歌拂袖而去。
而沒過幾天溫歌又找到了突破口。
「熠哥哥,別生我的氣了,戰場上刀劍無眼,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都睡不安穩,聽將士們說當時可兇險了,幸虧你穿了我縫製的軟甲,這才躲過一劫。」
祁熠呼吸一滯,緩緩抬眸。
「是嗎?」
「你不相信我嗎?咱們相識這些年,我何曾騙過你?」
與溫歌滿臉笑意不同,祁熠的表情很平靜,他盯著溫歌看了許久,最後垂下眸子,淡淡應了聲。
「嗯。」
「胡說八道!」
門外一聲呵斥打斷了兩人交談。
許蘊走了進來。
「溫大小姐,活人你不放過,死人的功德你也要搶?臉皮還真厚。」
溫歌心虛地瞥了眼祁熠,見他沒什麼反應,這才安心下來。
「許家姑娘這話我聽不懂,我不過是心系將軍,怎麼就搶人功德了?」
許蘊似笑非笑:「將軍隨軍的物件都是鈺兒一手包辦,有你什麼事?」
「此言差矣,這軟甲是將軍啟程前我親手所制,你憑什麼說這是夫人做的?總不能仗著人走了,就胡言亂語。」
溫歌認準了死無對證。
我走到那處軟甲前看了一眼,還真是我縫的。
從前我在時,祁熠出征前我都會為他織上幾件,儘管後來我們關係降至冰點,我也依舊保持著這個習慣。
沒想到他這兒還有。
許蘊捂著嘴笑。
「既然如此,溫姑娘倒是說說,你這軟甲是怎麼縫製的?」
溫歌故作鎮定:「就是尋常做法,尋常人家都這麼做的。」
許蘊把染血的軟甲丟到她眼前。
「溫姑娘大概不知道,這軟甲之所以能擋箭,是因為添了一塊玄玉,此玉質地堅硬,姜家特產,不知溫姑娘如何弄到的?」
「鈺兒從前當過繡娘,她的技法同常人不一樣,若是溫姑娘所制,還請你現在縫兩針試試,可別冤枉了姑娘。」
這話看似公正,可架不住溫歌不會呀。
她愣住了,下意識望向祁熠,可他也正看著她,恍若看破一切的目光令她無處遁形。
溫歌慌了神,連忙拉起祁熠的手。
「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怕你生氣,我怕你還念著她……」
祁熠緩緩抽出手,偏頭闔上了眼眸。
溫歌微微一怔,走出屋子追上了許蘊,目露凶光:「這下你滿意了?」
許蘊停下腳步,朝她搖搖頭。
這才哪到哪?
她湊到溫歌跟前,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好自為之。」
14
當天夜裡,風吹動窗欞,悉索聲不絕於耳。
溫歌揉了揉眼,眼睛剛眯開一條縫就被一道白影嚇得魂飛魄散。
「誰!」
她大聲尖叫。
床簾被風吹動,觸著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宛如毒蛇盤踞的黏膩觸感令她毛骨悚然。
「小環?」
她叫著守夜婢女,卻無人應答。
最後一絲困意也被驅散,溫歌抱住自己縮在角落裡,小心翼翼打量四周。
又一道白影掠過,她嘴裡含糊不清念著。
「溫歌,還我命來……」
隔著層層紗簾,溫歌看清了那張人臉,她瞪大了眼睛。
因為那張臉是我的。
大風驟起,白衣飄飄。
冤魂似乎看不到她,在床簾外遊蕩。
溫歌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
許久過後,簾外已無動靜。
溫歌鬆了口氣,這才發覺她背後的褻衣被冷汗浸濕。
正當此時,幔紗倏地掀起。
「你害得我好慘……」
吊長舌灰青臉的女子驟然出現在她面前,溫歌嚇得氣哽在嗓子眼,堪堪擠出幾個字。
「別找我!」
她縮進角落裡胡亂揮動手臂,涕淚橫飛。
「是陳嬤嬤出的主意,是她害死了你,不關我的事!」
「我的肉身在哪裡?我找不到家了……」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亂葬崗,在亂葬崗!你別殺我,我不想害你的,都是那個老道士說如果不毀去你的屍身,你就會借屍還魂,我也是沒辦法啊!」
隨著女鬼腳步逼近,溫歌連忙磕頭。
「冤有頭債有主,你找他們去吧,求求你放過我!」
然而對方停在她面前,月光下拉長的影子格外突出。
她驚愕地瞪大了眼。
「你不是鬼?」
「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見許蘊領著祁熠進來,溫歌臉色煞白,頓時反應過來。
她趕忙翻下床抓緊男子的衣袖。
「不是這樣的!是她設計陷害我!」
祁熠一把將人甩開,冷漠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為什麼要騙我?」
溫歌頓住了。
她後退一步,看著自己的手,茫然搖頭。
「不是的,我沒騙你,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沒騙人……」
許蘊睨了眼他們,撇嘴冷笑:「幸虧人來了,不然就錯過這場好戲了。」
是她讓人攔下溫歌派去暗殺知情者的殺手,並傳話給祁熠,不來他會後悔一輩子。
祁熠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仿佛陷進肉里,他冷冷瞥向溫歌。
「我們的婚事,到此為此。」
溫歌怔住了,她瞳孔渙散,沒有絲毫焦距。
頹下人皮面具的秀禾冷眼望她。
「咎由自取。」
溫歌這才回過神,她哭得梨花帶雨:「不能退婚,將軍你可憐可憐我,別退婚,不嫁給你我會死的!」
「可是我的姜鈺已經死了!」
祁熠驟然朝她吼道。
眾人這才發現,他額頭青筋暴起,眼睛紅得徹底。
溫歌也被他吼住了。
她愣愣地看著祁熠,忽然笑了。
「你怪我?可變心的人是你,忘恩負義的人是你,讓她傷心難過的人還是你,人死這麼久你也沒去看過,現在裝什麼深情?」
這話倒是說到了我心坎里。
溫歌確實陰險,可也是祁熠的縱容讓她有了對我下手的勇氣。
何況我自己清楚,我是任務失敗被抹殺,即便她不動我,我還是會死,畢竟祁熠對我的態度是橫亘在我們之間不可跨越的溝壑,他才是逼我走上絕路的人。
滾燙的淚水陡然落地,那雙血紅的眼狠狠地閉上。
他聲音嘶啞:「我會向她請罪。」
15
祁熠要找我的屍體。
許蘊勸他別白費功夫。
「現在後悔了?早幹什麼去了?」
「我不知道……」
秀禾冷漠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不知道什麼?不知小姐對你用情至深?不知她在你上戰場的那四年里日日燃香祈福盼你安好?不知她有眼疾卻仍舊連夜為你趕製戰袍?不知她每年授意姜家為你們提供多少軍餉?還是不知她身子病弱,憂思成疾?」
祁熠臉色驟然煞白,許久才吐出幾個字。
「我以為她只是利用我。」
我聽了只覺得驚奇,心涼得麻木。
是什麼讓他產生了這種錯覺?
她們同樣感到荒唐。
許蘊打量著他,眼神仿佛在看什麼髒東西。
「你眼瞎嗎?姜鈺待你如何你不知道?她剛入府時在我小妹底下伺候,受人排擠,食不果腹,這樣的日子她忍了兩年,唯一一次反抗是她們弄斷了你為她雕刻的木簪,她的指骨被她們踩斷,養了兩個月才好。」
「她說那是她生辰你送她的禮物,她不允許別人踐踏它,如果不是愛你,誰稀罕這點破東西?」
祁熠僵住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想起它。
我好像回到了那天,我被要求當馬兒讓她們騎,我不願意,對方奪了我發上的簪,得意洋洋:
「我看你寶貴這玩意兒很久了。」
一股不詳的預感升起,木簪被丟到地上,在她腳落下前,我用手墊住了它。
我近乎是一秒便疼哭了,鞋底碾壓指骨的痛痛令人難以忍受,仿佛全身的血肉都在喊著疼痛。
事後我同她們纏打起來,事情鬧大後我也被調到許蘊底下養傷。
那時我滿腔熱愛,仿佛護住了這隻簪子就是保護我們的愛情。
可愛不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天秤的另一端,我視若珍寶的東西早已被人遺忘。
祁熠捂著臉,濕潤的液體從他指縫間流出。
16
祁熠在亂葬崗找了整整一夜,臨近朝議才離開。
我看了一夜,自然沒忽略他臨走時顫抖的指尖。
能讓訓練有素的大將軍展露疲態,也是我的本事。
我自嘲地笑了。
許久不見的系統卻忽然蹦了出來。
它沖我打了個招呼,之後便沒出聲,聲音有些心虛。
「怎麼了?」
雖然系統將我抹殺了,但我並不怪它。
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從我在這個世界睜開眼的那一刻起,我便明白。
用攻略換一場重生,很划算。
更何況我的攻略對象也是我的意中人。
這麼論起來,我還白得了十二年。
不虧,真的。
冷不丁地系統突然發問:「你想知道為什麼任務失敗了嗎?」
我被它問懵了,因為祁熠不喜歡我,所以攻略失敗,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系統像是料到了我的想法。
它沉默了半響後告訴我,有段劇情出現了bug,我們某個時間段的對話被祁熠聽見了。
我愣住了,腦袋發懵,一時間都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我努力消化這段話的意思。
所以說,祁熠懷疑我的目的?
我霎時明白了祁熠那些話的意思。
什麼假的、利用、欺騙。
在他眼裡,我原本就是騙子。
一個為了任務不擇手段的騙子。
17
恍惚間我仿佛做了一個夢。
夢見破落廟宇內,慈悲菩薩座下。
眉眼尚且青澀的我們依偎在一起。
或許是困境更令人感到脆弱,屋外大風呼嘯,我靠在祁熠肩上,不由自主吐露心聲。
「沒有你我會死的。」
摟著我的手更緊了。
「我會永遠陪著你。」
隔著粗糙的布料,我聽見了胸腔內的跳動。
心仿佛尋到了歸處。
至少在那一刻,我願意相信永遠。
系統也冒出來發言:「不錯!攻略對象似乎更愛你了,不枉你費盡心思,等攻略結束,你就可以回家了。」
落在臂腕上的力度驟然加重。
祁熠直勾勾地看著我,眼眶微紅。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丟下一句他要出恭,奪門而出。
我愣愣地看著門合上,繼續同系統交談:「別瞎說,我對象在這,我回去幹嘛?反正在那個世界我也是孤兒,倒不如留在這裡,至少這裡有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
濺落的液體喚醒了我的意識,我伸手一抹,滿掌冰涼。
我都想起來了。
這夜過後,祁熠對我的態度便淡了下來,後來幾天,他幾度用一種晦澀難懂的目光打量我,嚼著饅頭也頻頻走神,但那時的我沒有覺察。
似乎也是在那之後,仿佛所有情感清零,他對我的愛意直線下滑。
連臨行前都未曾留下一個笑容。
系統的嗓音有些乾澀:「他只聽到了前半句……」
「抱歉,這是我們的疏漏。」
我垂下眼眸。
我不知道該怪天意弄人還是我們有緣無分。
我們本可能擁有最幸福的結局。
可是沒有如果。
比起美化另一條未走過的路,我更多的是為自己感到不值。
這麼多年朝夕相處,微末相伴,抵不過懷疑的一個念頭。
他甚至沒敢來問我,就為我判下死刑。
我做得不夠多還是不夠好?
不然為什麼切實的行動比不上三言兩語。
可能我真的錯了吧。
率先用心動情,攻略他人,卻丟了自己的心。
早知今日,我就該享受生命中鮮活的日子,而不是在一個男人身上蹉跎歲月。
18
我剛進將軍府,便見祁熠沖了出去。
把我嚇了一跳。
他面色潮紅,眉宇陰翳,一派死氣。
聽守夜的侍從議論,他昨夜高熱不醒,今早甚至淌出了血淚,嘴裡還一直念著我的名字。
我心中隱有猜測,恐怕祁熠也夢到了那夜。
我問了一嘴系統,它爽快地承認了。
「我就是看不慣他。」
我跟到了亂葬崗,遠遠地就看到一道身影跪在地上。
走近一看,祁熠單薄的褻衣上黑斑點點,混著腐屍的氣味,他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只顧著重複手上的動作。
他雙眼紅腫,嘴裡念著:「對不起,對不起……」
幾丈外的將士們看著眼前這一幕,雙目通紅。
祁熠不允許旁人幫他。
「你們不知輕重,會弄壞我的鈺兒。」
於是我看著他跪在屍堆中翻找著,指節血污一片,直到夜幕四合,他眼中的期待一點點湮滅。
他盯著面前的龐然大物怔怔出神。
「鈺兒,是你不願意見我嗎?你不原諒我?」
他垂下頭,指縫漫出鮮血。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太害怕了,我怕你對我的好都是假的,我怕你會離開我,我以為你完不成任務就不會走了,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我沒想害死你,我以為你回家了,你怎麼會死呢?」
他痛哭地嘶吼著,宛如絕望的獸類。
我通過他支零破碎的語段拼湊出完整的意思。
原來他以為我完不成任務就不能回家,他既不想我走,又怕我是在騙他,所以他把我晾在一旁,以為這樣就能將我留下,卻不知道任務失敗的懲罰是死亡。
我回不去了。
是他害死了我。
他繼續拖拽著,絕望的眼淚混著血液流下,令人動容。
幾丈外鐵骨錚錚的漢子們也連連抬手拭淚。
但我冷眼看著,心頭毫無波動。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愛我。
心悅我卻對旁的女子一見鍾情?
心悅我卻讓我獨守空房兩年?
心悅我卻對我冷眼相待,把愛給別人。
他只管把我留下,卻不管我是否願意。
他用最自私卑劣的手段害死了我。
如今不過是自我感動。
祁熠仿佛瘋了,他像個沒有感情的木偶只顧著手下的動作,對旁人的勸誡置之不理。
眼瞅著他指甲都開裂了,薛副將沖一旁將士使了個眼神,把人打暈帶回去了。
19
祁府內,祁熠喝了退熱藥睡下了,嘴裡嘟噥著:「鈺兒,別離開我……」
守在門口侍從癟了癟嘴:「這事真是邪門,怎麼人走了將軍念叨上了?」
另一個接嘴:「總不是夫人來了吧?她區區賈商之女,嫁給將軍已是莫大的福分,怎麼死了還要纏著將軍?況且她嫁入府中也沒留下個一兒半女,我要是她,都無顏見將軍。」
我仔細看了眼這人,我曾在冬夜賞了他炭火。
世間薄情寡義人諸多,我懶得對這種人浪費心情。
但他身後忽然立起了道人影。
原是祁熠不知何時醒來了。
他雙眸血紅,緊抿著唇,眉間戾氣橫生。
幾乎是咬牙切齒問出來:
「你們怎麼敢這麼說她?」
侍從連忙跪地告饒。
「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院外鬼哭狼嚎聲不絕於耳,我掏了掏耳朵。
這些話聽多了,都沒感覺了。
但祁熠似乎是頭一回發現府中上下沒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裡,他眼角滾落淚光。
「對不起,鈺兒……」
他仿佛終於明白我在這裡過得是什麼日子。
我嘴角抽了抽,裝什麼?
下人從始至終都是看上頭臉色辦事,如果不是他冷落我,他們敢這樣對我?
祁熠仿佛也想到了這一點,他乾澀的唇被抿得發白,滲出血絲。
他再一次來到了亂葬崗,這次卻遇上了溫歌。
女子姣好面容上淚水縱橫,眼中儘是哀求。
「將軍!將軍救我!求你別退婚,父親他要打斷我的腿……」
溫歌丟屍姜鈺的行徑已經傳了出去,如今眾人對她避之不及,她名聲徹底爛了,連帶著溫相和溫家也受到牽連。
如果她不能讓祁熠回心轉意,她那個唯利是圖的爹只會將她嫁與邊域做妾,溫歌顯然是不願接受這樣的安排,才轉過頭來討好祁熠。
溫歌向前一撲,對方早有預料般旋身閃過,她重重摔倒在地,疼得她直冷汗淋漓。
她眼底閃過一絲錯愕,似乎沒想到祁熠對她如此決絕。
祁熠俯下身看她。
「是你啊?」
溫歌對上那雙纏繞著無數血線的眸子,仿佛失聲般說不出話。
下一秒她被掐著脖子重重砸在地上。
「別來惹我,滾!」
溫歌捂著喉嚨落荒而逃。
20
祁熠一連挖了七天,幾乎將亂葬崗翻了個遍,也沒找到我的屍體。
他找不到的。
因為系統已經幫我銷毀了肉身。
我不想把我的軀體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