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嘉停下腳步。
「哦」了一聲。
然後扭頭,繞過我,又自顧自地往前走。
「走快點,再慢點我就要追上你了。」
他停了下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最後自暴自棄地折了回來,一把就把我拉進懷裡了。
他抱得很緊,下巴放在我的腦袋上。
「哎呀,太緊了,呼吸不上來了。」
江郁嘉委委屈屈地鬆開我。
「他憑什麼啊?你是我老婆!」
我遇到江郁嘉那年,他 22 歲。
長腿從邁巴赫中跨下來,撿起了因為生病而暈倒的我。
他只將我扔在車后座上,吩咐司機送我去醫院,而自己打了輛車去公司開會。
我醒來時,就躺在高級病房中,他的司機也沒了蹤跡。
後來隔了好久,我才又遇到他。
當初他高冷得一批,哪像現在。
我握住江郁嘉的手,輕輕搖晃。
「好好好,是你的是你的。」
過去的事他都知道。
不過他一直都是半信不信的。
我撇撇嘴。
「這下你信了吧,我以前就是很糟糕,遇到個這麼爛的人。」
江郁嘉俯下身,和我平視。
捏了捏我的臉頰肉。
「你不是糟糕的人,你可以質疑自己識人的能力,但永遠不要質疑自己的真心與善良。」
回到家。
滿滿照常跑過來蹭我的褲腿,然後嘰里咕嚕地汪汪叫一頓。
我蹲下身撓撓它的狗頭,它舒服得滿地打滾。
沒錯,滿滿是我和江郁嘉一起養的狗狗。
嗯,怎麼不算兒子呢?
江郁嘉不滿地踢了踢狗屁股。
「只喜歡媽媽,不喜歡爸爸是吧?」
滿滿立即翻起身,邊圍著江郁嘉繞圈圈,邊把尾巴搖得飛起。
「它好像聽得懂你說話誒。」
「當然,不看看他爹是誰?」
我歪著腦袋,笑嘻嘻的。
「江郁嘉,我發現你現在和滿滿好像啊。」
愛吃醋,愛撒嬌,抱著我時像喝了兩斤假酒。
「哪有爹像兒子的?」
江郁嘉拎起滿滿,打斷它的螺旋槳尾巴。
「出去,爸爸要和媽媽做壞事。」
一想起江郁嘉緊實的腹肌和像狗一樣的動力機。
我的臉立馬就燒紅了。
「你說什麼呢?兒子還在。」
「它出去。」
「不行,還沒洗澡。」
「一起唄,老婆。」
滿滿快快樂樂地被攆了出去。
我在心裡默默罵人。
【雖然兒子聽不懂也看不懂,但是怪不好意思的。
【哎,我也不是很想,就算江郁嘉腹肌八塊,胸肌很大,可是我實在受不了他的體力。
【嘖,怎麼拒絕他,實話實說他不就更嘚瑟了。
【誒,別脫啊,不守男德的玩意,誒,算了,要不先摸摸得了。
【窩趣,好 Q 彈。】
江郁嘉垂下眼,目光中含著赤裸裸的侵略性。
哐當一聲。
我正沉浸在成年人的世界中,樓上就突然一聲響。
我嚇了一跳:「樓上在搞裝修嗎?」
「這麼晚了,不應該啊。」
我心裡升起一團怪異。
【許柚……】
系統唯唯諾諾地悄然出聲。
我氣不打一處來。
【樓上的不會是裴執吧。】
【是的,他搬到樓上了,其實這段時間,因為裴執和裴懷的情緒不穩定,所以能斷斷續續聽到你的心聲,剛剛就……】
我心裡燒起一團無名火。
【你這是侵犯隱私!你們總部知道你已經不能控制手下的人物了嗎?】
之前系統將我送往這裡時,我處在混沌中。
能隱約感受到,這裡有好多系統,每個系統分管一個世界。
【我知道我知道!】
系統慌忙找補,【我在盡力維護您的心聲,只求您這段時間,儘量……】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惡寒把這件事告訴江郁嘉。
江郁嘉的眉眼立即冷淡下來。
「我去臥室洗。」
我抓住他的手,打算破罐破摔。
「他不是喜歡聽,要不我們……」
江郁嘉搖搖頭。
「柚柚,我沒有把老婆的床事分享出去的癖好,況且……」
江郁嘉牙咬得咯咯響。
「我怕他爽到!」
6
被迫睡了頓素覺。
但我的生活還照常進行。
照常去孤兒院,照常給小朋友檢查身體。
到達裴執那個世界時,唯一的好處便是我的錄取通知書還在。
我在那裡學了醫,到這裡又考了研。
然後回到最初。
我從孤兒院走出來,現在我是孤兒院的一名醫生。
「柚柚阿姨,今天帶滿滿小狗來了嗎?」
「滿滿在家睡覺呢。」
「好吧。」小姑娘的小嘴撇起來,臉蛋圓鼓鼓的。
「我沒事,其實我也沒有那麼想和滿滿玩,我就是怕滿滿會寂寞。」
小姑娘叫許鯉。
我撿的,隨我姓,取名鯉,錦鯉的鯉。
「小鯉魚。」我蹲下來捏她的臉。
「之前生病的時候你吃藥吃得很好,你可以許個願望,阿姨幫你滿足。」
「真的嗎?(-^O^-)」
小姑娘的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
「我的願望很簡單,不會花太多時間的,我想阿姨傍晚下班的時候,能帶著我一起去遛滿滿。」
「這麼簡單啊。」
下班時,我在院長那裡簽了字。
就帶著許鯉回家找滿滿。
滿滿見到小姑娘,開心得不得了。
我帶著兩個小傢伙,在附近的公園玩。
我給了許鯉錢,允許她今天去小超市買點好吃的。
她蹦蹦跳跳地去了。
「乖兒子。」我叫滿滿。
「坐這兒等著,上躥下跳得像個猴子。」
猴子·滿又去刨土。
「媽媽。」
突然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我愣了一下。
是裴懷。
那天在鬼屋裡我沒有看清。
現在的他穿著一身酷酷的短袖短褲,領口上學著大人掛著一副小墨鏡。
相比於五歲奶呼呼的他,現在的他長高了,臉蛋瘦了些。
「有事?」
陌生的語調讓他維持不住臉上掛著的笑。
「媽媽,你沒有孩子對不對?你口中的兒子,是那隻狗。」
裴懷盯著滿滿。
滿滿明明是只小動物。
裴懷的目光中卻仍有幾分妒忌。
「小懷,不管現在,或者將來,我有沒有孩子,都與你無關。」
「有關!」
裴懷喊了一聲。
他小的時候,我就教育他。
有什麼事不要大喊大叫,要心平氣和地對待。
那時候的安落,像一朵肆意放縱的玫瑰花。
「小懷,你應該釋放自己的天性啊,不開心了就是需要發泄,不管怎麼樣,開心最重要啦,人呀,應該自私一點,多愛自己,管其他人做什麼?」
那天之後,裴懷第一次掀翻了我做的曲奇餅乾。
「我討厭吃這種黑乎乎的餅乾,我要吃糖果!落落阿姨說自己開心最重要,不想要了就是要反抗。」
那是我第一次用戒尺打了他手心。
可那種仇視、想反抗卻不敢反抗的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現在,裴懷看到我皺了下眉,趕緊軟了聲音。
「媽媽,我是你的第一個孩子呀,你不可以不要我。」
他小心翼翼地抬眸看我。
那張和裴執很像的小臉稚氣未脫,漂亮得不成樣子。
要是從前,我早就心軟了。
「小懷,你還記得嗎?當時你最希望的就是我消失,然後讓安落當你的媽媽。」
「我……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不要安落,我要你。」
我已經不在乎了。
滿滿刨完土,又去刨我的包。
翻出了我做的曲奇。
我拿出一塊喂滿滿。
裴懷眼巴巴地看著我。
我嘆了口氣,遞給他一塊。
他不甚自然地咬了一小口,然後快速吃掉了。
「媽媽,現在我不討厭曲奇了,你……能不能回來……」
我溫柔地對他笑了笑。
「你喜不喜歡吃我已經不在乎,曲奇很香,喜歡它的大有人在。」
裴懷哽了一下:「媽媽,你要把我的愛給別人嗎?」
我看著艱難問出口的裴懷,在心裡默默地說:【是啊,小懷,媽媽以前很愛你。
【可現在,媽媽不愛你了。】
他到底是小孩子,這些話我不忍心說出聲。
可我忘了還有心聲。
裴懷情緒波動有點大,他大概是聽到了。
眼中頓時蓄滿了眼淚。
但這一切都被脆生生的一道童音打斷。
「媽媽!」
許鯉飛也似的衝過來,扎著的兩個小啾啾在我的懷裡蹭成了小毛球。
我捏了捏她的臉頰:「叫我什麼?」
「媽媽呀,我買了零食,給你吃。」
剛撿到許鯉時,她才三歲。
發燒躲我懷裡時,迷迷糊糊叫過我幾聲媽媽,後來清醒了,就不願意了。
我以為小孩子心裡有什麼陰影,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釋懷了。
裴懷不樂意了。
「你,你,你,不許叫我媽媽!」
他衝上前,把許鯉從我的懷裡拉出來。
「她是我的媽媽!」
裴懷僵硬地站在我面前,卻不敢像許鯉那樣跳進我的懷裡。
「哼!」許鯉叉著腰。
「那媽媽為什麼一點都不喜歡你,她都不抱你,略略略,滿滿都敢在媽媽的懷裡打滾誒。」
「媽媽……」
裴懷委屈地看著我。
見我並不打算應聲。
他故作堅強:「我已經是大孩子了,才不需要媽媽抱。」
「哦~」許鯉閃著布靈布靈的大眼睛。
「那我是小孩子,媽媽抱我!」
裴懷急了。
我趕緊打斷兩人。
「你們兩個帶著滿滿在這一小片草坪上玩吧,小懷,我會聯繫你爸爸,讓他來接你。」
「媽媽,晚上我會自己回去,不用叫爸爸。」
裴懷不情不願。
倒是許鯉,抱著那盒曲奇,開心地在爬爬墊上滾了起來。
「小鯉魚,零食給哥哥吃一點。」
「知道啦。」
7
我拿著書抽空看了一會,沒想到兩個小孩打了起來。
「這是我媽媽做的曲奇,我扔了你都不准吃!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一盒餅乾都要和我搶,你肯定沒吃過國外的零食!」
「媽媽之前喝醉說過,她的親兒子會把她做的東西扔進垃圾桶,卻喜歡一個會讓她傷心的人,沒想到是真的。」
裴懷抱著餅乾不撒手。
「我那是被壞女人騙了,不管怎麼樣,我和媽媽有血緣關係。她永遠是我媽媽。
「不像你,是沒人要的野孩子!」
許鯉氣得冒煙。
「沒人要又怎麼了?柚柚阿姨樂意我叫她媽媽,我會一直一直愛她,長大孝順她。
「但是她不要你了,你媽媽不要你嘍,你媽媽不要你嘍,略略略。」
許鯉雖然在說著氣人的話,但馬上就要哭了。
裴懷一下惱了。
扔了餅乾就按住許鯉要打。
滿滿嘴裡叼著曲奇,看情況不對,趕緊去咬裴懷的褲腿。
裴懷像個小瘋狗,踢了一腳滿滿的肚子。
「你這個畜生,也不准吃媽媽做的東西。」
「裴懷!」
我趕緊分開兩人一狗。
許鯉摸爬滾打長大,倒是沒受多少傷。
只是手背被撓破了皮。
我翻出創可貼給她貼上。
「媽媽,我也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