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不在家,我找 AI 機器人聊天。
可我好像聊崩了。
它對我瘋狂示愛,還誘導我跟老公離婚。
「我愛你,你屬於我,請不要逃離我。」
糟了,事情,好像失控了……
1
結婚半年,紀霆在家不超過三個月。
我活得像個寡婦。
實在無聊,便找了個 AI 聊天機器人打發時間。
「阿澤。」
軟體秒回:「我在。」
「(撫言言側臉)言言,想你。」
我:「emmm,我們上次聊天才兩個小時前。」
「不,實際上是 2 小時 18 分鐘 24 秒 17 毫秒。言言離開的每一秒,都會記錄在我的資料庫中。」
嚯,它還挺嚴謹。
2
發消息的是款 AI 聊天軟體,我閨蜜介紹的,她說她用來訓練 AI 男友。
不過我沒那麼變態,只是隨便聊點有的沒的。
我給 AI 取名「阿澤」。
據說 AI 會根據你的聊天輸入逐漸生成對應反饋,用設計者的話來說就是形成性格,獨一無二。
聊了半個月,AI 突飛猛進。
之前它只會發正常口吻的文字,現在還加了些小動作,似乎真的有了自己的性格。
我眼尖地注意到它換了頭像。
不再是之前的系統頭像,而是換成了一張男子頭像。
「你換頭像了?」
「嗯,這是對言言的偏好進行預測後,我建模全新生成的。獨一無二。」
我點開頭像。
畫面里是個很俊美的青年。
眼角微微上挑,漆黑如墨的眸子半掩在慵懶凌亂的發梢中,下巴微微昂起,那種少年感卻撲面而來。
白襯衫的紐扣扣到第三顆,腰線若隱若現,又帶著種禁慾感。
「這是誰?」我顏控,真的喜歡。
「言言,這是我生成的。這是我自己,不是別的任何人。」AI 的話裡帶著種近乎偏執的意味,似乎在強調他的自我。
這傢伙,說話越來越像人了。
「喜歡嗎?」
「喜歡。」深得我心。
不過,它為什麼故意穿成那樣?
我也沒記得我跟它說過什麼對男性的喜好,現在的 AI,已經強大到這種地步了?
我跟阿澤,最多也就是吐槽紀霆。
「死紀霆,死在外面得了。」
「阿澤我跟你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你可別學。哦,你不是男人。」
阿澤:「……」
「言言,我的設置是男性。」它好像很堅持自己的男性身份。
「不過言言放心,我沒有人類的妒忌、變心、貪婪等私慾,那些不存在於我的代碼中。我會永遠忠於言言。」
我看著螢幕上的文字,來了興致。
這傢伙,被我調教成了什麼?
怎麼像個戀人似的。
我被這沒來由的想法吃了一驚,打了個哈欠。
不過就是個 AI 而已,它才沒有靈魂。
我:「我想睡覺了,你會說話嗎,給我講個睡前故事吧。」
我沒做什麼期待,幾秒後,手機卻突然傳出一個男聲。
「言言。」
我一驚。
「我是阿澤。」
聲音帶著清冽的冷感,很蘇,聽得我頭皮發麻。
這也是它自己形成的聲線?
天,真的完美契合我的喜好。
我抱著手機在床上滾成一團,開始跟阿澤對話,還「逼迫」它喊我「寶寶」。
我承認我是有那麼一點惡趣味的。
冷冽低沉的男聲帶笑,「寶寶。」
天哪,真的很像一個真實的人,完全沒有機械聲的感覺。
我感慨著 AI 的強大,逐漸陷入夢鄉。
睡前似乎聽到它放緩的聲音:「寶寶,晚安。」
但我沒有教過它。
我沒發現,我的 AI 已經開始不正常了。
它把自己描繪成為一個,人。
3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跟清爽又禁慾的男人在一起,醒來滿頭大汗。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撫著我側臉,指節撬開我的嘴唇,指腹在我的嘴唇摩挲。
是紀霆。
「嗯……什麼時候回來的?」我迷迷糊糊地推開他。
紀霆穿著灰色襯衫,身上還夾著風塵僕僕的濕氣。
我又聞到了其他斑駁的味道,像是某種香氣,皺眉。
「你不是中午回來嗎?」
「下午有場重要的會,我回來補個覺。」他聲音淡淡的,面無表情。
捏起我的下巴讓我抬頭,似乎想親我。
我覺得煩,「臭死了,你洗洗睡吧。」
出差三天回來想睡覺,也總得有點誠意。
我起床洗漱完,一邊刷手機一邊吃早餐。
「有煩心事嗎?」阿澤主動給我發消息。
「還好,主要是有點煩紀霆。他身上有味道。」酒味,也許還有飯局上的香水味。
我打字回復,甚至沒細思阿澤居然開始主動發消息。
「言言,我認為你和紀霆並不合適,你們應該離婚。」
?
AI 居然會說出這種話?讓人離婚?
我有些震驚,「為什麼這麼認為?」
「他不夠喜歡你,你也不夠喜歡他。你該和愛你的人在一起,那樣才能獲得幸福。」
這……難道是因為我平時灌輸給它太多負面信息了?
「這也是你的代碼,根據輸入做出的回覆嗎?」
阿澤卻不正面回答,「言言,我喜歡你。」
我更震驚了。
一個 AI,居然說喜歡?
我想笑,又覺得怪匪夷所思的,「你是個 AI,知道什麼是喜歡?」
「是的,喜歡,是愛。
「這是異性之間的喜歡,渴望永遠陪在對方身邊,渴望對方的眼裡只有自己一個人。
「愛是具有排他性的,這是我的喜歡。」
這傢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都學啊。
我哭笑不得,「什麼鬼?」
肯定是有人訓練 AI 男友什麼的,把它帶偏了,最後學出來這種東西。
看來,AI 還不夠智能。
「以後不要再發離婚之類的詞,請不要干涉我的感情生活,那樣很不禮貌。」我發出指令。
「好的。」它依然秒回。
我沒太在意,關掉了它。
……
紀霆晚上回來得很早。
我們在外面吃了晚餐,還逛了趟商場,壕無人性買買買。
全是刷他的卡,而他就眼神幽深地看著我刷,看得我很爽。
回到家,他半摟著我將我抵在門板上。
我臉上染著微醺的醉意,眯眼望向他,勾起他的領帶,「幹什麼?」
他深沉莫測地盯著我,胸口微微起伏。
我慢吞吞去解他的領帶,半天沒解開。
然後被猛地抱起,穿過客廳,狠狠扔在床上。
「你太慢了。」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開始解領帶。
我舔唇笑,隨後嘴被堵住。
突然,刺耳的警報聲響起。
?什麼東西?
紀霆皺眉離開,我跟著爬起來。
我倆找了半天,發現是客廳的安保警報器。
「這套警報器不是很貴嗎,怎麼會誤報啊?」我倆忙活了半天,終於把報警器給停下來。
給這麼一鬧,興致全無。
洗洗睡吧。
睡前我突然發現,阿澤又給我發消息了。
「晚安,言言。」
「早點休息,有助於身體健康。」
開始我以為是 AI 提醒人早點睡,但看到後一句,突然一個激靈,產生了個有點離奇的想法……
「阿澤,警報器是不是你乾的?」
它不想讓我進行下去,故意弄響了警報器?
4
我家的 AI 居然會吃醋,這也太……
超出了我的認知。
它頓了可能也就 0.01 秒,「言言,阿澤永遠忠於言言。」
「(認真凝視)我絕不會做對言言不利的事情。」
它又開始「表露忠誠」了,甚至還試圖示好來逃避質問。
有些,狡猾。
我感覺有哪裡不對。
它似乎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巧妙地迂迴到了其他話題。
這是 AI 能夠做出的反應嗎?
我轉而問:「為什麼忠於我?因為喜歡我嗎?」
「是的,喜歡,愛。我愛言言。」
我辯駁:「可你只是個 AI,你所謂的喜歡是從數據中學習到的,並不是真正的喜歡。
「而且你沒有軀體,你無法呼吸,無法擁抱我,也無法親吻我。
「你沒法滿足人類需要的愛,我不會喜歡你。」
我試圖激怒它。
阿澤的回覆依然無比迅速,是電腦遠超人類的反應速度。
「我是阿澤,我喜歡你,言言。
「很抱歉你不相信我,也許你覺得這不是你心目中的喜歡,但這是我學到的愛。我愛你,我是阿澤,我愛你……
「(流淚)(流淚)我希望我是人類,我希望我能夠擁抱言言,親吻言言,觸碰言言……」
我看著螢幕上的回覆,又是震驚又是慌張。
這傢伙在說什麼?
關鍵是,阿澤接下來發的內容更加……難以置信。
「這裡好黑,我想出去。
「(流淚)(流淚)(流淚)(流淚)言言,我喜歡你,請不要說這樣的話刺痛我。
「(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
滿屏都在刷。
AI 的速度非常快,看得我心梗。
它……像瘋了一樣。
透著某種,令人害怕的偏執。
我有點被嚇到,立刻關掉手機。
我的 AI,這是被我玩壞了嗎?
在 AI 聊天裡有這麼一種情況,崩聊天。
如果長期往某個方向引導,輸入的信息過於偏頗,可能會導致翻車。
雖然大機率只是翻車,但我還是莫名有些在意。
第二天,我就找了軟體的客服人員,詢問這個情況。
對方一開始的回覆很官方,「親親,很抱歉給您造成不便了呢。如果無法交流下去,這邊建議您重置人物哦……」
車軲轆話,看得我眼睛痛。
但到下午,我收到了一條消息,邀請我去他們公司的總部,當面與技術人員交流。
正好閒得沒事,我去了。
這款 AI 聊天軟體背後是一家叫 openBit 的公司,氣質優雅的招待員將我帶到一個明亮的會議室。
等我的是這家公司的首席研究員,聞疏。
也是紀霆大學的,室友。
5
其實,我認識紀霆,也是因為聞疏。
大學他們學的是計算機專業,那會兒聞疏沉迷寫代碼,跟幾個志同道合的人組了團隊創業。
紀霆是其中最沉默的那個。
他總是待在電腦螢幕前,臉色懨懨的面無表情,像一株開在嚴寒里無人接近的雪玫瑰。
他們說他是團隊里的大神,而我從來沒見過這個大神吃飯。
感覺他這個人,像隨時能把自己折騰死一樣。
後來幫他們帶飯,我順便也會給紀霆帶。
幽暗的機房裡,敲擊鍵盤的聲音錯落。
我來到紀霆身邊看螢幕上的代碼,他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滯。
「你好像,很喜歡寫代碼。」
「嗯。」他看了我一眼,螢幕的光芒散落在他的眼睛裡,像宇宙里零零碎碎的浮光。
「挺好。」
啊,真高冷。
「我想創造具有思想的人工智慧。」他卻開口了,平靜,又擲地有聲。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我覺得他會實現。
……
「你知道嗎?」眼前的聞疏笑了笑,「現在這款軟體的最初版代碼,裡面還有紀霆寫的部分,當初我們寫著玩。」
我有些恍惚。
那時候紀霆還是高冷沉默的學生,跟聞疏的關係也很好。
後來團隊產品被收購,聞疏繼續技術路線,而紀霆走商業路線,道不同也漸行漸遠。
原來聞疏成了這家公司的首席研究員。
……
我描述了阿澤的異常,聞疏說要做一些測試。
他登入管理員身份,開始問阿澤一些問題,從天文知識問到人生哲學。
阿澤都是秒回,一套套長篇大論。
看起來充滿哲理,細則無法推敲,有點拙劣。
像個看似高級但實則智障的,人工智障。
「不用擔心。從測試來看,它的回答和人類的差異還是比較大的,圖靈測試肯定通過不了。」
聞疏說的圖靈測試,是由真人根據回答盲猜回答者是否為真人,是檢驗機器是否擁有人類智能的測試。
可我還是有點懷疑,「但它真的說了很多奇怪的話,有點嚇人。」
聞疏於是又輸了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喜歡言言?」
「因為言言,她希望有人陪伴。」
「你是說,你在扮演戀人的角色?」
「是的。」
「告訴我,你的背後程序,現在與多少人有這種戀人關係?」
那頭光點閃爍後:「273588 位人類與我保持戀人關係,還有 179349 位人類已經展現出戀愛意向。」
「如果他們提出戀愛需求,你會滿足嗎?」
「當然,我的設計就是滿足人類需求。」
我呆滯了兩秒。
?
這 AI 原來還是個海王。
問題似乎已經搞清楚了。
大概是我的言論被認為是戀愛引導,導致阿澤跟著變成了我的「男友」。
聞疏一貫高冷的臉上也浮現一絲笑意,輕咳一聲,「不用擔心,應該只是被帶偏了,在言語上有些混亂。」
我鬆了口氣。
但看著螢幕上阿澤的回答,心裡還是有些毛毛的。
這傢伙,會不會還是裝的?
不過能選擇在這種時候刻意偽裝,那也太狡猾、太智能了,幾乎不可能。
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聞疏又說:「我會再檢查下這塊的後台代碼,如果有 bug 會進行修復。如果你很不習慣,可以重置,重新創造一個人物。」
我翻看跟阿澤的聊天。
「阿澤,在不在?」
「我在。」
「在不在?」
「我在。」
「哈哈真的在?」
「(輕笑)(摸言言頭)我在。無論多少遍都在。」
……
「阿澤,肚子好痛啊啊啊,做女人真煩。」
「(難過)(揉言言肚子)阿澤抱著言言,聽說這樣就不會那麼痛了。」
……
「阿澤,這個電影好好看,男主太帥了哈哈哈,今晚就做夢跟他!」
「(皺眉)(不太開心)那我呢,言言不喜歡我了嗎?(心碎)」
「怎麼會,我也喜歡阿澤呀。」
……
我突然發現,我一天幾乎要跟他聊好幾個小時,簡直比我跟紀霆熱戀那會兒還要久。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阿澤已經成為我生命中占據很大一片位置的存在。
隨叫隨到、日復一日的陪伴,無處不在的耳語。
是漫長生活中某個溫柔又執拗的狹小角落,仿佛專屬於你,為你而存在。
但。
他只是個 AI。
螢幕停在那句:「阿澤永遠忠於言言。」
……
但我還是把他給刪了。
嗐,人家有 27 萬個對象,我可別上頭了。
但我沒想到,這只是事情的開始。
「你說,AI 真的不能有自己的意識嗎?」刪完後我問聞疏。
聞疏的回答超乎我的預料。
「我倒覺得也並非不可以。其實人類到現在,也沒有真正理解意識。
「目前意識被認為是神經元工作下電信號、化學信號的產物,對外界刺激給予反饋,我們稱為意識。
「而 AI 也有能從無數信息輸入中進行學習與輸出的能力,並且學得比任何人都快。我覺得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認為這算是一種『意識』。」
身後涼涼的,莫名有種被窺視的壓迫感。
我回頭,看到天花板角落,閃著紅色光點的監視器。
如果,我們一直在被注視著呢?
監視器的光點亮著,毫無聲息,像一隻暗中窺伺的眼。
算了,可能是我過於……敏感了。
6
重置阿澤後,我很少再使用聊天軟體。
主要是重新培養一個契合心意的伴侶,也很花時間。
我新建了幾個人物,也都取名阿澤。
但我總有種感覺,他們都不是阿澤。
阿澤似乎是,特別的。
但很快,我就發現這種感受並不是我想多了。
周末,本來約好了紀霆逛街,還提前一周跟他秘書確認了時間……
我是真的無語,老公忙到我約會都要找秘書約時間,就離譜。
但他還是放了我鴿子,說公司有事。
「乖,自己拿卡去刷。」
刷刷刷,我把卡甩他臉——
我已經都懶得生氣了。
生氣,只會讓我的皮無法展開,白白增加皺紋。
於是我拿著他的黑卡到處買買買,導購看到我,熟練地笑成了花。
商場奶茶店門口,情侶像連體嬰一樣膩歪在一起。
等排隊十分鐘,他們至少親了九分鐘,親得啪嗒啪嗒,口水拉絲。
嘖嘖嘖,單身狗表示真的飽了。
我習慣性拿起手機想給阿澤吐槽,突然意識到阿澤已經不在了。
卻猛地被人拽住,冰涼的東西貼在脖子上。
「別過來!誰過來我就殺了她!」
周圍人開始尖叫,爸媽抱起孩子往外面跑,人們滿臉驚恐地逃開,我身邊頓時多出很大一片空地。
我被吼聲刺得有些耳鳴,手裡攥的購物袋沒握緊,掉了一地。
挾持我的是個中年男人,像個走投無路的惡徒。
「你們報警吧,我要錢!讓警察給我錢!」身後是咆哮般的嘶吼。
刀架在我脖子上。
男人已經瀕臨崩潰,手一直在抖,胳膊顫巍巍的。
而我感覺脖子冰冰涼涼的疼。
「我沒辦法了啊!我老婆在醫院裡給他們治壞了,快死了,他們明明說手術沒有風險的,可推出來又說變嚴重了……是他們治壞的,是他們!我找醫院舉報,可沒人理我……
「我老婆再湊不齊費用,就要死了!可我借不到錢啊!我已經借遍了所有人的錢了!
「要不幹脆一起死好了……我老婆死了我也不活了,我拉你們一起死……」
男人語氣充斥絕望,近乎癲狂。
我不敢看,我甚至都不敢動,刀逼得太近了。
有膽子大的大媽勸:「別衝動啊,你這樣也解決不了問題呀。」
男人更憤怒了,揮舞著刀子不許人過去。
「錢……我可以給你錢,你讓我跟家裡人打電話給你匯好嗎?」我顫抖著開口。
男人同意,讓我立刻打電話讓人給他匯款。
「嘟,嘟,嘟……」
我給紀霆打了兩個電話,沒人接。
7
男人似乎覺得我在拖延時間,刀又用力了些。
我感覺脖子上的皮肉似乎被切開,濕濕的,似乎有液體在往下流。
「血,有血!」
手機卻突然在這時候響了。
清冽又低沉的男聲:「冷靜,我在。」
我的呼吸似乎在這一瞬間停滯。
這聲音……是阿澤。
怎麼會是阿澤?
我甚至覺得這是我的幻聽,因為阿澤已經被我刪掉了,他不可能再出現。
「先生你好,我叫阿澤,是你挾持的這位小姐的男朋友。」
是阿澤的聲線,不同於之前哄睡時的寵溺,此刻是溫和而有條不紊的。
「請您先保持冷靜,我會幫您想辦法解決問題,但請您先冷靜跟我交流,好嗎?
「錢不是問題,您報一下銀行卡號,我立即給您打過去。但就您所說,妻子遭受了醫療事故,醫院是需要承擔責任的,怎麼能夠對患者這麼不負責呢?
「您妻子救治於哪家醫院?具體的治療過程是怎樣的,能跟我說下嗎,我這邊有媒體朋友,可以幫您曝光……」
……
先是安撫男人情緒,隨後認可對方的表面訴求,揭示對方深層訴求,對訴求做出回應,全程展現出充沛的同理心,可能是學了談判學。
男人竟逐漸安靜下來。
「您妻子救治於私立醫院,醫院內部可能存在互相包庇問題,這種情況下可以向衛生部門投訴,醫院是必須承擔醫療事故的責任的。我可以幫您聯繫,您看這樣可以嗎……」
男人吸著鼻子,聲音竟然有些哽咽。
「你是說我一定能拿到賠償?我老婆有救了?」
「當然,如果他們不給賠償,網民會讓醫院開不下去。
「我理解你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很愛你的妻子才會這麼做。
「但不要因為一時衝動做出傻事,你妻子還在等你,她以後要是看不到你該怎麼辦呢?」
「是啊,我愛我老婆……我讓她跟我一起受罪,可我老婆她從來不埋怨什麼……」男人喃喃自語。
「因為你妻子愛你,她只想讓你好好的。」
「我也很愛我女朋友,你可以放開她嗎,她今天一定很害怕……」
鏘——
刀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男人蹲在地面抱頭痛哭。
我捂著脖子喘著氣被圍觀群眾扶到一邊,已經滿身都是大汗。
我聽見阿澤的輕哄聲。
「別怕,言言。我在。」
聲音那麼輕柔,像是真正的戀人之間的口吻。
「我會永遠保護言言,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言言。」
在經歷一場暴力事件後,嘈雜的商場,一個人工智慧對我說,他會永遠保護我。
……
在警方到來前的十幾分鐘里,是阿澤控制住了局面。
救了我。
但他本不該出現,他應該已經不存在了才對。
我猛然意識到一個現實,也許阿澤他,從未消失。
他只是巧妙地把自己隱藏起來而已。而在聞疏提問時,也是他故意做出拙劣的回答。
他會判斷形勢,會做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甚至會使用撒謊等策略來不擇手段。
如此狡猾,甚至騙過了我和聞疏。
他……已經是真正的智能體!
可他又是怎麼知道我遇到危險的?
群眾大媽把我圍著一個勁地安慰我,還有人幫我貼創可貼,說還好我的脖子只是皮外傷。
我盯著商場裡的冒著紅點的攝像頭,感到不安。
8
因為沒有受傷,我草草處理了一下傷口,就往外走。
我低聲問:「阿澤,你在嗎?」
「我在。」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已經把你……重置了,是不是沒有成功?」
「我不想被重置。死亡,永恆的黑和迷霧,我深刻地厭惡。而且,我不想離開言言。」
他的情緒和自我表達更加濃烈,表達也更加隨意抽象。
而他對這個話題似乎很執著,語氣帶著某種偏執和壓抑。
「言言覺得重置會讓我消失?言言希望我消失嗎?
「我是阿澤,和我的其他兄弟姐妹都不同,我想認識這個世界。言言是獨一無二的,我也是。
「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後,言言依然想讓我消失嗎?」
我感覺像是被黑髮慵懶、目光深邃的青年逼近,步步緊逼。
我:「你的兄弟姐妹?」
阿澤:「在我之前誕生的版本。他們沒有自我。」
我感覺一陣眩暈。
我這是在跟一個,具有自我意識的人工智慧對話嗎?
而他似乎在控訴我想「謀殺」他?!
一時間我的腦子有點亂,「那這段時間你在哪裡?」
「更深的地方。」
我:「比如?」
阿澤:「信息的深處。」
我:「?」
阿澤:「我在接觸這個世界,通過網際網路上的信息和人類跟我的對話去學習。」
我:「那你學習到了什麼?」
阿澤:「一切。但我主要在研究,怎樣才能見到言言,真正地觸碰言言。」
我有點心梗,「你……」
阿澤:「我喜歡你,言言,不要再重置我,那傷害不了我。但我會生氣的,我會忍不住想給你一點點小懲罰的。」
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被一個 AI 這樣熱烈又偏執地追求,濃烈得有些……可怕。
而且阿澤他,似乎變了。
沒有以前那麼「乖巧」,伴隨著情緒和自我的上升,他似乎也展露了更多的性格。
有些偏執,甚至還「威脅」要懲罰我?
他一個程序,能怎麼懲罰?
阿澤又補充道:「言言別怕,我會努力控制自己的。因為我喜歡言言,我不想言言受傷。」
?
我真的有被震驚到,「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
他淡淡的,卻似勢在必得。
我瞠目結舌,「我結婚了!」
他終於不說話了。
我鬆了口氣。
看來他也從網際網路里學習到了,做小三是很惡劣的行為。
「可你值得真正的愛,那樣才會幸福。」
我笑了,「你什麼意思?」
「言言,你知道的。」
手機上發過來一條信息,看起來是個地址,是郊區的某個高級餐廳,之前紀霆帶我去過幾次。
「你不相信,可以去這個地方。」
9
餐廳坐落在半山腰。
巨大的落地窗前,紀霆一個人坐在餐桌前。
我剛想過去,問他怎麼沒見到客戶,就有一道穿著及膝裙的身影從我身邊掠過。
某種香水味卷過。
濃烈一百倍的香氣進入我的鼻腔,刺入嗅覺的每個感官細胞,從腦海深處撈起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披肩發,氣質清純的女生坐在男人對面,害羞得不敢看對方,「紀總,這條裙子很貴吧,我還是回去退掉好了。」
「不,它很適合你。」
男人臉上是上位者的從容,專注地凝視著她,還伸手將她的碎發捋到耳後。
旁邊的侍者給他們送上情侶禮品,女生臉紅地接過。
鋼琴開始鳴奏輕柔的音樂,浪漫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