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哥:【到家了說一聲。】
我:【嗯。】
聊天到這就沒了,我放下手機盯著窗外出神,車窗外霓虹燈暈車一片片絢爛凌亂的光斑,就像我心中五味雜陳。
車速很快,很快霓虹燈消失不見,車輛駛入一片黑暗。
這代表著車輛駛入了郊區別墅區,我把手機放入包內,車停穩後下車步入家門。
爸媽正襟危坐在餐桌上,桌上是已經做好還散發著熱氣的飯菜。
我怔了怔,勾起一抹無奈的笑說:「爸媽,不用等我的。」
爸媽也笑著說:「怎麼能不等我們的囝囝呢?」
我洗完手坐上餐桌,撒嬌道:「好嘛,吃飯吃飯。」
餐桌上一時只有碗勺碰撞聲,爸媽不停給我夾菜然後欲言又止。
我無奈笑了笑,照單全收後主動挑起話題:「我後天就回學校啦。」
爸哈哈了兩聲,乾巴巴地問:「看來今天挺好的哈?」
我捧著碗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溫暖的湯通過喉嚨流入胃部,卻像是暖了心口。
晚飯結束已經快九點了,我就回了房間。
房間內裝了攝像頭,我知道卻也不像之前那樣要死要活地在意,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拿起睡衣去了浴室。
我知道,他們只是擔心我像上次一樣悄無聲息就想離他們而去。
浴室門沒反鎖,洗澡時間控制在半個小時內。卡在監控器後的父母著急前,我走出了浴室。
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吹乾了頭髮後,我望著夜色出神,身旁是一堆散落的美術用品。
我摸著熟悉的畫紙,捧著一本巨大的畫冊細細地看。我拿了十五年的畫筆,從八歲到二十三歲。
怎麼為了一個傅明朗,親友和這些都可以捨去呢?
我一頁一頁地翻著畫冊,畫風從稚嫩到成熟,卻相反地見證了我從清醒步入荒唐。
畫冊逐漸到底,最後一頁的時間是一年前。
我緩緩吐了口氣,窗外濃郁的夜色像是要撲上來把我吞沒。
呼吸不暢的感覺涌了上來,我想逃,可是那些負面的情緒像是要把我困死在這裡。
我用盡全身力氣克制住蜷縮成一團的動作,不行啊白南南,攝像頭還亮著。
我像是困在一團黑暗裡,突然放在腿邊的手機連同我的皮肉顫動了一下,突兀卻又及時地把我從黑暗中驚醒,我抖著手指按亮螢幕。
南哥:「晚安,白大俠女。」
我緊緊環抱住那本畫冊,突然間熱淚盈眶。
傅明朗到底是憑什麼讓我這麼難過啊?
我把頭埋入雙膝嗚咽,此刻的我清醒卻又狼狽。
手機卻在不停振動,一個今天才存入的號碼不斷跳動著。
我抬頭接了電話卻不敢出聲,怕喉嚨里的哽咽不小心溢出。殊不知,不穩的呼吸聲已經暴露了一切。
電話那頭的李南秋依舊不帶一絲責備地問:「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呀白大俠女。」
聲線溫柔似水,一點都不像他。
我只用微信回他:【剛剛在忙。】
另一頭,李南秋點著螢幕那幾個冷冰冰的文字,眼底暗沉地按了按心口,平穩著心跳。
他面色冷沉,語氣卻一點沒變道:「嗯,那囝囝要早點睡,明天還來嗎?」
我:【來的。】
「好,囝囝。晚安。」語氣溫柔得像是能掐出水來,我卻硬生生打了個寒顫,心底那些陰暗的情緒立馬被這個寒顫打斷,再也凝聚不起來了。
然後我就不自覺開口回了句:「晚安。」
聲線喑啞加上不敢出聲,她剛剛在哭。李南秋立馬得出這個結論卻沒說什麼,只是掐斷了電話。握著手機的手卻縮緊到青筋畢露,盯著落地窗外夜色的眼眸凜冽得可怕。
傅明朗,你憑什麼讓她這麼難過?
夜色深沉,室內卻一片明亮。我躺在床上抱住那本畫冊蜷縮成一團緊閉著眼。意識漸漸朦朧,然後陷入夢境。
不同以往的是——夢裡不再是大片的黑暗向我湧來,而是那裡有一本普通卻承載著我十幾年成長的畫冊靜靜懸在黑暗中,散發出熒螢光芒,雖微小卻明亮。
8
第二日醒來,天光已大亮。一道道初陽散落進室內,我一骨碌從床上爬起,只覺得很久沒有過的輕鬆回歸。
我滿身愜意地迎著初陽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刷牙洗臉換衣服下樓。
等我到樓下,爸爸已經在餐桌上捧著報紙看得認真,媽媽悠閒地刷時尚早報。
我樂顛顛地湊過去一人親了一口,撒嬌道:「爸媽,囝囝好愛你們呀~」
爸爸眼睛都笑眯了:「喲,我們的囝囝成嬌嬌了?」他邊起身給我拉椅子,邊笑著說,「快坐下吃,等下要不要和爸去公司?」
他眼裡的期待都快溢出來了,媽雖然沒問,但那眼神一直在往這邊飄。
但沒辦法,我裝作無奈地嘆氣,耍寶道:「爸媽,你們已經是大孩子了,不用囝囝陪了。」我聳了聳肩,「今日本俠女有約哦。」
乍一聽這自稱,爸媽都愣了一下,大概是我這幾年裝淑女裝慣了,現在把他們整不會了。
但爸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問了句:「南秋?」
我啃著小籠包,點了點頭。
媽媽「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看來老白你還是比不上南秋那小子呀?」
爸鬱悶地鼓了鼓臉頰,直接湊到了媽懷裡撒嬌:「哼,只有那小子能讓囝囝聽話,我早就習慣了。」
雖然說習慣了,但那氣悶的樣子讓媽忍不住安慰道:「沒事,你在我這比得上任何人。」
他居然還蹭了蹭?沒眼看沒眼看,我三下五除二解決完了早餐,決定不吃這對老夫老妻的狗糧。
「噔噔噔」就跑上了樓,邊跑還邊喊:「秦姨秦姨,幫我拿幾個大箱子過來。」
我一股腦鑽進屬於我的衣櫥間,這裡一排排的衣服排列整齊,但都不是真心喜歡的款式,只是為了迎合某個人的喜好罷了。
現在的我看到這些甚至不覺得厭煩,只知道不適合我的也沒必要留著罷了。
衣服是這樣,人一樣。
我一件一件挑出來,很多都是最新的款式,我穿都沒穿過那種。
秦姨是秦叔的妻子,她年紀大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叫了幾個女僕上來陪我一起收拾,我一件一件整齊疊好,分門別類放好,然後把它們壓進箱子,像是塵封我過去幾年的青春。
從太陽初升到艷陽高照,一整個衣櫥間被收拾一空。
我點了點那些大箱子,和那幾個陪我收拾的女孩說:「這些就交給你們了,沒穿過的你們看得上就留,看不上的也隨你們處理?」
這些女孩大多是爸媽他們資助讀書的學生,來家裡當女僕也全當是勤工儉學。
聞言,她們連連點頭。
見狀,我也就沒再管,拿起一條幾年前的紅裙子就回了房間。
洗完澡後日頭高照,已經是午飯的點了,我換上那條紅裙,站在鏡子前。
鏡子裡的女孩膚色雪白,眉眼卻艷麗大氣,紅裙雖然是幾年前的款式卻絲毫不顯落俗,更襯得女孩明眸皓齒,明媚不可方物。
我盯著鏡子裡的自己,一時恍惚,看到蒼白的唇色後更是不滿意地杵了杵,轉身拿起身後桌上新送來的口紅,挑挑揀揀找出一支被壓在底下的正紅色點了點唇。
完美!
在看到那些放在頂層的淡色口紅,我厭煩地把放著口紅的小箱子抱起回了衣櫥間。
那些女孩子還在裡面試衣服,我禮貌地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一陣慌亂的響動,我忙安撫:「不急不急,你們慢慢來。」
但門還是很快就開了,我無奈地看向那個換上新裙子的女孩臉上的紅暈,把小箱子遞了過去:「你們處理?」
她很靦腆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換上了高跟鞋的我比她高了一個頭,我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有點可愛,就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然後她臉就更紅了,門邊擠進來幾個腦袋,七嘴八舌地問:「小姐小姐,你是要出去約會嗎?」
「你今天好漂亮呀。」
我哼哼兩聲,驕傲道:「你家小姐一直都這麼漂亮,還有我是去逛街不是約會!」我杵了杵她紅紅的臉蛋,「當然,你們也一樣漂亮。」
我知道自己在這難免讓她們放不開,剛巧包里的手機振動一下。
南哥:【在樓下等我的俠女咯。】
我眼睛亮亮的,轉身就奔向樓梯。紅裙在身後滑過一道動人的弧度。
樓梯傳來「噔噔噔」的響聲,李南秋站在大廳抬頭,望向那一襲紅裙向他奔來的女孩。
此刻時空恍若重疊,那年那個路都還走不穩的小女孩也是這樣跑向他,然後一把撲入他懷裡,「南哥南哥」地喊。
李南秋都要張開雙手了,女孩卻在他面前站住了腳,一聲盈滿驕傲的「南哥」把他拉回了現實。
最終,他也只是克制屈了屈手指,應了聲。
9
坐在副駕駛位的我歪了歪頭,盯向主駕駛位的李南秋。煞有介事地說:「南哥,我坐這你女朋友會生氣的。」
把我摁進副駕駛位的李南秋滿是詫異望過來,問:「我什麼時候有過女朋友?」
「啊?你都三十了,還沒女朋友?」我更詫異,滿是震驚問,「李姨不催你?」
他卻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勾唇笑道:「催啊,但我非一人不娶,她也沒辦法。」
他那一眼給我看得汗毛豎起,感覺像是被大型食肉動物盯上了一樣。
我不敢再說啥,但又抑制不住好奇心,我盯著他側臉,心裡像是抓心肝一樣撓,非她不娶?太好奇了怎麼辦?
我忍了又忍,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他卻像是沒察覺到一樣,氣定神閒地開著車,任我的眼神瞥了又瞥,不動如松。
糾結良久,我癟嘴,算了算了咱不敢問。
我喪喪地問:「你啥時候回國的呀?」
我注意到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抬眼看他。
他唇角含笑,在後視鏡和我對視,眨了眨眼道:「剛回不久哦。」
騙人,還賣萌,我三歲的時候他就這樣騙我糖的。
我撇撇嘴,切了一聲沒說信不信,又問:「咱們去哪?」
「去涮火鍋。」
我沒意見,況且我確實是很久沒涮過火鍋了,李南秋卻方向盤一打直奔一條熟悉的街道,我看著周邊眼熟的建築,捏著包的手緊了緊,有心想拒絕卻沒吭聲。
那是她學校外的一條美食街,她以前最喜歡和桃桃在那擼串涮火鍋,只是有個人說不喜歡她去,她就真的再也沒去過。
車輛緩緩停穩,南哥從駕駛位下去,我卻怔在座位上望著前方,一動不動。
副駕駛的車門緩緩升起,我看過去,只見李南秋一身白襯衫配黑褲子,站在那乾淨得比她還像學生,神情卻包容而穩重。
他向座位上的我伸出手,挑了挑眉,一臉挑釁地問:「怎麼?不敢下?」
我登時不甘示弱,毫不猶豫地遞出手,任他一把把我拉下車。
當高跟鞋尖點上這塊熟悉的土地,我抑制不住地想跑,全身緊繃如臨大敵。
我想我根本沒那勇氣去面對失去,甚至忍不住質疑我的心理醫生進度是不是太快了?
想到這,我抬頭看向南哥,卻望進了一雙眼睛。那雙眼睛明明墜滿了溫柔,我卻在深處窺見了風雨欲來,黑雲壓城的壓抑與痛苦。
為什麼他瞧著像是比我更痛苦?
我心頭悚然一驚猛地低頭,渾身的無力感瞬間消退,只剩下不知名的擔憂沉在心間。
他……怎麼了嗎?我小心翼翼抬頭看他,只見那雙眼像是把一切藏進了心底,只剩下滿到快溢出的信重和包容。
他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只是那笑容瞧著就假得很,無端讓人難過。
我抬手按上了他的唇角,苦笑著說:「南哥,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吧。」
指腹下的皮膚動了動,我放下手指低頭不看他,但在他抓著我手臂領我向前去的時候,我也沒抗拒。
任由他拉著我在人群中穿梭時,我只是緊抓他的衣角盯著地面,仿佛要在那盯出一朵花來。
直到一塊熟悉的污漬出現了三次,我才滿懷無奈地問了句:「南哥,你在幹嘛?」
他語氣中都是揶揄,調侃道:「我看看我的白大俠女什麼時候才Ṫű̂ₘ肯抬頭看我?」他抓著我手臂搖了搖,「南哥不認得路,白俠女肯為在下帶個路不?」
他甚至還眨巴了下眼睛,我移開眼裝作沒眼看的樣子,卻抬頭仔細辨認了下方向,反抓著他抬步向前。
沒辦法,誰叫我從小就吃他這一套?況且,人都在這了我還矯情些什麼呢?
街道上行人漸漸增多,作為曾經吃遍這條街的女人,我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這不就是到飯點了,大學生出來覓食了嗎?再晚一點火鍋店就要淪陷了!
這樣想著,我步子漸漸加快,到最後甚至踩著高跟鞋在艷陽下奔跑。
此時,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噠噠」聲和我的心跳奇異地合併在一起,譜出屬於我的肆意的青春。
我只管向前奔跑,因為我知道我緊抓著的人永遠在我身後,洶湧的暢快感在胸腔中奔騰,引得心跳聲越來越響,出院以後,我第一次真心實意、暢快地笑出聲。
還沒進火鍋店,麻辣鮮香的味道就撲面而來,我眼睛一亮,拽著南哥就沖了進去。
還沒正式到飯點,這家火鍋店就有不少客人,忙碌的老闆娘見到我卻登時就迎上來,笑容和藹道:「原來的位置一直留著,去吧。我讓人給你上愛吃的?」
她笑得親切熟絡,就像是她一直在這等我,就像我不再來過的幾年時間不曾離去。
我鼻子一酸,蔫巴巴地喊了句:「張姨。」
張姨目光柔和地看著那個肩膀都耷拉下來的女孩,像是一隻可憐巴巴落水的小狗。
她腳步一邁,向前Ťûₘ輕輕抱了抱我,拍拍我的背安慰道:「沒事沒事,願意來就好。」她頓了頓,又鄭重地盯著我,叮囑道,「姑娘,你好好的。嗯?」
我把頭搭在她瘦弱的肩膀,吸了吸鼻子說:「好好的。」
張姨親自把我引到了大廳的一個角落,那個位置放著舒適的沙發,即可以看到大廳的全貌也能感受外界的熱鬧,甚至配了個專門的小空調。
那是我和桃桃的專屬座位,只是我已經很久沒來了。
張姨說,桃桃這幾年經常一個人來這裡吃火鍋,一個人悶悶地坐這裡。問她我怎麼沒來,她也只是不講話。有時候喝醉了就顛來倒去罵我傻。
我把沙發上的玩偶抱在懷裡,聽著這些一聲不吭,確實挺傻的。
李南秋坐在對面看我,可我只垂著眼,不願看他。
等張姨去忙了,他把我愛的橘子汽水推過來,我端起來猛灌一口,兇巴巴地問:「看我幹嘛?」
他眼睛一眯,我頓時縮了縮脖子,忙道:「別罵了別罵了,我傻我知道。」
他湊過來拍了拍我的頭,笑眯眯說:「那就別再干傻事知道嗎?」
明明人是笑著的,我卻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威脅的氣息,我撇撇嘴,不服氣地說:「明明也就比我大七歲,卻像我家長一樣教訓我。」
「嗯?」他聲線一低,我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好的知道了。」
張姨吩咐人送了滿桌子我愛吃的菜,我忙攔住服務員,讓他拿本菜單過來。
我把菜單推向南哥,大氣地說:「南哥愛吃什麼隨便點,今天本女俠請!」那叫一個眉飛色舞,揚眉吐氣。
李南秋把菜單接過去時,指尖相碰,我們倆都愣了一下,我猛地一縮,催促他:「快點快點。」
他摩挲了下指尖,不自覺露出一抹笑,卻只是翻了翻菜單,隨口報出幾個菜。
「薺菜、豆皮、娃娃菜、酥肉。」他頓了頓,看了看桌上,加了句,「小龍蝦。」
正正好是我愛吃但桌上沒有的菜樣,小龍蝦更是最愛,只不過我嫌麻煩沒點。可是我記得他海鮮過敏啊。難不成這治好了?
我試探道:「南哥,這些都是你愛吃的?」
他托著下巴回:「你喜歡吃不是嗎?」聲音懶洋洋的,卻藏著不自覺的認真和對我的鄭重。
我注視著沐浴在燦陽下的他,眉眼精緻,臉上連茸毛都泛著金色,盯著我的眸子泛著光。那股認真讓我心尖一顫,移開眼不敢再看。
我怕我會錯意,也無心再去碰那些情愛。
我又點了幾盤菜葉子,再讓人把紅油湯底換成鴛鴦鍋,我只記得他愛吃素和不碰辣。
他也沒意見,只是戴著手套在那剝蝦,白皙修長的手指靈活舞動,很快他那邊的盤子就堆滿了。
我還以為他能吃海鮮了,就沒管,只管埋頭吃肉。
等那盤晶瑩的蝦肉放在我旁邊時,我叼著肉抬眼看他,用眼神詢問他。
他睨我一眼,下巴抬了抬,說:「不是愛吃?」
我「嗯」了一聲沒拒絕,很認真很認真地吃完了整盤蝦肉。
我知道自己的心意被別人隨便對待是什麼感覺,心意是不該被辜負的。
我垂下眼想,只是傅明朗當我男朋友時從不肯給我剝蝦殼而已,他甚至嫌來這種火鍋店太掉價。
瞧啊,白南南,這種敷衍你都看不出,你果然是真傻。
李南秋探身過來敲了敲空盤,我隔著霧氣抬眼看他,他溫聲問:「小龍蝦剝完了,再上一盤?」
我搖了搖頭,滿是得意道:「本俠女請客,你可別空著肚子回去了。」說著就拿公筷起身給他夾了被我丟進菌菇湯的娃娃菜。
他抬頭仰視我,眼裡都是寵溺,笑著說:「好呢白俠女。聽您的。」
我滿意地點點頭,回身時餘光卻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個嫌我來火鍋店的傅明朗陪一個女孩坐在不遠處,手邊還堆著一堆蝦殼,嘴角含笑地說著什麼。
原來這人不是不愛來火鍋店,不是嫌蝦殼麻煩。他只是不愛和我來,只是嫌我麻煩而已。
我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他敷衍得那麼認真,當初自己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我想裝作沒看到坐回去,他卻剛巧抬眼和我對視,那唇角的笑意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特別是看到我身邊的李南秋時,眉頭皺得像是能夾死蒼蠅。
傅明朗當即拋下身邊的小女孩,不顧她的挽留大步朝我們走來。
南哥自然也發現了傅明朗,他嘴角下撇,神色冰冷地起身幾近強勢地把我摁回座位,然後擋在我面前。
傅明朗氣勢洶洶地衝上來,卻在看到我面前的男人時瞬間啞火。他張了張口,卻只是問了句好。
「南……南秋哥,你什麼時候回國的?」圈子裡,在李南秋面前,我們這些人都不夠他看的。
論家世,我們下面這些就算再發展十年也比不上他;論實力,他李南秋在我們這永遠都是別人的孩子。
我坐在後面拽了拽他衣角,他卻順勢坐在我身邊,溫熱的身軀靠過來時,我僵了僵,悄悄往旁邊挪了挪。
在張姨的店裡,我不想惹事。所以我湊到南哥耳邊,恍若陳述事實般地說:「南哥,我失憶了哦。」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眼中沉重的情緒仿佛洞察一切,卻沒點破。只是大力揉了揉我的頭髮,把我的頭髮都揉起一根呆毛。
我無奈地眨了眨眼,討好似的蹭了蹭他的掌心。
奈何有人卻不想息事寧人,只見傅明朗把那女孩拽來,然後兩人一屁股坐在我倆對面。
我眉頭微皺,沒好氣道:「這裡不拼座!」
傅明朗卻理直氣壯,仿佛沒聽到般讓人拿了新碟子,夾了我辣鍋中最愛吃的豆泡給身邊的女孩子。
他身邊的女孩子看到我時眼睛一亮,滿眼得意地靠入傅明朗懷裡。
太可笑也太噁心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猛地起身,一巴掌猛地呼到傅明朗臉上!那一巴掌打得極重,他的臉立刻紅腫了半邊。大廳這個角落頓時驚得鴉雀無聲。
我打完卻只覺得爽快,我想我早該這麼做的。他頂著半邊紅腫的臉滿眼不可置信,仿佛我會打他是什麼不能發生的事情一樣。
我冷笑出聲,指著他身邊的女孩說:「傅明朗,別帶這麼噁心的玩意過來討打行嗎?」
他身邊的女孩嚇到了,卻只敢瞪我。我手邊的汽水一把潑過去,她尖叫一聲抖得像個鵪鶉,卻連反抗都不敢。
傅明朗像是被驚醒一樣,立馬反擊問道:「你不是失憶了?」他神色嘲笑,像是篤定我根本忘不掉他似的。
可我有多了解他呢?他暗自鬆口氣的樣子在我這裡真的很狼狽,我頓時覺得無趣,氣定神閒地坐下,仰視著這個我愛了七年的男人。
「我確實是失憶了,」旁邊遞過來一杯水,我順勢接過來潤了潤嗓子才接著說,「所以,這個位置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坐的。」我睬他一眼,不屑地說,「不懂禮貌的人被打是應該的不是嗎?」
我甩了甩髮麻的手,好像在說再不走就再領一巴掌。
然後一雙溫熱的手覆上了我那隻手,揉了揉我發紅的掌心,我不敢置信地看過去,他卻恍若未覺般用這種方式在宣誓著主權。
我只能機械地移開眼,在別人那,我能下他面子嗎?我不能。
傅明朗坐在對面卻像是要撲過來把我倆的手分開,可他也不敢。李南秋誰敢惹啊,這可是圈子裡出了名的手段高,出了名的狠人。
李南秋望向對面,挑了挑眉,鼻尖的紅痣熠熠生輝。
「小傅,還不走?」他嗤笑出聲,「這裡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坐得起的。」
聞言,傅明朗再不甘心也只能起身,狼狽地拽上身邊的女孩離開了這家火鍋店。
10
我輕輕掙了掙那隻被揉得發熱的手,他也順勢放開,我想問這是什麼意思,但思來想去還是沒敢點破,只悶頭涮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