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事的人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坦然自若地給我夾菜。
這場火鍋我吃得心不在焉,但還算滿足,吃完後我歪在位子上看坐在旁邊的男人。
他拿了張紙擦了擦手,瑩潤的指尖在太陽底下泛著光,我想起剛剛這雙手的觸感,悄悄紅了耳廓。
我拿起包包起身,讓張姨把對面那一片狼藉的沙發換了,張姨送我們出門時眼裡泛著欣慰和淚光。
我撒嬌道:「哎呀,張姨我以後常來,你可不要忘了給我們留著座哦。」
她擦了擦眼角,忙道:「好好,以後常來,你們倆都來。」
「?」我在心裡緩緩扣出一個問號,剛想解釋就被南哥拉走了。
不是,張姨,我是說我和桃桃!
這一句話消失在了喉嚨里,因為我被他拉上了車。
他笑問:「接下來去哪?白女俠。」
我幹勁滿滿,興沖沖地喊:「做指甲做頭髮!」哪Ŧűₜ個女孩能抗拒這些呢?
喊完我卻覺得不妥,這些東西一搞就是一下午,我問:「要不你先回去?」
他卻笑容寵溺,滿是縱容地說:「女俠,今日在下的時間由你來定。」
我輕咳一聲,傲嬌道:「那算你識相。」
……
等從私人美容院出來後,太陽已經西沉,天空已經染上了夜色。其間父母打了一通電話來確定我的情況,我心情甚好地哼歌給他們聽。
現在夜風清冷,我坐在車裡身上披了件南哥從后座扒出來的外套,昏昏欲睡卻還不是太想回家。
南哥替我攏了攏衣角,詢問道:「白女俠,接下來的時間可否交予在下呢?」
我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任他帶我去了他們家建的一片商業區,那是一座不夜城。
等站在足以俯瞰這座不夜城的空中花園時,絢麗多彩的燈籠映入我眼帘,那些燈籠組成了一個浪漫的心形。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座不夜城似乎叫……似我心?
當意識到這一點時,我想跑,可南哥倚在我旁邊,眼裡映著那些燈籠,仿佛落滿了星辰。
他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似的,輕聲說:「南南,這座不夜城為你建在十年前,我把每年的盈利都投入了以你命名的基金會裡,只希望這些功德保你一生平安喜樂,無病無災。只是,」他頓了頓,自嘲道,「好像這些功德不是很夠。」
我站在原地扭頭看他,莫名鼻子酸酸的。情感告訴我不該再聽下去,可我說過:心意是不該被隨便丟棄和敷衍的存在。
他笑了笑,眼裡亮晶晶的。
「南南,我喜歡你。」
我心頭一顫,卻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我知道我要說什麼——我應該拒絕他,我現在根本不太敢再沾這些,一星半點都不想沾。
他像是看出了什麼,搖了搖頭,寬大的手掌湊過來捂住我的嘴。
「南南,我只希望你學會愛你自己。」他眼神包容盛滿愛意,濃重而又執著。
他擁住了我,動作依舊克制至極,下巴頂在我頭上,恍若嘆息般說:「我非你不娶。」
剎那間,那座不夜城的電子螢幕,高樓大廈上炸開一朵一朵擬態的煙花。
璀璨的燈光墜進眼底,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第一次主動回抱。擁住了這個等我到三十歲的男人。
11
隔天一大早,桃桃就在大學門口等我,她插著兜站那,一張可愛的娃娃臉愣是被我看出了嚴陣以待。
我「噗」地笑出聲,捏了捏她滿滿膠原蛋白的臉蛋,笑道:「怎麼?我們的小桃子也有不確定的事?」
桃桃沒應聲,瞥了我一眼,又望著我身後的李南秋緩緩眯起了眼睛,她撇撇嘴,不情不願喊了聲:「南哥?」
李南秋淡淡地點了點頭,沒在意她的態度。只是走過來拍了拍我的頭,語氣ŧũ̂₈清淡道:「好好照顧自己。」
我還沒想好怎麼面對他,低著頭悶悶應聲。
他張口報了串電話號碼,桃桃嘴上不情不願,實則麻利地掏手機輸入,存儲一通操作行雲流水。
我哭笑不得,想說些什麼卻被桃桃拉上校車,然後無比順利地回到我住了四年、見證了我四年痛苦的大學宿舍。
我和桃桃住的是兩人寢,一踏入寢室,我就見到了兩張同樣堆滿計算機系資料的桌子。
不同的是,桃桃的資料複雜難懂,而我的那堆資料學了四年卻一點沒變。
我眼神黯淡,自嘲道:「桃桃,我果然不太適合學這門。」
桃桃可不慣著我,張口就說:「我覺得你還是拿回畫筆得好。」她拍了拍自己,打包票說,「至於傅明朗,我會在全國比賽上讓他得到教訓。」
我眼前一亮,點頭表示同意,但還是嘴硬地說:「我也覺得我還是干我的老本行更好,不過,什麼傅明朗,我可不認識他。」
聞言,桃桃鼓了鼓臉頰,卻為了不刺激我憋屈把那些毒舌話憋回去。
我笑出聲,拍拍她讓這位計算機天才陪我一起整理我那些淺顯易懂的資料。
當初考大學選專業時,我為了追上傅明朗的腳步勉強選了我不擅長的計算機系,拋棄了我拿了十五年的畫筆。
而現在我將這些資料分門別類,然後存放在箱子裡。就像是我ṭüₜ整理我那幾年痛苦的青春和心事,把它們放下,然後丟棄。
桃桃陪我一起把裝滿書的箱子鎖上,欲言又止。我摩挲著箱子上的密碼鎖,說:「我在住院的時候遞交了換專業的報告。」聲線平淡,就像是我浪費的四年在我這不值一提。
事實上,本就不值一提,不就是四年嗎?我在繪畫上的天賦足以填補,這是我從小到大的繪畫名師給我的自信。
「桃桃,我報名了全國繪畫大賽,那麼到時我們一起站上冠軍講台吧!」我勾唇淺笑,挑眉宣布道。
桃桃抬頭看我,想開口說話卻哽咽出聲,她瘋狂點頭然後猛地撲向我,抱緊我的力道都讓我覺得有點痛。
可她嚎啕大哭的樣子讓我心更痛,幸好這宿舍隔音不錯,我苦中作樂想。白南南啊,你看看你把他們傷到什麼地步了呢?你又把你自己和他們放在那裡了?
我把頭埋進桃桃的脖頸里,悶悶保證:「我不會逃避的,桃桃,我會徹底放下傅明朗。」
她拽緊我,哽咽道:「說話……嗚……算數?」
我擁住她的力道緊了一分,嘆息道:「說話算數。」
她沒再逼問,我們都知道——我重承諾,從不食言。
12
「砰砰砰!」大學籃球場上永遠不缺人,今天剛巧是大學間的友誼賽,傅明朗卻拿出了拚命的架勢。
壓抑的氣氛蔓延在場上,雙方隊員都緊繃著臉,傅明朗身邊的隊友一臉蒙看著他滿場絕殺。
「嗶!」勝負已定。
和傅明朗同住一起的王然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問:「傅哥?你這是怎麼了?」自從那天下午頂著巴掌印回來就不對勁,今天更像是要吃人一樣。
傅明朗只是沉默地把水往頭上澆後才問:「你說白南南換專業了?」語氣很輕,細聽居然帶了一絲惶恐。
王然意識到時一怔,訥訥道:「對啊,聽說學美術去了。」他小心覷著傅明朗的臉色,又補了句,「還報了全國美術大賽。」
傅明朗沉默著把瓶子捏扁,然後在下一場友誼賽打得更凶。
一場接一場,不知疲倦。
最後一場打完時,學校又拿了這一屆總冠軍,他卻不見開心,不顧還在慶祝的隊友想轉身就走。
偏偏最後一場的對手攔下了他,滿臉嘲諷問:「怎麼?白大美女沒來陪?」他拋著籃球,明明是敗者,卻掛著勝者的微笑。
誰叫他們是一個圈子的呢?彼此那點事都知道。
他哈了聲,又問:「聽說換專業了?」他托著下巴滿眼挑釁,「既然你被放棄了,那我們就有機會了哈哈……啊!」
誰也沒料到一向沉穩的傅明朗突然動了拳頭,等眾人反應過來,人已經被壓在地上被動挨打了。
「傅明朗,你不怕被開除嗎?」學校領導驚慌喊道,試圖阻止他亂來。
「傅哥,鬆手啊!」
「傅哥!」
頓時,籃球場上一片混亂,滿場亂跳的籃球「砰砰砰」地砸在地上,就像是傅明朗紊亂的心跳。
囝囝,你不要我了是嗎?
明明壓著人打的是他,滿臉無措的也是他。
13
「哎哎,聽說了嗎?計算機系的男神被記處分了!」
「啊?」
「聽說是為了那個美女學姐哎!」
「那個學姐不是追了他很多年他也沒同意也沒拒絕嗎?現在學姐轉性了,他在這裝什麼深情啊?」
「噓噓,這位學姐在這呢。」
美術自習室里氣氛正好,卻在角落裡時不時傳來一些竊竊私語,我正坐在窗戶旁,暖洋洋的日光照應在畫稿上,卻不顯刺眼。
傅明朗的事傳遍校內,即使我有意屏蔽他的一切,還是有些風言風語入了耳。
聽說他為我打了人,我是不信的,這件事安在初中時的他身上還有可能。
畢竟那時我們關係很好,他也有不顧一切,和全世界對立也要站在我這邊的時候。
而現在,我捏緊手裡的炭筆,嗤笑一聲,他已經不是我喜歡的少年了不是嗎?
「白南南!」傅明朗站在樓下朝著我喊,語氣冷傲沉鬱。
然後畫室若有若無的視線紛紛向我投來,我一怔下筆便亂了,這畫算是毀了。
我輕輕吸了口氣,知道已經沒有畫下去的必要。他的性格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正好我也沒有在這裡被人當猴子看的愛好,便收拾東西乾脆利落下樓。
下樓後看到站在陽光里一身白襯衫配黑褲子的樣子,不知怎的就恍惚了一瞬,想起了李南秋。
傅明朗瞬間就注意到了,他眼裡閃過一絲難堪和悲傷。
我了解他,他又何嘗不了解我呢?可明明那麼了解對方的我們,也走到了這種地步。
是他錯了嗎?我眼神一暗,是我們都有錯吧。我錯在死纏爛打的愛讓他窒息,而他錯在不表態不拒絕,用愛來馴服我。
我們倆的結局從我在病床上醒來決定失憶時就註定好了。
我站在他面前,心跳平穩面色坦然平靜。甚至問他的語氣冷淡到我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地步。
「有事?」
他呼吸一窒,面色蒼白地問:「你要丟下我了對嗎?」
我盯著他眼底的血絲,知道他一晚沒睡,我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回去睡一覺吧。」語氣溫柔又平和,就像是我對以往那些朋友的關心,不再特殊。
他自然知道這代表著什麼,青年哽咽了一聲,眼底的淚因為驕傲不肯落下。
很可憐,我卻厭煩地皺眉,他總是犯錯後就用這副樣子面對我,示弱卻沒有真心。
我想起那一次又一次地輕易原諒後換來的傷心,轉身想走卻被他緊緊抓住手腕。
他逼問道:「囝囝,你剛剛看我看到了誰呢?」聲線沙啞卻極盡嘲諷。他將我轉過來,抓住我的肩膀盯著我眼睛又懷疑道,「到底是他代替了我……還是我代替了他?」
他的眼神里裝滿了嘲弄懷疑,我卻嗤笑一聲,反問道:「傅明朗,你以為誰的感情都像你的一樣廉價嗎?」
白南南,你的愛真廉價——這是他以前對我說過的話,而我現在全部還給他。
這時他才像真的承受不住晃了晃身體,面色頹然雙手無力地垂下。
我們倆像是裝在籠子裡餓了一星期沒進食的困獸,用盡言語恨不能殺死對方。結局卻是作為贏家的我覺著沒意思。
這算是什麼呢?我像是過去那幾年一樣用他傷害我的方式傷害他?
白南南,這沒意思極了。
我心煩地轉身就走,沒再管身後的一切。
就像從前的我一樣,在短時間內,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再出現在我面前。
14
值得慶幸的是,我在不愛他的這一年趕上了全國大賽的賽程。
站在決賽賽場時是我二十四歲的冬天,外面寒冬料峭,場內溫暖如春。
從秋到冬,南哥和我的交流平淡如水,卻有暗潮湧動,那些準備大賽期間一字一句的鼓勵與安慰,那些準時送到樓下的咖啡,在我情緒不對勁時恰到好處的安撫,還有很多很多……
他沒再提一句喜歡,卻處處都表達著愛意。好像有什麼地方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我坐在賽場上,捧著他給我準備的熱咖啡,頭頂似乎還殘留著那人手掌心的溫熱。
不遠處的計算機大賽隊伍里,桃桃笑著朝我招手,一點都沒有她在學校里冷麵學姐的模樣。我揚起一抹自信的笑也向她示意。
她後邊幾步遠的傅明朗眼神晦暗地盯著我,我雲淡風輕地移開眼只當他不存在。
「叮咚~請各個比賽項目的參賽者到指定房間集合,大賽馬上開始。預祝比賽順利!」
我向著桃桃點了點頭,步調輕鬆地向規定地點走去。
即使我那些足以稱得上大師的老師們對我的天賦誇了又夸,但這場全國美術大賽我贏得並不容易,再如何這裡也齊聚著全國各地的天才。
可我贏他們的底氣居然來自對於生死的感悟……聽到評委的評語時,我眼神恍惚了一瞬,發言卻謙卑有禮。
頒獎典禮在決賽兩天後,我坐在車后座上捧著熱水等桃桃比賽結束,身旁是父母,前方駕駛座上是李南秋。
對於我拿了第一這件事,爸爸喜極而泣,一大老爺們哭得稀里嘩啦的。
我哭笑不得地反過來安慰他,心中卻溫暖一片。
不遠處的賽場大門緩緩打開,全國各地計算機系的人將桃桃眾星捧月地圍在中間。
我鬆了口氣,畢竟我知道傅明朗和桃桃之間旗鼓相當的能力,現在看這情況是贏了。
至於傅明朗,他被拋在了最後,與隊伍格格不入。
我走下了車,笑著向她走去,桃桃看到我時眼前一亮,小跑著撲過來問:「囝囝,你也拿第一了呀。」語氣篤定,就像是我不拿第一是不可能的事。
「你不也是嗎?」我把為她準備的暖手袋遞上,然後收穫了一個感動的抱抱。
我拉著她上車時卻被人叫住,傅明朗衝過來時桃桃猛地把我擋在後面,一臉敵意地對著他。
明明比我矮一頭的她,卻像是騎士一樣擋在我面前。
傅明朗卻沒理她,只是一臉痛苦地質問我:「囝囝,昨晚我生日你怎麼沒來?」
我曾經承諾過他,他的每一個生日我都會陪他,永遠都不會拋棄他。
天上悠悠地下起雪,我站在雪地里拍了拍桃桃,讓她先上車。
我嘆了口氣,問:「下雪了,非要在這說完是嗎?」我想,現在的我大概像極了以前的他,只不過快要崩潰的換了個人,雲淡風輕的也換了人。
他呼吸重了一瞬,眼裡都是血絲,嘴唇乾燥起皮。整個人在雪地里搖搖欲墜,卻執拗地瞪著我。
從高中起,他就再沒這麼狼狽過。我從車內拿了兩把傘,遞了一把給他,他攥緊了拳頭,沒接。
我又嘆了口氣,無奈道:「傅明朗,你總是這樣,總是傷了人後用這副模樣來示弱,讓我心軟和原諒。」
他倒退一步,自嘲問:「所以這招對你沒用了對嗎?」他站在那,任由雪花一片片飄在他頭頂。
我搖了搖頭,轉手就把那把他不要的傘拋回車裡。
「既然你就要在這裡說清楚,」我躲開他想抓住我的手,不顧他乞求的眼神,堅決地說,「傅明朗,我們完了。」很早就完了。
「所以那些承諾都不作數了?」他像是不敢置信,赤紅著眼低吼出聲。
我卻不懼,甚至逼近一步,幾乎逼問道:「傅明朗!究竟是誰先不遵守諾言的?」
【囝囝,我會永遠喜歡你。】
【明朗哥哥,我也是。我也會永遠喜歡你,永遠陪著你,陪你過每一年的生日。】
這才是我們之間的承諾。
他如遭雷擊,像是終於想起那些諾言。我嘲諷地笑了笑,說:「你瞧,我們完了。」
「你用愛囚禁了我,卻嫌這愛像野草一樣廉價。」我深吸了口氣,把傘硬塞進他手裡,轉身上車前留下一句,「頒獎典禮後,我會去國外進修。你保重。」
……
漫天的雪花落下,雪地里的傅明朗呆愣地留在那,直到凍到僵硬的手握不住雨傘,直到風雪幾乎把他的腳踝埋住,傅家的人才姍姍來遲近乎強硬地把他拽上了車。
而這一切,我都不知道,直到頒獎典禮當天才聽到他高燒不醒的消息。
後來,我坐在候機室,他掙扎著要見我卻被Ŧùₛ傅姨綁在病床上,我聽著電話里他一句一句的乞求和道歉,卻只是沉默。
直到他聽到有人催我上飛機時,像是耗光了所有力氣般,道了句:「囝囝,你要幸福啊。」語氣輕不可聞,我卻聽出了話里的真心。
我自信道:「自然,你也一樣。」語氣釋然。
「囝囝,你和我不一樣。」他自嘲出聲,我卻徑直掛斷電話。
飛機要起飛了。
15
然後,一下飛機,迎接我的不是司機,而是李南秋。
他穿著一件黑色羽絨服身姿挺拔如松般站在那,眼底盈滿笑意望著我,我看到他時腦子頓時一蒙。
明明我前幾天已經拒絕他的表白了不是嗎?
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走上前來揉了揉我的頭,說:「囝囝,我等你到三十五歲。」
16(番外)
傅明朗視角
【我從未想過她會離開我。】
【永失所愛,是我罪有應得。】
我的記憶力很好。
還記得三歲時是我和囝囝第一次見面,她被才九歲的李南秋抱在懷裡,像一個精緻的洋娃娃,最重要的是——笑得很開心。
第一眼,我就只看得見她,我不明白,明明我們都有一對忙於工作的父母,為什麼我不快樂呢?
為了弄清她為什麼那麼快樂的秘密,我開始跟在她身後成為她的朋友——普通朋友。
因為她最好的朋友永遠是李氏太子爺——李南秋,那個別人家的孩子,那個像是我永遠都超不過的南哥。
在長達兩年的小尾巴日常里,我弄清楚了她為什麼快樂的秘密。
白南南確實有一對忙碌的父母,他們甚至忙到沒時間管女兒,忙到連女兒生病住院也姍姍來遲。
可是她有李南秋啊,這個才九歲的男孩對白南南像是當爹又當媽,所有關於她的一切他都會過問,甚至會在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面前,頭一次丟掉所謂涵養禮貌,給予批評指責。
甚至我當初能跟在白南南身邊也要經過他的同意。
我羨慕她,卻也知道這兩人是相互的,白南南又何嘗不是呢?
她總是會把最好的留給李南秋。
有時候,我站在那裡,抬頭仰視著李南秋懷裡的她時會想,明明我們是同齡人,甚至父母都是好朋友。為什麼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呢?
她被人寵得永遠明媚自信像顆小太陽,而我只能在陰暗的角落不斷以李南秋為榜樣,向一座永遠跨不過去的大山發起挑戰。
而這座大山永遠都不會知道,當然可能知道,但我知道他永遠不會在意。
可在她五歲那年,李南秋出國了,不告而別。
我站在那裡,看白南南愣了一下然後嚎啕大哭,我從沒看過她那樣,像是太陽熄滅,永不復燃。
她一刻也不停地哭,嗓子都哭啞了。
然後一場高燒讓她進了醫院,也順理成章讓她淡忘了李南秋。
趴在她病床邊時,我ṭū₁凝視著雙眼緊閉的她,不可否認的是——我有點開心,這可能是我出生以來最開心的事了。
李南秋走了,那這顆太陽可以屬於我了對嗎?
我用了些手段更深層次地接近她,然後用一年又一年的真心陪伴來換她那顆琉璃般剔透的真心。
當十歲那年,我一如既往沒有陪伴地過著我孤獨的生日時,她不顧禮數,在沒有接到邀請的時候捧著蛋糕來找我。
我知道,我成功了。
從小學到初中,我們一直都待在一塊,哦,還加了個向桃。
但沒關係,向桃比不過我。我享受著這種偏愛。
我會為了囝囝出頭,會為了她第一次打架,會像李南秋一樣照顧她。
不過,和他不一樣的是——我會趕走所有接近她的男孩,以未婚夫的身份。
她默許了,我很開心。
然而,一次巨大的分歧在我們之間還是避無可避。
她從小學美術,在這方面的天賦讓那些老師夸無可夸,可以說美術是她自信強大的來源。
可我要考的大學不在本地招美術生,我們吵架了,我固執地要考那個學校,第一次不再為她妥協。
憑什麼總是我妥協呢?
我們都賭著氣,隨之而來的是將近一學期的冷戰。
然後又是一次孤零零的生日,我坐在冰冷又黑暗的家裡,直勾勾地盯著那個十年都沒變過樣式的蛋糕。
我想見她,可我不想再做那個先妥協的人了。
門口傳來一聲輕響,我愣愣抬頭,她款款走來。
她坐在我身邊嘆了口氣,說:「我想和你待在一塊,我去學文化。」
她為我放下了美術,我贏了。
我激動地向她表白:「囝囝,我會永遠喜歡你的。」
【明朗哥哥,我也是。我也會永遠喜歡你,永遠陪著你,陪你過每一年的生日。】
後來,為了和我考同一所大學,她幾乎快把自己逼瘋了,越來越重的壓力讓她焦慮不安,我卻只是安慰,沒有提過一句讓她放棄。
說實話,我享受這種感覺,這種小太陽在為我燃燒自己的感覺。
後來,她險之又險考上了那個大學,甚至為了我又一次妥協選了我喜歡的計算機專業。
雖然,她並不擅長,甚至可以說天賦為負。
在大學裡,沒有人認識李南秋,所有人只認識計算機系有個學長,天賦高能力強長得帥。
像是壓在身上的大山被移開,我開始沉浸在這種感覺里,被吹捧被圍繞,這是在我們圈子裡我從未感受過的東西。
白南南天賦不高,我們越來越沒有共同話題,也越來越頻繁地吵架。
她一次又一次為我妥協求和,這讓我忘記了原來的小太陽是多麼驕傲明媚的女孩。
後來的一切像是順理成章,又像是脫韁野馬,我背著她和別的女孩聊天搞曖昧,再到後來我享受這種感覺,在她面前摟著別的女孩的肩膀,說這是我妹妹。
我忽視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歇斯底里,甚至又好幾次都說要去死,也忽視了她越來越絕望冰冷的神色。
然後——她割腕了,在大四那年。
接到消息時,我愣了許久,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的。
我瘋了一樣跑向醫院,然後向桃渾身是血地給了我一巴掌,這一巴掌把我打跑了。
我不敢去見她,直到她甦醒那天,我半推半就地進了她的病房卻拉不下臉來道歉,眼神依舊不耐煩和冰冷。
然後,我望見了她眼裡的陌生,她說她記得所有了,卻忘了我——這怎麼可能呢?
我慌亂又無措,卻用冰冷掩蓋,然後摔門離去。
後來,她沒失憶,我們卻真的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在二十六歲那年結婚了,李南秋給了她一場盛世婚禮,那是她夢想中的婚禮,她跟我提過的。
我連婚禮都沒去,反而是向桃報復心極重,給我直播。
看著她和李南秋宣誓、擁吻,我在另一邊捂著心臟痛不欲生。
恭喜啊,李南秋,物歸原主了。
可是白南南,我從來沒想過你會離開我,但我知道,永失所愛,是我罪有應得。
17(南哥番外)
【離開你,是迫不得已;尋回你,是此生之幸。】
八歲那年,是我和囝囝的第一面,我媽嫌我性子獨,非讓我去孩子堆里找個玩伴。
一堆孩子湊一塊,能有什麼好場面呢?到處都是打打鬧鬧、吵吵嚷嚷的場面,只有白南南那個才兩歲的小女娃坐在那裡,摟著個精緻的洋娃娃,安安靜靜的。
我眼前一亮,安靜好,安靜點就能各玩各的,互不打擾。
走近一看,她長得比她手裡的洋娃娃還精緻。我越看越順眼,就蹲在她面前問:你願意跟我做朋友嗎?
然後這孩子眼睛瞬間晶亮,臉上的表情瞬間就生動起來了,完全不見剛剛那副安靜的樣子。
她叫我漂亮哥哥,還毫不生疏地牽我的手說:囝囝願意。
我:……
怎麼辦?感覺找錯人了。
但話說出去了就不能反悔,既然選了她,那這就是我的責任。
剛開始只是因為責任對她百般照顧,但也只是吩咐人去做罷了。
後來不知怎的,慢慢地就變成了親力親為。
可能是對她那對不負責任父母的憤怒,讓我對她多了絲憐惜,又可能是因為這孩子的一顆真心是如此純粹,讓我多了絲感動。
誰會忍心拒絕一個孩子時時刻刻對你的依賴和偏愛呢?
她被我管著不讓多吃糖,明明每天的糖果是那麼少,卻會偷偷攢下來,在我因家族的壓力而疲憊時,悄悄將那些糖塞進我手心。
還會拿那隻軟乎乎的小手摸摸我的臉,叫我乖乖的。
家族的強壓讓我窒息,這個小女孩卻給了我安慰。
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安排吧。
但讓我不知道是,我會在她五歲那年被迫不告而別。
那年,我被我強勢的母親綁著上了飛機前往國外,因為我溫柔守禮的爸在國外找了一個女人,這讓我驕傲的母親怎麼忍受呢?
明明我的父母是年少相愛,卻敵不過時間的考驗,終究不能長相廝守。
原來愛情是如此易碎的東西嗎?我不知道。
在他們倆一次一次的吵架中,被夾在中間的我只覺得疲憊。
囝囝,我很想很想你。
但我回不去啊,母親在她和父親的戰場上越來越瘋狂,甚至開始掌管我的一切生活,我沒有聯繫你的工具,沒有能力回去見你。
原來無能是這種感覺嗎?
為了回囝囝身邊,我加快了接手家族的速度,在未成年前拿下一個又一個的項目,那些疲憊壓抑的日子裡讓我對你的思念和執念越發強烈。
終於,在我十八歲時,我用無數次的勝利拿下了家主的位子。
他們說我是個傳奇,可我並不覺得,我只想回去見你。
在回國的飛機上時,我構思了無數個和你重逢的場面,我在想你可能會怨怪我不告而別,可能會喜極而泣依舊喊我南哥……
可我唯一沒想過的是——你身邊有了代替我的人,而你……把我忘了。
你穿著初一的校服的樣子真好看吶,青春靚麗,簡直是我見過最美的姑娘了。
可你——不再需要我了。
我甚至連衝上去質問你的勇氣和理由都沒有,因為是我害你發的高燒,是我不告而別,錯的是我。
呵,年少成名的李氏太子爺又灰溜溜地返程了。
後來的我遇見了很多女孩,可她們眼裡的算計太過明顯了,藏都藏不住。
那讓我無心戀愛,甚至我自己都在算計的泥沼里無法自拔。
我知道你的真心有多麼珍貴,也知道你會怎麼真心對待那個傅明朗。我無數次在想,如果我沒出國,那顆心會不會是屬於我的?
如果我沒走,你獨一無二的偏愛會不會是我?
我不知道答案,我只是在遙遠的海的那邊關注你的近況,知道你所有的煩惱。
我以為這就是我們倆的結局了,天各一方,彼此安好。
可我沒料到你會為了他放棄你勇氣來源的美術,那讓我為你痛苦,可我無權干涉你的選擇。
我想你是真的喜歡他,這讓我前所未有地明白了他在你心中的地位。
囝囝,我也是人,會痛苦難過啊。所以請你原諒我那幾年對你的近況有意識避開的行為。
我知道他對你很好,和曾經的我一樣。我以為你們會順其自然步入婚姻的殿堂,會相愛一生。
可我忘了,人心是會變的。
等我接到向桃的電話時,事態已經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
你也像我的母親一樣為一個負心人瘋魔了,你拒絕所有來自外界的幫助,將那些痛苦全部咽下,可人是會裝滿的啊,我拋下國外所有的生意,義無反顧回國。
你不肯接受心理醫生,我只能一夜一夜守在你的校門口,時刻開著手機。
我們束手無措時,你卻蓄謀已久地奔向死亡。
你早早搬出學校,然後在那個並不算舒適的房間裡割腕了。
我接到向桃消息時衝去你那,死死摁住你的手腕,感受著你逐漸冰涼的身體,你昏迷了。
所以你不知道向桃哭得快昏過去了,你也不知道我有多痛不欲生。
鼻尖都是血腥味,可我卻覺得喉嚨里都是鐵鏽的味道。
救護車,急救室,手術中。
我從來不知道醫院的夜晚是如此寒冷,幾乎快把心凍住了。
身邊是你母親片刻不停的禱告,我從不信佛,可在此刻,我乞求滿天神佛來留下你。
萬幸,你活下來了。
我不知道我在你這裡到底意味著什麼,所以在向桃她們一擁而上時,我扶著牆一步一步離開了醫院。
坐在車裡時,我才驚覺我已淚流滿面。
你昏睡一天再次醒來卻說你失憶了,記得所有人,卻唯獨忘了他。
我欣喜若狂,卻在你出院那天看到了你看他的眼神,你只是自己騙自己罷了。
可我了解你,不把傷疤揭開,這傷一刻都不會停止疼痛,也永遠不會痊癒。
所以我成了你的李醫生,可哪有什麼心理學博士學位呢,我仰仗的不過是我對你的了解。
也幸好,我這個假冒的心理醫生醫好了瀕死的小太陽。
什麼等你到三十五歲呀,騙你的。
你不要我,我會等你一輩子的,白大俠女。
【小太陽,就應該永遠驕傲自信明媚,要永遠記得愛自己呀,囝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