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Club 狂歡的時候收到了導師的消息。
【明天上午來實驗室,再不來我找人弄你。】
我回:【老師,我生病了,明天可能得晚點到。】
他直接發來一條語音:「生病了還跳那麼歡?衣服都快被你扭爛了!」
我一驚,捂住抹胸上衣緊張地四處張望。
身後,一道高大的身影覆了上來。
「安暄,第幾次對老師說謊了?」
男人修長的手指勾住我衣服上的蝴蝶結,漆黑的眼底像淬了冰碴:「穿好衣服回去睡覺,以後再敢騙我,我弄死你。」
後來我被他用領帶拴在床頭整整一宿。
真的差點被弄死......
01
裴書珩是我爸的得意門生。
生物醫學專業的高材生。
22 歲碩博連讀,27 歲博士畢業。
29 歲成為京大最年輕的碩導,他的人生可謂是順風順水。
更過分的是他長得還帥,一米八五的身高配上清冷禁慾系的長相,連續三年獲得京大最具魅力男導師提名。
並且每次投票的結果都是第一。
爸爸總說這樣的男人不多了,嫁出去一個就少一個。
對於我不喜歡裴書珩這件事他感到十分遺憾。
就好像我讓他錯失了一個好女婿。
「爸,他是我導師。」
「你畢業以後就不是了。」
說得簡單。
是我不想睡到男神嗎?
明明是他說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他想當我爸爸,我還要上趕著當他女朋友?
況且裴書珩對我實在是太嚴格了。
不,應該是惡毒。
去年他給我的論文批語我至今難忘。
【吃菌了?寫這麼顛?】
【這東西老師接了都燙手。】
【用腳寫了三個月的學術垃圾。】
【除了文獻上抄下來的都刪掉。】
【重寫吧,這次我先不告訴你爸。】
【出了學校的門不要叫我老師,謝謝。】
我當時有點小感冒,看完直接氣到了四十度。
趕上爸爸出去旅遊,我一個人躺在家裡燒得暈頭轉向。
還是始作俑者及時出現把我送去醫院才沒讓我燒成傻子。
事後爸爸為了感謝裴書珩,特意把他請到家裡吃飯。
「書珩,這次真的要感謝你,不然就出大事了。」
「老師,其實不用謝我,應該謝安暄。」
裴書珩輕輕推了推眼鏡:「要不是她總翹我的課,做實驗也不來,我也不會找到您家裡,也就不會發現她病暈過去,所以說到底還是她救了自己。」
我嘴角抽了抽,真想一筷子戳過去,看看他眼鏡有多厚。
結果就是我被爸爸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
裴書珩在一旁笑得很欠扁。
02
後來我不敢再翹課了。
但總能找到各種理由不去上課。
在我第 N 次請假的時候,裴書珩終於忍無可忍。
「這次又要用什麼藉口?」
電話那頭男人冰冷的聲音透著幾分不耐煩。
「感冒了?胃痛了?腳抽筋了?還是來大姨媽了?
「說說看,如果這次的理由能說服我,我就給你批假。」
我低頭摳著手:「我室友失戀喝多了,在宿舍哇哇大哭,吐得滿地都是,我晚上得通宵照顧她,搞不好還要送醫院呢。」
裴書珩冷冷一笑:「抱歉,這個理由在我這裡過不去。」
我嘆了口氣,把爛醉的室友拉起來,電話放到她耳邊。
「婷婷,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導師說話嗎?」
郝婷哭聲一頓,啞著嗓子問:「是他嗎?一米八五、六塊腹肌、寬肩窄腰、絕世翹臀、渾身散發著清冷禁慾系高級荷爾蒙、連續三年被評上京大最有魅力男導師的裴教授?」
我一言難盡地扯了扯嘴角:「就是他。」
「啊————」
郝婷酒醒了大半:「裴教授!你有女朋友嗎裴教授!我明年就要畢業了!你能不能等等我!我很會炒飯的!」
說完又「哇」的一下吐了。
空氣安靜了一瞬。
我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低沉的嘆息。
「明天上午放你半天假。」
「那下午呢?」
「下午拿上電腦來我辦公室。」
「為什麼?」
「還問?你上周交的論文是什麼鬼東西你心裡沒點數?」
他冷冷道:「下午一點,不准遲到,否則以後就算天塌下來,你也別想再請假了。」
03
把郝婷安頓好已經是後半夜了。
我熬夜畫完了拖欠半個月的稿子,迷迷糊糊地爬上床睡覺。
醒來時已經中午了,距離和裴書珩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我急匆匆地趕去辦公室,發現另一個女生正在找他看論文。
女生穿著低胸 T 恤,粉色百褶裙,渾身白得發光。
正彎著腰,有意無意地往裴書珩跟前湊。
「裴老師,您看這裡,我有個問題……」
「你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論文。」
裴書珩往後靠了靠,和女生拉開了距離,俊秀的眉眼微微皺著,表現出了幾分不耐煩。
「衣服不合適,回去換一件再來,另外別再給我買咖啡,我會理解為行賄。」
女生咬著嘴唇,眼睛紅得像兔子:「老師,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和您……」
裴書珩抬手示意她閉嘴:「不該想的我勸你想都不要想,回去吧。」
女生垂著頭,眼淚連成一串往下掉,瘦弱的肩膀一顫一顫。
我不禁想起了一年前,也是在這間辦公室。
一個剛畢業的學姐來找裴書珩表白。
那時他的態度更冷漠。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在我眼裡永遠都是學生。
「我這裡不接受師生戀,你回去吧。」
裡面的學姐哭成了淚人,躲在外面的我也紅了眼睛。
從那時開始,我就將對裴書珩的心思徹底藏在了心底。
為了不被人看出來,我極力把自己偽裝成討厭他的樣子。
甚至對外宣稱男人過了 25 就等於 60,我只喜歡年輕弟弟。
結果這話也不知道被誰捅到了爸爸那裡,我又挨了頓罵。
04
女生走後,我抱著電腦走了進去:「裴老師。」
裴書珩看了看腕錶:「難得沒遲到,坐下吧。」
我把電腦交給他,乖乖找了個地方坐下。
他抬頭,看了眼離他八丈遠的我。
「坐那麼遠幹什麼?」
「怕您誤會。」
「什麼?」
「剛才的事我都看見了。」
我舉起三根手指發誓:「您放心,我對您絕對沒有非分之想,雖然我馬上就要畢業了,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雖然我不能叫您爸爸,但可以叫您叔叔啊。」
裴書珩搭在桌上的手慢慢蜷起,白皙的手臂上有一條青筋格外明顯。
「叔叔?」
他好像聽見了什麼笑話,語氣森然:「我大你七歲,你管我叫叔叔?」
我撓撓頭:「是不太對,但這些都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您不用擔心,我們之間絕無可能,師生戀在我們家是不被允許的。」
雖然我爸真的很希望裴書珩當他女婿。
但也得看女婿本人願不願意對吧?
空氣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
落針可聞。
裴書珩很緩慢地吐出一口氣,淡聲道:「過來,坐我身邊。」
我耳朵發燙,拉著椅子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他旁邊。
他又敲了敲電腦:「論文打開。」
05
接下來我所經歷的說是滿清十大酷刑都不為過。
裴書珩精準地找出了我論文中的所有槽點。
任何細節都沒能逃過他的法眼。
明明句句不帶髒字。
但句句都像刀往我心口上插。
「安暄,我能允許你偶爾出現紕漏,但不接受你總是敷衍了事。」
裴書珩「啪」地將電腦合上,語氣沉沉:「從前翹課現在請假,我看不出你有半點喜歡這個專業,既然這麼不喜歡為什麼還要考研?你浪費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時間,還有學校的資源和老師的付出,你覺得這樣做對嗎?」
我鼻子一酸,眼淚掉下來前低下了頭:「不對。」
裴書珩嘆了口氣,抽出兩張紙巾遞給我:「不許哭。」
我抽泣兩聲,用力擤了擤鼻涕,扭頭去找垃圾桶。
他很自然地接了過去,扔進了辦公桌下的紙簍。
「安暄,你當初為什麼要選擇這個專業?」
他雙手交疊搭在桌上,平靜地問:「是你自己選的還是安教授讓你選的?」
我有些失神地盯著他的手,那雙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
讓我想起了研二的時候,他手把手教我解剖活體兔子。
那是我第一次用小白兔做實驗,崩潰到哭了出來。
裴書珩摘掉手套,用紙巾輕輕擦乾我的淚。
然後握住我顫抖的手,耐心地指導我。
「安暄,不用怕,老師在。」
那一刻他仿佛將全部的溫柔都給了我。
將我的心從不安和疲倦中撈出。
深深地裹進了一片溫暖……
06
「安暄,你討厭這個專業嗎?」
我回過神,猛地抽了下鼻子,委屈地點了點頭。
裴書珩無可奈何地笑了:「還有半年就畢業了,你會面臨很多選擇,好好跟你爸爸商量,說出心裡最真實的想法,不用有什麼顧慮。」
我擦了擦眼淚:「他不會支持我的。」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我試過。」
「那就再試一次。」
他輕輕颳了下我的鼻子:「人生只有一次,不要讓自己後悔。」
我怔怔地看著他,心臟忽然難以抑制地狂跳。
鼻子上仿佛還停留著他指尖的溫度。
還有一股香味。
淡淡的柑橘香,是護手霜嗎?
那一刻我突然想握住他的手,貪婪地聞他的味道。
又覺得自己愚蠢又變態,總痴心妄想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怎麼又哭了?」
裴書珩不禁失笑,抽出紙巾給我擦臉:「我剛才的話太重了?」
我搖了搖頭,哽咽道:「不是,老師說的都對。」
「那你哭什麼?」
「我......」
我哭自己沒出息。
明知不可能,還是會無數次心動。
「老師,其實我……」
這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走了進來。
「書珩,我回來啦!」
她直衝沖地撲進了裴書珩懷裡。
而那個一向不與異性親近的男人。
此刻臉上帶著欣喜,任由她抱著。
我恍惚地看著他們,心臟一陣發緊。
剛剛擦乾的眼睛,此刻又是一陣酸澀。
07
姚敏是我爸的學生,也是裴書珩的學姐。
博士畢業後去了德國,如今回來已經是博士後了。
同一個專業出來的,我在她面前就像個生瓜蛋子,樣樣不如。
聽裴書珩介紹我是安教授的女兒,姚敏熱情地邀請我一起吃飯。
我不好意思打擾他們重逢,客套兩句就很自覺地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我聽見有學生在議論。
「剛才有人看見裴教授的女朋友來找他了。」
「什麼?裴教授居然有女朋友?」
「人家都三十多了,有女朋友不是很正常?」
「聽說裴教授有個白月光,該不會就是她吧?」
「白月光?那得是什麼級別的女神啊?」
「博士後級別的吧,哈哈哈。」
我不敢再聽下去,飛快地往宿舍跑。
結果下樓梯時不小心撞到了人。
就是這麼輕輕一撞。
原本蓄在眼眶裡的淚水掉了下來。
「同學,你沒事吧?」
男生關切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我抬起頭,很輕地抽泣了一聲。
他一愣,一邊道歉一邊給我擦眼淚。
「高揚你別亂摸,剛打完籃球的手黢黑!」
「就是,給人家美女臉都摸黑了!」
男生懊惱地縮回手,到處找紙巾。
「誰有紙巾?誰有?有沒有?」
幾個大男生手忙腳亂地掏兜。
我破涕為笑:「不用了,我馬上回宿舍了。」
男生撓了撓頭:「是我不好,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再說是我沒看路撞了你,對不起。」
「不不不,是我後面沒長眼,我的錯。」
他一副認真的樣子,不像在開玩笑。
我被戳中笑點,沒忍住笑了。
08
周五晚上爸爸打來電話,讓我周六下午回家一趟。
說他有個學生回國了,要和裴書珩一起來家裡吃頓飯。
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個學生是誰,剛想找理由拒絕就聽他開始絮叨。
「你這個前輩可優秀了,你跟她認識認識,取取經,別一天到晚只想著玩,你還有半年就畢業了,我打算安排你去她那裡工作,從事基因編輯領域的研究,那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我無奈地閉了閉眼,草草答應後就掛了電話。
周六下午,我忙完回家正好趕上飯點。
本以為就是場師徒交流會。
沒想到我爸一直把話題往戀愛方面引。
「書珩,你也老大不小了,還不打算談對象啊?」
「您別開玩笑了,我現在哪有時間談戀愛。」
「這話說的,別人都有空就你沒空?」
「別人沒有讓人操心的學生。」
裴書珩目光淡淡地從我身上掃過:「是吧,安暄。」
我耳朵發燙,埋頭往嘴裡扒拉飯。
爸爸皺了皺眉:「暄暄,你又給書珩添亂了?」
「沒有!」
我急忙說:「就是論文出了點小小的問題。」
「確實是很小的問題。」
裴書珩很輕地笑了聲:「非常小,只需要重新寫而已。」
「......」
我不高興地鼓了鼓腮幫子。
「幹什麼呢?」
姚敏拍了下裴書珩的肩:「嘴上抹毒了?這麼欺負小姑娘?」
「這就叫欺負了?」
「不然呢?」
裴書珩彎了彎唇,沒有解釋。
姚敏白了他一眼,給我夾了一塊糖醋排骨。
「妹妹,別理他,以後他再欺負你我給你撐腰。」
我心裡泛酸,卻強撐起了一個笑臉:「謝謝敏敏姐。」
爸爸不死心,繼續問:「書珩,其實我家暄暄……」
我心頭一顫,趕緊踹了他一腳。
「哎呦。」
爸爸眉頭一皺:「你踹我幹嘛?」
我悶聲說:「沒什麼,腳抽筋了。」
爸爸瞪了我一眼,又看向了裴書珩:「暄暄馬上就要畢業了,你看她……」
我又踹了他一腳。
爸爸深吸一口氣,放下筷子把我拎到了廚房。
09
「你這孩子,我跟人說正經事呢,你搗什麼亂?」
「爸,我和裴老師不可能的,您就別拉郎了。」
「話別說那麼難聽,什麼叫拉郎?」
「您剛才那樣就叫拉郎。」
「我也是為了你好,你和書珩……」
「爸,您沒看出來對面那兩個才是一對嗎?」
我忍無可忍道:「人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插足合適嗎?」
爸爸愣住了:「你說他們?書珩和敏敏?」
「家裡還有其他人嗎?」
「可是他們……」
「況且我也不喜歡裴老師。」
我說:「我只把他當老師,沒有其他想法,對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您就別亂點鴛鴦譜了。」
「什麼?」
爸爸吃了一驚:「你喜歡上誰了?是你們學校的嗎?」
我正愁怎麼往下編,就聽見門外傳來「咔嚓」一聲脆響。
走出去一看,發現裴書珩正蹲在地上,準備撿地上的玻璃碴。
「別動!」
我話說晚了。
他左手食指被劃了一下,滲出了殷紅的血絲。
「都讓你別動了!」
我氣急敗壞地把他拉了起來,從柜子里拿出碘伏棉簽和創可貼,一邊給他上藥一邊說:「掉地上就別撿了,手都受傷了。」
裴書珩一聲不吭地讓我包紮,臉色比給我批改論文的時候還難看。
我以為他生氣了,解釋道:「對不起,我剛才也是太著急了。」
「為什麼著急?」
他垂眸看著我,眼底神色難辨:「緊張我?」
我抿了抿唇,故作淡定道:「當然了,你是我老師嘛。」
他沉默半晌,忽然輕輕一笑:「嗯,沒錯,我是你老師。」
說完把手抽走,自己貼好了創可貼,轉身進廚房拿掃帚去了。
我攥著棉簽站在原地,回味著剛才的對話,怎麼都覺得有些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