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妃前,我被診出了喜脈,家族一致幫我隱瞞。
庶妹卻在宮宴上故意替我擋酒:「我姐姐懷孕了,喝不了酒!」
她驚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告罪:「皇上饒命,姐姐醉酒被姦夫破了身子,她不是故意失貞的!」
「求皇上懲治姦夫就行,千萬不要懲罰姐姐啊!」
座上的皇帝神情冷肅。
庶妹得意挑眉,所有人都以為皇帝要大發雷霆處死我。
其實皇帝只是擔心我動了胎氣。
畢竟那晚的姦夫——就是皇上本人。
1
宮宴尾聲,按規矩是要一起向太皇太后敬酒。
我剛端起杯盞,坐在一旁的妹妹陸頌玉忽然抬手打翻了我的杯子,高聲道:
「姐姐,你懷孕了,不能喝酒!」
此言一出,滿座都朝我這邊看來。
陸頌玉立刻擺出一副惹禍的無辜神情,用右手打了自己嘴一下:「我真笨,又說錯話了!」
我盯著被打翻在地的杯子——我的杯子裡本來就是白水。
陸頌玉剛剛也飲了壺中水——她明知道不是酒。
她小聲朝我賠罪:「姐姐,你不會怪我吧?」
這時,主位上的太皇太后追問:「你剛剛說什麼?誰懷孕了?」
太皇太后年逾花甲,頭髮半白卻精神矍鑠。
此事本該由太后主持,可惜太后與先帝一起慘死在當年那場宮變中。
新帝的選妃只能由太皇太后親自主持。
太皇太后越氏年輕時是個厲害人物,她眼底下可容不得沙子。
陸頌玉忙走到殿中間,跪地回話:「啟稟太皇太后,我剛剛說的是——我嫡姐陸頌月懷孕了!」
她的位置離太皇太后很遠,本可以推說是口誤或是聽錯了。
陸頌玉卻不狡辯,還十分誠實地看向我:「姐姐,你別怪我,太皇太后問了,你懷孕的事我不敢欺瞞。」
「陸頌月,你身為皇上的秀女,當真懷孕了嗎?」
新帝選妃,我和今日在場的一眾貴女一樣都是新帝後宮的預選秀女。
選秀前懷孕,是欺君重罪。
我連忙上前回話道:「啟稟太皇太后,臣女沒有懷孕,臣女的妹妹醉酒失言,太皇太后不可當真。」
「我沒有醉酒。」陸頌玉高聲說:「姐姐,事已至此,你怎麼還在太皇太后面前撒謊呢?!」
我怒瞪陸頌玉。
陸頌玉是姨娘所出的二小姐,是我同父異母的庶妹。
兩個月前,我去廟裡上香,回來時衣衫破亂,手腕的守宮砂消失了。
爹娘大怒,追問是誰玷污了我。
我想起那個男人的叮囑,咬死說沒看清。
那時我已經在選秀名單上,無論如何也運作不了。
更讓我爹娘崩潰的是,選秀宮宴的前三天,我被大夫診出了喜脈。
這下我爹急得直上火,本想讓大夫開藥將胎兒墮下,太醫說我自小體弱,輕易墮胎恐怕危及性命。
何況選秀近在眼前,一旦墮胎,勢必身體虧虛,到時候一進宮就會被人瞧出端倪,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爹娘無計可施,只能商定,千萬不能被人知道我選秀前失貞一事,讓我照常參選。
又叮囑我在選秀時故意露怯露拙,只要不被皇上看上,一切都還有轉圜餘地。
等我落選,他們會對外稱我落選傷心生了病,把我送去鄉下,屆時才能處理腹中胎兒一事。
應對之法商定後,父親對要與我一同參選的二女兒陸頌玉再三叮囑:
「大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姐姐失貞懷孕一事,你千萬不可說漏嘴,否則就是拉著整個陸家一起死。」
陸頌玉明面上鄭重答應,卻在今日宮宴上,故意打翻了我的杯盞,說漏了嘴。
她絲毫不懼我的眼神警告,繼續告狀:
「太皇太后,臣女不敢欺瞞您,我姐姐她就是懷孕了!
「兩個月前,我姐姐去紫寧寺上香回來,我便看見她下身衣衫凌亂,四肢和脖頸都有曖昧淤痕,必然是被外男欺負了。
「我們全家都追問姐姐是誰禍害了她,可姐姐咬死說她記不清當日之事,更記不清玷污她的狂徒是誰。
「姐姐如此維護那個姦夫,想必是與她兩情相悅的情郎吧……」
「臣女心裡實在害怕,我不能看著姐姐拿這副不貞之軀參選秀女欺瞞君上。」
「姐姐才貌出眾,萬一被皇上選中,那她豈不是要懷著……懷著姦夫的野種進宮侍君?」
2
此言一出,太皇太后神色大變。
在場其他貴女紛紛打量我,議論我:
「真是膽大包天,她這是想把腹中孩子賴給皇上不成?」
「這可是欺君大罪,陸頌月不想活了!」
我高聲辯解:「啟稟太皇太后,臣女是皇上的秀女,沒有失貞,沒有姦夫,更沒有野種一說!」
「姐姐還在撒謊!你若沒有失貞,就把你的守宮砂亮出來給太皇太后過目啊!」
陸頌玉說著先撩起自己的右手衣袖,露出那枚鮮艷的紅色守宮砂。
守宮砂自女子出生起就點在手腕上以示清白,一旦失貞,守宮砂消失,再不可能重新點上。
陸頌玉是我的親姐妹,她如此揭發我,太皇太后立刻起疑,下令要我自證清白。
我緊緊握著右手手腕向後退了兩步,被兩個魁梧的嬤嬤攔住去路,扣住胳膊。
我的衣袖被嬤嬤粗暴地撩起,卻見手腕上——赫然有一顆鮮艷的守宮砂!
守宮砂消失的那一晚,母親就用硃砂重新替我點了一顆紅痣,試圖以此掩人耳目,躲過選秀前的檢查。
母親偽造的這顆守宮砂與在場其他貴女的守宮砂肉眼看別無二致。
太皇太后見此,正要打消疑心,陸頌玉卻忽然大聲道:
「太皇太后,您別被她騙了!她這顆守宮砂是陸家人給她偽造的!不信,拿皂角水來!」
太皇太后讓人備了皂角水,陸頌玉用手帕沾了水,就要往我手上那顆硃砂擦去。
我低聲質問:「陸頌玉,你瘋了,你是要拖著陸家一起死嗎?!」
陸頌玉嗤笑,用只有我能聽見的聲音挑釁:「什麼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要把你推下去,我就一定能中選為妃,到時候陸家得靠著我平步青雲!」
「你胡說什……」
我這時才注意到,陸頌玉的脖頸間,掛著一顆東珠項鍊,只看色澤,便知是御賜之物。
陸頌玉順著我的視線摸上自己脖頸間的珍珠:
「知道我為什麼不怕被你拖累嗎?因為皇上早就看中了我。」
「這兩個月來,他一直派人私下贈我信件珠寶,還給我溫補的良藥。」
陸頌玉面露得意的嬌羞之色:
「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他是想讓我溫補好氣色,再穿得漂漂亮亮地來宮裡見他。」
3
我滿心疑惑。
當日在紫寧寺,我獨自求佛,卻遇到那個中藥失控的男人。
男人如狼似虎,將我抵在紫寧寺的神像後,近乎瘋狂地撞擊我的身體,將我渾身啃咬出痕跡。
我拚死掙扎反抗,拔下發簪要殺了他時,卻發現他衣領上是皇室龍紋。
在我怔愣的瞬間,劇痛讓我嗚咽出聲。
我眼睜睜看著手腕上的守宮砂變淺,直至完全消失。
不知翻雲覆雨了多少次,等我再睜開眼時,方才逞凶的男人正一臉慚愧地替我擦拭身體。
見我醒來,他愧疚道:「朕會負責。」
「你是……皇上?」
我只是四品文臣之女,根本見不到天子真容。
但新帝蕭宸特殊。
兩年前,賢王蕭越篡位謀反,幽禁帝後,誅殺公主皇子,屠戮忠臣良將,連史官都殺了一批,企圖以殺止住天下口舌,強奪正統皇位。
皇城人心惶惶,烏雲遮日。
直到在北地戍邊多年的辰王蕭宸帶鐵騎回京勤王護駕,大啟的天才亮了。
蕭宸勢如破竹,砍賢王頭顱於皇宮正殿,撥亂反正。
可惜,那時皇帝皇后已遭蕭越謀殺,三公主、五皇子和七皇子死狀更是悽慘。
皇室蒙塵,逃竄的賢王餘孽混入百姓之中,難以辨別。
蕭宸為了震懾潛入暗處的亂黨,帶兵入主皇宮之日,下令所有臣子都必須攜家眷在兩側跪迎他這位新任君主,以示忠心。
當日未跪迎者,視為叛黨餘孽,殺無赦。
就在那一日,我有幸目睹蕭宸的真容,寒槍銀甲,意氣風發。
蕭宸登基這兩年來,有人贊他是救世護國的明君,也有人非議他行事極端,殘酷冷血。
這一切,都跟眼前這個手足無措的男人對不上,但他確實是新帝蕭宸。
蕭宸發現,他越是試圖收拾我身上的「爛攤子」,越避免不了與我肌膚相觸。
外面很快有腳步聲傳來。
我渾身微顫。
蕭宸撿起地上被甩飛的披風將我裹緊,一把將我抱起,從後門走到寺廟後山。
他將我送進一頂簡陋的轎子:
「今日是朕冒犯了,朕會親自給你賠罪。」
「臣女不敢。臣女知道,陛下也是遭人算計。」
我也不是懵懂無知,蕭宸最開始那副病態失控的模樣,必然是被下藥。
蕭宸道:「朕會給你個交代。」
「但在此之前,你切不可透露,今日你與朕……」
「臣女明白。」
見我通透,蕭宸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若旁人敢這麼對我,早被我一簪子殺了,偏偏這人是皇帝。
我只能認了,但我也不能白白吃虧。
「我叫,陸、頌、月。」
我報上自己的名字,唇舌卻因為剛剛被蕭宸啃咬發腫,有點大舌頭,以至於「月」這個字念得模糊。
只聽蕭宸認真地重複:「陸、頌、玉?朕會派人與你聯繫。」
我想糾正,但渾身散架一般累,還沒開口就昏了過去,再睜眼已經被一頂轎子送回了陸府……
此後我一直在等。
可這兩個月來,我沒有收到蕭宸這個狗皇帝半分消息。
我擔驚受怕,忍受孕吐折磨。
而陸頌玉身上總是多出許多新鮮玩意兒,時不時能撞見她捧著信件滿臉桃花,還見她每日捧著藥如獲至寶地喝,喝得太補還流鼻血。
原來當日,蕭宸聽錯了我的名字,把「頌月」聽成了「頌玉」。
4
陸頌玉認定自己得了皇帝的青睞與內定,今日才想當眾按死我。
「只要證明你的守宮砂是假的,那給你偽造守宮砂的主母李氏也會跟著獲罪。
「你們母女一除,陸家就是我與我娘的天地了!
「等我再被封妃,我娘便會得封誥命,榮耀都是我陸頌玉的,而你,只會背負蕩婦污名下黃泉!」
陸頌玉抓著我的胳膊,用手帕使勁揉搓我的手腕。
很快,那顆假的硃砂就被徹底抹去。
在場眾人大驚,太后更是拍桌大怒:
「放肆!陸頌月,你竟敢以不貞之身參與皇室選秀!來人!把陸頌月拉下去,杖殺!!」
兩個侍衛朝我圍上來,我後退兩步,下意識護住腹部,正要豁出去時,忽然聽到身後一聲:
「皇上駕到!」
5
眾人聞聲,立刻轉身跪迎皇帝。
「皇兄還沒有妃妾,後宮就唱起大戲來了。」
說話的是小寧王蕭明,他揮著一把扇子,跟在蕭宸身後,聲音卻洪亮。
蕭宸一身玄色龍袍,頭戴常冠,他不像先帝那樣奢靡無度。
蕭宸的貴氣不在衣冠,而在於他眉宇間的君威。
給帝王行禮,要低頭以示恭敬。
可這是我被這個男人破身後第二次見他,我忍不住地抬眸看他。
他正朝我箭步走來,熟悉的王室沉香將我拽回那日在紫寧寺的荒唐記憶。
他朝我伸出戴著玉扳指的大手,這隻手曾將我小心翼翼地抱入懷中。
我以為他是來為我解圍,正要伸手回應他,蕭宸——卻已經牽住了另一個人的手。
跪在我身旁的陸頌玉被皇帝親自抬手扶起。
蕭宸溫聲詢問:「頌玉,朕送給你的禮物,你可喜歡?」
我如遭雷擊,呆在原地。
陸頌玉受寵若驚:「喜歡,臣女很喜歡!」
「喜歡就好,朕特意給你挑的。」
太皇太后問:「皇帝與陸家這位難道早已結識?」
蕭宸道:「皇祖母,月前朕遇險,是陸頌玉陰差陽錯救了朕一命。」
陸頌玉一臉茫然——什麼遇險,什麼救人?
「頌玉,當日兇險,幸好有你,朕才能安然無恙。」
「哦?還有這等淵源?」太皇太后好奇地問:「頌玉姑娘,當日是什麼情形啊?跟本宮和大傢伙都說說。」
小寧王也起鬨:「是啊是啊,皇兄當日遇險是在何處,賊人又是誰,陸二姑娘快展開說說是怎麼美救英雄的!」
陸頌玉眼神閃爍,原來皇帝對她好,是因為有救命之恩。
可這救命之恩是什麼?她根本毫無頭緒!
但她反應極快,故作虛弱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當日情況兇險,臣女回去時還跌了一跤,撞傷了頭,已經記不清了,幸好皇上沒事。」
「至於當日情況如何,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小寧王嚷嚷:「那麼驚險的事,怎麼可能一點都想不起來啊!」
「我……我也很想跟諸位講述當日情形,可我是真想不起來了。」
眼看她下不來台就快要編不下去時,蕭宸忽然說:
「想不起來便罷了。你受傷也是因為朕,朕不會讓人為難你。」
「皇上.......」
陸頌玉嬌羞地撒嬌。
在場其他貴女看在眼裡,忍不住低聲議論:
「陸二居然還有救駕之功,看來她必然中選入宮了。」
「只要踹了陸頌月這個嫡女,陸家必然會抬陸頌玉為嫡出,到時候,陸頌玉就能名正言順地借著救命之恩封后了。」
「難怪這庶出的二姑娘敢在宮宴上揭發她嫡姐的過失,原來是早已找了天家倚仗。」
6
我眼睜睜看著蕭宸對撒謊的陸頌玉噓寒問暖,只覺心口劇震,耳邊嗡鳴。
我與陸頌玉是同父異母的姐妹,眉眼有五分相似。
那一天蕭宸中的是烈藥,一直到結束臉色都還泛著病態的潮紅。
我以為他只是耳朵有問題。
原來他不僅聾了,更瞎了,居然完全認錯了人!
蕭宸只對陸頌玉一人寒暄了兩句,而後向太皇太后行了一禮,便信步走到主位上坐下,懶聲道:
「眾卿免禮。」
我與在場所有人一起被允許起身。
我不是特殊的那一個,這個男人更沒有多看我一眼。
那他的承諾算什麼?
這些時日我的擔驚受怕與期盼又算什麼?
我藏在袖下的手捂著已經微微顯懷的肚子,倉促地調整呼吸,閉目壓下眼眶翻湧的溫熱,極力維持著表面得體——我不能失態,否則我和腹中孩子都完了。
蕭宸的視線掃過眾人:「何事鬧得宮宴不寧?」
陸頌玉得了帝王青睞,此刻氣焰最盛,她立刻回話:
「皇上,是我發現有人意圖欺瞞陛下,當眾揭發了她!」
陸頌玉的尾巴已經要翹到天上去,以至於連自稱都變成了「我」,而不是「臣女」。
蕭宸定定看著陸頌玉:「跟朕說說,你揭發了誰?」
陸頌玉指向我:
「是我姐姐陸頌月,她在選秀前與人私通,沒了守宮砂,失了貞節,還敢進宮選秀,意圖瞞天過海,欺瞞陛下!」
蕭宸的目光終於落到我身上,我與他對視的瞬間,只看到他眼裡的疏離與陌生。
腹中驟然抽痛了一瞬,我臉色猛地蒼白。
見我陡然憔悴下來,帝王眉宇似乎微蹙了一下。
等我再定睛細看,卻只看到一張冷峻的臉。
7
太皇太后問:「秀女失貞,皇帝你看要如何處置。」
所有人都認定皇帝會立刻下令將我拖下去杖殺。
卻聽皇帝懶聲道:「守宮砂消失未必就是因為失貞,許太醫,你說呢?」
宮裡有太醫當值,好巧,今日當值的是太醫院唯一的女醫許太醫。
許太醫上前回話:「啟稟陛下,守宮砂一般在女子幼時就點在肌膚處,行過房事就會自行脫落。」
「但隨著時間推移,守宮砂也會因其他緣故掉落。」
像是有備而來,許太醫叫來三位在宮中當值的宮人。
「在宮中當值,必須潔身自好,這三位都是宮裡的老人,守宮砂卻都已經消失,請三位挽起衣袖給陛下與太皇太后過目。」
三人分別挽起衣袖,露出手腕。
其中兩人的守宮砂都已消失不見,另一位皮膚偏黑的嬤嬤守宮砂已經很淡了。
嬤嬤說:「奴婢在花木局當差,每日需在日頭下培植花草,風吹日曬,守宮砂便淡了。」
另一個年長的姑姑說:「奴婢自六歲起在御膳房當差,燒火下廚時磨損了手腕,守宮砂也被磨沒了。」
最年輕的宮女說:「奴婢年前生了一場病,許女醫為奴婢開了藥方,藥性與守宮砂相剋,病癒後,守宮砂也消失了。」
許女醫道:「如陛下所見,守宮砂並非只在失貞的情況下才會消失,日曬、磨損或是服藥,都可能導致守宮砂消失。《本草綱目》也有提及『點臂一說,大抵不真』。」
「微臣早年曾見過不少宮女因守宮砂消失被認定不貞從而丟了性命。守宮砂本質是壁虎搗治而成,並不能與女子貞潔等同,還請陛下明察。」
許女醫這一番言論,大啟開國以來從未聽聞。
在場眾人都尚在震驚與接受中,座上的帝王忽然對我說:
「聽到了嗎?所以你是什麼原因?」
和紫寧寺那日的生動鮮活不同,眼前的蕭宸始終冷著一張臉,看不出喜怒,但我卻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這是給我現編了三個理由,讓我隨便挑一個用嗎?
8
我琢磨不清皇帝的心思,跪地順勢道:
「啟稟陛下,正如許女醫所言,臣女自幼體弱,一直在服人參養心丸,想必是藥性相剋,守宮砂才消失了。」
不等眾人質疑,許女醫點頭附和:「不錯,人參確與硃砂等物相剋。」
先帝不少妃嬪當年生產都是由許女醫保駕護航,誰也不敢質疑她的醫術。
「既然許太醫都這麼說了,想必是誤會一場。」
皇帝一揮手:「沒有失貞,自然也就沒有罪,平身吧!」
我膝蓋剛著地他就讓我平身,我腳下不穩,起身時差點跌倒。
幸而丫鬟翠玉扶了一把,等我站穩抬眸,正撞見蕭宸飛速移開的視線。
眼看皇帝態度,陸頌玉立刻揭發:
「她撒謊!她的守宮砂分明是那日從廟裡回來後忽然消失的!就算守宮砂證明不了她失貞,但她身懷有孕卻賴不得!」
蕭宸眸光一凜:「你說什麼?」
陸頌玉自信自己抓到了我的大把柄,她高聲道:
「皇上,我姐姐懷孕兩個月了!她想懷著姦夫的種進您的後宮!她這是要欺瞞皇室,玷污皇室血脈!」
蕭宸目光灼灼地看向我:「你懷孕了?!」
我想起他在寺里對我的囑託:「朕今日來是給先帝先後和公主皇子們安魂的,所以朕與你的事,若非朕點頭,千萬不能聲張。」
在佛寺安魂的典禮上行風月之事,確實會讓天下人詬病。
所以此刻,我既不能說孩子是他的,那是違抗聖命,不顧全局;
更不能說孩子是別人的,那是坐實私通,欺君重罪。
我有苦不能言,被眾人的目光審視,被太皇太后和陸頌玉詰問。
進退兩難下,我高度緊張,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
我猛地彎腰,單薄的腰背弓起,掩唇劇烈乾嘔起來。
許女醫驚道:「這倒真像是孕吐……」
皇帝猛然從座上起身。
眾人都以為他要下令處死我。
誰也不曾察覺帝王看到我因孕吐而發紅的眼尾時,那一閃而過的心疼與歉疚。
9
「大家都看到了!她就是懷孕了!」
陸頌玉激動地大喊:「姐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懷著野種來天家選秀!」
「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