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說的是多久以前。
我沒什麼以前,十八歲以前的人生幾乎是一片空白。
一場意外,忘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經歷。
只記得自己是在一本書里,書里有個我很喜歡的、很厲害的人物。
叫季鑒北。
11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頭疼得像快炸了。
環視四周,十分蒙圈,直到季鑒北走進來,我才反應過來。
我這是被他帶回了他那裡。
我起身就想走,可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又栽回去了。
他連忙將我扶起來,並遞過來一杯水。
我有些彆扭地接了過來,溫熱的入了喉,我終於覺得自己好了點。
我沒話找話地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昨晚喝太醉,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他無奈地笑了笑,開口就讓我愣住了:
「你自己給我打的電話,要我去接你,不然就罵我王八蛋,現在卻問我這個問題?」
我張口就想要反駁,可是腦中浮現出了些昨晚的一些記憶。
剛張開的嘴就這麼又閉上了。
見我這樣,他也就不等我說什麼了,而是自顧自地開口。
「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原因搬出去,還拉黑了我的聯繫方式。
「我給你自己的空間,但我不希望,你讓我這麼不明不白地失去你。
「有哪裡做錯了,我希望你可以告訴我。」
我咬著唇,沒有回應他。
我要怎麼解釋?你其實只是一本小說里的人物,遲早會受劇情的影響愛上真正的官配,我們只是一個錯誤?
我起身想要走,可他拉住我的胳膊,一定要我給個準話。
於是,我只好敷衍地點點頭,含含糊糊道:「我知道了。」
說罷就想要走,可剛準備抬腳,門鈴就響了起來。
季鑒北起身去開門,我也好奇地往門口看去。
可誰知,我卻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沈慕青手裡提著什麼東西進了門,看到我,愣了一下。
然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嫂子,你旅遊回來了?」
我滿頭問號。
他叫我嫂子我就不說什麼了,可我什麼時候去旅遊了?
我去看季鑒北,他移開了視線,輕咳一聲。
誰的手筆簡直顯而易見。
沈慕青的下句話也印證了我的猜測:
「真是的,季大哥公司的事再忙,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旅遊啊。」
我尷尬地笑了笑,也許是包含著某種難以言說的私心,沒有拆穿。
沈慕青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和季鑒北寒暄了幾句,看起來並不很熟,甚至還很客氣。
就像是來完成什麼任務一樣。
我以為,他們現在即使還沒燃起愛情的火苗,也該很親昵才是。
我不免開始發獃,總覺得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須要記起來。
想得腦袋都有點疼。
直到沈慕青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回來:
「我媽閒著沒事,種了些桃子,非讓我送點來給你們。
「最近交了個小男朋友,粘人得很,我就先走了。」
我微微瞪大了眼,沒忍住開口道:「你居然交男朋友了?」
原著里,他可是從始至終都只有季鑒北一個交往對象。
可是現在,究竟是為什麼?
他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道:
「我也不是小朋友了,談個戀愛不是很正常嗎?」
可你是季鑒北的官配。
但是為了不被當成瘋子,我並沒有傻到就這麼說出口,只好發著呆看他離去。
季鑒北有些好奇地看著我,伸手在我眼前揮了揮。
「傻了?」
我揮開他的手,道:「我也走了!」
說罷,就拉開門逃了。
12
回到租的房子裡之後,腦子裡變得很亂。
頭越來越疼,甚至到了快要無法忍受的地步。
一些模糊的片段在腦子裡浮現。
我明明已經拼盡全力,可卻還是像在水中撈月一樣抓不住。
我一定是忘了很重要的事,為什麼就是記不起來呢?
我縮在床上,把自己裹進被子裡,儘量驅逐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但即使這樣也沒能讓我變得好受一點,反倒越發煩躁。
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機,給季鑒北撥去了通話。
對面秒接了,幾乎是那道聲音剛一傳來,我就覺得輕鬆了不少:
「你怎麼了?」
我聲音悶悶的:「可不可以來陪我,就一會也行。」
他沉默了,像之前我讓他回家的時候一樣,問出了那個問題。
「為什麼?」
這次,我沒有猶豫,也不是被他逼得沒辦法。
而是十分果斷地開口道:「我想見你,特別特別想見你。」
對面又靜默了良久。
許久,終於聽到他一聲嘆息,道:「地址發我。」
他來得速度依舊很快,或者說,趕來見我,他從來都很快的。
敲門聲響起,我立馬就跑過去開了門,不願晚一秒。
將他抱進懷裡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好想哭。
他有些不知所措,但也只能回抱住我,拍著我的背安撫。
我哽咽著,斷斷續續說不好話,卻也硬要說:
「我……不願意把你讓出去了……我後悔了……」
沈慕青現在不愛季鑒北,和他連親昵都算不上,甚至還有了一個男朋友。
那是不是說明,小說原本的劇情,不一定就是命運的走向。
只要我不肯放手,季鑒北就會是我的?
季鑒北似乎不太理解我說的話:「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卻不說話了,只是死死抱住他。
他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見狀,也就不再問了。
半晌,我抹了眼淚,開口道:「我有點累了。」
季鑒北就摟著我去了臥室,抱著我。
他抱著我,鼻尖噴洒出的熱氣把我熏得昏昏欲睡的時候。
緩緩開口道:「我總是拿你沒辦法。」
我內心居然有些沾沾自喜。
正想著要不要說什麼,他卻繼續道:
「可能是我喜歡你太久了吧。
「我從許久前就對你動心,或許是當初夏日裡你和我一起摘桑葚的時候,又或許是你在滿天星燈下,對我露出燦爛微笑的時候。
「我用了一些錯的方式去擁抱你,可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再給我一個機會。
「我希望我們能更加純粹,沒有協議。」
我聽了這些話,身體一僵,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
不是因為我不想回應,而是腦中的記憶又開始翻湧。
他說的這些事,好像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發生過。
13
我睡了一覺,做了一場好長的夢,仿佛把人生都重新過了一遍。
我夢見,我原本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看了一本小說,卻在一夜之間,穿進了這個世界。
而我在這個世界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我書中最喜歡的角色,季鑒北。
他從小流落在外,在被親生父母認回去前,生活在鄉下。
而我穿越成的角色,就住在他隔壁。
「我」的母親可憐他沒人疼,時常把他叫到家裡吃飯。
我也因為對他的喜歡,被他吸引,主動靠近他。
於是,我們就親昵了起來。
我也見到了那段被書中一筆帶過的經歷。
「我」家附近有著一棵桑葚樹,果實成熟時,最頂端的桑葚無法及時採摘,總會掉下來,將地上染得一片黑紫。
踩過去,鞋底也會變得黑黑的。
我們會把下面成熟的果實都采完,他再抱著我采上面的。
有一次,玩玩鬧鬧到晚上,他忽然開始盯著我的臉開始發怔。
被我發現,他就飛快地把頭埋下去,但悄悄紅了耳根。
我覺得有意思,開口道:「你知道嗎,你以後會成為超級厲害的大佬。」
他問我:「有多厲害。」
我說:「就是那種,不用你自己採桑葚,都會有人主動采來送給你,還生怕你不要的那種。」
他卻不怎麼激動。
良久,才緩緩說了一句:「那個時候,你會在我身邊嗎?」
這回輪到我發怔了。
想了想,想到了些有趣的場面,忍不住笑了。
我道:「一定會的,上天有幸讓我見到你,就一定捨不得讓我們分開。
「我一直都不會離開你。」
那天,聽不見鳥叫,也聽不見蟬鳴,只有擂鼓一般的心跳聲。
只是後來,他被親生父母接走,暫時和我分離。
我又在此期間大病一場,高燒不斷,丟失了許多記憶。
再次見面,他激動地想要來抱我,被我躲開。
我說:「不好意思,以前的事我已經記不清了。」
他的眸色暗淡下來, 肉眼可見地失望。
或許以為我不想承認。
後來, 為了讓我留在他身邊,向我推來了一紙協議。
這才是我們完整的故事。
14
再次醒來時, 我和季鑒北十分緊密地擁在一起。
睡夢之中,我又流了眼淚。
臉頰濕濕的, 他的袖子也濕濕的。
他無奈又溫柔地調侃道:「就算是不想答應我, 也用不著做夢都在哭吧?
「我又不會逼你,你不答應也沒關係的,我可以等,也不怕等……」
我卻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
我道:「我夢到我們採桑葚了。
「那棵樹上的桑葚很甜, 只是摘完手會染色, 你說, 摘兩片桑葉在手裡揉一揉,顏色就被揉掉了。
「我過兩天搬回去之後,挑個日子再去摘,好不好?」
他許是沒想到我會突然提這個,許久都沒能說出話。
半晌, 反應過來我的意思, 遲疑地問:「你……都記清楚了?
「你願意和我回去,也願意和我重新在一起了?」
我十分堅定地立馬回道:「對。」
什麼劇情、什麼官配, 全都拋諸腦後吧。
這個世界裡, 憑什麼就不能是另一個故事?
他摟我更緊了, 力道大得我快不能呼吸, 像是要把我揉進身體里。
不知不覺, 我的肩頭就濕了。
很久沒有見他哭泣,上次還是他被親生父母接走的時候。
所以沉著冷靜蕩然無存,第一次那麼像一個少年人。
想到這個, 我心頭又是一陣酸。
我想, 是時候將一切都與他說清楚。
我慢慢地把一切都講完, 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等待他的回應。
都已經做好了他不相信的準備。
誰知道, 他只是說:「你知道我等你這些話等了多久嗎?
「生病的時候,那麼難受, 我卻不在你身邊。
「我只在乎這件事。」
他這些話出口後, 我更加堅定了要和他從此永遠在一起的決定。
15
我很快就搬了回去,和他恢復了從前的日子。
不去在乎所謂的劇情和官配之後, 我的心情和狀態也逐漸變好。
這天,我特意把一個小棉花娃娃塞進衣服里, 拉上拉鏈。
然後去找季鑒北。
他看見後,哭笑不得:「這是什麼?」
我開玩笑道:「你的孩子。」
他的手在我肚子那塊摸了摸,就知道我是什麼伎倆了。
他拉開拉鏈, 將娃娃掏出來:「別鬧。」
我覺得有些沒意思了, 轉身就想走。
「你好沒勁啊。」
但這句話仿佛刺激到了他, 他一把將我拉了回去,我跌坐在他腿上。
「沒事, 雖然這是個假的, 但我們也可以努努力,搞個真的出來。」
我道:「你開什麼玩笑?我是男的。」
他兩手一攤:「不是你先開玩笑的嗎?」
我倆對視,忍不住笑作一團。
那刻, 我在想。
如果說,我的穿越是意外、我們的相識是意外,我們的相愛還是意外。
那我們就是天定的意外。
也是天定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