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間又沒有什麼感情,你一開始也說了,我只需要在外人面前做好你名義上的伴侶。
「既然只是演戲,那真真假假還重要嗎?」
這個問題我其實想了很久,一直藏在心底沒敢問。
可這次,不知道是不是近日來的刺激太多,讓我迷了心竅,膽子變得格外大。
第一次把我們之間的關係就這麼剖開來談論,很慌。
他扣我的手更緊了些。
半晌,他問我:「你覺得,我們之間就只有契約,一點感情都沒有?」
我對他確實有那麼一點感情,我也能感覺到,他確實是在乎我的。
可是,我不知道這段感情有多深。
足不足夠我痴心妄想,跨越我們之間的巨大鴻溝,奔向他。
他是小說世界中的大佬,以後會有自己真正的官配,而我只是路人,我並沒有任何底氣。
我不怕從未擁有,只怕得而又失。
我終究還是窩囊回去了,不敢正面回答,只模稜兩可道:
「我感覺這個問題沒有必要。」
他嗤笑一聲:「好,你是好樣的。」
我忍不住落下淚來,一翻身,抱住了他。
聲音悶悶地開口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是假的也沒關係。」
只要像真的就可以了。
他沒說話。
第二天醒來,季鑒北還在身邊,我沒忍住,貪心地又往他懷裡鑽了鑽。
他被我的動作弄醒,聲音倦倦地開口:
「一會起來收拾一下,今天要帶你去看奶奶。」
季鑒北當初找我,不僅是要我當一個擋箭牌。
更是因為他的奶奶時日無多,想要看見他身邊有個真心對他、和他攜手一生的人。
我不是第一次去看望老人家了,可這次的心情卻格外複雜。
7
趕在中午前到了他奶奶那裡,可這次,卻遇見了一個不速之客。
和季鑒北自幼相識的,他的官配,沈慕青。
我們趕到時,他就坐在奶奶的身邊,不知他們說了什麼,讓奶奶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
我的眼睛仿佛被刺痛,垂下頭不敢再看了。
但奶奶的聲音傳來:「鑒北和硯寧來了啊,站著幹嘛,快來坐啊。」
我像個零件生鏽的機器一樣被拽著過去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熬過這段時間的。
他們三個人聊得火熱,而我,根本一句共同話題都沒有。
尤其是,奶奶還道:「這次慕青來了,可要在這裡多待兩天,我從小就喜歡你這孩子。
「我還記得,小時候你調皮,上樹掏鳥窩,摔下來。
「結果,鑒北硬要接住你,自己傷了胳膊。」
看吧,官配之間的感情,就是從很久之前開始發酵的。
沈慕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沒想到您還記得。」
我漸漸變得透明。
整顆心被攥緊,恨不能把自己的耳朵堵起來。
可是我的手被握住了。
我聽見季鑒北道:「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那時候太傻,沒什麼好說的。」
他這是,在照顧我的感受?
奶奶這才想起來還有我的存在,不好意思地道:
「你看我,半天凈扯這些了,別和我一個老太婆一般見識啊。」
我抬眼看去,沈慕青正在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著我。
明明不含惡意,可我卻還是渾身一寒,像是被潑了一盆涼水。
一切都仿佛是在提醒我,誰才是官配。
我像是做了什麼錯事一樣,把季鑒北握著我的手掰開了。
我道:「沒關係的,我一點都沒有在意。」
季鑒北的臉頓時黑了起來。
8
直到坐上要回家的車,季鑒北的臉色都還是那麼差,濃郁得像是化不開的墨。
一路上的氣氛可怕得像死了人,讓我感覺呼吸的空氣都是偷來的。
幾乎是一進家門,他就抓住我的肩膀,將我按在牆上。
像是怕我會跑掉一樣。
他問:「你今天和奶奶說的話是真的嗎?」
肩膀被捏得生疼,我險些落下淚來,雖然並不一定是疼出來的淚。
他並不給我逃跑的機會,我只能面對他。
也許,該面對的時候要到了。
我們的交集是意外,總是要回到正軌的。
我乾脆開口道:「是。」
他紅了眼睛,捏住我肩膀的力道都鬆了些。
他依然不死心地問道:「你就一點也不在意?
「我和誰有緋聞,和誰有什麼關係,你真的一點也不在意?」
我還能開出玩笑來,在他期待的目光下,顫著聲道:
「那……那我去求求他們?」
他氣得呼吸都亂了。
他掰著我的臉,強迫我看他,問:
「你就沒有想過,讓我們的關係轉變一下嗎?」
想過,當然想過。
可我還是開口道:「我覺得,只是協議也挺好的,沒那麼多麻煩。」
這其實也算是我的實話。
他鬆開了手,垂著眸子,自嘲一笑。
低聲罵了一句什麼:「媽的,當初就不該搞什麼狗屁協議!」
他這副樣子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畢竟,他平時總是看著沉著冷靜、溫潤有禮。
他平復了一下心情,緩緩道:
「許硯寧,我知道你喜歡我、在意我。
「否則,就不會在看到緋聞之後,讓我回家陪你,也不會在聽到奶奶說那些事時,那麼失落。
「現在,只要你肯承認,我們就拋棄協議,重新開始。」
我無意識地張了張唇,有什麼話即將脫口而出。
可最終,嘴裡醞釀的話還是轉了個彎。
我道:「還是繼續協議吧。」
他瞪大眼睛,一雙眸子裡情緒混雜。
失落、失望,還有一點微妙的、難以捕捉的東西。
他整個人忽然變得平靜,仿佛已經預見了什麼。
只淡淡說了一句:「可是,我不想繼續了。」
這回,輪到我瞪大了眼睛。
「算我毀約,補償會打給你。」
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可我沒想到的是,居然來得這麼快。
他只說要結束協議,但並沒有說和我之間完全結束,也沒有提讓我搬走。
我隱隱有些猜測,可那也並不重要了。
反正我遲早要給官配的感情讓位,糾纏越久,到時候就會越痛苦。
我把這一夜看得格外珍重。
即使有他在身邊,有他的懷抱,我還是失眠了。
第二天,季鑒北去了公司,我就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打算離去。
可是,我的貪心還在粘著我的腳步,讓我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艱難。
他昨天晚上還在緊緊摟著我。
9
搬出去後,我暫時住進了酒店。
刪除了季鑒北的好友,看著像要與他老死不相往來,不過事實上也差不多了。
以後他會忘掉我。
我在房間裡面宅了一天,抱著遊戲機玩,什麼都不去想。
直到眼睛都有些疼,窗外明月高懸,才肯結束。
之前的通宵加上透支自己的精力,我幾乎是一沾到床就睡著了。
原來,獨自一人的夜也並非難以忍受,只是從前貪心,又有人願意滿足。
而如今沒有了罷了。
等我一覺睡醒,打開手機,就看到了推送的消息。
是季鑒北在社交平台澄清了緋聞。
我的腦子告訴我不要去關心,可是我的手當了叛徒,不聽使喚。
季鑒北:【勿猜測,和伴侶感情很好。】
我忍不住開始發怔。
我一聲不吭地搬出來,甚至拉黑刪除了他,我以為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可他好像,並沒有如我所想一般順其自然,放棄我。
心中的感覺讓我難以形容,總之是有些暖。
甚至還點開了聊天軟體,盯著黑名單里那個名字和頭像,想著要不要把他拉回來。
我給他的備註是「大佬」,他的頭像是我們之前養的一隻貓。
小貓因為意外已經去世,但季鑒北的頭像卻始終沒換過。
我有問過他為什麼不換,他說:「這是在提醒我,不能忘了它。
「只要記得,它就不會消失。」
心臟像是被數根細針扎過,傳來細細密密的疼痛。
沈慕青和他有許多回憶,可是,我和他也有那麼多刻骨銘心的回憶。
我為什麼,就不能和他在一起呢?
正這麼想著,我又想去看看季鑒北那條澄清。
可主頁自動刷新,跳出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沈慕青:【昨天和許久未見的朋友們一起聚餐,其中有一位變化還真大呢~】
配圖是沈慕青被一群人簇擁著。
隱隱能看見,圖片的角落那個熟悉的身影,朝著沈慕青的方向看來。
評論區有人好奇詢問他們的關係。
沈慕青回道:【只是從小認識的朋友啦。】
我垂下眸,關閉了手機。
很快,就不會是了。
在原著里,沈慕青和季鑒北自幼相識,後來沈慕青出國,兩人分開。
但重逢後不久,兩人就會燃起愛的火苗。
這是天定,而我不過意外。
10
我租了一間房子,這次認真仔細地檢查,屏蔽了所有季鑒北的帳號。
決定過沒有他的日子。
可是,當我決定為房子裡添置東西,去了商場後,卻遇見了季鑒北。
他也看見了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我的手,不給我逃跑的機會。
他急忙開口:「讓我請你吃一頓飯。」
我沒能狠下心來掙開他,雖然本來也掙不開。
於是,我就莫名其妙和他出現在了餐廳。
說吃飯,就真的在吃飯,只是他的眼睛直直盯著我看,看得我都有些不自在。
我抿了抿唇,忍不住開口道:
「有什麼事情就儘快說吧,我想早點回家。」
他不疾不徐地喝了口水,道:「我沒什麼事要說。」
我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一頓飯吃得心事重重。
我以為他要問我,為什麼一聲不吭搬了出來,又為什麼要拉黑他。
可是他偏偏什麼都沒有問。
讓我搞不懂,他究竟是在乎,還是不在乎。
在乎的話,為什麼不問?
不在乎的話,又為什麼要專門帶我來吃飯?
這種不確定的感覺讓我感到如坐針氈,一吃完,就趕緊找個由頭走了。
直到我出餐廳門前最後回頭,他還是噙著笑看我,實在詭異。
走後,我並未直接回家,而是叫上了朋友,一起去了酒吧。
心裡太煩悶,總要有個發泄的出口。
不說話,一杯一杯,不怕死地喝,直到被朋友勸下。
他不知道我和季鑒北已經結束的事,想要聯繫季鑒北,卻發現他被我拉黑了。
要不說他是天才,居然自作主張把季鑒北從黑名單里拉出來了。
可通話一接通,我就搶過了手機。
開口就罵:「王八蛋!」
朋友的表情裂開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那邊的季鑒北同樣不確定地問:「什麼?」
朋友反應過來,正要開口,我卻再次搶了先。
「我說你是王八蛋!
「我這麼難受……憑什麼我要這麼難受……
「你為什麼還不趕緊來接我啊?」
酒勁上來,說的話沒頭沒尾、亂七八糟的,越說越委屈。
朋友扶著額,或許是已經無語,徹底不說話了。
沒幾秒,我就聽手機里傳來他的聲音:「好。」
像大提琴,好聽。
我忽然開始莫名其妙地傻笑。
他來得很快,和朋友嘰里呱啦說了什麼,就一把將我抱起來。
我在他的懷裡不安分地蹭蹭。
猶不滿足地道:「來得太慢了。」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因為他是一刻也不肯耽誤地來了。
我聽他輕輕說了句什麼:「怎麼還和以前一樣,跟個小孩子似的?」
我迷迷糊糊問:「什麼……以前?」
他卻不回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