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失憶後,對誰都溫柔體貼,唯獨恨透了我。
他說我毀了他引以為傲的學術研究,拆散了與他情投意合的戀人。
「你就是個怪物,太噁心了。」
「這輩子我都不會喜歡上男人,你死了這條心吧。」
可是哥哥,八年前,是你引誘的我。
那天你從逃犯手中救下我時,捂著血流不止的胸口,笑著說:
「阿璟,哥哥命都給你了,可以跟我在一起嗎?」
而今,他新婚燕爾。
被視為恥辱的我,從婚禮的遊輪上一躍而下。
哥,欠你的那條命,我還給你了。
以後,我們死生不復相見。
01
我哥胸口有道疤。
是八年前為了救我留下的。
八年里,我虔誠地親吻了無數次。
歡愉里總夾雜著痛楚。
我說哥你怎麼這麼傻,只差一點你就沒命了。
他笑笑,冷清的眉眼裡藏著愛憐:
「不救你才是真的沒命了。」
「阿璟,沒了你我也活不了。」
我哥愛我愛到了骨子裡,甚至甘願為我去死。
但是現在,
他失憶了。
在我們出發去荷蘭領證的前一天。
02
我哥的房間成了我的禁區。
跟以往的父母勒令不同,這次是他自己的意思。
一夜之間,什麼都變了。
那些充滿愛意的過往,像是我一個人幻想出來的烏托邦。
旁人但凡提起一點,他都滿心厭惡:
「我怎麼可能會喜歡自己的弟弟,你們少聽些謠傳。」
「真噁心。」
當晚,他找到我,說:
「為了我們雙方的名聲好,以後少些接觸。」
冷漠的表情刺得我心裡一痛。
我慘然一笑:
「哥,你在跟我開玩笑對嗎?」
分明他昨天還抱著我,說以後要一直在一起。
「你其實沒有失憶,是故意在整蠱我對嗎?」
「這是你和朋友想出來的新的單身夜的方式?」
面對我的問題,他蹙了眉,冷聲開口:
「陸璟,我什麼時候跟你開過玩笑?」
他忍了忍,似是有些屈辱:
「或許我和你以前確實有過那麼一段……骯髒的戀情。」
「但現在,我失憶了,那些事情你就也當忘了吧。」
我怔怔地看著他,眼淚滑落的同時搖頭:
「不好。」
我不要忘。
我倉皇地抓住他的衣袖:
「哥,八年前是你先說的喜歡,你說你永遠愛我……」
他猛地甩開我的手,像在看什麼怪物:
「閉嘴!」
「這些話,我希望是最後一次從你這裡聽到,
「再有下次,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弟弟。」
03
父母給我哥安排了聯姻。
他很快有了新對象。
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聲音很甜。
會去接我哥下班,撒嬌的時候會叫他:
「沉洲。」
我哥曾經在床上誘哄我,讓我叫他的小名。
我覺得羞恥,不願意叫。
現在,這個稱呼不屬於我了。
我攥緊了衣袖,試著念了下。
短短兩個字,銜在唇舌間,磨得人口齒生疼。
04
我把我哥捆了,鎖在郊區的地下室里。
他醒來時驚愕萬分:
「陸璟,你瘋了嗎?」
我笑著看他:
「哥,你以前都叫我阿璟的。」
他掙開繩子給我一巴掌。
很疼,血腥味在嘴裡蔓延。
我舔了舔口腔里破皮的地方,在刺痛里起身,給他拷上了鐐銬。
在他的掙扎里,給了他一個血味的吻。
「別費勁了哥,我給你的水裡下了藥。
「你沒力氣,打不過我的。」
他憤怒異常,身體卻在我的撩撥下逐漸起了反應。
我指給他看,笑裡帶著淚。
「哥,這對我不公平。」
他身體還愛著我,精神卻一夜間恨透了我。
「對那女孩也不公平,她知道自己的對象,一周前還是個/g/ay 嗎?」
他額間青筋暴起,一字一頓地怒喝:
「閉嘴!我讓你閉嘴!」
他神情痛苦,猙獰與殘存的愛意交錯。
半晌後,他低下頭,似是懇求:
「求你,放過我。」
「我什麼都忘了,以後,我想過普通人的生活,我不喜歡男人。」
可是哥,我也不是天生就喜歡男人的。
是你把我帶上了這條不歸路。
現在又要以這樣殘忍的方式將我丟下。
地下室的門被人踹開,滿臉怒容的父親沖了進來。
我的臉挨了一拳。
他拽著我的衣領將我往外拖。
「早知道就將你一起送過去,就是弄死了,也好過是同性戀。」
「你哥已經恢復正常了,你為什麼還要纏著他不放?」
「陸璟,你真該死。」
05
我被送進了戒同所。
母親厭惡的聲音斷續:
「嗯,隨便你們……弄死也沒關係……」
「一個月……讓他變正常。」
「實在不行,還用那個法子。」
我敲著鐵欄杆怒罵:
「你憑什麼管我!放我出去!」
欄杆外,是母親冷漠的臉,父親的身影隱在通道盡頭,猶如鬼影。
「憑我是你媽。」
「勾著你哥亂搞了這麼多年,還有臉叫。」
高跟鞋的聲音逐漸遠去。
夕陽落盡了,留下一片黑暗。
地上潮濕得厲害,寒意往骨子裡鑽。
不應該是這樣的。
往前的二十年,他們從未管過我。
因為是重組家庭,我和我哥,被母親和繼父分別視為對方的污點。
他們相愛,因此厭惡極了對方與前任生下的孩子。
高興的時候丟些錢,不高興了就是一頓打罵。
我是我哥帶大的,我和他相依為命。
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說一句:
「你怎麼能喜歡上自己的哥哥?」
唯獨這對父母不能。
因為這是他們一手促成的。
我被人拽住頭髮,用力甩出牢房。
戒同所的人面目模糊,手下力道又凶又狠。
「喜歡自己的哥哥?怎麼有你這麼噁心的人?」
「還喜歡嗎?張嘴,說!」
我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喜歡,換來又一頓打。
電擊棒的疼痛混著淤青,我猝然吐出一口血來。
施暴的人動作一頓,嗤笑:
「少爺就是身嬌體弱的,才打了兩下,就吐血了。」
「要想少受點罪,就早點改口。」
「只要你承認你不喜歡你哥了,我們就放你走。」
06
我不願意改口,被折磨了一日又一日。
我哥只是失憶了,他忘了我,我不怪他。
但是我不想忘。
這段感情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了。
隔壁牢房的人被打得失禁了,鮮血混著尿液流了一地。
我抱著自己縮在角落,忍不住發抖。
繼父來看我。
他站在欄杆外居高臨下,冷聲:
「再堅持下去,那就是你的下場。」
「等你變成個廢人,我看沉洲還怎麼喜歡你。」
他上下打量我,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
「真慘,也該讓沉洲來看看你了,畢竟兄弟一場。」
當晚,我哥來見了我。
看見我身上遍布的淤青,他明顯一怔。
隨後,是反撲上來的厭惡情緒。
他條件反射地乾嘔,快步走了出去。
一句話都沒給我留下。
繼父從陰影處走出,嘴角掛著得體的笑,像披著人皮的怪物:
「忘了告訴你,你哥馬上要結婚了。」
「婚期就定在一周後,嫂子你見過,溫柔得體,賢惠大方。」
「如果你能熬過這一周的話,或許還能有幸參加他的婚禮。」
07
為了逃出戒同所。
我開始撒謊。
工作人員問我:
「你還喜歡你哥嗎?」
我目光渙散,搖頭:
「不喜歡。」
他們加大了電擊的力度,再次詢問,以防有人矇混過關。
我咬牙,在抽搐中回答:
「不喜歡。」
工作人員終於滿意。
他們給我媽打了電話,讓她三天後來接我出去。
「報酬方面……按照之前談好的。」
「不會被他欺騙的,接下來的三天我們還會用同樣的方式詢問他,沒人能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撒謊。」
「對了,我們所包售後,終身服務,您不用擔心。」
我熬過了三天冷靜期。
帶著一身傷,被管家接了回去。
房間落了鎖。
「先生吩咐了,怕你弄亂大少爺的婚禮布置,先將您看管起來。」
「不過您放心,婚禮當天會讓您出席的,不然不像話。」
08
半夜,我逃出去找我哥。
但我哥房間裡,睡著的是繼父。
他坐起身,蹙眉看著我,像是看著什麼垃圾。
「你來做什麼?找沉洲?
「你媽不是說你已經改好了嗎?」
我抿了抿乾澀的唇,扯出個僵硬的笑:
「我來給我哥賠禮道歉,以前都是我荒唐,希望他能原諒我。」
繼父擺了擺手:
「沉洲他已經搬出去住了,以後都不會回來。」
「出去吧,我會幫你轉達的。」
我正要轉身,他卻又叫住了我。
「對了,你哥說給你留了個東西,你要看嗎?」
我心跳猛地加速,卻在觸及到他那陰冷如蛇一樣的視線時,瞬間冷靜下來。
「不想看,您處理了吧。」
繼父這才露出個滿意的笑。
「看來是真的悔過了。」
他有些可惜:
「我還想著,要是你還對你哥有心思,我就把你關到他婚禮結束,
「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也好,省得媒體說我苛待繼子。」
我手心沁出冷汗。
所以,我哥其實什麼都沒給我留。
一切都只是他的試探。
09
我哥的婚禮在遊輪上舉辦。
圈子裡的人看到我,都目光複雜。
以前跟我有仇的,皆幸災樂禍。
「怎麼瘦了這麼多?想你哥想的?」
「你說你一個男的,怎麼就這麼欠操?離了你哥就活不了了?」
「實在癢得厲害,可以來找我,我找人幫你。」
以往有我哥在,他們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現在沒了我哥的庇護,什麼葷話都敢往我頭上套。
我垂下眸子沒回答。
我哥在不遠處也聽到了。
他只皺了皺眉。
下一秒,就被身邊的女子拉著胳膊去敬酒了。
以前他求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說:
「阿璟不用怕,有哥在一天,他們就不敢多嘴一句。」
現在,他的溫柔留給了另一個人。
怒罵與侮辱留我一個人承擔。
我被人推搡著來到了船沿。
「怎麼不說話?以前不是很狂嗎?」
「離了你哥,你算個屁!」
下巴被鉗制住,他們逼迫我抬頭,看向人群中央。
「看到了嗎?你哥結婚了,
「現在,只剩下你一個喜歡男人的怪物。」
「你怎麼有臉活著的?還有臉來參加婚禮?」
「我要是你,我就從遊輪上跳下去,直接一死了之。」
「你不是愛你哥嗎?怎麼不願意為他去死?只要你死了,他就沒有污點了。」
婚禮進行到最終環節,新娘新郎交換戒指。
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除了我。
我在推搡中轉身,從遊輪上一躍而下。
哥,欠你的那條命,今天還給你。
以後,我們死生不復相見。
冰涼的海水淹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