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我愆期完整後續

2025-09-0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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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算是一起長大,但不知道哪天開始,看見你我就會渾身不舒服,肚裡一股子無名火,好像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一樣。」

「每當看見你,我會反射性地皺眉頭,閉眼睛,離你越遠越好。我不懂這是為什麼,你好像也沒有做錯什麼。」

我想了想,又糾正:「你確實沒有做錯什麼,你對我一直都很好,除了結婚這件事。」

祁成彥這才說:「可是開頭錯了,就是錯了。」

他以為自己對我好是讓我對他改觀,如今再想想,好像每件事都帶著贖罪的味道。

但到底是哪來的罪過。

我接著說:「前不久,醫生告訴我,我們可能都沒有錯。我只是對你生理性厭惡。」

「可能是十六歲分化成 omega 之後,我突然像是個西瓜被裝進模具里,看你分化成 alpha,還跟我訂了婚,我就開始不喜歡你。」

分化後才知道,父母的愛實際上也沒有那麼寬泛,他們對我的愛局限在一個殼子裡。

這個殼子就是 omega 的身份。他們總覺得 omega 就是柔弱無力,只能依附別人生存。

為了讓我學會依附,所以他們把我從樹苗掰成菟絲子。

因為在祁成彥的身上看見了被壓迫的影子,我的身體比我先一步反應過來。

讓我遠離痛苦的來源。

哪怕我們曾經算是朋友,也不妨礙我後來很討厭他。

祁成彥抬頭看見綠燈,鬆了剎車,車又開了出去。

他像是嘆息,說:「原來是這樣。」

愧疚又湧上心頭,我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麼。說我這些年為冷落他而抱歉,那我受的委屈也不是假的。

多年受到的教育告訴我不能傷害一個人,生活又告訴我也要學會愛自己。

祁成彥又開口:「阿雁,別咬嘴唇了。你聽我說。」

「謝謝你告訴我真相。我原本以為,在我沒有察覺到的地方,我真的傷害過你,才讓你那麼討厭我。現在我才知道,我沒有做讓你難過的事。沒有就好。」

他別過臉去,匆忙抹了把淚。

「對不起。」

我還是說道。

祁成彥卻搖頭,哽咽著笑道:「不用,阿雁。我們算是扯平了,對吧?」

他理解,人不會真的變成殼子裡的西瓜,人會哭會喊,會難過。

曾經強扭的瓜,嘗起來是苦的,也還是嘗到最後了。

我也笑,話里也不自覺帶著情緒,說:「嗯,扯平了,二彥。」

他忽然一怔,差點沒把住方向盤。

「……你好久沒這麼叫過我了。」

我說:「你不也很久沒叫過我阿雁了嗎?這個,也扯平吧。」

扯來扯去,我們好像都是在悄無聲息地往對方身上捅刀子,覺得疼了,又不肯鬆開自己的手。

「看路,先回去吧。」

其實如果是這樣的祁成彥,未必不能生活下去。

祁成彥卻沒有送我回陳宅,而是把車停在一個燈火通明的停車場。

我在車上有些困,也沒注意路過了什麼地方。等他拉好手剎,我才清醒了些,疑惑地看他。

他趴在方向盤上,似乎在承受什麼痛苦。

安靜許久,祁成彥抬起通紅的眼看我,他的雙手戰慄,故作輕鬆地呼了一口氣。

他朝我身前的手套箱抬抬下巴,說:「打開看看,給你準備了驚喜。」

我看出他眼裡的猶豫,整個人也變得不對勁,像是變成了一個氣球,體內的腎上腺素在給我打氣。

打開蓋板,我摸出了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離婚協議。

翻到最後,祁成彥已經簽好了字。

9

我胸膛劇烈起伏,問他:「這是什麼?」

我好像變傻了。

祁成彥便說:「你想要的自由,阿雁。」

「這上面就是飛機場,我給你買了半小時後的飛機票,落地奶奶家。她老人家離世前,給你留了個家。」

「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阿雁,你說的,你要記得回家。」

我捧著文件,又哭又笑。這些日子為什麼淚水就是不停呢?

「我媽他們不會同意的。」

「你知道的,我愛他們,愛得又太痛苦了。」

「讓我真的不顧他們直接離婚,只會鬧得更加雞犬不寧。」

祁成彥從中控台拿起了手機,按亮了螢幕,那個介面上是一段已經持續了三十分鐘的通話。

備註是岳母,沒有靜音。

手機的那一頭,兩對父母捂著嘴,沒有人發出一聲。

這份靜悄悄,就是告別了。

祁成彥還有心思說俏皮話,他說:「他們不說話,就是答應了,不是嗎?」

我睜圓的眼裡滿是水花和他的重影。

「我們還有件事沒扯平,」他用手帕給我擦去額頭上情緒激動的汗水,「你二次分化,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住院的時候,我回家了一趟,給你拿衣服,卻意外看見了曾經裝好的室內監控,我們都忽略了它,所幸內存夠大。」

「這段長達半年的錄像,我剪成了一個小時的倍速視頻,你去聚會的時候,我給爸媽都看過了。」

「對不起,沒經過你的同意。」

祁成彥把 U 盤和電腦帶去陳宅時,這些人是疑惑的。

可很快,他們就懂了。

五個人在那個窄窄的方框里,看見一個 omega,他咬牙挺過分化熱,好似一塊海綿,汗水和淚水怎麼也流不完。

不知道哪一天,開始傷害自己。

起初是牙咬,後來變成了棍子和刀子,又變成了勒在脖子上的繩子。

這個視頻持續了一個小時,忘了是誰先露出了哭腔。

沉默許久後,鬍子拉碴、眼眶青黑的祁成彥跪在莫曉青面前,求來了這份離婚協議。

當時,她很快就從書房裡出來,手裡就是這份已經紙張有些粗糙的協議書。

似乎是一早就準備好的,看著被人摩挲過很多遍的樣子。

祁成彥恍然想: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不該是這樣的。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我輕聲道:「回去刪了吧,我那副樣子太醜了。」

祁成彥卻道:「留著你自己回來刪,可以嗎?」

我苦笑一聲,攥著他的胳膊:「你知道我剛剛在想什麼嗎?我好不容易說服自己跟你生活下去也不是不行,你就把這個給我,你提醒我別忘了自己的初衷是嗎?」

那些快消失的希望隨即死灰復燃。

祁成彥肯定知道,一直都是我在唱離婚的獨角戲,但凡他點頭簽了字,我就會毫不猶豫地奔向自由。

我們或許命中注定有緣無分吧。

他只說:「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我不想圈住你,你不高興,我們都不會高興,不如就到這吧,阿雁。」

「你自己小心傷口,記得回去要復檢,我留給你一筆錢,自己去找喜歡的保姆或者鐘點工,管家會先跟你過去打點。」

「之後你就要一個人生活了,阿雁,不要偷喝冰水,也不要一口氣吃那麼多水果和零食,照顧好自己……」

「……阿雁,」他最後摸了摸我的臉,「我還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沒拒絕:「好。」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都好好地長大了,你學了畫畫,有很多朋友,或許我也是其中一個,這時候,我們有機會在一起嗎?」

「你會,喜歡我嗎?」

須臾,我輕輕地揭開了他的手,開了車門。

腳步一瘸一拐卻滿含堅定,我就這麼抱著已經裝好證件的文件袋,一步步朝機場入口走去。

走出一段距離,我回頭,他還站在原地,兩兩相望,無語凝噎。

再然後,我走遠了,就再也沒見過他。

最後那個問題,陳琰沒有給出答案。

但是回頭的陳雁,好像已經說清楚了一切。

10

陳琰在 27 歲拿回了陳雁的名字,人如其名,像一隻南飛的候雁,又飛回了舊巢。

他沒有選擇再進入大學,而是選擇開了一家花店。

曾經看見花兒就覺得枯燥乏味的人,如今看著鮮花朵朵,也能露出恬靜的笑容。

他把這些花朵都畫了下來,發在社交媒體上,逐漸地累積了許多喜歡他的人。

粉絲管他叫小花匠、小畫匠,威脅他:「好了主包,和你花店和畫說再見吧,記得再留兩萬塊錢。」

他每次看見評論區就笑,和幾個招來的員工一起樂得不可開支。

不過,他的手到底還是出了問題,有時候會又麻又痛,整個手都動不了,藥也沒有斷過。

不過他沒再喊過疼。

許多年後,祁成彥帶著兩對父母又偷偷去看他,他把店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

還是在他的網絡帳號上,他們得知陳雁偶然結識了一位國畫大家,已經跟著師父四處遊覽江山好景去了。

陳雁在路上繪畫,從沒停下來過。

莫曉青已經兩鬢斑白,她老得太快了,得知陳雁又飛走了,什麼也沒說,和陳虞幾人好好地看了看這個店面的舊址。

還沒停留多久,新店主匆匆跑過來,他問:「是不是雁子的家裡人啊?」

他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店主便往他們手裡塞了個信封,讓他們看看,而後又忙活去了。

莫曉青迫不及待地打開,裡頭是一張照片。

陳雁後頸的腺體結節完全消失,他扯著領口,肆無忌憚地朝鏡頭比了個耶。

下面留了一句話:

我的人生沒有十全十美,沒有靠山靠水,但是也有模有樣了。

回去的路上,他們買了一個方形的西瓜,幾個人嘗了一口。

莫曉青評價道:「不怎麼甜。」

陳虞說著:「挺甜的啊?殼子裡的西瓜也是甜的呀。」

祁成彥只嘆息一聲,說:「可是原來橢圓的西瓜自己就是甜的啊。」

「為什麼要為了好看,為了所謂的保護,給西瓜套一個殼子呢?」

無疑,塑料模具在西瓜還沒有長大的時候,為瓜蒂遮蔽風雨,隔絕蟲害。

直到西瓜觸摸到了模具的邊緣,這份保護的愛變成了痛苦的根源。

人也是一樣的。

只是意識到的人太少了。

番外

祁成彥睡了一覺,就回到了十七歲。

他趴在書桌上小憩,身邊是和他面對面伏在案邊的陳雁。

胳膊的痛麻感很快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他卻什麼都沒做,就這麼靜靜地看了陳雁很久。

祁成彥想起,發現愛上陳雁的那天,也是這樣一個午後。

omega 睡覺不老實,信息素亂飄,他就一點點釋放自己的信息素,像一隻頗具領地意識的狼,把陳雁那些信息素都包裹起來。

起碼方寸之間,陳雁是自由而安全的。

不過這個午後,祁成彥沒有了信息素,他也變成了 beta。

或者說,這是一個沒有 abo 第二性別的平行世界。

陳雁醒來的時候,卷子粘在臉上,他鼓著腮幫子,呼地一下把卷子吹走。

留下臉上兩行詩句的印記。

祁成彥盯著陳雁毛茸茸的頭髮,像一顆圓溜溜的栗子,手莫名有點癢。

伸出手去還沒摸到,陳雁一把摟住了他的手,喊了一聲:「成彥哥,我要吃水果!」

祁成彥失笑,說:「沒事喊我二彥,有事成彥哥,你小子很過分了。」

「怎麼樣呢。」

「我還能兩句話讓男人給我三十萬。」

他扯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問:「知道是什麼嗎?」

祁成彥接過來:「是什麼。」

陳雁道:「小伙子車不錯啊。」

「嗯?」

「把我撞飛這麼老遠。」

「……」

陳雁笑倒在他懷裡,獨屬於少年人的青春氣息就撲面而來,他嗅到香橙洗衣液的味道,清爽又甜蜜。

祁成彥忽然抱了抱他,說:「你放心吧,等你被撞飛這麼老遠,我一定繼承你的三十萬。」

這下好了,陳雁猛地抬起頭,朝他呲牙。

「國道今晚有漫展你去不去?我教你撞大運,你 cos 減速帶嚇大貨車一跳就行了。」

祁成彥蹂躪他的臉,道:「跟我的律師團隊說去吧。」

陳雁從他身上掙下來,撲到他床上,對著他的枕頭拳打腳踢,似乎這是祁成彥的臉。

「二彥,給我切水果去!」

祁成彥無奈地嘆一口氣,而後遵命地出了房間。

推開門, 門外是一片空白。

祁成彥似乎明白了什麼,他回頭去仔細打量陳雁。

這個世界的陳雁沒有改名陳琰, 他的筆記本上還寫著藝考的目標院校。

雖然這間屋子是祁成彥的臥室, 但是陳雁沒有任何拘謹,就好像已經習慣了很多很多年。

祁成彥握著門把手, 緩慢地回頭,陳雁就趴在床上翻看手機,腳尖往後翹。

余光中瞥見他呆在門口, 還嘟嘟囔囔抱怨:「還不去是要我請嗎?我才不親你。」

安靜好半晌,祁成彥問:「你高興嗎, 阿雁。」

陳雁滿臉奇怪, 道:「你說什麼胡話呢, 你不給我切水果,我不高興。」

「好。」

祁成彥明白了。

那個問題的答案,他在這一場夢裡完全明白了。

不是猜測,而是實實在在的人生。

他抬腿走進虛無,跨過漫長的一條路,又在熟悉的黑白房間中醒來。

這是陳雁離開的第十年。

是兩人之間一世情緣斷開的第十年。

陳家變得很安靜, 除了祁家父母, 很少人會再去拜訪。

莫曉青病了好一場, 她始終覺得陳雁沒良心。她知道自己或許錯了,但身為孩子,怎麼能和父母一直置氣下去, 連家都不願意回。

陳虞則時常思考,自己作為長輩的經驗, 是不是真的已經過時了。

曾經追求的 A 主外 O 主內,真的錯了嗎?

他的身體也好不到哪去, 自從陳雁走後,他就患上了失眠, 每個夜晚總會想起陳雁少年時。

突然變得嚴厲的家庭教育讓陳雁困惑悲傷了好一陣子。

陳雁時常犯錯, 偏科、挑食、不經過同意進了藝術班。他們從口頭教育變成了體罰, 後來改成關禁閉。

陳虞總以為這是為他好,便沒有多加阻止。

直到如今, 他躺在雜物間改成的客房裡,看見被釘死的窗簾鎖住了一室的漆黑和壓抑。

這才終於明白陳雁後來怕黑的毛病是從哪來的。

陳虞崩潰地去找莫曉青,對方坐在陳雁房間那扇窗前, 正發著呆,手裡握著一沓照片。

像個木頭人,一動不動。

祁家則因為祁成彥的緣故, 始終和陳家保持往來。

祁父祁母不是沒埋怨過陳雁, 認為他太過自私,不曾考慮過其他人的想法, 也算是毀了兩個家。

但祁成彥只說:「他早就該走了。當初我對不起他, 把他睏了十年,後來還沒經過他的同意,給你們看見他最醜陋痛苦的樣子, 我應該做點什麼。左不過是兩對父母,養得起。」

想起那個嘶吼著自戕的 omega,他們就沒再說什麼。

日子就這麼冷冷清清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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