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再說話,只是垂斂著眸。
傅明秋沉默了一下,「不會是喜歡我吧?」
這話還沒有落下,他看向我身後,神色微微一凜,「大哥。」
傅明禮不知是何時出現在包廂門口的,黑色西裝襯得眉眼愈發冷峻。
他目光如鷹隼般掠過眾人,最後落在蜷縮在傅明秋懷裡的身影上,眉峰幾乎擰成死結。
「誰讓你帶他來這裡的?」
傅明秋:?
誰家的豪門子弟不來酒吧鬼混一兩趟啊?
而且這裡是酒吧,又不是什麼聚眾亂紀的地方,純清水啊。
沒來過的才有問題吧?
真把阿斐當小孩子看呢。
傅明禮緊抿著唇,
不由分說地把人從弟弟的懷裡搶了回來,
臨走前還狠狠瞪了一眼。
「再有下次,你,不用回傅家了。」
10.
我幾乎是被傅明禮從酒吧丟進車裡,
再從車裡反綁著手抱出來,扛回傅家的。
一回家,就不由分說給我直接丟進了浴室,
美其名曰,給我這個弟弟洗澡,
白嫩的肌膚被熱水燙出發情的粉紅色。
我掙扎著,被他沖了個清醒。
傅明禮的動作並不算溫和。
甚至可以說是粗暴,
骨節分明的手指帶著熱水在我的腰窩輾轉。
我下意識瑟縮,像塊即將融化的蜜糖。
含含糊糊地求饒著叫了一聲「哥」,
「我會被燙壞的…….」
傅明禮不為所動地把水溫又調高半度。
我蜷縮著,水珠順著尾椎骨滑落。
傅明禮強行扳開我護住胸口的手腕,我聽見自己喉嚨里溢出的嗚咽比水溫更滾燙。
「喜歡男人?」
水氣氤氳,我抬起頭,主動地吻上了他薄涼的唇,他的眼眸頓時變得深沉如夜。
「唔,喜歡哥。」
發瘋,獸慾,泄憤,不知道哪個更多,
從鏡子前的水池胡亂地滾到大床上。
Dirty talk 時,傅明禮單手摁住了我還有些不太安分的腰。
「別亂動,明天會起不來。」
即便是到這地步,傅明禮依舊清醒克制。
我艱難地仰起頭,微微喘息。
「哥,我想給你懷個孩子。」
傅明禮的眉眼漸深,「別胡言亂語。」
他抬起手將我翻了個身,身下皮帶扣輕響,帶著薄繭的拇指揉開泛紅的肌膚。
雙性是先天生殖畸形,終身不會有孩子。
即便是我不說,但傅明禮一問醫生便知。
我也知道他不會信,仰起汗濕的脖頸,
凹陷的瑣骨在空氣中暴露出他咬出的齒痕:
「哥,雙性也有子宮。既然有子宮,誰能保證,沒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後腰突然被狠狠掐住。
傅明禮翻身將我徹底壓進被褥。
黑暗中,兩具身體糾纏出危險的弧度。
「小騙子。」,他咬著我的耳垂含糊呢喃。
「說清楚,想要誰的種?」
果然,腦子進醋的男人智商為負。
我偏著頭,發泄地咬向他的掌心,咸澀的血味漫開,他喉間溢出壓抑的低喘。
好似真想製造出一個融著我倆骨血的孩子。
可是,大哥啊,你有沒有想過……
無論是誰,其實都入不了我的眼。會不會懷孕不重要,有沒有孩子也不重要……
這場局從一開始,就是為你而設的。
我出門的時候,傅明禮還在睡覺。
那包非正規來源的藥粉,效果出奇的好。
我披著大哥的衣服從裡面出來,衣服里還殘留著傅明禮身上極淡的雪松香。
外面的人立刻就恭敬地低下了頭。
我低眸理了理袖扣,偏頭問向管家。
「我記得,大哥下午邀請了王家人?」
「不是邀請。」,管家低下了頭。
「是把王家趕出京城,永不能回來。」
王家也是百年世家,動起手來不容易。
直至現在,傅明禮也不想和王家翻臉。
在他的心裡,傅家的利益,永遠在我之上。
我瞥了一眼,「弄個車禍,讓王曼死。」
「這……」
管家幾乎是瞬間抬起的目光,
對上我無名指上那枚暗紋流轉的權戒。
和二哥手上的那顆嫡系的家族權戒不同。
這枚權戒,象徵著傅家家主的最高權力。
為了防止出亂子,傅明禮從未讓它離身。
此刻這枚權戒卻穩穩嵌在我骨節分明的手指上,隨著抬手的動作泛著幽幽冷芒。
管家重新地恭敬低下頭:
「如您所願,家主閣下。」
在三小時後,我站在路口,抬起眼,看向郊外公路上幾近絢爛的爆炸。
點起指尖的煙,嗆人,怪苦。
我把煙頭碾碎在指尖,煙味兒散在空中。
一如我來世間一趟,似乎只是為了某種使命而來。
但是終於,一切都結束了。
11.
王曼的死很快就登上了頭條報紙,
我不知道傅明禮是什麼時候趕上來的。
只看到跑車帶著殘影在十米外急剎。
傅明禮推門時帶起的風,
掀亂了他向來一絲不苟的領帶。
「阿斐!」
我望著翻湧的海浪將夕陽揉成碎金。
輕嘆了口氣,「對不起啊,大哥。」
我背對著他,垂下眼,唇邊勾起自嘲。
「我好像,又給你惹麻煩了呢。」
傅明禮的眸底蘊藏著即將破碎的風暴。
「阿斐,你別站那,下來!只要你下來,之前做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計較。」
微鹹的海風吹得我的襯衣獵獵作響。
我轉過身,攤開手掌:「大哥,就算是這樣,你也可以不計較嗎?」
傅明禮的目光驟然凝固。
我的手心裡是一枚小小的黑色 U 盤。
那些骯髒的事情,傅明禮沒有刻意避著我。
而這枚 U 盤裡存放著的,正是足以掀翻傅家屹立不倒的百年根基的證據。
傅明禮喉結劇烈滾動,目光留在 U 盤上,連聲音都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只要你下來,這個我也不會計較。今天晚上,我讓我的私人飛機送你去哥本哈根,所有的事情,我來處理。」
眼下何止是王家,傅家也未必容的下我。
我給傅明禮添了那麼大的麻煩,他也該會是恨我的才對。
我就是要這麼報復他。
我不帶走傅家,帶來一點麻煩總可以的吧。
不然,他傅明禮還不是轉身就把我忘了。
我低下眸,儘可能讓自己顯得釋然一點。
「大哥,就當是最後一次,讓我任性一回。至少在以後,我都不會給再你惹麻煩了。」
當著他的面,我墜向大海。
咸澀的風灌滿喉嚨的這一刻,我看到傅明禮幾乎是失控地撞開保鏢,撲了上來。
但是他被身後更多的人拉住。
在那些人眼裡,傅家可以損失一個不懂事的小少爺,但絕不能損失一個頂梁的搖錢樹。
他的貼身秘書沖了上來。
「傅總!王家的人上門了,非要你給他們一個交代,或者把小少爺交給他們處置。」
傅明禮目眥欲裂,重重甩開他:「滾。」
12.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知道這一場大夢,帶走了很多東西。
直到溺水的人從夢中驚醒,
一切記憶都像是隨著風越飄越遠。
我動了動手指,睜開眼睛。
發現自己在一家醫院,頭痛欲裂。
什麼也沒有想不起來。
只看到外面一陣兵荒馬亂,有人步履匆匆地趕來,近乎失態地闖了進來。
把我攬在懷裡,不斷喃喃:
「阿斐,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大抵是因為失而復得,那人抱得極緊。
我動了動,發現他的力氣很大,掙不動。
只能禮貌性地問一句,「你,認識我嗎?」
那人的表情微微一怔,鬆開了我。
「你不記得我了?」
我低下頭,極淡地「嗯」了一聲。
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我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很難過。
那人表情複雜,把我埋進他的懷裡。
我聞到了他身上的雪松味混雜著極重煙味。
還是有人把他給拉開。
「傅總,小少爺剛剛醒了過來,現在該先給小少爺做個全身檢查了。」
那人有些悵然若失,想轉身離開時。
被我叫住,「那個,你是不是認識我呀?」
「我有名字嗎?」
「有。」,站在我面前的男人腳步頓了頓,
「你叫季斐。」
我睡了六年,不長也不短。
那個叫傅明禮的男人。
所有人都告訴我,那是我的哥哥。
但是我卻從他的眼裡看到了失落和隱忍。
這不是一個哥哥看弟弟的眼神。
那裡面夾雜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直到半夜, 我發現他在偷親我的手腕。
我才漸漸理解, 我可能和他……
是一對愛人。
六年前, 京城發生了一件大事,
傅家的小少爺以傅明禮的名義,讓傅家的人在公路上殺了王家的女兒。
王家想討回一個公道, 卻被不知道為什麼暴怒的傅明禮出手, 打壓了王家的產業,不計任何後果的做空了股票。
傅家也因此至少虧損了百年以上的基業。
我出院的時候,只有傅明禮陪著我。
他很忙。
在我的印象里,這個男人總是在忙,連給我送營養餐都掛著會議。
管家給我帶上了閣樓,我有些陌生地到處看的時候, 碰掉了一個盒子。
「砰」地一聲響。
有人幾乎是聽到聲音就闖了進來。
是傅明禮。
他患得患失地把我抱在懷裡,
把我指尖沁出的血擦凈。
「阿斐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乖順著低下頭, 「我就隨便看看。」
順著視線,我看到了盒子裡飄出來的紙。
我撿起來,有好幾張。
但傅明禮僅僅是瞥了一眼,就怔住了。
整整三頁的計劃,列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是其實對於季斐這樣高智商的人來說。
最初的計劃, 從第一張的開頭就列好了。
後面的幾張列出來的。
只是在當年那樣近乎精密的復仇計劃中,
當年的季斐,在無數次的玉石俱焚里。
為他傅明禮找了一條活路——船的甲板上,季斐留了一艘救生船,給他的。
可他卻以為季斐恨到想把他也一併殺了。
因此那天, 王曼來找他的時候。
他明明知道季斐就在牆後,還是說出那樣的話來氣他。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只看到眼前這個這個叫傅明禮的人哭的狼狽,
有些手足無措地想給他擦眼淚。
卻被他一把攬過去, 抱在懷裡親。
親到喘不過氣來:「阿斐,我的阿斐。」
13.
沒有人想到, 傅明禮會宣布讓位給明秋。
他這樣年輕穩重的上位者,一直都是傅家的指路明燈,誰也沒有想到他會提前退位。
我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問他為什麼。
我覺得, 每個人都有資格對自己的人生做出選擇, 沒有誰天生欠誰的, 也不必道德綁架。
傅明禮在太平洋買了一座私人島嶼。
夕陽西下,我在島嶼上曬太陽。
因為我昨天多提了一嘴。
傅明禮不知道從哪裡弄了點野味來。
趁他俯身, 我趁機貼上了他的耳朵,
「喂,你,不是我哥吧?」
傅明禮微微一怔, 不動聲色地拿起夾子,
「我不是你哥,誰還會對你這麼好?」
我咬了咬唇, 「真的嗎?」
我抬起眼,對著他一字一頓, 「老攻。」
幾乎是一瞬之間, 我被他翻倒。
篝火旁,他將我的臉捧在懷裡,吻得如火如荼。
「這是你自己說的, 別後悔。」
「阿斐,一輩子,都別後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