襯衫袖子挽著,露出一截緊實的小臂。
腕骨分明。
連腰間系的黑色圍裙都平添幾分意欲。
我喉結滾了滾。
被靳寒的眼睛捉住。
「沒吃飽?」
我猛地站起來。
往門外逃:「飽了飽了,我我我不能再吃了。」
「再見——」
過了幾天。
靳寒乾脆將自製的菜單發給了我。
電話里,靳寒問:「看看今晚想吃什麼?」
我點了兩道菜。
難為情地說:「白吃白喝真的不行,要不我給你餐費吧?」
靳寒的語氣有些冷:「盛聞星,我不是來這裡當廚子的。」
「那我以後就不——」
「盛聞星,」靳寒打斷我:「給朋友做飯、跟朋友一起吃飯,是我喜歡做的事。」
「所以我們現在的關係,是朋友, 可以嗎?」
朋友是個籠統的稱謂, 分很多種。
有泛泛之交的、有親密的, 也有介於兩者之間的。
靳寒說的朋友, 是哪一種?
20
以朋友的關係相處了幾個月。
靳寒的公寓由於突發管道漏水。
暫時無法居住。
他平靜地收拾好行李。
專注地在網上找房子暫住。
我扣了扣手上不存在的死皮,問:「找到了嗎?」
「找到了。」
靳寒說:「不過新房子在城市的另一邊, 離學校很遠。」
又忽然說:「能借用一下你的廚房嗎?」
我茫然地看著他:「幹嘛?」
靳寒笑得十分慈祥:「很長一段時間不能給你做飯了。」
「走之前, 我想多給你包一些餛飩。」
「你凍在冰箱裡,想吃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煮。」
我愣了愣。
鬼使神差地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眼睜睜看著靳寒將鍋碗瓢盆和行李都拉了進來。
嘶——
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但具體又說不上來。
靳寒一邊調餡擀皮。
一邊語氣遺憾地道:「你會自己煮雞湯嗎?白水煮餛飩你會不會吃不習慣?」
「可惜糖醋小排和麻婆豆腐不方便速凍。」
「本來想明天給你做炸醬麵和鍋包肉的,看來沒機會了。」
我:……
靳寒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在快要走的時候,說這樣的話!
我冷漠地道:「你別說了,快包。」
靳寒不再說話了。
沉默地包了很多餛飩。
他的電話忽然響了。
接通後,
我隱約聽見對面說「很遺憾」和「很抱歉」。
「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靳寒微微蹙眉道:「新住處不能入住了, 我需要另外找房子。」
「哦, 」我說, 「那你快找吧,先別包了。」
「沒事,今晚我可以先去住酒店。」
靳寒笑了笑:「現在不著急了,我可以給你煮好晚飯再走。」
他煮好一碗,只簡單調味, 放了紫菜和小蝦米。
又幫我把剩下的餛飩放進冰箱。
「好了, 請享用吧。」
靳寒取下圍裙,拉著行李箱:「我走了。」
房門開了又關。
房間忽然變得過分安靜。
門外行李拖動的聲音。
下樓梯的腳步聲。
都顯得尤為清晰。
不可以眷戀。
我對自己說。
嚴厲告誡自己:不要重蹈覆轍。
但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
我為什麼不可以提出恰當的幫助呢?
這太矛盾了。
忽然,樓道里傳出「砰!」的一聲巨響。
然後是東西滾落樓梯的聲音。
我打開門衝出去,看見靳寒的行李箱摔壞在樓梯上。
東西散落出來。
一個醉醺醺的白人青年正在給靳寒道歉。
我走過去, 將地上的東西逐個撿起來。
但意外的。
我看見了平安符。
那枚被靳寒發現後,放在我枕下。
又偷偷拿走的桃木片。
這是我的。
這樣想著。
我攥著平安符逃回房間。
房門被敲響了。
我大聲喊:「你走吧!」
求求你別再回來了,快走吧!
但靳寒像沒聽見。
仍在不停敲門。
我忍無可忍。
打開門破口大罵:「你想幹什麼?!」
21
靳寒的臉色有些蒼白。
低聲說:「平安符, 還給我。」
「平安符是我求來的,跟你沒關係!」
「你送給我了。」
「那我現在收回, 我不要送給你了!」
「別這樣,星星。」
靳寒的臉色很不好。
語氣哀求:「別這樣。」
我兇狠地道:「是我要請你別這樣!
「你為什麼要回來招惹我?
「你明明可以繼續往前走,把過去和我都遠遠甩在身後, 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
靳寒痛苦地看著我。
啞聲說:「我沒有往前走, 我一直在等你。」
他將胸前掛著的項鍊取出來。
放在掌心裡。
是日光石。
可我明明已經讓護工寄回我和靳寒的舊居。
三年過去。
那裡破舊不堪, 我以為那裡早已經沒人居住了。
「你回去過?」
靳寒搖了搖頭,說:「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那裡。」
他看著我, 說:「我一直在等你。」
我頹然地後退一步:「但是我們已經結束了。」
「沒有結束!」
靳寒衝過來把我抱進懷裡:「如果你不想復合,我就重新追求你一次,好不好?」
不得不承認,靳寒的行為已經很明顯了。
特別關注。
製造偶遇。
用蹩腳的理由送禮物。
創造獨處的機會……
他沒有新意。
所以我應該在很早之前就發現了端倪。
自始至終。
驅逐我和追逐我的, 都是同一個人。
一定是人心比理智更具有複雜性。
心動也從不講邏輯。
所以我們才會反覆地愛上同一個人。
或是同一類人。
到這裡的幾個月時間。
我的靈魂每天都像是被分成了兩半。
一半在反覆眷戀。
一半在強迫自己躲去更遠的地方,逃避靳寒的名字。
此刻靳寒將我抱得很緊。
使分開的靈魂再度粘合在一起。
「盛聞星,」他說, 「你也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好不好?」
22
不久後,
靳寒被允許將日光石戴在我的脖子上。
那時,
我的腦海里又掠過很多很多和靳寒發生的過往。
有好的,
也有壞的。
就像這世界很美好,但也隨時都有許多壞事發生。
那麼多遺憾。
顯得有過中斷的、不完美的愛情也不那麼令人恐懼。
再次嘗試, 並不丟臉。
愛的複利與止損也並不矛盾。
為了不苛責自己。
我選擇苛責靳寒。
我低聲叫靳寒的名字。
說:「你以後不可以對我凶,要對我很好很好才行。」
他靠過來,說:「好。」
然後用手很溫柔地碰我的臉頰。
他的手很熱。
嘴唇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