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死的時候我綁定了一個續命系統。
續命的條件是,深入接觸那個看起來不太想活的暴戾拳手。
系統:【抱一下活一個小時,親個嘴活一天……】
「如果我想長命百歲呢?」
系統:【那就別整計生用品。】
?
1
【宿主,你的生命還剩五分鐘,請儘快接觸任務目標。】
怎麼接觸?
我剛剛親眼看見周慈一拳夯倒了一個一米八的黃毛。
我平靜地坐在路牙子上,安詳地聽著系統為我倒計時。
沒別的。
不上去還能活五分鐘,上去了立馬死。
周慈那小子,我要敢一聲不吭吻上去,他能一拳把我干歸西。
換個人,我可能就上了。
但周慈不行。
雖然我倆不熟,也不影響我倆互相討厭。
我有先天性心臟病,從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長,格外珍惜自己生而為人每一天。
甚至想向上天再借五百年。
而周慈呢,身強體壯,逼毛病沒有,卻不惜命。
一天天的,不是打架,就是自殘。
整一個閒出屁的非主流頭子。
我從上高中開始就看不慣周慈。
高三他打球撞我身上之後我就更看不慣他了。
一身牛勁兒,差點給我撞得一口氣沒提上來,魂歸九泉。
我躺在地上極力自救,這小子還踢我一腳,揚眉譏諷:「你訛我呢?這麼大個男人,撞一下就倒?」
我不自救了,報了警,打了 120,指著周慈說:「他撞的我,醫藥費他出。」
「我要是死了,他就是蓄意謀殺。」
我不缺錢,但還是讓律師要了周慈一萬塊醫藥費。
據律師所說,周慈在家翻箱倒櫃地找了半天,都沒湊夠兩百塊錢。
後來手一攤,跟律師說:「要不你看我哪塊兒值一萬,給我卸了吧。」
那時候我很輕狂地評價了一句「活該。」
早知道五年後我要靠這玩意兒救命,當初就少訛點兒了。
【宿主,您的生命還剩一分鐘,您真的要放棄這唯一的活命機會嗎?】
我拍拍屁股站起來,看著巷子裡背對著我點煙的周慈。
五年不見。
周慈除了高點兒,壯點兒,好像也沒什麼變化。
依舊是青皮寸頭,黑 T 黑褲。
老遠就能聞到他那一身凶戾和頹喪。
畢業後,大家都在往前走,天涯海角,各有所成。
唯獨他,還徘徊於街頭巷尾,好像被時間困住了。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響起:【您的生命還剩五十二秒。】
對不起啊周慈。
我不想死。
所以……
你受點兒委屈吧。
【您的生命還剩三十秒。】
我做了個起跑的姿勢,以百米十秒的速度沖向周慈。
成功把他給撲倒了。
擁抱成功。
腦子裡響起系統悅耳的聲音。
【滴,恭喜宿主,續命成功。生命倒計時,六十分鐘。】
我趴在周慈身上緩了一會兒。
半輩子沒這麼跑過,心臟在胸腔里咚咚亂跳,也沒猝死。
好消息,抱周慈能救命。
壞消息,抱周慈能救命。
周慈被我砸懵了,好半晌才認出我。
「付星辰?」
齜牙咧嘴地罵:「我操你媽!」
由於成功續命一小時,我對這小子非常寬容,誠懇建議:「我媽不行,我可以。」
周慈:?
2
挺可惜的。
本來我計劃撞過來的時候,「不小心」親到周慈的嘴巴上,多賺個二十四小時。
結果角度沒算好,嘴唇子懟他下巴上了。
我正想著怎麼親他的嘴才能不被打死時,巷尾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吵吵嚷嚷的,好像在找周慈。
來者不善,而且人多勢眾。
我揪住周慈的衣領問:「你又惹到什麼人了?」
上學的時候就是這樣,周慈身上總帶著一堆麻煩。
他缺錢又不怕死。
什麼事都敢幹,什麼人都敢惹。
周慈癱在地上凝了我片刻,嘴一咧,嗤道:「關你屁事。」
還是這麼氣人。
要不是還要靠他救命,我才懶得管他。
周慈攬住我的腰,坐起身,把我穩穩地放到一邊。
對上我的眼睛,故意嚇唬我:「怕死就快跑。」
「這次再犯病,可沒人伺候你。」
真記仇。
當初周慈拿不出來一萬塊錢,我不能真卸了他的手腳,但就那麼放過這囂張兮兮的傢伙,我又不甘心,於是逼著周慈到醫院給我當護工。
變著法兒地折磨他。
周慈罵罵咧咧地伺候我了兩個月,忍辱負重給我洗腳的時候,捏著我的腳,惡狠狠地說:「你小子最好別落到我手裡。」
我一腳踹他嘴上,冷笑:「落你手裡怎麼了?」
周慈氣得滿臉通紅,垂著腦袋,氣勢到底弱了三分:「付星辰,你別囂張,風水輪流轉!」
沒想到,這風水還真有轉到他身上的一天。
正想著,那伙人已經進了巷子。
周慈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高大的影子剛好籠在我身上。
讓我跑。
他卻沒打算跑。
要不是我了解他,都要以為他是在為我拖延時間了。
那伙人,少說有二十個,還拿著鋼管和刀具。
我問系統:【周慈能打贏嗎?】
【能贏,但會死。】
周慈要是死了,誰來給我續命?
我拉住周慈垂在身側的手,借力站起來,拉著他往另一個方向跑。
……
沒拉動。
愚公移山都沒我難。
周慈回頭看我:「你幹什麼呢?」
黑黑的眼睛,大大的疑問。
我是力氣小了點兒,那我不是病人嗎?
用得著這麼侮辱人嗎?
我扯著他,不死心地繼續使勁:「帶你一起跑。」
周慈看看巷頭越來越近的壯漢,又看看跟薅蘿蔔一樣,拚命薅他的我。
罵了一聲「廢物點心」,扛起我就跑。
說真的,我騎自行車都沒這麼快。
3
穿過街頭巷尾,才甩開後面的人。
周慈靠在牆上,氣喘吁吁,跑出了一身熱汗。
我沒什麼感覺。
畢竟,誰坐自行車都不會覺得累。
系統在我腦子裡提示:【宿主,您的生命還剩下三十分鐘。】
今晚要是親不上周慈,我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為了讓周慈心甘情願的被我親,我打算對他好點兒。
於是我摸出來我的手帕,給周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周慈不喘了。
連呼吸都沒了。
扣住我的手腕,抬起眼,煩躁地說:「付星辰,你他媽鬼上身了?」
不識好歹。
我想把帕子扔他臉上。
忍住了。
不然沒法往下演。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周慈,我暗戀你很久了。」
周慈默然片刻,真誠發問:「我看起來像傻逼嗎?」
挺像的。
我抿了抿唇:「你不信?」
周慈垂眼,嗤了一聲:「傻逼才信。」
很好。
我揪住周慈的衣領,把唇貼上去,狠狠啵了他一口。
腦子裡傳來愉快的續命提示音。
【恭喜宿主,成功續命二十四小時。】
我頭一次在周慈臉上看到那種近乎空白的表情。
手掌壓著周慈的胸肌,他的心臟在我掌心跳動,帶著我的脈搏一同。
周慈的脖子和耳朵都紅得滴血。
我眼神複雜:「周慈,你不會沒跟人接過吻吧?」
親一下就臉紅。
周慈的臉更紅了,別開頭,咬牙切齒地說:「我又不像你,隨便什麼人都親!」
呦呵,還是個純情小處男呢。
「怎麼能這麼說話呢?」我表示不贊同,「你是隨便什麼人嗎?」
你可是能救我命的大善人。
我湊近了點兒,對著小處男的耳朵吹了口氣:「你可是我暗戀多年,最喜歡的人。」
說完勾了勾唇,在心裡懺悔。
哎。
玩弄處男,我可太壞了。
周慈呼吸一滯,吐息變得粗重,喉結遲緩地滾動了一下。
有什麼東西硌到了我的小腹,我怔了怔,震驚地看向周慈。
艹!
這小色狗。
我就說句話,怎麼還給整發情了?
處男都這麼不經撩嗎?
整得我臉也有點熱了,不自在地想要往後退。
剛退開一點,周慈猛地摁著我的腰往下壓。
正撞在他身上。
我倆同時抖了一下。
我是被燙的,不知道他是什麼情況。
周慈說不清是痛苦還是舒服地哼了一聲,聲音嘶啞地問:「怎麼?怕了?」
「不是暗戀我多年嗎?好不容易抓到機會,就打算只碰碰嘴皮子?」
頓了頓,又譴責我:「而且接吻連舌頭都不捨得伸,你那是暗戀多年的態度嗎?」
「……」
失策了。
即便是處男,那也是周慈。
哪兒是那麼容易被欺負的?
你揉他一下,他就要搓你三回。
貼得太近,我不敢亂動,怕周慈把持不住。
擁抱親吻還好接受,但我現在還沒有做好為了生命出賣身體的準備。
但剛立好的暗戀者人設又不能倒。
折中了一下。
我支支吾吾地說:「我不喜歡太快。」
得給我一點兒循序漸進的空間。
周慈:「我不快。」
「兩個小時應該沒問題。」
?
不是,誰問你這個了?!
但話又說回來了……
我往下看了看:「真能兩個小時嗎?」
憤恨地說:「不信!」
我最長才四十分鐘。
周慈默了片刻,額上的青筋蹦了蹦,眼睛像著了火:「付星辰,你是真欠干啊。」
「你說這話跟邀請我有什麼區別?」
「什麼邀請?周小慈你腦袋裡能不能……」
話沒說完,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付星辰!」
這陰沉沉的一嗓子嚇得我一個激靈,猛地大力推開周慈,和他拉開距離。
是付天明。
有點心虛,怕他看到。
周慈不知道被我摁到了哪兒,悶哼一聲,捂著側腰,疼得臉都皺了一瞬。
他緩了緩,抬頭,目光穿過我的肩膀,和我身後的付天明相撞,再落到我身上,冷厲如刀。
仿佛被我那一推刺傷了柔軟的心臟,應激一般的蜷縮起來,再次向我豎起尖刺。
我被他看得那點兒微妙的心虛也散了,心臟鈍鈍的,有些麻。
不該推他的。
第二次了。
這是第二次,周慈露出那種破碎的,憤怒的,無助又凶戾的表情。
當年他離開醫院時,也是這樣。
那天很混亂,不知道什麼原因,周慈打了付天明。
準確的來說,周慈想打死付天明。
周慈是那樣的人,易怒又愛惹事。
不愛惜自己的命,當然也也不尊重別人的命。
而且他傷的人是付天明,把我捧在手心上疼的哥哥。
我理所應當地扇了周慈一巴掌,讓他滾。
我說,就不該讓他來醫院,當初就應該直接把他送進監獄。
那時候,周慈就是這樣的表情,一雙冰冷的眼睛全是委屈和憤怒,他踢爛了擺在地上,完好無損的草莓蛋糕,冷笑一聲說:「我他媽也是犯賤!」
草莓果醬爆出來,就像是血。
那天是我故意捉弄周慈,讓他跑到二十公里外的城西給我買草莓蛋糕。
我說,吃不到我就要犯病。
周慈指著我罵:「你犯一個我看看,你他媽就是想折騰我而已!」
但他還是去了,明知道我折騰他。
早晨去的,中午才回來,後背汗濕了一大片,蛋糕卻沒化。
跟付天明打架前,還不忘把蛋糕放好。
我喘不上氣,想喊住周慈,但情緒過大,心臟扛不住,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後來,護士姐姐告訴我,那天是付天明先對周慈說了很過分的話,激怒了周慈。
「那麼大的人了,竟然欺負小孩兒。那個小孩雖然兇巴巴的,但對你是很好的,他在這幾天,我們都閒下來了不少,專業護工都沒他盡心。就是那孩子嘴巴太臭,不會講話,受委屈了也不說。」
「找時間給他道個歉吧,他看起來真的很喜歡你。」
但我之後,再也沒見過周慈。
周慈才不喜歡我。
他討厭我,或許,還怨我。
所以,才不見我。
我掐住顫抖的指尖,見不得周慈這幅樣子。
莫名其妙地想碰碰他,就探手去扶他,聲音乾澀地說:「是不是剛剛打架受傷了?給我看看。」
周慈猛地揮開我的手,語氣冷硬:「不用你管。」
手背被他打紅了,火辣辣的疼。
周慈沒再看我一眼,捂著助骨往巷子深處走。
這小子扛著我跑了這麼久,又被我摁到牆上調戲了一會兒,硬是沒讓我看出來他受傷了。
所以才不討喜。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而周慈從來不哭。
他不哭,我怎麼心疼他?
那黑洞洞的巷子,看上去要把周慈給吃了。
我追了一步:「你去哪兒,我送你……」
「別跟著我!」周慈沒回頭,聲音沉冷凶戾,「付星辰,我可不會顧及你是不是病人,再跟著我,我真的會揍你。」
我就這麼看著周慈被黑夜吃掉。
再一次。
付天明走上前,一手扣住我的手腕,一手掰回我的臉,讓我轉向他。
鏡片在月光下折出冰冷的光。
「別看了,已經走遠了。」
大拇指在我唇上摩擦,力道克制:
「嘴巴髒了。」
「哥給你擦擦。」
4
付天明買了藥膏,在車上捉著我的手,給我塗藥。
那點兒傷,再過一會兒就癒合了。
但是付天明堅持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動。
「怎麼去找周慈了?」
「你不是很討厭他嗎?」
我不想跟他多說,隨口敷衍:「偶遇而已。」
「周慈有躁鬱症,發病的話,很容易傷到你。」
我討厭周慈是我的事,但聽不得旁人說他不好。
特別是付天明。
抿了抿唇,煩躁地說:「都說了是偶遇。」
付天明握著我的手緊了一下,又很快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