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聲問:「你是發燒了嗎?」
黎覃猶豫了一秒,心懷鬼胎地點頭。
我關切地擠到黎覃的床上,「黎覃,你確實熱熱的。」
黎覃「嗯」了一聲,整個人好像還沉浸在某種美夢中一樣,神志微微恍惚。
美夢的尾梢勾著他的魂魄,像攪動一杯幽藍雞尾酒的細長小銀勺似的,在他心口冰冰涼涼,叮叮噹噹地來回打轉。
他心亂如麻地開口:「今天還沒有喂你。」
我連忙說:「沒事,你身體要緊,我餓一天也沒關係。」
而且不知為什麼,今早醒來時我感覺沒那麼餓了。
黎覃盯著我,淺淺地搖頭,「不要。」
我呆呆看著這張過於靠近的臉,一時間,大腦空白。
明明不夠餓,但嘴巴卻開始饞出口水。
他又重複道:「不要,我不要讓你餓到。」
嚴絲合縫的暗色床簾外,是魚肚白的清晨和舍友們沉沉的酣睡聲。
我小聲問:「那我再舔舔?」
黎覃:「小竹,我的手有點髒,換個方式喂你,好不好?」
他試探性地靠近我,眼神落下一張森密的網,無聲地籠罩住我。
我隱沒在黑暗中,一動不動,有種背對著舍友的偷情感,緊張到後背生汗。
索性,我們的動作,無人知曉。
黎覃輕輕閉上眼,我的後背緊緊貼著冰涼的床欄杆,卻又被他的手掌溫柔墊住。
黎覃吻住了我。
唾液,觸覺,氣息……我所有因為魅魔基因而長久乾涸的五感都瞬間被充盈到快要溢出來。
我瞳孔發顫,亂甩的尾巴差點撞到欄杆上。
黎覃為了不讓舍友們聽到,只好輕輕將它摁住,溫柔地纏繞到自己的掌心。
他拍了拍我的後背,示意我張開嘴。
黎覃垂眼,耳語如同熱風般輕微,「小竹,我來徹底喂飽你,好不好?」
9
舍友們去上早課了。
我等人都離開後,迷迷糊糊地跳下床,頭髮亂蓬蓬地走向自己的書桌,收拾書包。
飽了。
這次是真的飽了。
雖然不算是魅魔指南中的標準正餐的地步,但對於我這種長久只吃過小黃瓜的「素食減肥者」而言,來一片小小的香腸,已然算作國宴。
背對著黎覃,我才忍不住咧起了嘴角,不知道為什麼笑,就是想笑。
忽然,我聽見黎覃呆了一下,輕輕開口:「那個……小竹。」
我疑惑回頭。
他指了指,「你的肚子,為什麼在發光啊?」
我慢慢低頭。
發現自己的小腹處,隔著那層薄薄的白色 T 恤,正激動得冒著粉騰騰的光芒。
我疑惑地掀開衣服,然後瞪著那個圖案,不可置信地擠了擠眼,在巨大的震撼中,我跌跌撞撞靠住桌角,發出一聲土撥鼠般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10
我是個不知道為什麼,一夜之間就蛻變成了中級魅魔的可憐直男。
我穿著厚厚的外套,鬼鬼祟祟地遮住肚子,蹲在小樹林角落,氣急敗壞地給魅魔指導中心打電話——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級別會升得這麼快啊!」
護工冷靜地確認:「您是說,您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中級魅魔嗎?」
我拚命點頭。
護工沉默,嫉妒地說:「這簡直是太可怕了,地址在哪裡?微信又在哪裡?我為什麼遇不到這麼極品的人類?」
我:「啊?」
護工嘟噥完,冷靜地說:「沒事。您繼續說。」
我悲憤:「我什麼也沒幹!我就是個老實的大學生啊!你們魅魔基因欺負大學生!欺負老實人!」
護工說:「您具體說一下您都和那個人有過什麼接觸。」
我結結巴巴地小聲說:「也就是抱了一下……」
護工平靜:「還有呢?」
我:「然後親了一下。」
護工:「然後呢?」
我艱難承認:「然後抱在一塊,也就親了六七下,或者八九下,或者二十來下之類的……」
護工認真做下筆記:「求助者和其人類同伴曾在今早癲狂亂吻了上百下,差點不分你我。」
你別亂記啊!」我大喊。
護工冷靜地說:「還有呢?這種急速升級不是單純親吻就能達到的。」
我愣住了,「真沒了啊,除了我昨天做了一個夢,夢到他了,這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
護工的語氣輕柔,像解釋一加一似的耐心,「先生,您的技能是魅夢,對吧。」
他說:「那可不是普通做夢哦。魅魔的技能沒有這麼雞肋的。」
他又說,說出的真相讓我無比絕望,「先生,魅夢是隔空實操哦,您明白實操是什麼意思吧。意思是兩人都會獲得歡愉享受的。」
他還說:「先生,恭喜您,獲得這麼好的技能哦,但要提醒您,之後使用魅夢技能還是要經過雙方同意後才可以,否則可能會因為對方劇烈抗拒而導致夢境破碎,讓您遭到嚴重反噬。」
我呆呆地掛斷電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樹林遠處傳來「嘎嘎嘎」的鳥叫聲和「你愛我呀,我愛你」的談情說愛聲。
我雙眼失神,目瞪口呆地望向虛空。
隔了好久,終於回過神——
等下。
魅夢要經過雙方同意誒。
那豈不是?
我猛地站起身,眼前發黑。
那豈不是!黎覃昨晚在夢裡說要*我到**,我肆意地點頭,說喜歡他**到**,還讓他**我的**,這些話,都不只是我一個人夢見地東西?!
我緊緊抱住腦袋。
發出今日第二聲絕望的慘叫。
11
我心思複雜地上完課,去圖書館做了會專業課作業後,才一腳輕一腳重地回了宿舍。
黎覃正在看電腦,他看見我,猛地站起身。
我輕聲問:「他們倆呢?」
黎覃別開頭,「我收拾抽屜的時候,意外發現兩張球賽場邊票,我沒時間去看,就送給他倆去看了。」
我「哦」了一聲,有點尷尬。
我盯著黎覃這張臉,忍不住想到一件事——所以,昨晚黎覃那不馴又野性的表情,還有那肆意又用力的動作,其實都不是我想像出來的,是他入了我的夢後自己自發做出來的。
我想到此,臉不由自主地漲到發紅。
黎覃忽然問:「那個,發光的事解決了嗎?」
我低下頭,緊張到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工作人員說,還是因為我太餓了,吃飽後就不會一直發光了。」
黎覃很輕微地眨了一下眼睛,「哦」。
他淡淡地點頭,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純情少男般,無知地盯著我說:「小竹,那我們該怎麼辦呀?」
大哥,你昨晚在我夢裡掐著我脖子勤懇工作時,說出來的話可不像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在內心拚命吶喊。
我們兩個各懷鬼胎地對視了一眼。
一時半會,寢室無比安靜。
我先忍不住,結結巴巴地開口:「是啊,怎,怎麼辦呢?摸也不夠,親也不行了,好難辦啊。」
我僵硬地說:「黎哥,我不會要餓死了吧?」
我不知道,老實人的心眼都是掛在臉上的。
黎覃幽幽看著我的臉,看了半天,忽然捏住那根早就跳出來的尾巴。
「你小子,還裝。」
我不甘示弱:「你不也——」
黎覃沒工夫和我閒扯,他用力吻住我的嘴,低聲說:「不會讓你餓死的, 喻小竹。」
他摸住我小腹的紋樣, 淡淡地開口:「今晚就讓你升成高級, 好不好?」
我的大腦裝樣子似的虛弱猶豫了幾秒,然後就毫不掙扎地放棄抵抗,任由身體投奔向黎覃。
最後一絲理智讓我低低開口:「那你這次要收多少錢啊?」
黎覃盯了我一眼。
他笑了一下,「免費倒貼。」
他忙於做別的事情,只來得及再低低補充一句話:「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對你而言, 我向來很便宜。」
12
看球賽的第二天,李瞿他們回來了。
李瞿興沖沖地對我絮叨:「哇塞,這球票服務也太好了, 還免費贈送了一晚高級酒店大床房誒!我和陳平兩個人還泡了澡!小竹, 你住過有浴缸的酒店房間嗎?那個浴缸好大,賊大!對了……我和陳平還在大堂看見了兩個好漂亮的魅魔!」
他放下東西,咕嘟咕嘟喝水, 喝光後,又順手拿起我的水杯。
黎覃從我的床上跳下去, 將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塞進李瞿手心。
他興沖沖地繼續說:「哇塞!那個魅魔眼睛真的是桃心誒,這還是我現實生活里第一次見到魅魔, 誒?對了, 黎哥, 你怎麼在小竹床上。」
我心臟一懸。
李瞿感慨:「你們感情變好了許多,真好啊。黎哥最近人越來越平易近人了, 先是送我們球票, 又是給陪小竹睡覺,我以前還覺得你是個大冰山呢,是我誤會了。」
我放下心。
黎覃淡淡地說:「不客氣。」
被子底下,他捏著我的尾巴, 輕輕把玩。
黎覃小聲請求:「我們搬出去住吧,小竹。」
好像,的確是有點不方便。
我咳嗽了一下, 微弱地點了點頭。
13
魅魔指導中心。
護工 3307 號結束了服務, 他那輕柔美好的聲線瞬間變成了老煙嗓, 很粗野地清了清嗓子, 疲憊地吐了個煙圈。
他抽著煙, 對旁邊的魅魔惆悵地說:「嘿, 你知道嗎, 上次來諮詢的那直男已經升到高級了,可惡啊,真是可惡啊, 我當初辛辛苦苦積攢了半年, 才變成高級的。」
身旁的魅魔悲憤地收拾東西,「誰不是呢?現在的人類質量越來越差,好多過了二十五歲都不能吃,好煩。」
他們沒說話, 但腦子裡不約而同,都默默感嘆同一句話——
該死的,那老實魅魔還真是好命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