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PO 文里當保安。
黑道大佬被手下摁在小巷裡秘密交涉。
被我看到了。
霸道總裁在電梯里強吻自己的養子。
也被我看到了。
黑皮外賣小哥勾搭清純學生租客。
還被我看到了。
我麻木地聽到滿牆監控螢幕中發出的歡聲笑語。
不是,你們都不知道公共場所有監控的嗎?
有沒有人考慮一下我這個直男保安的感受啊?
1
我無助地盯著監控螢幕,絕望地點了根煙。
幾分鐘前。
西北角 03 號監控攝像頭,赫然出現黑道大佬賀遂的身影。
我以為他要進行什麼私下的罪惡交易,我連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將監控鎖定目標。
賀遂神情恍惚,壓根沒有平常那股蠻狠冷厲勁。
反而被跟在他身後的那個眯眯眼小弟輕而易舉地摁到牆邊。
黑吃黑?
我皺眉,將畫面調大,音量增強。
眯眯眼小弟:「大哥,戴了一天了,累不累?」
我警覺,什麼戴了一天?!難道是贓物?刑具?犯罪證據?
賀遂竟然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眯眯眼小弟:「大哥,當初我為你出生入死,廢了自己半條命,斃了兩個仇家的頭,作為回報,你是不是也該報答一下我的頭?」
這是什麼意思?他的手在褲子上掏什麼?武器?
我緊緊鎖眉,心懸到嗓子眼,沒想到頭一天上夜班,就撞見這種大事。
我的手指懸在報警電話上。
冷汗並起。
「茲。」
下一瞬,我聽見了拉鏈的聲音。
我眼睜睜看著黑道大佬坐了下去,坐在了他小弟的搖搖車上。
搖搖車晃動不穩,黑道大佬只好拽住小弟的手。
我絕望地聽著滿屏的聯歡大合唱,眼睛被刺到火辣。
那首膾炙人口的歌謠仿佛響了起來——爸爸的爸爸叫什麼~
賀遂低聲說:「爸爸……」
很明顯,他已經坐到發暈。
2
我是個絕望的保安,今天是我在 A 城打工的第三天。
領導看到我發青的眼圈,關心道:「小鄒,昨晚沒睡好嗎?」
我勉強笑了笑。
豈止沒睡好,我甚至夢見我被幾艘巨大的、串成一排的搖搖車猛撞。
它們問我:「爸爸的媽媽的三姑奶的兒子的老舅,他三姨,叫什麼?」
我答不出來,快崩潰了,搖搖車們獰笑著手拉著手,把我關進了車裡。
我嘆了口氣。
拚命告誡自己,昨晚只是個偶然。
忘記所有,重新上班。
大廈的電梯里,出現了一個西裝革履、戴眼鏡的男人。
我立刻挺直後背,敬重地看過去。
這位,是 A 城的首富,赫赫有名的霸總,付齊。
也是我所在的保安公司的背後僱主。
僱主的僱主,也算是我的領導。
如果他在我值班時出現意外,我一定要第一時間下場救人。
付齊沒有立刻按樓層,反而盯著電梯外的一角。
半晌,一個年輕男子跑了進來。
「付齊!我終於追上你了!你不能一直躲著我!」
付齊面無表情:「你該叫我養父。」
裝什麼呢?不是你給人家留門,故意讓他追上你的嗎?
我不可置信地瞪著監控螢幕。
年輕人走進電梯,執著地盯著付齊:「我從來沒把你當養父看。你是我爸的朋友,僅此而已。」
我懂了。
這年輕人的爸爸去世了,他被付齊收養了,他又不願意叫付齊爸爸,???所以很叛逆。
我理解,我在他這個年紀,也覺得要自食其力。
等我成為一名社畜後,我才明白,一個首富只要你叫聲爸爸就保你後半生富貴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
所以?ū??這是親子矛盾。
我斷定後,不知為何,鬆了口氣。
付齊依舊冷淡:「你在鬧什麼?」
年輕人:「我沒鬧!我說的話都是認真的!算了,付齊,你總是這麼冷酷無情!大不了我出國留學!反正外面的男人多的是!」
啊?我怎麼有點聽不懂了。
付齊:「你敢!」
下一秒,他們吻在了一起,吻得用力,旁若無人。
我人都傻了。
這對嗎?
這不是親子頻道嗎?
三十分鐘後。
領導給兩眼無神的我打來電話:「小鄒,2 號電梯怎麼一直停在頂層下不來呀?樓下堵了好多職員,都等著坐電梯呢。你快看看監控,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艱難又委婉地回答:「付總和他的養子在電梯里……吵架,吵得很激烈。」
領導:「唉,你想辦法去問問啊,不然那些職員就又要投訴我們保安拿錢不幹活了。」
我傻眼:「啊?我嗎?」
掛斷電話後,我絕望地盯著監控螢幕,小心翼翼將遮擋在上面的紙巾掀開一角。
電梯監控中。
付齊吵得兇狠,他養子節節敗退,卻並沒有服輸的趨勢。
他們吵得熱火朝天,吵得樂在其中。
我眼睛如針扎般疼痛。
3
為什麼大家都不知道,公共場所會有監控攝像頭?
而監控攝像頭是會被保安看到的啊!
4
我是個絕望的保安。
工作一個月後,我已經透過監控攝像頭,被迫看過無數對男男在小巷子、在電梯內、在樓梯間上演五花八門的格鬥技。
我終於意識到,這片區域,好像不太對勁。
我和領導提出了調崗,想去小區保安。
唯一的要求是小區越老越好。
領導疑惑地看著我,「小鄒,小區越老毛病越多哦,你會很辛苦的。」
我條件性反射地躲開領導拍我肩膀的手——
看監控的這一個月,我深切了解,有時候一個不經意的肢體動作,都會引發一場突如其來的乾柴烈火的大鬥爭。
我嚴肅且鄭重地強調:「不辛苦,領導,請求你把我調到老破小里。」
小區越老,老頭越多。
我就不信了,都成老頭了,還能有精力在監控下面做高難度劈叉!
5
我無言地望著小區監控。
為什麼?
為什麼這位爺爺年過七十,風韻猶存?
那個叔叔不施粉黛,弱柳扶風。
幾個坐在小區健身器材上聊天的老頭媚眼如絲小鳥依人。
這世界怎麼了?
我崩潰地抱住自己的頭,在監控螢幕前發出絕望的吶喊。
我終於頓悟了——
錯的從來都不是我,是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瘋掉了。
6
小區里來了個新的年輕租客。
白襯衫,牛仔褲,寬肩窄腰,臉蛋白皙。
看來,是個清貧的年輕人,因為這裡租金低,才誤入了老頭窩。
他一來,就被住戶們好奇地拉住。
他們紛紛開始做起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 0。」
「我是 1。」
他們探詢的目光落在年輕人身上。
他愣了一下,然後結巴著,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回答:「那……我是 2?」
我聽到他的回答,猛地竄過去:「我是 2!我也是 2 啊!」
我激動地握住年輕人的手,強忍住熱淚盈眶的衝動。
整整三個月了!
我終於碰上另一個直男了!
我握著他的手,簡直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同盟。
7
年輕人叫賈知南。
我說:「我叫鄒小凱,你可以叫我小鄒。」
賈知南笑了笑,他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有一顆小小的梨渦。
他加了我的聯繫方式,拍了拍我的肩,輕聲細語地說:
「小凱你好,你叫我知南就可以了,以後我的安全就靠你啦。」
雖然我知道,他這句話很大程度上都是租戶對保安的客氣之詞。
但是,我還是聽到心裡去了。
我總是熬著長了針眼的眼睛,善良地給他一些提醒——
「知南,晚上十二點之後你最好別從小區的後門進來,那邊......這個時間點經常有人會遛狗。」
「知南,你待會回家的時候別等電梯了,電梯又壞了,估計得停三十分鐘......不對,估計得停一個小時!」
「知南,你別隨便給陌生人開門哦。」
最後一句話,發完後,遲遲沒有得到回覆。
我焦急地盯著監控畫面,如臨大敵,大汗淋漓。
因為畫面里,這個站在賈知南門口的外賣員,寬肩窄腰,黑皮大奶。
那身明黃色的夾克工作裝和頭盔,硬生生被他穿成了帥氣的機車服。
他看著就不像個正經外賣員啊!
我死死瞪著監控攝像頭,那外賣員似乎有些熱,拉開了拉鏈,拿下了頭盔,露出一張男人味十足、荷爾蒙爆表的臉。
我在內心狂吼,他絕對不是個正經外賣員!
可是,賈知南沒有看到我發給他的消息,他還是把門打開了。
老舊小區的監控聽不清聲音。
我只能看到賈知南拿過????外賣,態度很溫和地說了幾句話。
外賣員的手撐在門上,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也說了幾句話。
賈知南稍微猶豫了一下,就這麼水靈靈地讓他進去了!
我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毫不猶豫地將保安棍和手電筒塞進腰帶,馬不停蹄地朝賈知南的住所奔去。
8
賈知南應聲開門。
我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來——電梯又被占領了,我是爬樓上來的。
他看見我,有些驚喜:「小凱哥,你怎麼來了?」
我擺擺手,先仔仔細細地上下掃視著賈知南。
衣衫齊整,安全!
我又探身看向裡面,找尋那個外賣員的蹤跡。
「先生,就這些垃圾了是吧?」他的聲音從廚房傳來,然後兩隻手拎著幾個垃圾袋,走了出來。
神色有些懨懨,看來賈知南沒有讓他得逞。
安全!
我鬆了口氣。
賈知南送走了外賣員:「二十塊打賞費已經發給你啦,謝謝了。」
把垃圾帶下樓,就能賺二十!
我眨了下眼睛,愣住了。
我做保安,一個月才五千塊,算算我的時薪也就二十塊!
瞬間,我看向外賣員的眼神都變了。
「小凱哥,你怎麼來了?」賈知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