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沫的爸爸媽媽來了。
我決定不去找她了。
雖然我對周圍鄰居說我是她親哥。
但是我不想給她帶來麻煩。
我爸媽知道我喜歡男人的時候的眼神,時常在午夜夢回時掐住我的咽喉。
媽媽說:「我求求你了,這是病,我們去治好不好?」
爸爸說:「滾,我沒有你這種噁心的變態兒子,你治不好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也跪著求他們:「我只是喜歡一個人,我錯了嗎?」
我嘗試用時間淡化他們的厭惡。
可最開始,他們強制送我去治病。
喝著所謂的符水,再後來,我挨了打。
沒有治這種病的地方,我卻落得一個身子骨差的毛病。
有點風吹草動就生病。
我也不想苛責他們。
他們只是普通人,無法接受我這個異類而已。
那會兒我身邊還有根稻草的。
晚上我剛把泡麵打開,房門被敲響了。
門外是個中年女人。
「請問,阿姨您……」
她身後的謝沫跳了出來:「哥,走啊,爸媽來了,上我家吃飯。」
她喊我哥。
她說的是爸媽。
眼睛有點不爭氣,發酸。
周圍有鄰居探頭:「哎呀,你們爸媽來了啊?」
謝沫很是得意:「我媽說心疼我們,給我和我哥帶了好多吃的,阿姨,我回頭給你送點吃的,我們老家特產,炒菜賊香。」
謝沫很會收買人,嘴巴抹了蜜。
周圍的人都喜歡她。
我進門還有些侷促。
可是謝沫媽媽很是溫柔:「謝謝你照顧我家謝沫,聽說拿快遞、拿外賣都是你替她做的。她夜班也是你接送她。」
我很怕她媽誤會,連忙擺手:「沒事,我只是閒得無聊。」
謝沫媽媽又說:「你的事謝沫和我說過,也是個可憐孩子。以後你就是謝沫的哥哥。而且你現在沒工作還總是給她買各種好吃的,我得謝謝你才是。」
謝沫的爸爸不愛說話。
但是也沒有嫌棄我,只是尋常一樣坐在一邊看電視劇。
他看起來像是認同我為家裡的一員,甚至連多餘的話都懶得說。
我想到了顧鳴。
他和我提分手的時候說:「對不起,我以為我可以和你一輩子的。
「可是大家都不支持,我累了。」
我拉他的時候,他猛然甩開了我的手。
我突然明白,他開始嫌棄我了。
7
我站在謝沫爸爸旁邊看他下象棋。
他很愛和街邊的老爺子們一起切磋。
在他們這裡,就沒有觀棋不語的說法,時常你爭我奪,吵鬧起來。
我站在一邊跟著指揮,謝沫爸爸贏了,他高興地對我豎大拇指:「棒兒子,回家給你買燒雞。」
我正笑著,抬頭一看,卻看見一個熟人。
我來不及和謝沫爸爸打招呼,轉身就跑。
很快就被顧鳴追上了。
「你怎麼找到我的?」
顧鳴看著我:「你的朋友圈,我都有看到。我只想知道你好不好,我很擔心你。」
真是矛盾。
是他先拋棄了我,現在又要來擔心我好不好。
「你看到了,我很好,你走吧。」
他嘆了口氣:「夏木,我知道你不好。我還能不了解你,你那些朋友圈,都是假的。」
真是有病。
「真的假的關你什麼事?」
我轉身就走。
他一把拉住我,扯住就抱住了我。
「夏木,對不起,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好不好。我有點想你。」
我給了他一巴掌。
「顧鳴,你真噁心。」我推開他,「你喜歡她就應該護她一輩子,你和我已經分手了,你這樣對得起我們中的誰?」
我退後一步:「以後別聯繫了,我現在過得很好。沒有你,顧鳴,夏木也可以很好。」
他滿眼都是心疼。
大步走上前。
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如果好,你告訴我這又是什麼?你朋友圈的每一張圖我都仔細看了,我發現了這裡,我立刻慌忙趕回來了。」
他對我一向很細心,像原先一樣。
我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疤。
像是低劣的自己突然被公之於眾。
我已經記不得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可每次好像渾渾噩噩,再清醒就已經有了傷了。
我自嘲:「你不懂嗎?這就是做做樣子不是真的想死。人人都說,真的想死的人,你連見到他的機會都不會有,默不作聲就死了。」
我把手抽了回來:「顧鳴,我已經學會離開你了。我很認真地努力生活,以後也可以沒你了。所以我懇請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顧鳴的臉色慘白。
他很想說什麼,卻只是張了張嘴,再也沒有說出口。
這時,謝沫匆忙趕來。
她一句「哥……」在看到我對面的顧鳴時停住了。
她走過來挽住我的胳膊:「哥哥,這是誰,你認識?」
「不認識。」我笑了笑,「他問個路,只可惜我也不太認識。」
謝沫笑著擋在我前面:「你想去哪裡,我是本地人,我告訴你。」
「不用了。」顧鳴失落地搖頭。
謝沫又回來拉著我的胳膊,整個人腦袋靠在我肩膀上:「今晚上我家吃飯,我爸說要和你喝酒,然後你陪我看電影好不好?」
「好。」
我們走了。
走了幾步,謝沫往我頭上壓了一個鴨舌帽,又壓低了聲音。
「夏木,別哭,忍住。
「哭了你就輸了。往前走,有我陪著你。」
8
「抱歉,你借給我的書里,有他的照片。我看到他就知道他是誰了。」
謝沫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這時候還表達了歉意。
「爸爸看到有個男的來找你,連忙打電話把我喊來了。」
該抱歉的是我。
我的人生,能遇到謝沫這樣的姑娘真的是很好很好。
可惜,我無法給得更多。
我看著眼前的叔叔,有些害羞:「謝謝叔叔,只是我這樣的人有些不值得。」
他突然嘆氣:「你這樣的孩子,謝沫第一次和我說的時候,我們就很心疼你。你別妄自菲薄,我們覺得你很好,以後你可以當我們是你的爸媽。」
謝沫在一邊抹起了眼淚:「就是,你怎麼總是看不起自己呢?」
生活太累,謝沫像是生活里的陽光一樣。
我對外說自己是謝沫的親哥哥。
我很怕她因為我找不到對象。
可是她像個沒事人一樣,總是逗我:「我才剛畢業,不著急找對象,除非有個像你這麼帥的直男,我還能考慮考慮。」
我沒有再見到顧鳴。
我也不知道他如何看到我的朋友圈的。
我想我和他之間,總歸是要結束的。
這天,我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你離開家這麼久,你爸爸出了車禍,你都不願意回來看看嗎?」
我告別擔憂的謝沫:「我很快會回來,他們畢竟是我的爸媽。」
我到醫院的時候,我爸的腿裹上了石膏。
他躺在那裡,我媽正在喂他吃飯。
看見我來,他還是一貫的語氣:「你還知道死回來。」
我媽立刻出聲:「都回來了,你少說兩句。」
我放下行李,遞過去一張卡:「這裡有些錢,你看病可以用。」
我爸直接把卡往地上一扔:「誰要你的破錢,髒。」
我心裡好像揪了一塊。
默默撿起來:「這是我認真工作賺來的,怎麼就髒了?」
我媽連忙接過來銀行卡:「你這人幹什麼?兒子沒回來的時候你念著,一回來你就發脾氣。這是孩子的心意。」
「他一天不和那姓顧的斷了,他就不是我兒子。」
我笑了:「我和他分手了。」
我媽立刻欣喜地看我:「我就說,怎麼會喜歡男人呢,我兒子這麼優秀。媽可以給你介紹好多好看的小姑娘……」
我打斷她的話:「我和顧鳴分手了,我也喜歡男人,這個無法改變。」
「滾。」一個保溫杯砸過來,直接砸在我的腦門上,「你給我滾,我死也不要見到你。」
保溫杯還是碎了。
我捂著腦袋往外走。
遇見了陪著老婆宋曉來醫院的顧鳴。
也就是十多天沒見而已,恍如隔世。
是他老婆先看到我:「哎呀,夏木,你這腦袋怎麼了?」
顧鳴想要靠近卻停住了腳步,隱約有些生氣:「誰砸的?」
我無所謂:「沒事,不嚴重,我去看看。你們先忙。」
我看見宋曉的手摸在肚子上。
她臉上是溫和的笑容。
大概是懷孕了。
也不知道孕期多久,我也不適合提及這個話題。
「你趕緊去看看,都腫了。」宋曉立刻催我,「正好我也到時間檢查了。」
「好,再見。」
全程我沒和顧鳴再說過話。
剛準備走,宋曉突然說:「顧鳴說你去外地上班了,都好久沒見了,你回來待多久,要不來家裡吃個飯?」
很難受的是,被隱瞞的是宋曉,我對她很有愧疚。
顧鳴和我分手的時候,和我提及:「她懷孕了,她人很好,我很喜歡她,我不能愧對她。」
所以,我是可以被隨意丟棄的。
也是可以被愧對的。
我甚至忘了問,他有沒有真的喜歡我?
「不用了,公司不讓我待久。」
我往挂號的方向去,我知道身後的人眼神一直跟著我。
我原來總和顧鳴開玩笑:「我好像有特異功能,每次你躲在哪裡看我,我都能有感覺。」
在學校我也能精準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他。
現在這個功能好像有些失效了,我甚至找不到他了。
從醫院出來。
天色也黑了。
顧鳴攔住我:「喝一杯吧?」
「回去陪老婆吧,她懷孕了,你不應該把她一個人放在家。」
「我和她說了,我們一起喝酒。」
我第一次脾氣爆發,衝著他罵:「顧鳴,你他媽覺得我好欺負是嗎?非要羞辱我是嗎?好啊,一起喝啊,我不介意讓你老婆看看我們的床照。」
他退縮了:「夏木,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不要這樣。」
「瘋子什麼都能做得出來。」我推他,「請你死命離我遠點,不然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來。」
他想拉我。
我又說:「還記得那個暑假嗎?你哄著我和你睡了,你說了什麼?」
我冷笑看他:「我疼得哭,你也哭,你說我為你付出了那麼多,我是你一輩子的媳婦。後來,你為我定製了一枚戒指。」
我從脖子上取下這枚戒指:「我好像忘記了,一直把它掛在了脖子上成了習慣。我爸看見過,扔到了樓下的人工湖裡。大冬天,我忍著刺骨的冰水撈了回來。
「我爸罵我瘋子,打了我一巴掌,我媽見到我這樣只會哭。」
我沒說,後來我大病了一場。
那年冬天開始,我的心好像也病了。
很長一段時間,我瘋狂開著燈享受每一寸光照亮整個房間的快感,只有這樣,我才能逃出陰影編織的囚牢。
他伸手想來接。
我隨手扔在了醫院的人工湖裡。
「它本該就待在湖底,不該見天日。」
9
我和顧鳴在一起的大學那兩年。
我和他在校園裡形影不離。
可是沒有人懷疑過我和他的關係。
因為我和他即便是情侶,也會爭吵輸贏,不願意為了對方事事妥協。
球場上我和他針鋒相對,還有很多朋友給我們勸架。
顧鳴總是惡狠狠地說:「你小心我打你一頓。」
我也不甘示弱:「你來,我揍死你。」
拉架的人不知道,他所謂的打我,是找了機會就在床上欺負我。
他故意拍打我的屁股:「我說了要打你一頓吧?」
他有時候會壓在我身上故意逗我:「還和我爭不?我們到底誰厲害?」
「手下敗將不要說話。」我咬牙切齒反擊,卻扛不住他的進攻。
最後破碎成據他說最心動的聲音。
他有時氣急會更瘋狂,最後看我被弄哭又嚇得求饒。
這時他會自己送上來屁股:「你打吧,我認輸。都是你贏。」
我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可我哭並不是因為生氣。
反而是太過快樂。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校花向他表白,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他送情書。
他不屑一顧地拒絕。
校花繼續說:「你看一看內容再回復我,不然你會後悔的。」
「我對戀愛沒興趣。」他直接把信撕了。
可校花又湊到他耳邊說了什麼,他又慌忙把撕成一半的信拼湊了起來打開來看了。
我去買了冰飲料等他。
等得久了,瓶子外面的水汽纏了我一手。
有些涼。
剛靠近就聽見他說:「好,我答應你,我們談戀愛吧。」
旁邊的人在起鬨。
他看著我輕微搖了搖頭。
我想想,我雖然內心很難受,但是我選擇相信了他。
不,應該說,我雖然相信了他,可是依然內心很難受。
他沒有再約我打球,真的和她出雙入對。
可他那場戀愛很快就結束了。
女方控訴男方冷暴力。
女人的哭泣讓人同情,長得漂亮的女人的哭泣更讓人心疼。
她哭訴只要她不找顧鳴,顧鳴從來不會聯繫她。
在一起,他只做了一個男朋友的樣子,可是並沒有做一個男朋友。
她提分手的時候。
顧鳴只是說:「你說的分手,這可不怪我。如果我看到有什麼事傳出去,我不介意提刀來見你。」
後來我才知道。
她在校外拍到我和顧鳴親密的照片。
甚至蹲守在賓館樓下,在窗戶里拍到我們擁吻的照片。
那會兒他還會抱著安慰我。
「以後,我帶你去國外結婚。我們在大家的注視下正大光明地接吻。
「我想在熱氣球前向你求婚,我想周圍都是為我們鼓掌的聲音。」
他還愛拍我們各種相處的視頻。
每每回看這些畫面,他甚至能把自己感動哭。
那時候,我在他眼裡,看得到愛意。
想到過去越多,我才明白,他真的愛過我。
聽到這些,謝沫在一邊憤憤不平。
「這姓顧的怎麼和他老婆求婚的?」
我回憶這些已經漸漸變得平靜。
「帶她去了土耳其,那裡有熱氣球,也有掌聲。」
10
我又變回了休閒狀態。
平日裡在家裡接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