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鳴接親的時候。
大家起鬨讓我穿秀禾假扮新娘。
他猛地掀了我的紅蓋頭:「老婆,我來娶你了。」
眾人皆是鬨笑:「哈哈,媳婦都找錯啦!」
我也跟著哈哈大笑。
我想,這也算嫁過他了吧?
1
「夏木,待會兒顧鳴來接親,你穿上這套秀禾騙他一下。」
我立刻拒絕:「不行,我是男的,怎麼能穿秀禾呢?」
「哎喲,這你就不懂了吧,現在就流行這麼玩。」大家七嘴八舌,還有人在議論,「等會兒你就把鞋子藏在裙擺里,諒他找不到鞋子。」
「乾脆讓他背著夏木跑兩圈。」
我被大家的想法弄亂了:「別添亂了,我這體型在這,再說一背,我這體重不就知道了?」
「哎喲,待會兒讓他掀蓋頭親你。」
就連新娘子都跟著點頭:「你不是他最好的兄弟嗎?你就幫我整整他。」
我很是苦惱。
只因為我不是他最好的兄弟。
我和他在一起了五年。
他讓我知道我喜歡的是男人。
他在我父母知道我喜歡男人的時候保護我。
也是他,在我最愛他的時候告訴我,他要結婚了。
「要不然,他一揭蓋頭,你就抱著他啃。」
我裝作嫌棄般搖頭。
我親過他無數次,只是這次不行。
等到顧鳴真的在房間做了各種遊戲,他的伴郎們陪著他闖關。
紅蓋頭下的世界突然像是安靜了。
我腦中想到了很多事,那些我曾經告訴自己一定要忘記的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蓋頭被掀了起來。
「老婆,我來娶你了。」
紅蓋頭下是我的臉。
而顧鳴的臉色是難堪的。
眾人皆以為他嚇到了,紛紛嘲笑他:「哈哈哈,你老婆都找錯了。」
我也立刻跟著哈哈哈:「嚇你一跳吧?我就說這衣服彆扭死,兩分鐘之內你要找到你老婆。」
說著我拿出了個秒表開始計時。
那一千八百多天,只剩下這兩分鐘。
1 分 59 秒。
1 分 58 秒。
……
結束了。
我想,我也算嫁過他了吧?
2
我沒看台上的表演。
婚禮無非是那些流程。
我只想喝得多一點,醉了就不用想多了。
「夏木,你喝這麼多幹什麼?」旁邊的同學看我這樣連忙阻攔,「你啥時候這麼愛喝酒了。」
我笑了笑:「我兄弟的大好日子,我要喝個夠。」
喝完了。
只是兄弟。
再也不見。
「哎,話說你和顧鳴這麼好的關係,你怎麼沒做伴郎啊?」
「工作忙,差點來不了。」
我本來不想來的。
他非要打電話告訴我:「夏木,我的婚禮,我希望你能來。」
他大概是想讓我徹底死心。
我自然要來遂了他的願。
酒什麼時候不醉人?
開心的時候醉人,傷心的時候也醉人。
我好像有些醉了。
我看著顧鳴走到我跟前。
我旁邊的同學扯了扯我:「敬酒了。」
我「騰」一下站起來,舉了酒杯:「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顧鳴似乎生氣了,對著我說:「不會喝酒喝這麼多幹嗎?」
我愣了一下。
努力清醒自己:「開心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後就擁有人生新角色了。」
他還沒回應的時候,我把杯子碰了上去。
清脆的碰撞聲。
從那以後,我和他就再無瓜葛。
只是朋友而已。
他被簇擁著轉去了別的桌。
我倉皇逃出了酒店。
外面下著大雪。
下台階的時候太滑了,我直接摔在了雪地里。
有一瞬間,我有些恍惚。
好像回到了那年冬天。
雪也如此大。
我爸媽聽我說喜歡男人,一個打我,一個跪著求我。
我被趕出了家門,連鞋子也沒有穿。
那時候,他匆忙從家裡趕來。
他帶了一雙鞋,蹲在我面前跪著為我一隻只穿上。
他哭著說:「夏木,我會永遠愛你,別怕。」
我好不容易才從雪地里爬起來,地上散落的是喜糖。
我沒怕啊。
可是你怎麼不愛了呢?
3
我沒住新郎新娘統一安排的酒店。
回去我就睡了個天昏地暗。
醒來的時候,嗓子干疼,頭也疼。
已經是下午。
手機里有很多未接來電。
是顧鳴打來的。
我很苦惱,我和他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可輪不到我多想,電話又打了進來。
我猶豫了兩秒還是接了:「喂?」
顧鳴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你他媽死哪去了,你知道我打了你多少電話?」
「我喝多了,睡著了。」我扯著嗓子好不容易才發出聲來。
他如同過去一樣敏銳:「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你的嗓子……」
「顧鳴?」我打斷他。
「什麼?」
「顧鳴。」我只想叫叫他。
這一次他沒有回應。
我又說:「我們拉黑吧。」
4
我辭了職。
去了一個北方小縣城。
沒敢回家。
那時候我的底氣來自,我雖然喜歡男人,可是我相信我能擁有一個陪我一輩子的男人。
可現在,我輸得一敗塗地。
之前做 IT 的時候,攢了不少錢。
想要自在逍遙一段時間是很容易的。
我的朋友圈裡,我很快樂。
我每天逗逗樓上小姐姐家的狗。
每天買菜做飯,打掃種花。
朋友圈經營得很是精緻。
經營的背後,我偶爾刷刷短視頻里的擦邊男。
想睡就睡,想吃就吃。
看起來也挺好。
可是我騙不了自己。
我很難受,抑鬱到走不出來。
樓上小姐姐的狗很喜歡我,我偶爾會逗著它玩。
那天她用充滿期盼的眼神看著我:「夏木,你有對象嗎?」
我搖搖頭:「我沒有。可是我有喜歡的人。」
她感到很抱歉,整個人變得慌張:「對不起,我只是……」
「沒有,你很好,只是我不喜歡女人。」
我鬆開了她的狗,我怕她介意。
她居然沒有嫌棄的眼神:「所以,你喜歡的人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抱歉,我是不是不該問這些?」
我笑了笑:「他喜歡男人也喜歡女人,不過他結婚了。」
她眼裡都是心疼:「怎麼會……」
「沒事,已經過去了。」我笑著說,「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她看起來善良極了。
她快哭了:「可是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好。
「你看起來,沒有生氣。」
熟悉了之後,我知道她叫謝沫,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哎喲,本來就是貪戀你的美色,誰知道還沒戀呢就失戀了。」
謝沫在一邊哇哇大叫。
沒多久又湊到我跟前:「你和顧鳴怎麼認識的?」
「大學。」我笑了笑,「有一年夏天,我們在籃球場上認識的。」
說過去的事總讓人愉快。
「我和他誰都不認輸,約了一次又一次的比賽。一來二去就熟了。」
她突然問:「可是你不是說你那會兒壓根不知道自己喜歡男人嗎?」
我點了點頭:「是不知道,因為他才知道的。」
我想到了那年夏天。
蟬鳴聲很大。
走幾步就都是汗水。
我和顧鳴又打了一場球賽。
兩個人渾身濕透,還在爭論剛剛的三分球。
他掀起衣角擦汗:「去沖把澡吧?」
兩個人赤身裸體還在聊下一次的約戰。
我手裡的肥皂直接飛到了他的身上。
我彎腰去撿,他卻搶先一步。
他笑著說:「撿肥皂呢你?」
「什麼?」我壓根沒反應過來,伸手,「拿來吧你。」
沒拉動,反而把自己扯得差點摔倒。
他嚇得慌忙摟我,一手摸在了我的屁股上。
我和他的身體貼著。
「沒想到,還挺翹。」
他手捏了一下的一瞬間,我就心知不好。
這是我第一次對一個男人有反應。
我驚慌失措,假裝生氣離開了。
第二天他又嬉皮笑臉湊到我面前:「是我錯了,不行我讓你摸回來?」
「你能不能正經點?」
「我怎麼正經?」他又問我,「我百度了一晚上怎麼哄男人開心。」
他抱怨萬分:「怎麼哄呢,他們說讓我撒嬌。我又不是女人,我撒什麼嬌?」
見我不理他,他又說:「好不好嘛,求求你啦,原諒人家嘛。」
這人還真撒嬌上了。
我愣住了:「你神經病吧?」
他笑了:「你終於笑了,百度誠不我欺。」
謝沫又問:「那你那時候就喜歡上他了?」
我搖搖頭:「我雖然沒戀愛過,但是也以為戀愛應該是男人和女人。我在思考可能是因為那天身體接觸產生了錯誤的反應。我決定試驗一下。」
謝沫被我逗笑了:「你怎麼驗證的?」
我不想瞞她:「我試著抱了抱我的舍友,雙方都覺得有點噁心。」
原來,我只是恰好喜歡上了他而已。
5
謝沫把手裡的零食遞給我:「你沒發現你越來越瘦了?」
我笑了笑:「我做飯太難吃了。」
謝沫一臉驕傲:「你早說啊,以後來我家吃。我爸媽做飯可好吃了,我遺傳基因好。」
「不好吧?孤男寡女的,對你以後不好。」
「有什麼不好,你不懂,而且我這種獨居女性才危險。你看新聞了嗎?獨居女生點外賣都被壞人盯上殺了。」
她果真如她所說,真的很會做飯。
但是我第一次去見她,帶上了我最新的體檢報告。
「你是個好姑娘,不應該這麼信任別人。」我把體檢報告推過去,「這麼多年,我也只有顧鳴一個男人。我沒生什麼病,不會對你的生活造成什麼影響。」
她好像很想幫我,我很感激。
可我有些怕我承不了情。
她突然問我:「你是不是一直這麼敏感?」
她又鄭重地說:「夏木,你可能會活得很累啊。」
「總比你被騙了好。」我指著她手寫的菜單,「我想吃可樂雞翅、蘆筍蝦仁炒蛋。」
「你還真點上了。」她舉著鍋鏟投訴我。
吃飯的時候不用她問,我現在已經學會自己講顧鳴的事了。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和顧鳴之間,都保持很正常的友誼。
直到蟬鳴聲開始變弱,夏天想要溜走的時候。
那一天,有人鏟球直接一腳踹在了我小腿上。
當時,我的小腿就斷了。
是顧鳴急急忙忙送我去醫院。
他看起來比我還急,拉著醫生求醫生救我。
顧鳴還說了一句:「他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醫生當時回他:「他只是腿斷了,不是要死了。」
手術之後,是他一直陪著我。
恰好他們寢室有一個空位,他甚至讓我住到了他的寢室方便照顧我。
那會兒我帶著必死的決心,想要知道自己對他到底是什麼感覺。
後來我是真的絕望了。
我看見他在我面前脫衣,或者他摟著我,我都會慌張。
可是不會噁心,甚至有些心跳過速。
因為腿斷了,我洗澡不方便。
他總是主動幫我擦身。
一開始我死活不同意,再後來我看他從來沒說什麼,我也放棄了掙扎。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在我耳邊問:
「夏木,所以,你對我也是有反應的是嗎?」
我錯愕,想要轉身。
他的手卻直接摸上了我那裡。
我一個激靈。
臉紅脖子紅,立刻有了反應。
「顧鳴,你……鬆開!」知道自己露了餡,我更是羞愧。
他的聲音很蠱惑:「對不起,我想了很久了,忍不了了。
「我今天就問你,如果你拒絕,我就再也不會碰你。如果你不拒絕,我想……我能不能喜歡你?」
少年的感情熾熱又純真。
我咬住下唇,卻沒法拒絕。
他開心地在衛生間吻我。
最後他又跪在我面前,用眼神誘惑我。
「親一下,可以嗎?」
窗外沒了蟬鳴聲,我卻覺得更熱了。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