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人艷羨的四皇子妃。
不日就要榮登皇后的寶座。
突然,聖上傳旨,四皇子貶至寧古塔。
府上眾人四散奔逃。
四皇子送給我一封和離書,「阿枝,是我對不住你。」
我鬆了口氣。
穿越二十餘載。
老娘終於能回俺大東北那嘎達了。
1
傳聖旨的小太監走後,府上一片混亂。
大雪紛飛,蕭御和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冷眼看著府上僕人收拾東西。
雪落在他身上,平添了幾分淒涼。
他是皇后嫡子,從小錦衣玉食,更是板上釘釘的太子人選。
何曾受過這種苦楚。
但是,皇后死後,聖上翻臉不認人,開始清算外戚。
他母舅的勢力倒台,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他也受到了牽連。
聖上有旨,四皇子買賣官爵,罪無可恕,流放寧古塔,永世不得回京。
可這根本就是憑空捏造,蕭御和在御前跪了三天申冤,聖上都沒有見過他一面。
鬼都能看出來,這是聖上想讓他遠離京城,更是遠離權力中心。
但是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不牽連旁人,所以准許其餘人離開。
蕭御和垂眸不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這世上人走茶涼才是常態。」
「可嘆我半生蹉跎,竟無一人願意陪我流放。」
他仰天長嘆,「事已至此,活著又有何意義?」
我瞬間警醒起來,他想死,那可不行。
我的回鄉之旅怎麼辦啊?
於是我出言安慰他,「夫君,你不必如此傷感,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所以,他轉身,他看到了站在廊檐下的我。
快步走上前,從懷中掏出了一份和離書。
「阿枝,是我對不住你。」
「原想讓你母儀天下,卻不料天公不作美。」
「自此之後,男婚女嫁,你與我再無相干。」
「我放你自由,不必跟我去受苦了,回丞相府去吧,他們必然不會苛待你。」
「往後,還能許個好人家。」
我拿過和離書,雙手哆嗦著把他撕成了碎片。
在蕭御和震驚的目光下,把碎片揚了。
隨著大雪飄散在空中,最後了無痕跡。
我才放下心來。
誰要回丞相府了,老娘要回東北啊。
我止不住眼眶通紅,激動得淚流滿面,「不,夫妻一體,我隨你去寧古塔。」
「即便是再辛苦,我也要陪你一起。」
天知道,我等這一刻有多久了。
嗚嗚嗚,老娘終於能再回家鄉了。
蕭御和也罕見地擦了擦眼角,握住我的手微微顫抖。
嗯嗯嗯???
他高興什麼啊?
難道他也是東北的?
2
穿越之前,我是個東北人。
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干起了烤串生意。
無數條羊命在我手下喪生,鐵簽子掄得冒火,吃過的都說好吃。
我靠著烤串攢下好幾套房產,下一步的計劃就是面向全國各地。
走出亞洲,沖向世界。
結果,宏大的願望還沒實現。
我不過是吃了個凍梨的功夫,莫名其妙地胎穿了。
成了丞相府的嫡女,後來順理成章嫁給了蕭御和為四皇子妃。
老實說,蕭御和對我不錯。
府中沒有姬妾,全憑我做主。
我們倆相敬如賓,嫡妻該有的我都有。
他甚至將王府的瑣事都交由我處理,從來不問過我一句。
他主外,我主內,沒紅過臉沒吵過架,我們是多少人羨慕的眷侶。
事實是,他沒有時間。
他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朝堂上,還要時不時地忍受聖上的責難。
僅僅是因為他在整理奏摺時出了錯,就被聖上打了二十大板。
被抬回來的時候,他已經發了高燒,血肉模糊。
神志不清還念叨著,他對不起父皇的信任,都是他的錯。
自責內疚,幾乎充斥了他的內心。
他從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備受折磨。
可是,偏偏他自己看不出來。
作為東北獨生女,我很受家裡寵愛。
我很清楚,愛與不愛其實很明顯。
所以,一眼就能看出,表面上對他委以重任的聖上,實際上根本就不喜歡他。
若是真拿他當個寶,何須一直是個四皇子,早早封了太子就好了。
權力在哪裡,愛就在那裡,只可惜蕭御和看不明白。
可憐的娃,這只是你爹在 PUA 你罷了。
他只是被當成一個麻痹外戚的工具。
我有時候看不過去,試著提點一下,「父皇也太狠心了,你不過是犯了一些小錯,就這樣訓斥你。」
「有沒有可能,他根本就不看重你。」
蕭御和眉頭一皺,「莫要胡說,是我對不起父皇的期望。」
他拉著我的手,捏了捏我的鼻尖,「是不是我最近陪阿枝的時間太少了,等倒出空來一定與阿枝出去遊玩。」
於是,我閉嘴了。
一是因為他儒沐聖上已久,在他眼裡,聖上就是神,神怎會有錯?而且,讓他意識到不被愛太過痛苦,他的確未必信我。
另一方面,我也自顧不暇。
我將終身受困於京城,遙望家鄉東北。
別說烤羊肉串了,我的人生只剩下算帳和繡花。
所以,穿越之後,我成了個絕望的東北人。
我無數次地想偷偷回到東北去,後來才知道那裡距離七百多公里。
每天走二十五公里,需要走兩個月。
能要了我的命去。
而現在,我激動得眼淚止不住。
這簡直是公費回鄉啊。
我死死拽住蕭御和的袖子,拼了命地搖頭。
想合離?
那也得到了東北再說。
3
聖上應該是厭煩了蕭御和,不想再看見任何跟先皇后有關的人。
連打點行囊的時間都沒留下,只是催著我們趕緊上路。
不過,好在他也沒想趕盡殺絕,還是想留蕭御和一條命的,給我們準備好了高檔的馬車。
我坐在寬敞的馬車裡,心情止不住地開心。
打算重操舊業,烤羊肉串去。
到時候,我一定能打造自己的品牌。
把前世未曾實現的願望再實現一次。
秘制的醬料在我腦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
至於蕭御和,他則在前面趕馬車。
粗劣的麻繩磨破了他細皮嫩肉的雙手。
鮮血淋漓,他卻一聲不吭。
還是中途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我才發現的。
嬌生慣養的皇子,當了車夫,他眼圈發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抱歉,是我沒用。」
我輕柔地幫他包上紗布。
又吹了一下,滿眼都是心疼,「你可疼嗎,夫君?」
可千萬別疼壞了啊。
現在他可金貴著,沒有他,我就算是到了東北,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他搖搖頭,把我摟在懷裡,很是可憐:「阿枝,都是我連累了你。」
我把他攆到車裡去,自己翻身上馬。
的確沒用,你騎馬還沒我騎得好呢。
耳邊風聲呼嘯而過,我心裡湧上一股快意。
封建社會的世人對女子要求太過苛刻,我連門都不能經常出,更何況是騎馬。
而今,總算是能痛快一回。
蕭御和坐在馬車裡,咬牙對我說:「阿枝,謝謝你對我不離不棄。」
「你放心,有一天我們會再回到京城的。」
我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
補藥哇。
是什麼讓你有了這麼危險的想法?
我們留在東北烤串不好嗎?
老想回來幹啥啊?
我試探地讓他安心跟我跑。
「夫君,你也看到了,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京中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你挂念之人。」
「也沒有什麼挂念你的人。」
所以,咱們就好好留在東北烤串吧。
但我沒想到,蕭御和的情緒更加激動。
他摸了摸我的發頂,「經此一遭,我也看清,身邊唯有阿枝可信。」
「我此生定不負阿枝。」
「我要與你同登帝王之位,共享天下江山。」
不是大哥。
我是這個意思嗎?
你語文課誰教的?
什麼閱讀理解能力啊。
4
東北果然還是那個東北。
此時本就是冬天,京城裡都下雪了,這裡更是冷得讓人打哆嗦。
零下三十幾度的氣溫是有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呼出去的氣體變成了白霧,熟悉感迎面而來。
我看著周圍的建築上的冰錐,抬手摘了一塊兒下來,握在手裡一點點化掉。
嗚嗚嗚,老娘終於回來了。
再回頭,蕭御和坐在馬車裡,雙手抱胸,凍得嘴唇都發紫。
他是流放之身,即便貴為皇子,也不能住太好的地方。
隨便給他分了一處破落院子,毫無人氣,不知道荒廢了多久。
翻了半天,也只找出一條薄薄的被子,根本就不能禦寒。
蕭御和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來披到我身上,「是我沒考慮到,早知道帶些暖和的衣服來了。」
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像極了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雙手冰涼,我都怕他發燒了還得伺候他。
蕭御和苦笑,「卿卿,不該隨我來的。」
思及良久,他遞給我一把匕首,「若是卿卿有一日厭煩了,就用這把刀殺了我。」
「父皇忌憚我已久,我活著只會給你帶來麻煩。」
「你若是能讓我暴斃在此,說不準父皇還能給你一條富貴路。」
嘀嘀咕咕的,哪來那麼多廢話。
大老爺們,怎麼天天琢磨著去死呢。
我接過那把匕首,刀劍鋒利,削鐵如泥,可以用來殺羊。
蕭御和鬆了口氣,眼裡閃過一絲受傷和釋然。
他又在腦補些什麼東西?
我扔給他一把掃帚,「你,去把這裡打掃出來。」
如今,我不用顧及他的身份,自然指揮起他來理直氣壯。
蕭御和呆呆地拿著掃帚,「然……然後呢?」
我看都沒看,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搭火炕。」
5
我拍了拍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滿意地盯著眼前的成果。
二十多年了,我竟然還沒有手生。
我點燃了旁邊爐子裡的煤炭,熱氣經過火炕,變得溫和。
蕭御和氣喘吁吁,也顧不得儀態,隨意坐在地上,指著火炕問我,「卿卿,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