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是龍鳳胎。
我叫齊月,他叫齊陽。
日月輝映,相互扶持。
父母早逝,我和他相依為命。
我負責莽撞闖禍,他負責善後。
我饞他碗里的肉,他搶我手裡的糖。
我們一起擠在狹小的出租屋裡看球賽。
一起為明天的房租發愁。
一起暢想未來那個「等我們有錢了」的夢……
我死那天,正好是我們的生日。
我手裡還拿著用加班工資買的蛋糕。
齊陽給我發微信,問我到哪裡了。
我剛要回消息。
然後……
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再睜眼就到了這個時代。
看著李昭和懿和吵吵鬧鬧,我總是很羨慕。
我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手中的包袱,看向攔在我面前的人。
「肖老大,你攔不住我的。」
肖老大嘆了口氣。
「齊月啊,我也不想攔你,實在是……皇上下了死命令啊。他說了,你要是敢踏出宮門一步,就……就把我扔去給周老尚書守夜。」
「你看我一把年紀了,哪經得住折騰啊!」
我無語至極。
前幾天還說自己正值壯年,今天就是一把年紀。
真是滿嘴跑火車。
「那好吧,我們打一架,反正你贏不了我。」
我轉了轉手腕。
肖老大如臨大敵,後退一步。
「那可不行,我就是來拖延下時間,誰要和你來真的。」
我:「……」
「齊月。」
就在這時,李昭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肖老大如蒙大赦,瞬間溜得沒影。
我攥緊了包袱,沒有回頭。
李昭走到我跟前,明知故問:「真這麼想走?」
我點頭。
「為什麼?」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受傷:「因為朕……欺騙了你?」
我點頭,又搖頭。
最傷人的,不是他利用我、欺騙我。
而是,這一切我毫不知情。
這說明什麼?
說明從始至終他都沒信任過我,卻裝出一副非我不可的樣子。
這樣想,也這樣說了。
李昭沉默了一瞬,像是在咀嚼我的話。
他移開目光,望向宮門外漸漸暗淡的天色。
「我若是不信任你,又怎會容懿和接近你?她是朕唯一的軟肋,是朕在這世上唯一毫無保留信任的人。」
「是是是,你們兄妹情深。」
我的哥哥,要是知道李昭這麼玩我,管他是天皇老子還是達官顯貴,肯定和李昭拚命。
李昭轉回頭,眸色複雜難辨。
「深宮之中,最忌真心,懿和從小便傻乎乎的。」
他提起懿和,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了一絲,隨即又沉下去。
「若我不爭皇位,若我不夠心狠,不夠髒,如何能護得住她?如何能在嘉應王的虎視眈眈下活到今日?恐怕我們兄妹,早已是亂葬崗上的兩具枯骨!」
「最忌真心?可你對懿和,是百分百真心,毫無保留。」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
「但其他人呢?包括我,是不是都可以成為你棋盤上的籌碼,為了你的目的,隨時可以犧牲、利用?」
李昭沉默了。
他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良久才道。
「幼時,外祖家被嘉應王陷害滿門抄斬。母妃求情無果,萬念俱灰,在我眼前……決然自戕。」
「我與懿和被牽連厭棄,過了一段連最低賤的下人都不如的日子,寒冬臘月,連口飯都吃不上。我又生了場重病,燒得人事不省……」
「是懿和,那時才那麼點大的一個小丫頭,偷偷跑到結了薄冰的御湖裡,想給我抓魚補身子……自己差點淹死。」
李昭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是磐石般的冷硬。
「那時我便下定決心,絕不再讓她受苦。」
「我步步為營,十三歲被封為太子,十五歲登上帝位。可這萬人之上的位置,我坐得如履薄冰。朝臣見我年幼,陽奉陰違;皇叔野心勃勃,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無時無刻不想取我而代之。」
「我只能一面同皇叔虛與委蛇,博取他那點可笑的信任,借他之手排除異己;一面在暗地裡培植心腹,伺機而動。」
他看向我,眼神坦蕩。
「你說得對,齊月。我確實心臟。這三年來,我也確實利用了你,利用你的身份,讓嘉應王一步步走進我設好的局裡。」
「但這三年來,我可曾真正傷過你?可曾讓你去做必死之事?」
李昭向前逼近一步。
距離近得我能看清他眼中清晰映出的、我自己有些蒼白的臉。
「可你一直在欺騙我。」
「我確實對你說了很多謊,可唯有一事,我不曾騙你,也騙不了自己。」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清晰。
沉甸甸砸在我心上。
「齊月,我心悅你。」
23
我愣住了。
李昭的眼神太過認真。
認真到讓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可我一想到真正的李昭,與歷史書上那些無情的帝王似乎沒有什麼區別。
就只想躲得他遠遠的。
他心眼子這麼多,跟蜂窩煤似的。
萬一以後他那點情意沒了,或者又遇到什麼需要權衡取捨的事情,江山和女人之間,他會選誰?
在他那深不可測的心機和帝王權術面前,我這點心思簡直不夠看。
我倒更寧願他當真是個又二又嘴硬的憨憨帝王,至少那樣……簡單純粹。
暮色四合,宮燈次第亮起。
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就在這時,懿和慌張的聲音傳來。
「御醫,快叫御醫!!」
這聲音瞬間打斷我和李昭之間沉重的氣氛。
我們對視一眼,立刻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趕去。
穿過一道月洞門。
眼前是通往宮外必經之路旁的一個小池塘。
池塘邊圍了幾個驚慌失措的宮女太監。
宮女正為渾身濕透的懿和披上披風。
地上躺著個男人。
只一眼,我便愣住了。
此人穿著灰色衛衣、黑色運動褲,腳上是一雙沾滿污泥的白色運動鞋。
他雙目緊閉,濕漉漉的頭髮貼在額前。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齊陽!
是齊陽!
我踉蹌著撲過去,膝蓋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上,竟感覺不到疼。
「哥,你醒醒!」
「你為什麼會在這?」
「哥,齊陽,醒醒啊!」
一隻手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是李昭。
「齊月!鬆手!」
「讓御醫瞧瞧。」
「對,御醫。」我反手抓住李昭,哭著道:「救他,一定要救他。」
24
李昭反應極快,立刻命人將昏迷的齊陽抬到最近的暖閣,併火速傳召了所有當值的御醫。
懿和換了身乾淨暖和的宮裝,也守在暖閣外。
「阿月,他……真是你哥啊?」
我胡亂抹了把眼淚,用力點頭:「嗯!公主,你是怎麼遇到他的?」
「嗨,我不是聽說你要出宮麼?就悄悄守在通往宮外那條路的假山後面,打算等你出來跟你一起走來著……」
她回憶著,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剛到地方,就遇到那個齊什麼遠的,哦,齊修遠!他說想最後看一眼他師妹曾呆過的地方,就在宮牆邊走走。結果走著走著就栽到小池塘里去了!我嚇壞了,趕緊喊人,自己也跳下去想拉他……」
「好傢夥!水裡那個齊什麼遠,撲騰了兩下,冒了個泡,再浮上來的時候,就、就換了個人。衣服變得奇奇怪怪,頭髮也短了。我還以為是水鬼呢!結果撈上來一看臉……」
她的聲音小了些,眼睛四處看了看,底氣不足道。
「嗯……他和阿月你長得怪像的,那麼好看的人,肯定不是水鬼也不是刺客……我就趕緊喊救命了……」
李昭在一旁聽著,眉頭緊鎖,抬手不輕不重地敲了敲她的腦袋。
「胡鬧!深秋寒水也敢跳,不要命了!」
懿和捂著腦袋,不服氣地撅嘴。
「得虧有我好不,要不阿月的哥哥就凶多吉少了!阿月,你說是不是?」
她邀功似的看向我。
我心中感激,鄭重地向懿和行了一禮。
「多謝公主救命之恩。」
「才不要你道謝。」
懿和噘著嘴,想起什麼似的,眼神又黯淡下來。
「知道你是女兒身的時候,我眼睛都要哭瞎了,但現在本公主想開了!」
她語出驚人。
「你是女人也不要緊,阿月,要不你以身相許吧,本公主娶你。」
李昭擋在我和懿和之間,臉色鐵青。
「當朕的面撬牆角,真是好大膽子。」
「皇兄,你省省吧,阿月又不喜歡你。」
「那她也從未說過喜歡你!」
「我們女人之間的事,我們自己清楚,又何必要說給你聽?」
「你!」
25
兄妹倆又開始了日常鬥嘴。
我回到了內殿,去看齊陽的情況。
床上,齊陽忽然咳嗽幾聲。
我連忙撲了過去。
「哥,哥,你還好嗎?」
齊陽的目光漸漸聚焦,看清我的臉後,猛地坐起身。
「小……月?」
「是我!」
「我在做夢嗎?」
「不是的,哥,我真是齊月,你的親妹妹,我……我死後穿越到現在這具身體上,她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小月!真的是你!你沒死!你沒死!太好了……太好了……」
他抱著我,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我以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那輛車……好多血……他們說……沒救了……」
「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可是……可是……醒來的不是你,她不是你!」
「我受不了,那個世界沒有你……我受不了……就跳河……」
26
我們倆抱著哭了好一會兒。
心情這才稍稍平復。
我問:「你是說,齊明月穿到了我的身體里?」
齊陽點頭。
「剛開始她急得不得了,說她師兄的毒等不了,想方設法回去,後來發現回不去,也就消停了。」
「小月,她師兄你見著沒?還活著嗎?」
「活著呢,就是掉河裡——」
我忽然瞪大眼睛。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跳河穿越過來的同時,齊修遠他……也穿越到現代!」
不然說不通為什麼懿和救上來的是齊陽,而非齊修遠。
「有可能吧。」
齊陽撓了撓頭,懶得考慮這麼離奇的事。
「你這幾年咋過的?」
哥哥一來,可算找到主心骨了。
我積壓的委屈瞬間爆發。
竹筒倒豆子般把李昭控訴了一遍。
完全忘記了在這個時代,蛐蛐皇帝是要掉腦袋的。
齊陽的表情。
在我聲淚俱下的控訴里。
完成了從震驚、憤怒到殺氣騰騰的完美蛻變。
「艹!」
他噌地一下站起身。
「狗皇帝人呢?滾出來!」
「敢這麼欺負我妹,當我齊陽是死的!」
我連忙拉住他:「誒,哥,哥,冷靜……」
腳步聲急促地從迴廊另一頭傳來。
李昭帶著懿和疾步而來。
這貨不知道啥時候換了身常服,墨發用玉冠束得一絲不苟,整個人清俊挺拔。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緊張,甚至……有點期待。
懿和也像是重新上了妝,看起來清新淡雅,嬌俏可人。
不是。
這兄妹倆剛才是去梳洗打扮了?
為啥?
我正想著,齊陽掙開我的手,幾步就跨到李昭面前,兩人身高几乎持平,氣勢洶洶地對峙著。
「你就是那個狗皇帝?耍我妹耍得很開心是吧?」
李昭的喉結明顯滾動了一下,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他目光飛快地掃過我,然後落在齊陽臉上,並沒有動怒,反而……帶著一種近乎謙遜的姿態。
「大舅哥,」李昭開口了,「朕……我心悅齊月是真,利用她亦是真,我知錯了。」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我,眼神坦蕩而熾熱。
「齊月,我知你怨我。但我今日所言,若有半字虛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利用你布局是真,但我對你之心意,亦是千真萬確!此局關乎江山社稷,關乎我與懿和性命,關乎血海深仇,朕不敢賭,亦不能賭。」
「我不求你即刻原諒,只求大舅哥與齊月,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一個……證明真心的機會。」
我:「???」
齊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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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目相對,我和齊陽臉上寫滿了同款的懵逼。
不是,這對嗎?
齊陽張了張嘴,指著自己的鼻子。
「你……你叫我什麼?大、大舅哥?」
李昭面不改色。
「你是齊月的兄長,自然就是我的大舅哥。」
「呵,」齊陽冷笑一聲,「空口白話就想娶我妹妹?做夢!」
李昭也不惱,慢條斯理道。
「朕……我富有四海,能給齊月最好的生活。」
「我妹妹在現代可是 985 高材生,簡簡單單就能當上市公司高管。」
「我可以封她為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你三宮六院妃嬪無數,憑什麼要我妹妹守著你?她在現代能自由戀愛,想換幾個男朋友就換幾個!」
「我可以保證此生只她一人。」
「我妹妹……等等,你說什麼?」
齊陽突然卡殼,懷疑自己聽錯了。
李昭一撩衣袍雙膝下跪,舉起手發誓。
「我李昭此生唯齊月一人。六宮虛設,絕無二心。我以李氏列祖列宗起誓,若違此誓,江山傾覆,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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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陽的表情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神情無比認真的年輕帝王,像是在評估一件稀世珍寶的真偽。
半晌,他摸了摸下巴,眼神微妙地瞟了我一眼,小聲嘀咕。
「這皇帝也是性情中人哈,長得也確實……人模狗樣。」
懿和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小嘴一癟,又開始哭。
「嗚嗚……皇兄你耍賴!你怎麼能跪呢!你是皇帝啊!阿月本來就不喜歡你了,你還用苦肉計!嗚嗚……阿月是我的!」
「不是苦肉計。」李昭望著我,目光灼灼,「是真心。」
心臟猛地一跳。
我撇過頭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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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和見狀,立刻急了,一把拽住我哥的袖子。
「齊哥哥!你別被他騙了!皇兄最會演戲了!」
她仰起小臉,淚眼汪汪地看著齊陽。
她急急地舉起三根手指。
「我、我也可以發誓此生只愛阿月一人。而且我比皇兄溫柔體貼多了,我會給阿月梳頭,陪她逛街,給她買……買好多好多好吃的。」
李昭額角青筋直跳:「懿和!」
「幹嘛。」懿和沖他吐舌頭,「公平競爭懂不懂。」
齊陽左看看一臉真誠的皇帝,右看看抱著自己胳膊撒嬌賣萌的公主,忽然摸著下巴嘿嘿笑了起來。
「有意思,真有意思。」
「沒想到我妹妹,竟有如此魅力。」
我扶額:「哥,別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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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陽將李昭和懿和拉到一旁,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李昭深深看了我一眼,便離開了。
順帶扯走了懿和。
我和齊陽被安排在偏殿休息。
「小月,」齊陽遞給我一杯茶,「現在沒外人了,跟哥說說,你怎麼想的?」
「哥,我不知道……」
「你喜歡他嗎?」齊陽問得直截了當。
喜歡嗎?
我想起那夜醉酒後,那個輕輕的吻,心臟似乎還殘留著那時的悸動。
想起他偶爾流露出的、與帝王身份不符的笨拙和幼稚。
想起他在危險來臨時,下意識將我護在身後的舉動。
想起無數次因他而臉紅心跳。
我沉默了很久,才輕聲道:「應該……喜歡過。」
「那現在呢?」
「現在……」我苦笑一聲。
「哥,我還怕。他是皇帝,心思深沉。今天他能為了大局利用我,明天會不會為了別的什麼,再次把我當成棋子,甚至……捨棄我?」
齊陽用力地揉了揉我的頭髮,就像小時候那樣。
「傻丫頭,感情這種事,哪有萬無一失的?就算在現代,你談個男朋友,就能保證他沒有花花腸子?」
「可是——」
「聽哥說,」
他打斷我,眼神認真起來。
「李昭這人吧,確實心眼子多,帝王心術玩得溜。但對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哥這雙眼睛,看人還是有點準頭的。他剛才跪在那兒說的那些話,看你的眼神……不像假的。」
我愣住:「哥,你……你怎麼突然改口了?剛才不還罵他狗皇帝嗎?」
齊陽嘆了口氣,眼神有些悠遠。
「爸媽剛走的時候,我抱著你,發誓以後一定保護好你,誰欺負你我就跟他拚命。」
「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珍視最愛護的人,而剛才的李昭……讓我看到了自己。」
「那種勁兒裝是裝不出來的,尤其是他那種身份的人,能跪下來……嘖。」
他搖搖頭,沒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31
當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現代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
夢見我和齊陽擠在出租屋裡吃泡麵。
夢見生日那天,刺眼的車燈和尖銳的剎車聲。
然後畫面一轉,是李昭在某次遇刺時,我下意識撲過去擋在他身前的場景。
是他在我發燒時,徹夜守在床邊的身影。
是他每次「偶遇」我和懿和在一起時,那副酸溜溜又強裝大度的模樣。
醒來時,枕巾濕了一片。
第二天一早,懿和興沖沖跑來,說李昭在御花園等我。
「阿月,皇兄說要給你一個驚喜!」
我將信將疑地跟著她來到御花園。
然後——
目瞪口呆。
御花園中央那片開闊的草地上,赫然停著一輛……自行車?!
還是那種復古的二八大槓!
雖然做工略顯粗糙,木質的車把,鐵皮的車身,但輪子、鏈條、腳踏板一應俱全!
更驚悚的是,自行車旁邊站著的李昭。
他一身……極其違和的現代休閒裝!純白色的棉質 T 恤,深藍色的直筒牛仔褲,腳上蹬著一雙……限量版的 AJ 球鞋?!
雖然那 AJ 的鉤子繡得有點歪,顏色也有點怪,但確實是那個造型。
他墨發用一根簡單的玉簪半束著,幾縷碎發垂在額前,整個人顯得清爽又……怪異。
見我來了,他眼睛一亮,長腿一跨,動作略顯生疏地騎上那輛二八大槓,單腳撐地,拍了拍后座那個綁著軟墊的架子,朝我伸出手,嘴角揚起一個帶著點緊張的弧度。
「齊月,朕……我帶你兜風。」
「???」
我的大腦徹底宕機。
「不是,你哪來的這些?!!還有你這身衣服?!」
李昭臉上閃過一絲得意,像個等待誇獎的大男孩。
「根據大舅哥的描述,我命工部和內務府最好的匠人連夜趕製的。」
他指了指自行車,又扯了扯身上的 T 恤。
「布料和樣式都是按大舅哥說的做的。這鞋子,」
他抬了抬腳。
「大舅哥說叫……AJ?我讓他們務必仿得像些。」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清了清嗓子, 努力模仿著齊陽教他的那種酷拽語氣,眼神卻無比認真地看著我。
「他還教了我一句……現代情話。」
「寶貝,上車。」
「哥帶你吃辣條去。」
32
後來我才知道, 那天晚上李昭和齊陽密謀了整整一夜。
齊陽把我從小到大的糗事賣了個底朝天, 還聯手李昭給我準備了這個驚喜。
李昭看著我震驚到失語的樣子。
忽然收起了那點刻意模仿的痞氣。
神色變得無比鄭重。
「我知道你顧慮什麼。知道你看不透朕, 害怕我的心意抵不過這萬里江山,害怕我再次權衡利弊時將你置於何處。」
他推著自行車, 走到我面前, 距離近得我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但我想告訴你, 帝王心術, 是對外的, 對你,我永遠只是李昭。」
「會因為你多看侍衛一眼就亂吃飛醋。」
「會為了討你歡心, 放下身段,穿上這身滑稽衣服,騎著這古怪玩意兒, 學著說那些肉麻話。」
他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觸碰我微涼手指。
「給我一個機會, 可好?」
微風拂過御花園, 帶著初冬的清冽和草木的微香。
陽光落在他認真的眉眼上。
落在那身格格不入卻莫名順眼的現代裝扮上。
落在那輛粗糙卻凝聚了心意的自行車上。
我看著他那雙盛滿了緊張的鳳眸,心口那團亂麻,似乎被一隻溫暖的手,輕輕地捋順了。
忽地,滿天花瓣紛紛揚揚灑了下來。
一抬頭。
就見肖老大帶著幾個暗衛兄弟喜氣洋洋地撒花。
察覺到我的視線。
他沖我擠眉弄眼。
然後輕咳一聲,高聲道:
「答應他!答應他!」
剛醞釀的情緒徹底被打斷。
我噗嗤笑出聲。
「……車技行不行啊?別把我摔了。」
「還有, 辣條……我要飛旺的,衛龍的我不喜歡。」
李昭雖然聽不懂,但一個勁兒點頭。
「遵命, 我的皇后娘娘。」
33
三個月後,封后大典。
新晉國舅爺齊陽看著自家妹妹一身鳳冠霞帔的樣子,偷偷抹眼淚。
「便宜那小子了……以後敢對我妹不好, 老子做炸藥炸死他!」
旁邊伸過來一隻白皙的小手,遞上一方繡著蘭花的絲帕。
懿和公主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真誠:「齊哥哥, 別難過, 你還有我呢!」
齊陽:「???」
「本公主決定了, 」懿和拍拍他的肩,「既然得不到阿月,那就做她嫂子。」
「啊?」齊陽愣了一下,「這個世界是只剩下我們兄妹了嗎?」
「可是這張臉真的長在我的心巴上啊!」
懿和嬌羞攪著手帕。
「啊?!」
「不可以嗎, 齊哥哥?」
「不是,我……」齊陽仰天長嘆:「我竟是我妹妹的替身!」
「那就這麼定了!走,帶你去吃辣條!」
「不行,我倆要是成了, 這關係得亂成啥樣。」
「你管我哥叫妹夫,我哥管你叫妹夫, 這叫共軛妹夫, 多和諧呀。」
「……公主學東西真快……」
高台之上,帝後執手, 盈盈相望。
宮牆之外,二八大槓靜靜地停在樹蔭下。
車把上,還掛著一包油紙包的辣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