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了敲打,予取予求。
只是每每在床帷之間聽到嬰孩哭聲傳來,總難免心中酸澀,默默流淚。
侯爺卻對我梨花帶雨無力承歡的模樣很是受用,愈發索取無度。
房嬤嬤得意洋洋,又不知從哪兒搜羅出一堆新的花活兒,叮囑我用心鑽研,學以致用……
我苦苦思索了一番,終於下定決心,抱著孩子去找夫人。
13
這日大雨傾盆,夫人幽居靜室,瞧著又消瘦了些,更顯清冷高貴,看著我時眼裡多了幾分審度。
我抱著女兒跪地不起,求夫人把孩子記在她名下,留在這院中。
「理由?」
我只說自知身份卑賤,能為侯府傳嗣已是天大的福氣,實在不配親自撫育子女。
不僅這個女兒,今後我生下的所有孩子也都是屬於夫人的,我絕對不敢貪心。
夫人並不滿意:「我要聽實話。」
我咬了咬唇,只能說心裡話。
婢妾,說到底就只是個以色事人的玩意兒。
主子高興了,隨意玩弄取樂。
不高興了,打罵、發賣,甚至杖斃,也沒人會說半點不是。
孩子若是養在我身邊,那便只是個婢妾養的賠錢貨,難保不會像我一樣處處伏小做低受人磋磨,連習文練字都怕遭人非議。
我要是捨不得那點骨肉溫存,誤了孩子一生,就真是豬油蒙心,枉為人母了。
來之前小翠要給我梳洗打扮裝點體面,我給拒了。
不施粉黛,不配珠釵,素麵朝天地抱著孩子就來了。
好讓夫人看清我蒼白的臉、紅腫的眼、頸間的斑斑紅痕、腕間的道道瘀青。
好讓她確認——
我只是個毫無根基任人拿捏的小玩意兒,不會對她構成任何威脅。
我的孩子,是她的。
我,也是她的。
夫人幽幽看我,不語。
這時,我飽受摧殘的胸脯脹痛難耐,溢出的乳汁在胸襟暈開水漬。
一陣混合了乳香和幽香的淫靡氣息頓時瀰漫開來。
夫人立即皺起了眉,眼神晦暗不明,薄唇翕動,數次欲言又止。
我羞恥得落了淚,放縱自己在她的目光中狼狽顫抖,搖尾乞憐。
終於,她輕嘆一聲,讓左右帶著孩子退下,只留我一人。
她走到我跟前蹲下,深沉的雙眸平視著我,輕聲道。
「你可知,你家人都沒了?」
窗外,一道驚雷轟然落下。
14
堂前審問那日,老夫人答應了預支我三個月例銀給我家人救命。
我剛懷孕時,他們也答應了每個月把我一半例銀直接送去我家。
管家嬤嬤明明說我家人得了補貼,日子已經好起來了……
原來,都是假的。
老夫人佛口蛇心,看似仁慈大度,其實十分厭惡我剛入門就想補貼娘家,還狡辯開脫不服管教,根本不可能讓人給我家送錢。
而田家母子介紹我入侯府,得了賞銀,還昧了我的賣身錢,連一文錢都沒遞給我家人。
田大假意幫我跑腿,實則是想再貪了我的首飾。
雪上加霜的是,張三那人渣不顧我父母傷重,上門打砸,搶走了我家中僅剩的一點細軟,連床被褥都沒留下。
我弟哭著跑來侯府找我,卻連大門都沒能進,被家丁打了一頓扔出去老遠。
寒冬臘月,我爹我娘我弟,個個有傷在身,還受凍挨餓,自然是傷上加病。
即便這樣了,張三和田家竟還想從我家撈上最後一筆!
他們喪心病狂,搶走了我傷病在身的弟弟,賣入了小倌館!
我爹娘拚死攔著,卻被打得半死扔在地上,當晚人就沒了。
而我弟,在小倌館受了三日折磨,才咽了氣。
三人的屍身被扒光衣裳,扔去了亂葬崗……
而我竟對此一無所知,還給這侯府生了孩子!
難怪那些滷豆干不是我娘做的……
難怪我難產垂死時會看到我娘……
難怪管事嬤嬤不肯幫我帶家書……
原來,他們早就在亂葬崗遭野狗啃食,死無全屍了!
我被困在侯府受盡磋磨,以為自己安分守己乖巧聽話,就能為家人掙來安穩的生活。
卻沒有足夠的智慧能夠意識到,我們一家的命太輕了!太賤了!
竟連螻蟻都不如!
我心如刀割,渾身顫抖,連跪著的力氣也沒了,整個人癱軟倒地。
夫人那如蘭的十指此刻卻似鷹爪般擒住我的肩膀,將我拽了起來。
窗外電閃雷鳴,映得她那張芙蓉面也陰沉狠戾了起來。
「想報仇嗎?
「惡人受到懲罰,死者才能安息。
「我爹,我那沒能出世的孩子,也都等著我給他們報仇呢!」
夫人說,當年老侯爺在江城為京中的三皇子晉王受賄賣官,被她爹江巡撫發現。
江巡撫暗中搜集證據,卻慘遭滅口。
四皇子譽王一系發現端倪,也展開了調查。
三皇子棄車保帥,老侯爺為保全侯府,識時務地自戕了,堵住了四皇子那邊。
然而,卻打消不了江府的猜疑。
江蘭因為了追查真相,堅持履行婚約,嫁入了侯府。
侯府卻如一塊鐵桶般滴水不漏,她處處受掣肘,連中饋之權都一直被老夫人牢牢握在手中。
她想從侯爺那裡打開口子,百般試探卻一無所獲,甚至因此小產,再無法生養。
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她才得以確認,那看似耿直赤忱的竹馬丈夫已經子承父業,也成了三皇子的爪牙。
然而,她還是找不到證據。
侯府處處防著她,她想安插人手都難。
安東義不著急子嗣,擺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架勢,連個妾都不肯納。
她需要一個突破的機會。
等了很久才等來了我——
一個家世清白、無依無靠、目不識丁、怯弱淺薄、被所有人輕視、被隨意糟踐的婢妾……
她雙手如鐵,死死箍著我。
同樣滾燙的體溫,傳遞出同樣刻骨的仇恨。
被仇火點燃的眼眸倒映出我慘白的臉。
我別無選擇。
血債,必須用血來償!
15
那日之後,我積極配合老御醫的調養,順從房嬤嬤的調教。
更是主動邀寵承歡,勾得侯爺愈發著迷。
漸漸地,他會在饜足之餘摟著我說些閒話。
主要是追憶與夫人的往昔情誼,懷念她當年如何驚才絕艷清麗脫俗,不滿她如今無理取鬧驕縱任性。
我乖乖巧巧地窩在他懷裡,溫聲細語地勸慰。
「都說愛之深責之切,夫人自然是愛極了侯爺,才會對不如意之處久久難以忘懷。
「夫人從未為難過奴婢,反倒多有照拂,對待小姐也頗為用心,可見是愛屋及烏。
「一片真心萬全在侯爺身上,萬般情意皆因侯爺而起。」
我這點粗淺笨拙的話術自然算不得什麼,但他很受用。
他跟世上所有庸俗的男人一樣。
喜歡女人對他百依百順,矢志不渝,為他痴為他狂。
被我哄得多了,他便真的跑去跟夫人講和。
去她院中的次數見長,竟有點小別勝新婚的意思。
孩子沾了夫人的光,侯爺終於想起來給起名,叫安以寧。
瞧著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整個侯府也跟著安寧了許多。
甚好,方便我和夫人搜集線索。
侯爺仍每日都來我這兒,即便不留宿,也定會溫存一番。
畢竟,夫人如此矜貴清傲,侯爺肯定也不會在床幃間委屈她。
而對我,他不需要有任何顧忌。
他見小園內瓜果飄香,鞦韆蕩漾,讚嘆別有一番農家趣味。
當即命人在瓜棚下移植了幾株葡萄……
一日,他偶然在我房中翻出一沓發皺、帶著泥漬的心經,想起那日在夫人院外羞辱我,臉上露出了幾分愧色。
「你那時一定很委屈吧。」
我淡淡一笑,將那沓廢紙捲起,扔進了雜物簍。
「沒什麼,原本就是奴婢失了分寸,侯爺訓斥得對。」
他更覺愧疚,將我摟進懷裡。
「你沒必要學她。
「想學字,爺教你。」
他立馬命人送來筆墨紙硯,一副要認真教學的樣子。
可他握著我的手,寫的卻是什麼【粉香汗濕瑤琴軫,春逗酥融白鳳膏】。
什麼【酒力漸濃春思盪,鴛鴦繡被翻紅浪。】。
什麼【粉汗濕吳綾,玉釵敲枕棱。鬢絲雲御膩,羅帶還重系。】。
寫著寫著,便將我按在了書桌上……
自然而然地,宣紙也不是他潑墨揮毫的唯一落筆處……
這般荒唐行事,自然是沒法讓我學到什麼東西,可他卻樂此不疲。
既然如此,我倒也可以更進一步。
這日,我久違地做了碗豆花,親自送去侯爺院裡的正經書房。
他正在處理文書,劍眉緊鎖,一臉不耐,似是遇上了什麼難處。
想來也是,武安侯府自老侯爺自戕後便不大受三皇子重用,接班的侯爺又年輕氣盛,自尊自大,胸無城府,難成氣候。
如今的武安侯府表面光鮮,實則經年式微,每況愈下,全靠祖上那點蔭庇撐著了。
侯爺可不得整日發愁嗎。
他抬頭一看到我,更是不悅,猛地拍了下桌子。
「你來幹什麼?爺的書房豈是你進得的?!」
16
我盈盈跪倒,淚珠簌簌滾落。
「老夫人擔心侯爺忙壞了身子,特意命奴婢送來補品。
「奴婢不是故意驚擾的,請侯爺恕罪。」
空氣中適時瀰漫開陣陣混合了乳香和豆香的淫靡氣息。
他喉結滾動了兩下,臉色稍緩,大步走來將我撈入懷中。
「行了行了,沒真怪你,知道你膽子小。」
他攬著我往角落的美人榻走去。
「正好爺也有些乏了,便與你一同歇歇。」
我佯羞低頭,斂去眸中的厭惡和殺意。
他最喜歡我這副梨花帶雨嬌弱不堪的模樣。
現在又心裡不暢快,我主動送上門來,可不正好給他泄泄火。
一通胡天胡地,我渾身青紫筋疲力盡,蜷縮在榻上迷迷糊糊睡去,眼角還掛著淚珠。
他猶豫了片刻,沒將我叫醒趕走,反而給我蓋上外袍後繼續處理事務,卻沒發現我掩蓋在錦衣之下的涼薄笑意。
書房尋歡這種荒唐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起初,他只是事務不順、心情不佳時才喚我來發泄一通。
後來,幾乎每日都會喚我來書房伺候。
就算不尋歡作樂,也喜歡我在一旁端茶研墨地伺候著。
尤其喜歡一邊摟著我上下摩挲,一邊處理案牘。
漸漸地,甚至連吩咐下屬、接待來賓這類事也不怎麼避著我。
畢竟,較之妾,我更像婢。
畢竟,他覺得我大字不識一籮筐,看不懂艱澀的案牘。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我怯懦膽小、慣受輕慢,除了侯爺再無倚靠。
所以,都沒怎麼防著我。
我得以趁機搜集線索,例行請安時再傳遞給夫人,由她去謀劃、運作。
這夜,侯爺在書房會見一位玄衣公子,似是商談什麼機密。
我伺機進去侍奉茶水,那貴客見了我,雙眼一亮,露出一抹玩味的風流笑意。
「想不到侯爺府上竟還有這等美人。
「借我品鑑一番如何?」
我心頭一緊,連忙低頭跪下,露出一副惶恐嬌怯的模樣。
侯爺臉色一僵,勉強客套道。
「這不過一個粗鄙婢妾,無趣得緊。
「江兄辦差辛苦,本侯明日在春風閣設宴,命諸位美人好好慰勞一番。」
那江公子不為所動,依舊饒有興趣地盯著我看。
「我對庸脂俗粉沒興趣。小美人,你可願賞臉與我共度春宵?」
侯爺臉色鐵青,冷冷看著我。
我在兩個男人的目光中心跳如雷,怯怯撫上小腹。
「能得貴客青睞,是奴婢的榮幸。
「不過奴婢幸得侯爺恩寵,已懷了第二個孩子,安分守己知足常樂,不敢有絲毫非分之想。」
侯爺由陰轉晴,面露驚喜。
那玄衣公子笑容依舊,卻目光如刀,一層層地將我剝皮拆骨,檢驗仔細。
末了,收回目光,嗤笑道。
「如此知情識趣的美人,倒襯得我那愚蠢又清高的妹妹愈發不討喜了。」
侯爺臉色不愉,揮手命我退下:「今夜只談公務,不談家事。」
我低頭出了書房,這才驚覺裡衣已被冷汗浸透……
次日請安時,我將這事告訴了夫人。
她臉色凝重。
原來,那玄衣公子是她的庶長兄,江梅鋒。
生母早逝,不服管教,乖張狠戾,離經叛道,年少時便擅自離了家,外出闖蕩。
直到江父遇害,他姍姍回歸時,竟已在外面混出了一些名堂。
然而,他不但不替父鳴冤,還欺負嫡弟江竹影年少無力,強行把持了江家,壓著不讓江家人復仇,生生氣死了嫡母。
儼然是個賣父求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無恥之徒。
「如今看來,他已與侯府串聯,十有八九又是一條晉王走狗。
「他生性敏感又多疑,保不準會跟安東義說些什麼,你今後探查務必多加小心。」
我細細回想,自覺昨晚沒露出什麼馬腳,這才帶著幾分後怕去了書房。
侯爺一見面就將我攬在懷中,摩挲著我微微隆起的小腹,萬分期待地喊「兒子」,應當沒發現什麼端倪。
我打算試試他。
「昨夜侯爺攔著不讓貴客帶走奴婢,奴婢心中好生歡喜。
「就跟入府之前,爹娘護著奴婢不讓地痞張三拖走一樣。」
他臉色一沉。
「世風日下,總有下三濫的登徒子覬覦別人家的女眷!
「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不知羞恥!」
呵,這話把江梅鋒和張三都罵了。
看來他和江梅鋒的關係實在不好。
我只做不知,黯然垂淚。
「那潑皮占著跟衙門有幾分關係,常年向小攤販收取保護費,慣會欺男霸女。
「那日奴婢差點被他帶人拖進暗巷,幸得爹娘拚死相護才安然無恙。
「可奴婢的娘親當時身懷六甲,卻被那伙潑皮打掉了五個月的男胎……
「奴婢好怕……昨夜奴婢若真是被貴客要走了,那腹中胎兒……」
我泣不成聲,被他緊緊摟住。
「莫怕,有爺在,你和孩子自然不會有事。
「那些欺負過你的地痞,爺一個也不會放過。」
他嗓音低沉,自帶深情。
我心中卻暗暗發笑。
他氣江梅鋒調戲我,不把他放在眼裡。
可又有所忌憚,不敢與之翻臉。
動不了江梅鋒,還動不了一群無賴?
罷了。且讓他抖抖這假威風,反正我也樂得弄死張三。
次日,以張三為首的一群潑皮便被押至我面前。
17
他們已被打得半死,渾身是傷,血肉模糊。
張三隻剩了一隻眼,牙被扒光了,手腳扭曲,不成人形。
見了我就忙不迭地跪下磕頭,磕得地上一片血紅。
「李姨娘!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一家子!
「小的不是人!是畜生!是蛆蟲!是雜碎!
「可人死不能復生!求您饒小的一條狗命吧!小的當牛做馬給您家贖罪!」
我怯生生縮在侯爺懷裡,故作疑惑不解。
「人死不能復生?你什麼意思?」
侯爺身子一僵。
「死到臨頭還敢胡言亂語!舌頭別要了!」
一旁的護衛會意,狠狠一腳踹上張三下巴。
他那張醜陋的大嘴再也無法合攏,一根猩紅肥大的舌頭吊在外面晃晃悠悠。
正好方便護衛一把揪起,連根剜個乾淨。
其餘幾個潑皮也被如法炮製。
一坨坨帶血的爛肉被扔到地上,我驚呼一聲,把頭埋進侯爺胸前,顫抖著不敢看。
「別怕,告訴爺,那腌臢貨當初是用哪只手輕薄的你?」
我一下子哭了出來:「……兩、兩隻……」
「那就把他們雙手雙腳全都廢了!
「用石磨一點點碾碎碾爛!
「丟去喂狗!」
護衛把張三一夥兒拽了下去,在地上拖出了好長好長的血跡。
哀號聲不絕於耳,血腥味越來越濃。
這些欺辱過我家的渣滓,會死得很痛苦。
真好。
我揪緊侯爺胸前衣襟,渾身顫抖,哭得不能自已。
他攬著我,輕拍背部,柔聲哄道。
「沒事了,有爺在,沒人敢欺負你了。」
我順勢回哄了下。
「侯爺,你對奴婢真好。」
他衝冠一怒為紅顏,自我感覺十分良好,對我也愈發憐惜。
轉頭,我去後廚準備膳食,與小翠分開了一會兒,便被捂著嘴拖進了柴房。
18
一年不見,田大全然沒了少年氣,兩眼閃著貪婪的綠光,瞧著就令人生厭。
我被他捂著嘴按在牆角。
「出息了啊,妹子!竟能勾得侯爺為你殺了張三一夥兒。
「不過他們之前糾纏你家,可都是我替你護著的。
「要不是我,你家人早就活不下去了。」
呵,一個二個,到現在還想著糊弄我呢。
「你可得好好謝謝我!讓哥哥爽一把!嘿嘿嘿!」
他說著就來扒我的衣衫。
我猛地朝他手上狠狠一咬,趁他吃疼掙脫開,一邊大聲呼救一邊往門口跑去。
可立馬又被他拽回來,狠狠扇了一巴掌。
「小賤人!竟然敢咬我!我弄不死你!」
我頂著廝打,勉強護著小腹。
砰——
柴房的門適時被踹開!
在小翠的尖叫聲中,侯爺帶著護衛沖了上前,臉色陰沉可怖。
我恰到好處地撲到他懷裡,淚水漣漣,嬌軀顫抖,好不可憐。
他沒好氣地吼我:「你沒事亂跑什麼?!」
我嚇得一抖,委屈巴巴地咬了咬唇:「奴婢……想親手為侯爺準備膳食……」
他愣了愣,多了幾分動容,輕輕撫上我紅腫的臉頰。
「那賤奴竟敢動你,好大的膽子……
「把他的皮剝了!」
正在被護衛拳打腳踢的田大一聽,嚇得屁滾尿流。
「侯爺饒命!李姨娘饒命!
「奴才一時鬼迷心竅,再也不敢了!
「饒了奴才吧!奴才死了,家裡的孤寡老母也活不成了啊!」
他滿頭滿臉的血,頂著毒打,極力朝我伸出血污的手。
「妹子!你是我娘看著長大的!你怎麼忍心?!」
可我弟弟也是你們看著長大的啊。
你們怎麼就忍心把他賣進小倌館,害他被凌辱致死呢?
我哭得說不出話來,侯爺疼惜地輕拍我後背。
「讓他們母子去地府團聚吧!」
護衛把田大拖去牆角,拔出了剝皮的小刀……
侯爺捂住我的眼睛:「你膽子小,別嚇著。」
我揪住他的衣袖,顫抖道:「肚子疼……孩子……」
侯爺立馬把我打橫抱起,大步出了柴房。
「快請御醫!
「別讓那賤奴死得太容易!」
我蜷縮在侯爺懷裡,聽著田大鬼哭狼嚎的慘叫聲,心中暢快無比。
他得熬過三天再咽氣。
得比我弟疼得更久。
他娘得親眼見了他的死狀再死。
得比我爹娘死前更煎熬、更痛苦。
欺辱過我家的畜生,個個都不得好死!
19
老御醫說我的傷勢並無大礙,只是一時受驚心緒激盪引發了腹痛,休養一番即可。
老夫人親自送來了許多補品,摸著我微微隆起的小腹,半是安撫半是威脅道。
「當初見你年紀雖小,身量卻不矮,臀兒又圓又翹,便知你是個身體結實、好生養的。
「好好養胎,這次定要讓老身抱上金孫!」
我怯怯點頭,心中卻腹誹不已。
寧姐兒都三個月大了,這當祖母的也不曾看過她一眼,抱過她一下,竟還好意思問我要金孫?
這胎就算真生下來了,她也未必有那福氣含飴弄孫呢。
老夫人走後,夫人抱著寧姐兒來了。
我悄聲告訴她侯爺與江梅鋒不睦,目前看來不用擔心。
夫人囑咐我行事務必多加小心。
「借刀殺人這一招你用得是挺好,可還是得多護著自己。」
我淡淡一笑。
「苦肉計不苦就沒效了,哪怕真流產了,能報仇便不虧。」
她輕嘆一聲。
「報仇之路任重道遠,切勿只看眼前。」
我明白。
小鬼易殺,閻王難除。
將侯府連根拔起,才是復仇的關鍵。
我休養期間,侯爺倒是溫柔體貼了許多,即便不能行房,也會常來探望,表現得與我懷一胎時截然不同。
直到胎象徹底穩了,他才急不可耐地將我壓在榻上,又常喚我隨侍左右日日寵幸。
我也得以繼續偷偷搜羅各種罪證。
只是每次江梅鋒來訪,總是似笑非笑,毫不避諱地把目光久久落在我身上。
「身子重了,倒是愈發明艷動人了,難怪侯爺愛不釋手。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明里不見人頭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他笑不是好笑,話不是好話,還似乎話裡有話,我有時忍不住背著侯爺瞪他。
他卻笑得更歡了,雙目流光溢彩,灼得我慌忙別過頭,不再看他。
侯爺也被刺得惱火,對他愈發不滿,每次他走後都少不了打砸一通泄憤。
「若不是如今晉王重用他,本侯非一刀砍了他不可!
「婢女生的賤種!打小被我踩在腳底的玩意兒!以為爬上枝頭就能當鳳凰嗎?!」
我被怕事的僕從推上前勸慰,聽了這話不禁腳下一滯,默默撫上孕肚。
侯爺見狀,臉上現出幾分尷尬,沖淡了些許暴戾之氣,粗聲粗氣道。
「你莫多想!本侯與你的孩子,自然不可一概而論!」
我強忍心中酸澀,柔柔笑著哄他。
「這孩子有幸托生在侯爺膝下,得侯爺悉心教養,自然是虎父無犬子。」
他的氣又順了些,展臂將我摟入懷中。
「你初入府時木訥無趣,如今倒是愈發甜美可人,柔情似水了。」
我含羞帶怯依偎在他胸前。
「那時膽子太小,對侯爺敬若神明,生怕言行無狀惹侯爺厭惡。
「奴婢受侯爺恩寵,才過上如今的好日子,唯有全心全意服侍侯爺,才能報得萬一。」
他大為受用,抱我入內室被翻紅浪,折騰許久,才算徹底瀉火。
房嬤嬤萬分得意,直誇我是她帶過的女子中最出息的一個。
又陸續送來了新搜羅的各式花活兒。
還特意備註,孕婦特輯,安全無憂。
侯爺很是滿意,賞了她不少東西。
然而,我卻還是在懷孕七個月時出了意外。
20
那日,江梅鋒來了侯府,卻破天荒地去見了夫人。
不知他說了些什麼,夫人竟被刺激得方寸大亂,不管不顧地拿著匕首衝到侯爺書房。
我不明所以,想勸她冷靜,侯爺卻吩咐小翠送我回小園。
路上遇見江梅鋒,他暗含深意地笑了笑。
「莫急,快輪到你了,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早晚的事兒罷了。」
我心裡更是忐忑,生怕復仇大計暴露,遭到清算。
惴惴不安中,等來了怒氣沖沖的侯爺。
他手臂上多了道血口子,傷得不算深,但也足夠嚇人。
我嬌聲怯怯,想為他處理傷口,他卻不耐煩地揮手拒了。
眼中是怒,是欲,是前所未有的忌憚和猜疑。
一言不發,拉我上榻,肆意發泄……
結果……動了胎氣,羊水破了。
我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死死抓著侯爺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侯爺,我害怕,我害怕……」
他俊臉煞白,方才的暴戾猜疑已盡數換作驚慌愧疚。
房嬤嬤也慌了神,嘴裡一直念叨著「不應該啊」。
她想掀開被子,掰開我兩條腿來看個究竟。
我嚇得尖叫,直往床里躲。
下一瞬,她便被雙目赤紅的侯爺一腳踢上心口,重重摔在地上。
他還不解恨,大步衝過去,把房嬤嬤當蹴鞠一般連踢帶踹。
「都賴你!一天天凈教唆些下流花樣!
「她和孩子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看爺不扒了你的皮!」
房嬤嬤被打得慘叫連連,卻還不忘為自己辯解。
「奴婢也是奉命調教李姨娘呀!
「這都是為了更好地伺候侯爺呀!
「按理說是不會出差錯的呀!」
可她越辯解,侯爺越惱羞成怒,打得就越狠。
老夫人聞訊趕來,怒不可遏。
「瞧瞧你這後院妻妾!
「一個是動刀動槍,喊打喊殺的討債鬼!
「一個是煙視媚行、淫亂下賤的騷蹄子!
「這胎要是就這麼沒了,傳出去武安侯府的臉還要不要了!」
侯爺悻悻理了理凌亂的衣襟,又煩又躁又羞又臊,朝不住磕頭求饒的房嬤嬤又補了一腳。
「這賤婢明明說此時行房不要緊的……」
老夫人冷哼一聲,跺了跺龍頭拐杖。
「呸!凈會使淫邪招數的賤人!
「來人!把這老虔婆衣衫扒了!送去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