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女帝,卻覺得日子分外荒謬。
婆婆讓我晨昏定省,說是祖宗禮法。
君後穢亂後宮,卻讓我顧念情分。
堂妹造反被抓,還⼤⾔不慚:「陛下也是我的九族,你要誅⾃己嗎?」
我將她除籍,堂妹依舊有恃無恐:「我懷了君後的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
每個人都想⽤道德約束我,可他們還不知道——
我根本沒有道德。
我是從死人文學穿過來的。
那邊的世界,已經被我殺穿了。
1
我睜開眼時,正在給婆婆納鞋底⼦。
針尖頂過厚實的鞋底,戳進我的⼿指。
有點疼。
我剛把鞋底⼦扔了,就聽到「啪」的⼀聲響——
一隻枯手拍在案上。
很快,有唾沫星子噴到我臉上。
⼀個嬤嬤叉腰俯視著我,手指點著我的鼻⼦:
「嘖嘖嘖,瞧您這針腳⼜粗又散,跟狗啃似的,哪⼉有這麼做⼈⼉媳婦的?連鄉野村婦都比你強!」
她冷哼⼀聲:「這可是要孝敬給老夫⼈的東西,如此粗劣,⽼夫人定會不高興。」
嬤嬤拉長了音調,仿佛是在恩賜我:
「您若是識相,就把您那對珍珠⽿墜給我吧,⽼婆子想辦法替您遮掩⼀二。」
我心中殺意漸濃。
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麼跟我說話了。
可還沒接受原主的記憶,沒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還得耐著性子忍著。
見我沒理她,嬤嬤伸長了手,一把扯下我耳畔的珍珠,拽得我生疼。
我深吸了一口氣,差點沒一腳踹過去。
這個嬤嬤似乎這樣欺負原主慣了。
也不知道原主是個什麼卑賤的身份,竟然能被下人欺辱至此。
原主是庶女?
青樓里過氣的妓子?
養在外頭不被看重的外室?
還是原主殺人放火被她看到了?
這時,一個侍女親昵地湊過來:
「陛下,王嬤嬤是您婆婆身邊最得用的人。您討王嬤嬤開心,嬤嬤定會為您在老夫人面前美言幾句。」
侍女一邊說,還一邊把我手腕上的玉鐲往下擼:
「您不是正為君後的冷淡而煩心麼?若您婆婆開心的話,想必君後也會給您幾分好臉色的呢!」
鐲子被硬生生褪下,手腕一涼。
我抬眼,視線釘在侍女甜笑的臉上:「你叫我什麼?」
侍女愣了一下:「陛下呀……」
她挺了挺胸脯,語氣帶上規勸:「陛下,您可不能仗著自己是女帝,就不尊敬婆婆呀!這樣下去,君後只會更加厭惡您的!」
陛下?女帝?
所以,原主不是庶女,不是青樓過氣的妓子,不是外室,也沒有殺人放火的把柄被人拿捏?
只是原主想討好男人,所以才一忍再忍?
我唇角扯出一個笑意。
那我還忍什麼!
2
王嬤嬤見我今日不如往日乖順,給錢也不大方,心中不禁升起不滿。
「陛下,您要知道,金山銀山,都不如被窩裡有個熱烘烘的男人啊。」
她枯手叉腰,唾沫星子又噴了過來:「聽老婆子一句勸,像您這種不會伺候男人的女人,還得多學著點呢……啊!」
王嬤嬤話沒說完,痛叫了一聲。
我一腳踹在她肚子上。
王嬤嬤沒站穩,摔倒在地。
我揉了揉眉心,指著那個侍女:「你把這嬤嬤拖出去砍了。」
侍女不僅沒有執行命令,反而急聲道:「陛下,您怎敢對王嬤嬤如此不敬!」
說著,她就去把王嬤嬤攙扶起來。
王嬤嬤看了眼侍女:「你倒是比你主子懂規矩多了,我會在老夫人和君後面前提你幾句的。」
聽到「君後」二字,侍女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
王嬤嬤轉頭指著我,尖笑出聲:
「您不要覺得您是女帝就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可是君後的奶娘,你敢動我,君後一輩子都不會理你!」
王嬤嬤最喜歡拿君後威脅原主。
也不怪王嬤嬤不把我放在眼裡,實在是原主太離譜了。
我已經接收這個世界的設定——
我雖然是女帝,但這個世界是本男頻文。
男主池越澤正是那個對我愛答不理的君後。
小說的主線劇情,是身處女帝統治下的池越澤,一路打怪升級,最終推翻女帝,建立王朝的故事。
作為氣運之子,原主愛池越澤愛到不能自拔。
明明是一代帝王,她卻認了池越澤的娘當婆婆,甘願忍受婆婆的搓磨,給婆婆晨昏定省,甚至還跪著聽規矩,連一個下人都敢侮辱她。
她拚命討好池越澤身邊的人,上至池越澤的娘,下至池越澤的小廝。
只要遇到與池越澤相關的事情,原主就像失智一樣,作為帝王的尊嚴就蕩然無存。
王嬤嬤見我沉默,以為我又像過去一樣懦弱地認了,氣焰更盛。
「哼!老婆子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還多!教你規矩是看得起你!你這……」
下一秒,王嬤嬤只能發出「赫赫」的抽氣聲,她脖子上的鮮血濺到了天花板上。
一柄金簪捅進王嬤嬤的脖頸。
侍女驚呆了,指著我:「陛下,您竟然敢傷王嬤嬤!還不快叫太醫啊!」
金簪不夠鋒利,王嬤嬤一面大叫,一面怨毒地盯著我,掙扎著想上前。
這時,只見眼前劍光一閃。
雕花房樑上,一道黑影滑落,將王嬤嬤乾淨利落地一劍梟首。
她行禮:「奴婢青梧,護駕不利,讓陛下受驚見血,青梧萬死難辭其咎。」
侍女終於回神,指著青梧尖叫:
「青梧,你竟敢殺了王嬤嬤,還在陛下面前亮兵刃,這是大不敬!陛下,此等狂徒,必須嚴懲!」
這侍女經常給原主出昏招,教原主怎麼討池越澤的歡心,是原主最信任的人。
而青梧是原主的暗衛,總勸原主自矜身份。
在侍女的挑唆下,青梧逐漸被原主疏遠冷落。
青梧面無表情,跪在地上:「奴婢認罰。」
她語氣平靜地接受即將到來的懲罰,顯然早已習慣。
大殿里,王嬤嬤的血流了一地。
我看著青梧低垂的脖頸:「認罰?」
我鬆開握著金簪的手,血順著手腕流下。
「青梧犯上,」侍女揚起下巴,「應罰死罪。」
「好呀。」
我朝青梧伸出手,掌心向上,沾滿黏膩的猩紅。
青梧看了我一眼,沒有絲毫遲疑,將手中的長劍遞給了我。
她閉上眼睛,等待死亡。
我手腕一翻,寒光閃過。
「那就罰你,上路吧。」
話音未落,長劍刺入侍女的胸膛。
侍女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眼睛滾圓,驚駭難以置信。
她沒發出完整慘叫,就被攪碎了心脈。
就是身邊環繞著很多侍女這種蠢貨,原主才會那麼蠢。
我隨手將那柄染血的長劍丟回青梧腳邊。
「把他倆拖出去,弄乾凈。」
青梧沉默地拾起劍。
她神色複雜地看我一眼,深深叩首,額頭觸地:「青梧遵旨。」
3
第二日,婆婆見我沒像往常一樣去晨昏定省,差人來問責。
那小廝趾高氣揚地踏進宮殿,如入無人之境:
「怎麼回事,都什麼時辰了,你竟然還不去給老夫人請安?你……」
他話沒說完,青梧的劍已經搭在了他的脖頸上。
「聒噪。」
我翻著積壓的奏疏,頭也沒抬。
原主一心討好君後,無心政務,積壓的奏疏如山高。
青梧手腕一抖,劍光閃過,小廝捂著噴血的脖子倒了下去,再無聲息。
婆婆派來的人,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婆婆見派出去的人都沒有回去復命,氣得親自來問責了。
殿外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刻意拔高的、帶著惱怒的呵斥:「反了!都反了!哀家倒要看看,是誰給她的膽子!」
是的,婆婆喜歡自稱哀家。
因為原主給了她位同太后的尊榮。
錦緞華服、滿頭珠翠的婆婆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她臉上布滿寒霜,精心描繪的眉眼因憤怒而扭曲。
「姜昭!」她尖利的聲音劈開殿內凝固的空氣:「你眼裡還有沒有哀家這個婆母?!晨昏定省,祖宗家法!你竟敢……」
她的怒罵在看到殿內尚未完全清理乾淨的血跡時,愣了一下,隨即怒火更熾:「好啊,好啊!哀家派來的人呢?你把他們怎麼了?」
「你這毒婦,定是嫉妒越澤心中只有柔兒,竟作踐哀家的人出氣!」
柔兒,是她侄女,柳含柔。
她是池越澤的小青梅,也是這本小說的女配之一。
婆婆幾步衝到御案前,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
「哀家告訴你,哀家的越澤娶了你,是你三生有幸。可你呢?你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就是一塊鹽鹼地!」
在原主的無限制縱容下,婆婆覺得雖然池越澤做了君後錦衣玉食、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是他兒子不能像舊時王朝一樣三妻四妾,那就是天大的委屈。
婆婆瞧了我一眼:「趁著哀家還願意給你幾分薄面,你趕緊把柔兒接進宮來,讓越澤和她圓房,生個孩子。」
「還有,柔兒進宮,你身為陛下,」她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總得有點賞賜吧?」
婆婆準備羅列她看上已久的珍品,讓我一併送給她。
我看奏摺看累了,放下手中批紅的硃筆,抬起頭迎上她寫滿貪婪的眸子。
「賞賜?」
婆婆以為我服軟,下巴抬得更高,鼻孔朝天:「算你識相!趕緊賜……」
「那就賜死吧。」
我接話。
「什……什麼?」婆婆以為自己聽錯了。
「賜你去死。」
話音未落,站在殿門處的一個侍衛猛地踏前一步:
「陛下,太后是你的長輩,你如此行事不講人倫規矩,於理不合,會遭報應的!君後也會和你離心!」
他「心」字還沒說完,我右手如電探出,精準地握住了他腰間佩劍的劍柄。
長劍出鞘,帶起一道雪亮的寒光。
手臂向前一送,沒有絲毫停頓。
噗嗤!
劍鋒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婆婆繡著百鳥朝鳳圖案的錦緞宮裝,深深沒入了她的胸膛。
我鬆開手,繼續看奏摺:
「天天要這要那,總不見你知足。今天這個賞賜,你總滿意了吧。」
婆婆臉上的憤怒和刻薄瞬間被驚愕取代。
她低下頭,看著胸前那截透體而出的劍尖,又緩緩抬起頭,死死盯著我。
「呃……」一聲含混不清的氣音從她喉嚨里擠出,婆婆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身體晃了晃,倒在地上。
鮮血如同小溪,迅速在她身下蜿蜒開一片刺目的猩紅。
那柄劍還留在她的身體里。
4
侍衛往後退了幾步,指著我,一臉不可置信:
「您這簡直是倒反天罡……」
不等他說完,青梧已經動手。
劍鋒划過侍衛的脖頸,侍衛倒在地上,永遠閉嘴了。
原主身邊圍繞的蠢人里,這侍衛也算一個。
原劇情里,提議讓原主尊封婆婆為太后的蠢人就是他。
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如同無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殿中所有人的咽喉。
我繼續看奏摺:「拖出去,收拾乾淨。」
宮人們七手八腳地忙活起來,我的命令第一次被執行得如此迅捷。
我拿起硃筆,目光落在一份份奏疏上,忙得連頭都沒抬起來過。
5
夜裡,我做了個夢,夢到了穿越前的事情。
我原本所在的世界,是一本經典的死人文學。
我是侯府幼時走丟的真千金,姜昭。
歸家那日,假千金姜茵茵的院落火光沖天。
姜茵茵被救出來時,像一隻驚慌失措的小白兔。
她撲進哥哥的懷裡,泫然欲泣地指認,是我恨她鳩占鵲巢,想要一把火燒死她。
從這以後,父母和哥哥都堅信我是天生壞種。
在我拚命爭取到給公主當伴讀時,他們向皇后揭發我的罪行。
他們說我是心狠手辣的惡女,總欺負嬌弱可人的姜茵茵。
後來,哥哥把我推入深井,姜茵茵則代替我成了公主伴讀。
我原本應該死在這個井裡。
按照劇情發展,在我死後,他們會驚訝地發現,原來姜茵茵一直在撒謊,他們都錯怪我了。
他們會贖罪懺悔,日夜抱著我的骨灰痛哭流涕。
這是這本死人文學最大的爽點。
可惜。
我爬出來了。
我把姜茵茵燒死在她的院落中,用刀尖劃破父母的喉嚨,再把哥哥摁進井裡,讓他親身品嘗井水絕望的冰冷,直至他最後一口氣泡消失在漆黑的水面。
我把他們燒成灰燼,抱著他們的骨灰痛哭流涕。
因為風太大,骨灰迷了眼睛。
6
「姜昭,姜昭!你不能這樣對我,我要見姑母!我要見越澤哥哥!」
一個穿著鵝黃衣裙、嬌俏可人的女子被兩個粗壯婆子拖進了殿內。
她髮髻散亂,珠釵歪斜。
正是婆婆的侄女,池越澤的小青梅,柳含柔。
柳含柔掙扎著抬起頭,看到端坐御案後的我,眼中燃起怨毒和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姜昭,」她嗤笑道,「你憑什麼抓我?是不是又在越澤哥哥那裡受了氣,故意拿我撒火?我告訴你,越澤哥哥心裡只有我!姑母也最疼我!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倒貼都沒人要的可憐蟲!」
她越說越激動,臉上帶著一種得意:「越澤哥哥跟我說了,他娶你是迫不得已!他心裡厭惡你厭惡得要死!只有我,只有我才配得上他!姑母早就答應我了,只要我生下越澤哥哥的孩子,她就認我當她的兒媳婦!」
她聲音尖銳刺耳,每一句都精準地踩在原主過去的痛點上。
殿內侍立的宮人們被我連番收拾過了,沒有人再說些不中聽的話,全部都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我埋頭在堆得小山高的奏摺里。
直到柳含柔自己說得口乾舌燥,才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說完了?」我問。
柳含柔心頭莫名一寒,強撐著氣勢:「說……說完了!你待怎樣?」
「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