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會這樣又寵溺又無奈地看著我,然後嘆著氣給我收拾爛攤子。
江玄微笑起來,嘆息一聲:
「怎麼,只許你裝小白花騙我,不許我騙你了?」
「我最好朋友的女兒,我的養女,陸、暄、妍。」
13
像是一道驚雷炸在我耳邊。
整個房間落針可聞。
我震驚地看著他,瞳孔收縮,耳邊嗡嗡作響,一時間竟然做不出反應。
難道、他……
江玄側過臉,示意:
「你摸一下我褲兜里的東西。」
我腦袋裡一片漿糊,下意識地伸手往他下面摸。
他額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不是這裡,是側面褲兜。」
「噢噢。」
我訕訕地從他褲兜里拿出來一個密鑰。
江玄解釋:
「我重生得比你還要早一點,大概在一年前。
「自從知道你大伯就是罪魁禍首,我就開始布局。」
「陸家做運輸起家,你大伯膽大包天,竟然敢背著陸家,走私違禁物品。」
「既要把你大伯送進去,又要保住陸家,只能從內部入手,找他犯罪的證據。」
「所以我假裝聽命於他,跟他周旋,這個密鑰,就是他走私的證據。」
「剛想給你,結果你倒是一秒鐘也等不了,急吼吼地就要把我關起來。」
我還在震驚,大腦像斷電的機器,完全思考不了。
呆呆地看著他,很傻地「啊?」了一聲:
「你、你什麼意思?」
江玄笑出聲。
長長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出淺淡的陰影,神色溫柔:
「我的意思是,不用給我兩個選項,我願意的。」
「暄妍,你還記得嗎,我答應過你。
「萬一我們有機會再遇見,我一定會和你在一起。」
「我來兌現承諾了。」
14
記憶如同潮水一般奔涌而來。
上一世。
夜雨刷啦啦地傾盆而下。
車禍襲來的時候,江玄毫不猶豫地將我護在身下。
擋風玻璃破碎,車輛翻滾,火光沖天。
我渾身發抖,聲音更是顫抖得不成樣子:
「江玄,江玄,你還好嗎?!」
他的鮮血沾滿了我的掌心。
江玄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卻還是固執地望著我。
一滴血淚從他的眼角落了下來。
在眼睛裡,是他藏得很好的,在生命最後一刻,終於再也藏不住的眷戀:
「暄妍。」
他的聲音很輕:
「我應該,活不了了。」
「不要再執念了,我們之間,就算了吧。」
強烈的愛和極致的恐懼同時席捲了我的身體。
像是烈焰焚身,把我的心臟和靈魂都焚燒殆盡。
人生七苦,不過是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我死死抓著他的肩膀,指甲深深陷進他的皮肉。
張了張嘴,只聽見自己聲嘶力竭、撕心裂肺地喊:「
憑什麼你說算了就算了?!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江玄,我恨死你了。」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要把我養大,為什麼不愛我?」
「爸爸死了,媽媽死了,連你也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一定,一定不要再見到你了!!」
說到最後,我的聲音已經支離破碎,把臉埋在他染血的頸窩:「
「不,還是讓我再遇見你吧。」
手指緊緊抓住他已經開始變冷的手,泣不成聲:「
「下輩子,不要當我的養父了。」
「你的前半生太辛苦了,讓我早點遇見你,換我去找你。」
江玄怔怔地看了我片刻。
終於嘆息一聲,唇角微微揚起,像是一朵即將凋零的花:
「好吧。」
他說:
「如果下輩子還能遇見。」
「那我們,就在一起吧。」
15
承蒙老天眷顧。
我竟然真的,還有機會再遇見他。
別墅的沙發上。
江玄手指動了一下,手銬自動鬆開。
他坐起身,拿起紙巾,輕輕地替我擦臉。
我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了。
他翻轉手腕,將我的手指包裹在掌心。
溫度從相貼的皮膚傳來。
讓我想起那個雨夜,他渾身是血,卻依然緊握我的手。
而這一次,他的手掌溫熱,脈搏有力。
我們之間,還有長長的、美好的未來。
「上一世,你是怎麼死的?」
我扣了扣手指,小聲說:
「自殺。
「你們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江玄嘆了口氣,輕輕地彈了我一個腦瓜崩:
「上輩子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跟你計較了。」
他眯起眼睛,開始一樁一件,跟我清算這輩子的事:
「你這是什麼愛好,還跟我裝小白花,怎麼,上輩子沒當成演員,這輩子演技大爆發?」
「第一次見面,那些小混混就是你雇的人吧?」
「裝哭裝柔弱,逼著我把你帶回拳場,給你包紮。」
「還有陸延修生日會上,酒杯里被下的藥,也是你自己喝的。」
他匪夷所思:
「你到底為什麼會覺得我喜歡溫柔柔弱小白花?」
「你從頭到尾,從裡到外,跟這個詞有什麼關係嗎?」
「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喜歡的,一直是你。」
我被他調侃得滿臉通紅,要去捂他的嘴巴。
被他兩隻手指捏住我的臉頰,我的臉擠得嘟起來,笑得很壞:
「怎麼,敢做不敢當?」
我氣得牙痒痒,心想:
我怎麼給忘了。
能養出來小狐狸的,只有老狐狸。
能教出來小變態的,也只有老變態。
江玄能是什麼好東西?
我是對他的濾鏡太深了。
看他還要調侃我,我一不做二不休,攀著他的脖頸。
一個吻,落在他的嘴唇上。
以吻封緘。
江玄終於安靜了。
我如蒙大赦地猛然鬆了一口氣。
就在要退開的時候,他猛然翻身,反身把我壓在身下。
牙齒輕輕咬住我的下唇,眼角帶笑:
「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粗暴一點的。」
他的舌尖撬開我的唇齒,長驅直入。
給了我一個真正的、粗暴的、狂風驟雨一樣的親吻。
16
第二天,我睡到了中午才醒。
陽光透過窗欞,我下意識抬手遮擋,卻發現連抬起手臂都是軟的。
我緩緩眨了眨眼,適應著光線。
一隻結實有力的手臂攬住我的腰間,似乎一直在觀察我的狀況。
看到我醒了,立刻收緊:
「醒了?身上有哪裡難受嗎?」
我緩緩轉過頭,對上了江玄的臉。
昨晚的記憶慢慢回籠。
難受。
身體像是被拆散重組過。
眼皮摸上去還有些腫脹,是哭得太狠的後果。
嘴巴被咬破了,腰酸腿軟。
小肚子脹脹的。
其實昨天,江玄是沒想做別的。
一個親吻結束,就想起身。
是我沒忍住,又把他拉回來,手腳並用地纏著他,一邊親一邊扒衣服。
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我控訴地看著他:
「你這是憋了多久了?」
「最後我都、都哭得快暈過去了,你還抓著我的手腕壓在枕頭上,讓我跑都跑不掉。」
不知道是不是那句「我喜歡粗暴一點的」的後果,完全激發了江玄的另一面。
除了最開始很溫柔。
他越到後面越放肆。
我受不了了,爬走又被拖回來。
江玄輕笑了一聲,親吻我:
「那是你不知道,我憋了有多久。」
是夠能忍的,拒絕了我兩次,然後第三次一次性給吃回來。
我揉著腰,暗罵了一句。
假正經,悶騷男。
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給江玄挺拔勁瘦的身形勾勒出一道金邊。
溫柔恬靜,寧靜安適。
我彎起嘴角,輕聲叫他:
「阿玄。」
「嗯。」
我又說:
「江叔叔。」
「嗯。」
我抬眸看他: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喜歡我嗎?」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我的嘴唇上。
像蝴蝶,像羽毛,像愛人的承諾。
17
我把大伯走私的證據提交上去,幾個月後,判決下來,無期徒刑。
人都進去了,大伯和簡藍的婚約自然就解除了。
陸延修樂得發癲,感謝大自然的饋贈,然後開始拚命追簡藍。
我一拍腦門,倒是想起來。
我好像還沒告訴過我這位「好兄弟」我和他的關係。
於是這天,我專程把他請了過來,相對而坐,表情嚴肅:
「你有沒有思考過,為什麼你叫陸延修,我叫陸暄妍。」
陸延修一臉莫名:
「爹媽取的名啊,咋了,人家還有叫陸遊的呢。」
我微笑:
「那你看看我的臉,再去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的臉呢。」
陸延修一怔,緩緩皺起眉頭。
片刻之後,他猛然睜大眼睛,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
「原來如此……我想明白了。」
「之前我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但是仔細看,我們確實長得有幾分像,而且還都姓陸。」
「那麼,只有一個答案了。」
我期待地看著他。
他深吸一口氣,繃緊臉:
「你該不會是我老爹留在外面的私生女吧?!」
「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我:「……」
江玄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我盡力忍住人身攻擊的衝動,微笑看著他:
「你識字嗎?」
「廢話,我可是 A 大金融系的!」
我遞給他一個信封:
「那就看看這個。」
「這是什麼?」
「親子鑑定報告。」
陸延修打開信封,冷笑一聲:
「符合親生父女鑑定結果,哈,我果然沒有猜錯,我老爹竟然背著我媽做這種事情,真是天理不容!」
「你是那個老頭子什麼時候留下的女兒?改天跟我回家認祖歸宗。」
「你再往下看呢。」
「這有什麼好看的,下面不就是鑑定人,陸暄妍和陸……」
「陸延修???!!!」
「啊???!!!」
陸延修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
「我、你、我、啊、什麼、哈?」
他手指顫抖地指著自己:
「我、爸爸?」
又指向我:
「你、女兒?!」
他猛地跳起來,又摔回去:
「我他媽二十一歲,怎麼生出來的十八歲的女兒?!」
「三歲的我也沒那麼能幹吧!!」
江玄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我翻了個白眼:
「時空穿越,懂?」
「我是從二十年後穿越回來的。」
「按照原本的時間線,你會在七年後死於一場所謂的意外。」
「至於是誰下的手,你應該猜得到。」
「你把我託孤給你最好的兄弟江玄,當然,我和江玄,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陸延修猛地一拍腦袋:
「所以你最開始的時候跟我說,萬一我女兒和我好兄弟在一起怎麼辦,不是假設,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我笑眯眯地點頭:
「嗯哼。」
陸延修抱頭:
「陸暄妍,你果然是個變態啊啊啊!!!」
我不服,指了指他倆:
「說什麼呢,你生的,他養的。」
「我長成這樣,在座的兩位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陸延修的嘴巴張了又合,狠狠地捋了一把自己的頭髮:
「那你媽媽是誰?是不是……是不是……」
我打了個響指:
「沒錯,就是簡藍。」
陸延修蹦起來,笑得像個傻子:
「我靠,我真的追到簡藍了!」
我摸了摸下巴:
「也不算追到吧,上輩子,你是兩年後直接在你大哥的婚禮上搶親的。」
他已經樂瘋了,完全不在意細節:
「不重要不重要, 最後結果是我和簡藍在一起就夠了。」
「哎嘿, 我大哥也在牢里了, 藍姐遲早是我的。」
「雖然過程有些詭異, 我一個兄弟成了我女兒,另一個兄弟成了我女婿。」
他喜滋滋地說:
「哎, 好閨女, 你爹我先去追你媽去了,等回來再給你壓歲錢!」
我沒好氣地把抱枕扔過去:
「滾!」
番外:
跟江玄在一起之後,在他的刻意縱容之下, 我的變態程度不減反增。
不僅沒有把那些舊的監聽器卸下來,反而又去新採購了一批。
好友謝西陵抓狂:
「你到底要買多少啊?!」
「我這些納米監聽器研發出來是為了軍用的, 不是用來讓你談變態的戀愛的。」
我翻了個白眼, 回覆:
【少廢話,你用得還少了?】
謝西陵, 白手起家的科技天才。
我跟他認識,也是因為偶然間加了一個同樣的群。
「特殊病友交友群」
一群像我一樣無可奈何的變態, 愛上不該愛的人,所以建的群。
——健康的戀愛固然很好, 但畸形的愛才更加讓人慾罷不能。
謝西陵問我:
【吃到你養父了?】
我得意:【當然, 味道好極了^^。】
謝西陵回覆:
【行吧,真是恭喜你了。】
【我也跟你分享兩個消息。】
【好消息是,我最好的朋友前兩天突然死了。】
【壞消息是,他其實是假死,演這麼一齣戲就是為了跟小三私奔。】
我看了又看,回覆:
【你是不是說反了, 應該是好消息是他沒死吧?】
謝西陵理直氣壯:
【他不死,我怎麼娶他老婆?】
【誰知道我兄弟竟然這麼懂事,嘎嘣一下就自己死了!真是天助我也!】
【咳,我的意思是,對於我兄弟的死, 我深感遺憾。】
【不聊了, 我兄弟的葬禮快開始了, 我得趕緊過去往他的棺材上多釘幾個釘子, 免得他提前詐屍。】
我:【?】
【還得是你啊謝西陵,朋友妻,不可欺,你還敢說我變態?】
謝西陵:【^_^】
後來, 新的一批監聽器到手。
我當著江玄的面,把他每一件衣服最上面的扣子都拆掉,縫上了監聽器扣子。
江玄就這麼笑眯眯地看著我縫,不動手,也不阻止。
當天晚上,他就穿著那件衣服,把我按在了枕頭上, 我怎麼求饒他都沒停。
第二天,我揉著腰,打開監聽 APP 的歷史記錄。
聽了一會兒, 然後紅著臉,把這段音頻加密再加密, 存到了硬碟最深層。
果然,能養出來小變態的,只有老變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