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打我,鍾亦連忙上前阻攔。
「媽,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鍾亦,你看看你把她慣成什麼樣子了!」
對著鍾亦,母親頃刻緩和了刻薄的眉眼。
「媽,鍾亦跟那個男人一樣,他出軌了。」
我心平氣和地說。
「鍾亦跟我解釋過了,他什麼都沒做,是那個女人非要黏上他。」
對上我嘲諷的眼,母親愣了。
「你那是什麼眼神?!沈卿你找死是不是?」
她抬手又想打我,被鍾亦擋住。
「跟鍾亦道歉!」
「媽,這件事是我錯了,別怪卿卿。」
我冷眼看著他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最後,我的視線落在母親臉上。
以前,我怕極了她。
小時候光聽到她上樓的腳步聲,我便肢體僵硬,聽到開門聲止不住一哆嗦。
但現在。
我看著我的母親。
她老了。
頭上冒出了白髮,長了皺紋,眉心深深的川字,嘴角不高興地抿著。
我直視她的眼睛。
承認自己的母親並不愛自己,並且一輩子都不會愛自己,是件困難的事。
但好在我不要了。
沒有期待,就不會被綁架,反而能操控她。
「媽,這些年那男人一直偷偷聯繫我,想跟我修復父女關係,你再這樣對我我就跟他相認了。」
女人繃著的冰冷麵具裂開了。
「你……」
「他畢竟是我血緣父親,你不可能阻止我跟他見面。
「媽,你要搞清楚一點,沒有我,你跟鍾亦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要幫一個外人欺負你的女兒嗎?
「你繼續站在鍾亦那邊,那我們的母女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母親噎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丟下一句話匆匆走了。
「這是你們的事情,沈卿你翅膀硬了,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我不管了。」
感情上她偏向鍾亦又如何,那是沒有損害到她自身的利益。
利益面前,人人平等。
14
母親離開後,鍾亦便像一尊雕塑筆直佇立在床前。
「我不需要你在這裡照顧,你走吧。」
他終於低下他那高貴的頭顱。
「我道歉……
「我從來都沒想過要跟你離婚,對不起,我的心一時偏移了,以後我再也不會了。」
他試探地觸碰我的手。
「我要存款還有固定資產的一半,股權按照發行價的一倍,你要就賣給你,不要我就賣給別人。」
他薄唇動了動,想要開口。
「還有你給覃煙買的那套江景平層,收回來轉我名下。」
聽到這句話,他的臉色變了幾變。
「你怎……」
「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嗎?」
我饒有深意道。
「這是個秘密。
「你現在公司上市關鍵期,我們好聚好散,離婚以後你想怎麼粉飾太平我都不管。」
鍾亦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他還不甘心資產分配想要糾纏。
「好。」
我放下心來。
「你怎麼還不走?」
他在椅子上坐下,小心握住我的手。
「你現在剛做了手術,我想再陪陪你,等你身體好一點……」
「不用了,我嫌髒。」
我抽回手。
鍾亦猛地抬眼。
他眼眶血紅,眸里仿佛下了場雨。
15
五年後。
我在一座江南水鄉跟覃煙不期而遇。
這次科技論壇來了不少業界巨擘。
整個古鎮在會議期間封閉管理,不對遊客開放。
一年中難得的幽靜。
覃煙穿著白底荷花旗袍,身段婀娜,撐著一柄油紙傘在青石板路上踽踽獨行。
美人,美景。
讓人一眼難忘。
而在她前方不遠處,是本次論壇備受矚目的商界新貴。
煙雨濛濛,白牆黛瓦,小橋流水。
覃煙走到韓盛年面前,傘面微抬,她朝他嫣然一笑。
「韓先生,我對你剛才在會上提起的新能源項目很感興趣,不知……」
對她的搭訕,韓盛年置若罔聞。
他抬頭,看向二樓。
順著他的視線,覃煙與站在窗邊的我目光撞上。
她顯然沒認出我。
「覃小姐,好久不見。」
我禮貌打了個招呼,她瞬間臉色大變。
久違的彈幕飄了起來。
【這特麼給我干哪兒來了?我看看怎麼個事兒。】
【咦這本小說不是坑了嗎?】
【靠想起來我就生氣,搓手等了那麼久,脫褲子蹦出個屁!】
【誰讓男主被老婆踹了,他又是喝酒買醉又是悔不當初,爛泥一樣女王面前硬都硬不起來!我們想看狂拽炫酷的高冷霸總,可不是嘰嘰歪歪的棄夫!】
【別說被老婆踹了,他決策失誤導致公司巨額虧損被董事會一腳踹出去,都說事業是男人最好的醫美,失業廢物男真是瞬間下頭!】
……
得到彈幕提示,我左右張望。
然後看到了屋檐下的鐘亦。
他抬頭仰望著我,壓根沒注意到走過來的覃煙。
「卿卿!」
鍾亦呼喚著我的名字就要邁入門檻,卻被韓盛年一把拽住。
「離婚了還來騷擾前妻,不太好吧?」
「鍾總?」
跟韓盛年拉扯間,覃煙注意到鍾亦。
倆人對視兩秒,尷尬地移開眼。
那時我衝進公司抓姦,還氣到當場流產。
事情鬧得很大,輿論壓都壓不住。
曖昧曝光於人前。
倆人下一秒就要擦槍走火的暗涌消失了。
覃煙名聲受損,公司待不下去,業內也難找到工作,鍾亦還要把給她買的房子收回。
不管男人還是房子,到嘴邊的鴨子飛了。
面對冷漠無情的鐘亦,覃煙為了自己的利益據理力爭。
曖昧火花變成刀劍相向,倆人撕得沒有絲毫體面。
覃煙慘敗收場。
女王人設不能倒,於是她故作瀟洒地出國留學。
學歷鍍了層金,風頭一過,她又回來找工作。
Po 文女主不走尋常路。
她潛入這次業界論壇,看來不光是找工作機會,還是給自己挑男人。
很明顯,韓盛年是她選中的目標。
不光我,鍾亦也一眼看穿覃煙的打算。
他上下打量覃煙精心描繪的妝容和精挑細選的衣著。
落魄的男主,遇到朝別的男人孔雀開屏的女主,尤其這男人還是前妻的現男友。
這怎麼不算輸得一敗塗地?
「下個月我和卿卿結婚,就不給鍾先生髮喜帖了。」
韓盛年慢悠悠地又補了一刀。
鍾亦一把攥住他的衣領。
「小子吃軟飯還吃得意了?當年她投給你創業的錢是我的!!」
「鍾先生,正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韓盛年冷不丁冒出句中二的話。
覃煙嘴角抽了抽,壓根沒料到外表光鮮的韓盛年私下這麼抽象。
「韓總要結婚了?真是恭喜啊……」
覃煙違心地道喜,鍾亦嘲諷道。
「覃煙,你挑男人的眼光還真是始終如一,就喜歡找有婦之夫。」
「你在胡說什麼?我是想求職!」
覃煙臉色青白交錯。
鍾亦冷笑一聲。
「當年你那些小把戲還真當我上套了?不過是主動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
「啪!」
覃煙一巴掌甩過去,鍾亦被打偏了臉。
「你這個臭傻逼給老娘滾!!」
她一把丟開傘,轉身大步離開,泥水濺到她月牙白的旗袍上,裙擺全是污點。
男女主再度重逢,卻以撕逼落幕。
彈幕集體沉默。
【你們有沒有覺得男女主其實挺噁心的?一個出軌男,一個拜金女。】
【+1】
【所以這算完結了嗎?】
【傻逼男主傻逼女主傻逼作者!】
【媽的爛尾退錢!】
……
彈幕們罵罵咧咧,隨著女主消失,chua 地消失了。
「卿卿,我還愛你你能不能再……」
我居高臨下地俯視痛苦深情的鐘亦。
「鍾亦,以後別再找我了,你現在哪裡還配得上我?」
想反駁卻不能,他難堪地低下頭。
我望著鍾亦落寞離開的背影,緩緩勾起唇角。
跟他相反,離婚後我活得風生水起。
注意飲食,規律運動。
我不僅瘦了,還健康了。
不執著於被愛,我發現自己並不是輸家。
如果把鍾亦當成一筆投資,雖然感情失敗, 但我收穫一筆不菲的財富。
有錢、有學識、有能力還有眼光。
我做了投資人。
韓盛年是我和鍾亦的學弟,比我小六歲。
他找到我時,錢被合伙人卷了, 他還背了一身債, 正處於破產危機。
「學姐, 你相信我,我開發的程序沒有失敗, 只是暫時沒有成功, 你給我投資, 我一定能成的。」
「如果沒成呢?」
我看著他的眼睛, 年輕人眸里盛著碎光。
縱使窮途末路, 他卻還保持著那股鮮活的少年氣。
「沒成的話,那我把我自己賠給你, 一輩子當牛做馬。」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
根據經驗,我也看好他。
投了錢,他再次嘗試, 還是失敗了。
「學姐, 能不能再給我投點錢?」
「不是有好幾個投資人看上你的項目嗎?」
「我不喜歡別人對我做事指手畫腳。」
「我不也對你指手畫腳了嗎?」
「那不一樣, 我喜歡你對我指手畫腳。」
年輕男人臉色薄緋, 紅到耳尖。
我跟韓盛年初次見面,他打扮邋遢,雞窩樣的髮型,戴著副黑框眼鏡。
毫不起眼的技術宅男一個。
合作之後,我看不過去他這副形象。
改造之後,效果驚艷。
後來, 圈裡就傳我包養了個小白臉。
當晚鐘亦就上門鬧了一場。
發現是誤會一場,他又跟我道歉。
離婚後的鐘亦,仿佛瞬間失去了男主光環。
連連潰敗, 一蹶不振。
開掛的男主好像一下子被命運反噬了。
過得不好,人也謙卑了。
「卿卿,失去你以後, 我才意識到我不能沒有你,求你了,我們和好好不好?」
大半夜, 鍾亦站在我家門口。
他渾身酒氣, 垂頭喪氣得就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狗。
這時, 穿著浴袍的韓盛年從臥室走出來。
鍾亦如遭雷劈。
「他怎麼在這裡?」
「我欠了學姐太多錢,只好肉償了。」
韓盛年赧然道。
我:「……」
倒也沒錯。
我看好韓盛年的項目,反正還有其他項目給我賺錢,於是我越投越多, 成為他最大債主。
不過現在,韓盛年的身家已經超過我了。
覃煙和鍾亦都走後,我雙手搭在窗框上,臉探出窗戶, 朝韓盛年似笑非笑。
「你說我們要結婚?我怎麼不知道?」
雨絲纏綿。
他頭髮睫毛上凝滿了碎鑽。
韓盛年在樓下仰頭望我,從兜里掏出戒指。
「學姐, 現在我比你有錢了, 應該沒人說我是吃軟飯的了。
「嫁給我,好不好?」
我笑著朝他伸手, 沒有猶豫。
「好。」
不知前路如何,但此時此刻我感受到了被愛的幸福。
除了我自己,沒人能左右我的人生。
我是自己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