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解密科學欄目組去魔鬼城探險,我對著鏡頭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最近沸沸揚揚的食人蛇事件都是假的,這就是普通的沙蛇。」
下一秒,沙地懸空,整個欄目組掉進了蛇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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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魔鬼城又稱烏爾禾城,是一個著名的 4A 級旅遊景點。跟解密科學欄目組去魔鬼城探險,我對著鏡頭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最近沸沸揚揚的食人蛇事件都是假的,這就是普通的沙蛇。」
下一秒,沙地懸空,整個欄目組掉進了蛇窟。
魔鬼城是典型的雅丹地貌,土丘陡立,石層裸露,壯觀絢麗。又因為地處風口,每當風起,飛沙走石,怪影迷離。氣流在山間穿梭迴旋,發出尖厲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最近景點裡,卻發生了件離奇的事,給本就帶有神秘色彩的魔鬼城又添加了幾分詭異。
「大家快看,這具骸骨應該是一頭羊的,現在被啃食得乾乾淨淨。那麼,傳說中的食人蛇,到底長什麼樣子呢?又要去哪裡,才能找到它的蹤跡?」
不遠處,一個扎著雙馬尾辮子的女生蹲在地上,對著一具屍骨高談闊論。
我和江浩言站在旁邊看,強忍著沒笑出聲來。
離大譜了,這女生早上去菜市場剛買的羊,羊肉涮了火鍋,骨頭剔乾淨讓人送到這來,現在又在這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這些網紅為了流量,真是什麼都乾得出來啊。
魔鬼城因為「食人蛇」事件,成功上了一次熱搜。有旅客在深入魔鬼城腹地的時候失蹤,搜救隊找了兩天,終於找到瀕死的他。
他躺在沙地上,兩眼發直,驚慌地說自己看見了很多食人蛇。
那些蛇模樣古怪,有兩排尖牙,會像動物一樣啃食人肉。
大家都覺得他精神失常了,他卻撩起褲管,只見原本是小腿的地方,赫然只剩下一截森森的白骨。
「它們來了,它們來了,別過來——別過來啊——」
畫面被媒體轉播,所有人都沸騰了。有無數網紅和博主湧進魔鬼城,尋找這種食人蛇的蹤跡,魔鬼城一下就火了。
這件事,甚至驚動了 B 市的電視台。
解密科學欄目組進駐當地,要直播一期科普節目,讓這種離譜的謠言不攻自破。
祝譚健就是欄目組的編導。
他是祝教授的堂兄,是個性格很謹慎的人,我剛好有事求他,作為交換,他叫我跟著一起去拍節目,以防萬一。
欄目組裡有專家和探險人員,甚至還有國外的野外生存專家。
他們都不贊同祝譚健帶上我。
「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吃得了苦嗎,出了事怎麼辦?」
祝譚健苦笑。
「她是地師,沒那麼弱的,我年紀大,經歷過的比你們多。咱們這節目雖然叫解密科學,但我知道,有些東西你光靠科學,也解決不了。」
2
我叫喬墨雨,是南江大學的大一新生,也是當代唯一的地師傳人。
地師,古代又指風水先生。
俗語有云,一等地師觀星斗,二等風師尋水口,三等先生滿地走。現在行走世間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風水先生。能掌握觀星望氣之術的,古代都在欽天監任職,效命於帝王家。
我喬家祖上便是欽天監監正,也是世傳的風門門主。
前段時間,我不小心中了咒術,在三星堆遺址工作的祝教授告訴我,他堂兄祝譚健知道一個符文,能解我的咒。
祝教授是祝由術的傳人,《正義》曰:「以言告神謂之祝,請神加殃謂之詛。」意思說,治病的就是祝由術,行害的就是詛咒。
而詛咒,只有祝由術能解。
為了能解咒,我答應祝譚健,跟他一起去魔鬼城參加節目的拍攝。
萬萬沒想到,到了魔鬼城,會見到這麼一個畫面。
市場上的牛羊都快被賣光了,無數的網紅和主播就在魔鬼城隨便找個角落,對著一具屍骨大播特播,說自己又發現了被食人蛇吃掉的動物。
氣得欄目組的專家直翻白眼。
陳教授狠狠瞪我一眼。
「真是世風日下,現在的年輕人為了博出位,什麼都乾得出來!這世上根本沒有長牙齒的食人蛇!」
他是個生物學專家,專門研究這附近一帶的動植物,對這種現象深惡痛絕。
我搖搖頭。
「從生物學角度來說,是沒有食人蛇的。但我知道一種東西,長得跟蛇很像,確實會吃人肉。」
「哈哈哈,小喬,你再多說一點。」
記著大雄舉著話筒,拿攝像機對準我。
「咱們這個是科學欄目,可不興胡說八道。」
祝譚健在旁邊輕咳兩聲,我只能悻悻地閉嘴。
3
為了跟那些直播的網紅們區分,欄目組打算進入魔鬼城腹地。
沒想到第一個晚上,就出事了。
欄目組一行十幾個人,帶著幾匹駱駝,找了個背風的地方駐紮營地。把帳篷搭好以後,大家點燃篝火,圍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氣流在山丘間來回穿梭,發出陣陣悽厲的尖嘯聲,祝譚健裹緊了身上的毛毯,笑道:「這種情況,最適合講鬼故事。」
「喬墨雨,你不是會抓鬼嗎?能不能給我們講講以前抓鬼的事。」
「救命——啊——有蛇——」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悽厲的嘶喊聲,聽聲音是個年輕的女人,嗓音被風扯得細碎,尖利無比,聽得人心立刻揪成一團。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豎起耳朵聽。
「胡鬧!肯定是那些直播的年輕人,真是膽子大,半夜三更跑到這種地方來,快派個人去看看!」
祝譚健急得跺腳。
隊伍里的探險專家達叔立馬背上背包,拿起手電筒。
「我去那邊看看。」
「我也去,正好拍下來,警示警示他們年輕人。」
攝像大哥跟上,我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麼,本能地感覺有點不對勁。
「江浩言,咱們也去看看吧,祝老師,你們都留在營地。」
我和江浩言朝他們的方向追去,前後其實才幾分鐘的時間。
可我拿手電筒一照,前面的方向空蕩蕩的,只有遠處的山丘聳立成巨大的陰影,視線里,並沒有達叔他們的身影。
4
「奇怪,人呢?」
我拿手電筒照了一圈,找不到達叔他們,那個女人的呼喊聲更加悽厲,仿佛近在咫尺。
我和江浩言顧不上其他,只能先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趕去。
差不多跑了十幾分鐘,很快,我們來到一座巨大的土丘下面。
只見土丘下搭了個帳篷,也燃著篝火,圍著篝火坐了一群年輕人,手裡正拿著啤酒,嘻嘻哈哈地喝酒作樂。
其中一個女生,扎著雙馬尾,一邊繞著篝火跑,一邊尖叫。
「救命——食人蛇啊——」
一個留著黃毛的男孩子追在她後面。
「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哈哈哈——」
其他人笑得東倒西歪,拿手機對著兩人一頓拍。
我頓時火了。
「有沒有搞錯啊,半夜三更在這種地方鬼喊鬼叫!」
所有人都停下來,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我和江浩言,那名女生眯著眼睛看了我半天,反應過來。
「是你們啊!你們不是那個什麼科學欄目組的嗎?」
「你們也駐紮在這附近?我叫小雅,過來一起喝杯酒啊。」
「不用,這地方有很多探險隊,可不止你們一個。這樣亂叫,到時候別人來找你們,路上出了意外怎麼辦?」
江浩言沒好氣地把他們罵了一頓,年輕人自知理虧,紛紛安靜下來。只有小雅,依舊不當回事,嘻嘻哈哈地走過來摟江浩言的胳膊。
「哥哥好兇啊,我知道錯啦,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喝點酒啊?」
江浩言立刻抽出胳膊,嫌棄地翻個白眼。
「大姐,別亂喊好嗎?我大一學生,剛成年,你喊我哥,你高中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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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都鬨笑出聲,小雅笑得更開心了。歪著腦袋,晃了晃手裡的啤酒。
「咯咯咯,小弟弟真可愛,這麼可愛,晚上留下來過夜吧。」
「神經病!」
江浩言瞪她一眼,拉著我就要走。其他人紛紛圍了過來,從帳篷里又鑽出幾個人,穿著迷彩服,看著有點面熟。
我盯著其中一個年輕人看,他朝我做個鬼臉,扭頭喊道:「老闆——喬墨雨——」
過一會,童威掀開帘子走了出來。
「喬墨雨,真是哪都有你啊!」
我跟江浩言大眼瞪小眼。
童威,童福生的手下,上次在雲南哀牢山帶著人找寶藏的就是他,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沒出事,還真是命大。
「快看,隕石!」
我伸手指向天空,大喊一聲。
所有人抬起頭,下一秒,我和江浩言分頭狂奔。
我喘著粗氣,抄起手刀跑得飛快,冷冽的風混著細小的沙粒吹在臉上,刀子似的,颳得人表皮生疼。
耳邊風聲呼嘯,伴隨著「砰」的一聲槍響,我整個人都麻了。
完了,他們有槍。
我只能拐個彎,當著童威的面,又朝他跑了回去。
我和江浩言繞了半圈,跑回童威身前,我把手撐膝蓋上喘氣。
童威吹了吹槍口。
「跑挺快啊,咋不跑了?」
我翻個白眼。
「晚上風大,跑個步活動活動身體。」
童威「嘿嘿」一笑,收起槍,揮了揮手。
「來人,把他們兩個綁起來。」
6
我和江浩言被五花大綁,丟在帳篷旁邊。
童威得意地給童福生打電話。
「老師,你猜我碰上誰了?」
「帶她一起去找?對對,我也是這麼想的,哈哈哈,先騙她說完事以後就放了她,等她幫我們找到地方,直接噶了。這女人真是太麻煩了。」
我:……
「大哥,有沒有可能,我也聽得見?」
童威瞪我一眼,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抬高音量。
「什麼東西?《青囊經》?哦哦,知道了知道了,明白。」
掛完電話,童威冷笑一聲。
「喬墨雨,算你命大,你把這趟活給我們幹完,我放你回去。」
原來童威他們這次過來,又是找寶藏的。
童福生這人,自己懂風水周易,還經營文物珠寶生意。手底下專門養了一幫人,幹些盜墓走私的活。他會從古籍上找各處記載中的寶藏墓穴,然後派人過來找。
只要找到一個,就能大賺一筆。
我疑惑道:「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能有古墓?」
沙漠裡確實有古墓,但烏爾禾這附近,還真沒聽說過,這邊盛產的都是恐龍化石,難道童福生連這個都賣?
童威點燃一支煙,一點紅光跳躍在他指尖。
他彈了彈煙灰,故作深沉地眯起眼睛,朝上吐出一口眼圈,剛好一陣風卷過,糊了他一嘴沙子。
「咳咳咳,呸!」
童威嫌棄地吐口唾沫。
「喬墨雨,食人蛇都出現了,這地方還能沒有古墓?你該不會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吧?」
我驚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抿唇不語,沒想到啊,童福生竟連這個都知道。
7
「叮鈴鈴,叮鈴鈴!」
我包里的衛星電話響了起來。
童威威脅地瞪我一眼,從包里拿出電話遞給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惹麻煩,欄目組如果在這裡失蹤,勢必立刻驚動當地警方。
我也不想連累欄目組,這夥人窮凶極惡,手裡又有槍,還是不要對上他們的好。
我接了電話,跟祝譚健說我和江浩言遇上了一幫朋友,今晚就在他們營地里過夜了。
小雅他們剛好還在旁邊喝酒聊天,笑鬧聲傳得很遠,祝譚健忍著怒氣同意了。
「喬墨雨,達子他們已經回來了。我們是一個團隊,我不希望以後再有這種事情發生。」
掛完電話,童威拿走我的包,去火堆旁邊摟著小雅喝酒。
篝火燃燒,他們一直鬧到很晚。
我靠在江浩言身旁,感覺眼皮打架,困意陣陣上涌。
「行了,留兩個人值夜,其他人都去睡覺,明天還有活要干。」
「黃毛,你過來——你小子去撒個尿能尿這麼半天?」
童威朝不遠處招手,順著他的視線,我看見那個一頭黃髮的年輕人慢吞吞地朝我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不知怎麼的,他的動作格外僵硬,看起來同手同腳,怪異得很。
童威明顯也感覺到了不對勁,手伸進衝鋒衣口袋,握住了裡面的槍。
「黃毛,過來!」
黃毛朝我們的方向踉蹌了幾步,終於支撐不住,朝我伸出手來。
橙黃色的火光下,他的面容格外扭曲,眼睛大睜著,嘴巴張開,發出「荷——荷——」的響聲。
「救——蛇——」
又走了一步,黃毛倒在地上,四肢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穿著衝鋒衣運動褲,此時,褲子和衣裳都不規則地四處鼓動,不一會,他的衣裳後領口處,鑽出了一條手腕粗細的怪蛇。
怪蛇通體褐色,背上一條紅線,三角形的頭頂上還長了個模樣古怪的肉瘤,雞冠似的聳立。
「我草!」
童威原地向後一跳,直接朝怪蛇連開了幾槍。
槍聲一響,驚動了食人蛇,黃毛的褲腳、袖子口都紛紛鑽出怪蛇。
其中一條蛇吐著信子,蜿蜒著身軀快速朝我和江浩言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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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江浩言靠在一起,縮著身子拚命往後退,但是被綁得幾乎動彈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條蛇爬上了我的小腿。
腿部肌肉被絞緊,蛇頭高高立起,一雙豎瞳眼露凶光。
我壓低嗓音,努力保持冷靜。
「江浩言,咬破舌頭,把舌尖血吐它身上,動作要快。」
江浩言點點頭,疑惑道:「我這個方向有點難瞄準,你自己為啥不吐?」
「來不及了,快!」
話音剛落,蛇頭猛地豎起,頂上的雞冠瞬間膨脹得更大,千鈞一髮之際,江浩言咬破舌尖。
「tui——」
一口鮮血混著唾沫,正巧落到蛇頭的雞冠上。
下一秒,雞冠扭動著萎縮,流出黑色的腥臭膿液,食人蛇身體癱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我鬆了口氣。
「這玩意兒叫月煞,月是至陰,它是萬人坑裡的陰氣所化,邪性得很。你是童子身,舌尖血至陽至烈,剛好能克它。」
江浩言一臉凝重地點點頭。
「只有我的血能對付它?那你躲我後面一點。」
當然——不是啦,我的舌尖血也可以,但是咬破舌頭,那得多痛啊,我根本吃不了這個苦。
能麻煩別人的,絕不委屈自己。
其他人尖叫著四處逃竄,童威還算冷靜,先是朝這些蛇打了幾槍。過會,他一拍腦門,從包里掏出一塊雷擊木令牌。
「五雷號令!」
令牌里躥出一道雷光,射向食人蛇,瞬間,整條蛇都化作一團灰燼。
我瞪大了眼睛。
「我的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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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威舉著令牌,雷光所過之處,只餘下陣陣黑煙。他王霸之氣盡顯,風騷地走位,不一會工夫,就把那些蛇消滅個乾淨。
童威對著令牌親了一口。
「真是個寶貝啊。」
我氣得要命。
「童威,把東西還我!」
童威冷哼一聲,把令牌收回口袋裡,拍了拍胸口。
「這是我師父的祖傳寶貝。」
剛才有不少人被蛇咬傷了,童威帶著手下治傷,打掃戰場收拾殘局,一時間也顧不上我們。
過一會,兩個年輕人過來,把我和江浩言抬進了一個帳篷里。
「行了,今晚就在這老實待著。」
帳篷里舖著厚實的防潮墊,比在外頭吹風舒服多了。我剛鬆一口氣,不一會,那兩人又抬著一個人進來了。
我瞪大眼睛。
「你們不去把屍體處理掉,把他放這裡幹啥?」
原來他們抬進來的,是剛才已經被蛇咬死的黃毛。
「外頭烏漆墨黑,等下又有蛇咋辦?先在帳篷里擱一晚,明天天亮了再去找個地方埋了。」
兩個人拍拍屁股,丟下屍體就跑,黃毛仰面躺在地上,褲腿捲起一小截,露出一段森森的白骨。
我皺著眉頭,只能和江浩言朝裡面縮。
「真是晦氣。」
外頭逐漸安靜下來,說話聲走動聲都消失不見,只有悽厲的風聲尖嘯。
我靠在江浩言肩頭,上下眼皮又開始打架。
半夢半醒間,我聽見帳篷里發出了窸窸窣窣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