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彥之猶豫著出聲:「你且等等,讓我想想該怎麼和阿喬說……」
我再也忍不住,幾乎逃也似的離開。
回房之後,眼圈還泛著紅。
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心硬,不想這麼多年的感情,怎能說忘就忘。
口中溢出腥甜。
我抹了抹唇角,又吐血了,連帶著胃也跟著抽疼。
沉睡中的系統突然醒過來:
【宿主宿主,好消息,今天再服用一碗藥你就病入膏肓,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就再也不用擔心被男主發現啦。】
我收了帕子,也跟著笑了:「是嗎,那可真是個好消息。」
晚膳後,魏彥之回來了。
他湊到我身前,目露憂色:「可是哪裡不舒服,怎麼臉色不太好?」
我別過身子。
「無礙,可能是還沒喝藥吧。」
「今日的藥怎麼這般慢,我去看看。」
我微怔,正要攔他,眼見秋兒端著藥過來。
我鬆了口氣,魏彥之邊接過邊笑:
「這藥是苦了些,你莫要偷懶,可是救命的藥呢。」
「來,我喂你——」
這次,我沒有搶過來,而是一口一口任由他喂了下去。
魏彥之,這最後送命的毒藥,是你親手喂我的。
7
我這一覺睡的極沉,一會夢到回到現代,一會夢到和魏彥之好的那些日子。
醒來之後,魏彥之不在身邊。
我亦沒有多問,用膳之後便準備去看看養父母。
剛要出二門聽見沈珂氣急敗壞的叫喊:
「等等等,你還要我等到什麼時候,你就那麼怕霍雲喬嗎?」
「你明明答應過我,孩子出生前不碰她的,我親眼看見你從她房裡出來,你還親了她。」
魏彥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壓低聲音:
「我告訴過你,她最近身子不好,你就不能等她解毒嗎?」
「最遲一個月,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扯了扯嘴角,覺得好笑,早些晚些又有什麼區別。
於是我抬腳走了出來。
「不必一個月了,就現在吧。」
魏彥之猛地回頭,一張俊臉瞬間煞白。
「阿喬——」
書房裡,四目相對。
魏彥之望著我,目露不安。
「那晚……是個意外。」
「阿珂中了毒,我不救她她會死,阿喬……我沒有辦法,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我面前。」
「等後來,後來我想遠離她已經遲了,她有了身子,畢竟是我的骨肉,阿喬……我不忍心。」
他總是為難,他總是沒有辦法,他總是有情可原。
他有那麼多的理由,可是我不想再聽了。
「說吧,貴妾,還是平妻?」
他微愣。
我平靜的重複了一遍,又道:
「或者,你想要我讓位給她做正妻,也不是不行。」
他慌張的要拉我手:
「怎麼可能呢阿喬,正妻的位子的永遠是你的,我保證就算阿珂進門身份也越不過你去。」
勾了勾唇,我笑:
「看來,是平妻了。」
「也行。」
他驚喜的睜大眼,雙眸迸發出亮光:
「阿喬,你答應了?」
我含笑點頭。
以後你要娶誰愛誰,我再也不會攔著了。
他鬆了口氣,伸手抱住我,聲音似是帶了哽咽:
「我就知道,阿喬最是賢良大度,不會怪我的。」
「你可知,我心中有愧,這些日子總吃不好睡不好想著怎麼對你解釋,人都瘦了……阿喬你可要好好幫我補補。」
心頭陣陣噁心,我不動聲色的將人推開:
「行了,快去給你的小師妹交代吧。」
8
因有身孕的緣故,婚期定的很近。
不過月余,沈珂便進了門。
仗著肚子裡的骨肉,她性子也愈發嬌縱。
每每當著魏彥之的面,要與我一較高下。
大到我的院子,小到一根玉簪,她都要和我爭上一二。
但凡魏彥之有一分猶豫,她便又哭又鬧,說自己所託非人,要落了孩子。
「她孕中憂思,沒有安全感,左右不過是些物件兒,阿喬,你別計較。」
魏彥之這樣安撫我。
我自然沒有計較,我要離開也帶不走這些,乾脆挪到了偏院,換個清凈。
可我沒想到,連個清凈也這麼難。
沈珂落了水,當著我的面。
魏彥之到的時候她正在水裡撲騰。
好容易將人救上岸,沈珂抱著肚子哭著說我害她。
赤裸裸,明晃晃的陷害。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
魏彥之死死的盯著我,像是要看穿一個洞來。
他很在意這個孩子,我知道,沈珂也知道。
寢房裡,他負手踱步,臉色難看的厲害。
我沒有解釋,也不想解釋。
良久,他停下腳步,黑眸晦暗,聲音沙啞: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阿喬,你是我的妻,我怎能不知你的性情,你從不屑做這種事。」
我挑眉,消失許久的暖意湧上些許。
可下一刻,涼到徹底。
「可她都用身孕來陷害你了,證明她是真的忌憚你,阿喬,你和她道個歉吧,你讓讓她。」
我笑了,幾乎笑出眼淚來。
「魏彥之,你是不是有病?!」
他闔上眼,長長嘆了口氣:
「我知道對不住你,可是阿喬,我沒辦法,她鬧著非要你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
猶豫了片刻,他別過頭:
「她說只要你服了絕子藥,這事兒就算了,她就不再追究。」
說著他又看向我,目光殷切:
「阿喬,你的身子早就不能有孕,就算喝了也不妨事,你就當哄哄她,好不好?」
心底冰涼一片,我扯了扯嘴角:
「魏彥之,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能有孕的。」
日子太久,我幾乎忘了,我也曾懷過孩子的。
可惜,不足一個月,生生流掉了。
原因便是那碗桃花做的滿天星。
那次起疹,沒有毀了我的容貌,卻流掉了我的孩子,也絕了我再次生育的可能。
「我知道,是我對不住你——」
他沮喪的低垂著頭,撐在桌案的指骨泛白,看起來內心極為掙扎痛苦。
我這才注意到,沈珂嫁進門後的這些日子,他憔悴了許多。
魏彥之深吸口氣,再次執著的看向我:
「阿喬,她出身草莽不懂事,可你不一樣,你知書達理賢良溫婉,最是善解人意。」
「你已經不能有孕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再四處胡鬧,折騰掉這個孩子。」
「就這一次,只要這次你順了她,她答應我以後好好養身子,再不會為難你了。」
「阿喬,就當我求你了好不好,以後她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就當為了自己的骨肉——」
「啪!」
我再也聽不下去,一巴掌扇在他面上,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我逼近他,一字一頓:
「魏彥之,你讓我覺得噁心!」
9
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沈珂又哭又鬧,院子裡的東西摔的稀碎。
魏彥之為了哄她,將我不能再有孕的事兒說出來,也沒能讓她開懷。
「我不信,師兄你騙我,你就是喜歡霍雲喬那個賤人,你就是不願意給她用絕子藥,你明明就是只想要她的孩子不願意要我的!」
沈珂歇斯底里,用力捶打著肚子。
魏彥之又驚又怕,慌忙抱住低聲誘哄她。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秋兒來告訴我這些事兒的時候,我正在服用止痛丸。
許是歸期將至,毒發越來越快了,有時候疼起來,簡直要命。
我咽下藥丸,胃裡鬆快了幾分。
感受著疼痛慢慢緩解,我擠出淡淡的笑意:
「看吧,有的鬧呢。」
沈珂的性子,囂張跋扈,占有欲極強,沒得到的時候尚且能收斂幾分,眼下得到了更是原形畢露。
她這般折騰,只怕不止魏彥之消受不起,身孕能不能保住還是未知。
果然,沒過幾日魏彥之來尋我。
廊檐下,他神色陰鬱,短短時間內整個人瘦了幾圈。
他瞧著我,眼底沒有悲喜,開口便是:「阿珂的孩子沒了。」
我抬眼,不置可否。
「你滿意了嗎,阿喬?」
他的聲音淡淡的,可我聽得出,隱忍下的風暴。
我沒有回答。
下一刻,他一拳擊在門框,黑眸染紅,幾欲滴血,望著我的目光又恨又怒:
「霍雲喬,你幾時變得這般冷血無情?」
「若非你不願道歉,阿珂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又怎麼會流掉孩子?」
「事到如今,你連半點愧疚不忍都沒有嗎?!」
我這才知曉,他把沈珂的小產,歸結到我身上。
我簡直氣笑了:「不知我小產的時候,魏神醫可否問問你的好師妹有沒有半分愧疚和不忍呢?」
「她是無心的!」
幾乎脫口而出的爭辯。
「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
說完像是意識到什麼,他擺了擺手,神色灰敗沮喪,踉蹌的後退了一步:
「罷了,說這些也沒什麼用了。」
「這段日子我會好好陪著阿珂,無事你不要到前院來刺激她了,等她身子好了我再來見你,你好自為之吧。」
10
魏彥之說到做到,從那日後他再也沒進過我的院子。
聽聞在他的精心照顧下,沈珂慢慢的好了起來,情緒也漸漸恢復穩定。
倒是我,病症越來越重,血色越來越少。
秋兒歡喜又擔憂:
「沈夫人身子大好了,神醫也該來見夫人了,夫人定要讓神醫好好看看,到底是什麼緣故,怎麼病的越來越厲害了呢。」
我笑了笑,沒說話。
左右像系統說的,現在大羅神仙也救不了我了,被魏彥之發現也無妨。
終於,在秋兒說完的第二日,魏彥之過來了。
不過他不是來為我診病的,而是來送我下獄的。
「阿珂在江州毒害百姓的事情被人發現了,我因為她未去涼城治瘟疫一事也被人告發,如今聖上傳召……」
「她身子剛好受不得刺激,我已經讓人向上稟告江州一事是你所為,反正百姓也知道我本來要護送你去江州的——阿喬,只要你給阿珂替了這一回,以往種種我便再也不追究了,可好?」
他望著我,面色複雜。
天色破曉,氤氳的霧氣隔著他的臉,我像是第一次認清眼前這個人。
第一次相見時的驚喜驚艷,海棠樹下的柔情蜜意,洞房花燭的海誓山盟,過往種種從腦海中一一閃現,最終定格在這張冷淡無情的面孔上。
我恍然憶起,無望山下的那株海棠花,我本不該收下的。
也不會,一錯許多年。
良久,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好。」
沒想到我答應的這麼爽快,他怔了片刻點了點頭:
「你能想通最好,你放心,你是我的夫人,他們不會怎樣你的,最多……」
他抿了唇,沒再多言。
也是,魏神醫是太后座上賓,他們自然不會拿他的夫人怎麼樣,最多,也就是幾日牢獄之災罷了。
作為交換,我要了一整罐止痛丸。